《心理罪之教化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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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罪之教化场-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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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家海已经打开了手铐,眼盯着姜德先,等待他下一步指示。他的脑子很乱,乱到无法独立思考,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让人摸不透底细的律师身上。

姜德先感到了他的注视,扭过头来,居然还笑了笑:“你放松点,很快我们就安全了。”

奥迪车后50米的地方,几辆警车尖叫着拼命追赶。最前面的一辆车里,满脸油汗的田队长紧紧盯着前方的奥迪车,不停地冲着手中的步话机吼着:“快点……马上通知……封锁前卫大街西出口……”

几辆警用摩托车从车边呼啸而过,灵巧地穿行在前方的车流中。田队长看着他们渐渐逼近奥迪车,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擦擦汗湿的脑门,一屁股跌坐在座椅上。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扭头问旁边一个年长的同事:“C市历史上从未发生过在押犯脱逃的事情吧?”

那同事结巴了半天,小声说:“好像没有。”

田队长刚刚恢复点血色的脸又白了,他猛地一拍司机的肩膀:“再快点!”

C市半数以上的警力都被调动起来,消防、交通、预备队和特勤中队已经各就各位,一个大大的包围圈正慢慢合拢,最多再有5分钟,罗家海就插翅难逃。

而此刻,几辆警用摩托车已经距离奥迪车不到10米,姜德先甚至可以在倒车镜里看清骑警们头盔上的警徽。

“靠!”姜德先小声咒骂了一句,“小罗,用钢笔顶在我的脖子上!”

“啊?”罗家海茫然无措地拿起钢笔。

“快点!”姜德先的语气不容辩驳,“咱们还得把戏演下去呢。”

前方就是长庆路与前卫大街的交汇路口,姜德先眯起眼睛,心里暗暗数着1、2、3,眨眼间,已经飞一般地冲过了十字路口。

几乎是同时,一辆加载长货车忽然出现在长庆路口,它一路鸣着喇叭,由北向南,径直闯过红灯,冲向路中央!

一辆警用摩托车来不及刹车,骑警急忙扭转车把,想从车尾处绕过去,可是没提防后面后面急速驶来的一辆吉普车。两车狠狠地撞在一起,摩托车翻滚着飞到半空,骑警被抛出20多米,重重地跌落在人行道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后,“砰”的一声撞在一个路口的灯柱上,不动了。

货车司机已经拉下了手刹,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轮胎在沥青地面上留下了长长一道黑迹,伴随着浓烈的橡胶烧焦的味道,满载着沙土的货车在路面上歪歪扭扭地停了下来。随后,就有一台来不及刹车的捷达车侧滑着撞在了车厢上。惊魂未定的司机刚把头探出车窗,马上又缩了回去——一辆出租车“砰”地一声撞在驾驶室一侧的车门上。紧接着,又是一辆……

紧急刹车让田队长的额头被撞出了乒乓球大的一个血包,他揉着脑袋,晕头转向地走下车,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前方十多辆车撞作一团,马路上到处散落着破碎的车灯和保险杠,呻吟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一名骑警躺在前面10多米的路面上,摩托车压在他的身上,他半仰起身子,有气无力地挥着手。

田队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很清楚眼前发生的是C市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起交通事故,他更清楚C市有史以来第一个脱逃的在押犯罗家海已经在路口的那一侧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靠!”田队长喃喃自语,“老子创造历史了。”

冲过路口的一刹那,罗家海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身后巨大的刹车声。还没等他回过头看清楚,奥迪车一个急转弯,沿着路边的一条小巷急冲进去。拐了几道弯后,奥迪车驶上了一条稍宽些的马路。路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对身边呼啸而过的奥迪车视而不见。开了大约100多米后,右前方路口处出现了一个戴黑色棒球帽,灰色套头衫的男子。

姜德先把车开到男子身旁,简短地对罗家海说:“下车,跟他走!”

棒球帽拉开车门,四处张望着,手上对罗家海做出“出来”的手势。

罗家海把目光投向姜德先,姜德先平静地说:“相信我。”

罗家海不再犹豫,转身下了车。姜德先把刚才通话用的手机递给棒球帽,后者把手机揣进怀里,又抓起座位上的手铐和钥匙,转身带着罗家海匆匆奔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

姜德先马上发动汽车,径直向前开去,边开边四处观察着。终于,在一个无人的小巷里,他突然伸手打开了右侧的车门,加大油门驶上人行道,紧接着,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街边一个花坛上。

奥迪车的前车盖被撞得变了形,大股水蒸气从隙缝里冒出来。驾驶室里,姜德先趴在弹出的气囊上,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长庆路口已是一片混乱。清障车正试图拉开撞毁的车辆,尽快恢复道路交通。消防车和救护车先后赶到。身着各式制服的工作人员挤在围观的群众中,来来回回地忙碌着。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混杂着金属切割机的巨大轰鸣,再加上每个人比平时放大了好几倍的音量,一首末日奏鸣曲正在长庆路上空不怀好意地奏响。在汽油、烧焦的橡胶与皮革混合的奇异味道中,一个个或清醒或昏迷的伤者被抬到救护车上,迅速送往附近的医院。

撞车现场西北方20多米的地方,那个昏迷的骑警正被十几个人团团围住。

“这儿还有一个呢,快来人啊。”

两个救护人员抬着担架,翻过护栏匆匆而至,简单处置了一下之后,就组织围观者帮忙把他抬上担架。几个人拽腿的拽腿,抬肩膀的抬肩膀,没有人注意一个小小的身影也挤了进来。

搬动带来伤口剧烈的疼痛,骑警短暂地恢复了意识,他感觉有人正在他的腰间摸索——一只手打开了枪套。

骑警说不出话来,想伸手阻止,这小小的动作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随后他就再次昏迷过去。搬动的人没有注意到手上的骑警正悄然失去约900克的重量。一个沉甸甸的铁家伙在人们的腿间被一双小手慢慢抽离。

随后,一枪,一人,消失在喧闹的小巷中。

第十章 巧合

方木坐在桌前,表情淡漠,始终盯着对面出神。那里是一把翻倒的椅子。两个小时前,罗家海就从他身下的这把椅子上跳起来,劫持了坐在对面的姜德先。

边平在会见室里来回踱着,似乎想在这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子里觅得蛛丝马迹。看守所的政委斜靠在门边,脸上是一幅大难临头的模样。

“怎么没给他上脚镣?”边平终于抬起头来,“罗家海是重刑事犯。”

“如果是下判决书,我们肯定就给他上了。”政委擦擦头上的汗,“谁知道那呆瓜律师提前告诉罗家海了?再说,这小子一直表现得挺不错。”

边平苦笑了一下,“他把我们都骗了。”

“是啊。”政委不无恶意地看了方木一眼,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背黑锅的对象,“尤其是这位方警官。”

边平有点尴尬,不由得扭头看了看方木。

方木仿佛没听到一样,依然盯着对面。

政委讨了个没趣,整整衣服说:“市局可能来人了,你们慢慢看,我先过去了。”

会客室里只剩下方木和边平两个人。边平踱到方木对面,看着木雕泥塑般的方木,叹了口气,抽出一支烟扔了过去。

方木没有伸手,任由那支烟在胸口弹了一下,又落在地上。良久,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双肘拄在桌面上,把脸深深地埋进手掌中。

边平默不作声地吸完一支烟,“别想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主要责任也不在你。”

“不。”方木终于开口了,“的确是我判断错了。”

错了,全错了。罗家海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也不是自己眼中那个单纯、冲动的青年。原以为审判是一个终结,其实是另一个起点。

“有那个律师的消息么?”

“暂时还没有。我觉得罗家海不会杀他。”

“我觉得也不会。”

“那他很快就会有消息。全城搜捕就要开始了。我去撞车现场看看,你去么?”

方木摇了摇头,“我再坐一会。”

“也行。哦,对了,”边平俯下身子,“任何人问你对这件事的态度,都不要开口,尤其是新闻媒体,懂么?”

“懂。”方木低下头,“对不起,处长。”

边平没有说话,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桌面上还散落着姜德先被劫持时落下的东西。一个质地精良的公文包,一个摊开的皮面记事本。方木翻翻记事本,又打开公文包,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翻拣出来。

看得出,这是个生活质量较高的人,所用之物都比较高档。包里的东西都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姜德先是一个心思缜密,追求效率的人。

那他这次犯下的错误,就比较可笑了。

一个这样的职业律师,怎么会在判决书未下达之前就向当事人透露内情,而且是死刑立即执行的判决?

一个这样的职业律师,怎么会让一个戴着手铐的、即将面临死亡的重刑事犯拿到可能威胁自己的器具?

方木拿起姜德先上次给自己录音用的那支录音笔,反复端详着。

事情没那么简单。

当天下午,警方在距出事地点约三公里的一条小巷里找到了姜德先。他和犯罪嫌疑人罗家海乘坐的奥迪车撞在路边的一个花坛上。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副驾驶位置的车门大开,罗家海已不知去向,姜德先被弹开的气囊挤在驾驶室里,已陷入昏迷。随后,警方将其紧急送入附近的医院抢救,所幸并无大碍。

方木和另一名同事见到姜德先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正半躺在病床上喝汤。看起来,他对方木的来访并不意外。简单的寒暄后,询问就直奔主题。

按照姜德先的说法,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姜德先从法院的一个熟人那里得到了判决结果——死刑立即执行。姜德先觉得应该跟罗家海通个气,也好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就开车去了看守所。罗家海得知判决结果后,开始显得很平静,谁知后来他趁警卫不在的机会,劫持了姜德先。接着全看守所的人都目睹了他被罗家海挟持上车,并逃离了看守所。车行至某小巷中时,姜德先和罗家海在驾驶室里展开了搏斗,车也失去了控制,一头撞在了路边的花坛上。随后,姜德先昏迷不醒,估计罗家海也趁此机会逃之夭夭。

姜德先讲完,病房里一时陷入了安静,只听到笔尖在询问笔录上的沙沙声。方木抽出一支烟,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没事。这是单人病房。”姜德先忙说,“给我也来一根儿。”

“你能抽烟么?”

“没问题。”姜德先指指敷着纱布的脖子,“只是表皮裂伤,没伤到气管。”

两个人对坐着喷云吐雾,一时无话。负责记录的警察起身关上了病房的门。

“警卫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方木问道。

“咳,还不是因为这个!”姜德先举举手里的烟,表情懊恼,“辩护失败,心情郁闷。偏偏忘记带打火机了,就委托那个警卫找田秃子借个打火机,谁知罗家海就动手了。”

方木笑笑,“那罗家海是怎么拿到钢笔的?”

“是这样,”姜德先深吸了一口烟,“这小子说要给沈湘的家人留几句话。我心想,上诉改判的几率不大,就把钢笔递给了他,还给他一个记事本,让他写在上面。”

“当时罗家海跟你之间隔着一张桌子,他是怎么抓到你的?”

“他说钢笔帽打不开,我过去帮他拧开笔帽。”

方木盯着姜德先看了几秒钟,“为什么不用录音笔?”

“嗯?”姜德先一怔,“没想到。”

方木眯起眼睛,姜德先没有躲避方木的目光,脸上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说老实话,我用不太惯那玩意。”

回去的路上,方木一直在回忆跟姜德先的对话。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对询问和回答技巧了如指掌的人,而且,他的回答天衣无缝。除了可以对他的职业素养略有指摘外,实在挑不出别的毛病。

问题是,以方木对罗家海的了解,他能够成功劫持人质,并能在警方的包围圈中顺利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有看似巧合的事情——比方说警卫脱岗、钢笔、突如其来的车祸——都巧合得过了头。如果真是巧合,罗家海简直可以去买彩票了。

如果这是一起精心谋划的脱逃,那么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摆在眼前。

姜德先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木想起姜德先当日在法院的眼神。

任何人都可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情感,即使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律师也不例外。

方木的吉普车驶上南京北街,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街边的小店,忽然,一个流连在橱窗前的女孩子吸引了他。

是廖亚凡。

方木减慢了速度,最后停在路边。

廖亚凡斜背着那个新书包,上身是一件蓝白相间的运动服,估计是学校的校服,下身是方木买给她的牛仔裤。

橱窗里的模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点缀着零星的紫色小花。那是一个表情活泼的女孩子,上身略倾,左手抬至嘴边,右手自然挥至身后,小指还略略翘起,仿佛一个呼唤自己恋人的动作被永远地凝固。廖亚凡咬着嘴唇,上下打量着连衣裙,目光最后定格在模特的脸上。那张恒久的笑脸恰好与廖亚凡映在橱窗中的面容重叠在一起,她紧抿的嘴角渐渐翘起来。

廖亚凡冲橱窗中的自己嫣然一笑。

方木按了一下喇叭,笛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显得微不足道。廖亚凡没有回头,显然,她很清楚身后繁华的街道跟自己毫无关系,也不会有人按汽笛召唤自己。方木跳下车,几步穿过绿化带,又在人行道上跑了十几米,终于追上了廖亚凡。

她正经过一家KFC,目光在落地窗上的海报停留了片刻就移开了。路过门口的时候,她稍稍停顿了一下脚步,转头向里面望了望,随即就像下定决心似的加快了步伐。

“廖亚凡!”

她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熟人,扭过头来一看,是方木。

廖亚凡的表情更加局促,一抹红晕从她的脸颊上转瞬即逝,很快,那张脸又苍白如初。

“方叔叔好。”她微鞠了一躬,眼睛始终盯着自己的鞋尖。

“放学了?”方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是。”

“怎么没回……回家?”

“一会就回去。”

“哦。”方木看看旁边的KFC,“我请你喝杯饮料吧。”

“不用了,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来吧。”方木转身推开餐厅的门,“正好我也渴了,想喝点水。一会我送你回去。”

廖亚凡犹豫了一下,顺从地跟着方木进了KFC。

找到座位后,廖亚凡始终低头坐着,不停地抚摸着书包带。方木想了想,笑着说:“你先坐着,我很快就回来。”

点餐的时候,方木回头看了一眼廖亚凡,她正好奇地东张西望。方木的心紧了一下,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方木手中的托盘里像一座小山。廖亚凡终于抬起头来,表情很惊讶。

“来,别客气。”

廖亚凡还是坐着不动,脸红得很厉害。方木见她不动手,就拆开一个汉堡,一口咬下去,又把一袋新奥尔良烤翅打开,硬塞进她手里。

汉堡很难吃。方木始终搞不清为什么会有人爱吃这东西。勉强吃完一个汉堡后,就开始喝一杯九珍果汁。

廖亚凡吃得很慢,刚刚吃完一个鸡翅。邻桌有一个小女孩,正大口咬着一个汉堡,嘴边糊满了沙拉酱。她妈妈手里攥着一根蘸好番茄酱的薯条,正等着女儿。小女孩咽下一口食物,迫不及待地张开小嘴,妈妈赶快把薯条塞进女儿嘴里。小女孩大口嚼着,冲妈妈“嘻嘻”地笑。

廖亚凡边啃着鸡骨头,边看着那对母女。伸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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