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当开墨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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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当开墨色花-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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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能邀你一赏。

顾睿尔,我记得那一天你说,你和子裴最大的不同便是,子裴会放手,让爱的人去追逐自由,而你,则会把她圈禁在自己身边,可是,看了这一路我们并肩走过的日子,你却没有做到当初你的承诺,你选择囚禁自己的灵魂,送给我一片广漠的蓝天,等我跌跌撞撞,浑身是伤的时候,你会用温暖的羽翼将我笼在一片干爽温热的小天地中,然后自己承受凄风苦雨,我心心念念惦记的是自己细碎的伤口,只看得见你解颜而笑,却忘记了转到你的背后,看那个深可见骨的伤疤是怎样丑陋地攀爬在上方,看那殷红带黑色的血是怎样蜿蜒地沿着皮肉滑下来。

我想,如果当初一如你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斩断我的翅膀,将我囚禁在你身边,我们的故事会不会重新书写?做一对虽琴瑟不调但是内心却时时关心着对方的怨侣,会不会比现在的形单影只好上百倍。顾睿尔,你看,我又开始胡说了,请允许我思绪的凌乱不堪,颠三倒四。我总是想着,你又怎么舍得我难过呢?你总是把刀子插在自己的胸口,却柔情似水地对我说,生生,我总是在你身边的,只要你愿意相信我。而我每一次选择的却是把刀子捅得再深一些,然后捂着心口,好像受伤的总是只有我一人,顾睿尔,我这般的人,又怎配得到你那360度无死角的爱情?

顾睿尔,我怕一旦空闲下来,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对我喜笑颜开的你,落寞地如枯萎在枝头樱花的你,摸着我的头,对我说要把我纳入羽翼下的你,还有满脸萧瑟手指夹着烟蒂的你,于是我便报了一个日语班。

今天,日语老师突然问我们,16岁时喜欢上的那个漫画少年,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歪着脖子,仍由思绪流了三两转,12岁倒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银发少年,到现在,房间里还贴着他的画报。喜欢上他时候,我正是豆蔻梢头二月初的水嫩嫩年岁,然而现在,年轮早就迫不及待地呼呼转过了一转,我老得都快掉了渣渣,并且在奔三的路途上呼啸前行,他还是那刚抽出花苞的小嫩芽,花信未至,脱离时光的刻刀,在枝头明媚无限。

不过16岁喜欢上的那个惨绿少年倒是还常常在造访我的梦乡,不依不饶,隔着光阴的两岸,将岁月书刻成典拓,好像是被西宁施了法术的恩黛米恩,在水天一色,永远鲜活地躺在记忆的河流中,他会拿着一张数学卷子,伏下身子,在我的桌子上方问着我一道题,身上时肥皂的清香。他会在桃花雨零落的苍穹下,用食指点着我的额头:“生生,我喜欢你,这么简单的问题还会有什么为什么吗?”

天色蔚蓝,我听见心中奏出一阕极悦耳动听的《凤求凰》: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顾睿尔,现在我才发现原来爱或者喜欢并不是一个命题,能够用公式去推敲出来,有时候,我们根本就无法掌握其中的尺度。

当我记了361篇日记时,我那一沓厚厚的论文终于使一直皱着眉头的教授对我说了一句:“Bravo!”

我微笑着对着他说了一声“Merci(谢谢!)”

是时候收拾行囊,准备启程了。

☆、六,好你好,乌镇(结局)

“兮兮,外公除了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什么都干不了。”我一边夹着手机,一边在整理着衣服,也不过是呆了一年多,竟然有这般多的行李,我觉得应该要好好反思一番这种看见什么都想买的心理。

“兮兮,你看,外公最终还是一个商人,当家族利益和孩子们的幸福相冲突时,下意识地还是选择了这个家。”

“兮兮,外公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原本我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中,那份资料,是我故意泄露给顾氏的,不曾料到你会因此怀疑到顾睿身上,那时我很想和你说真相,却想,还是忍忍吧,等计划成功了过几天再和你说,反正小两口闹个别扭,没有几天就可以和好,却不曾料到,子渊的飞机竟然会失事,而我也因为这件事情而突脑溢血发,住进了医院,那套拯救方案就烂在了手里,我差一点亲手毁了莫氏,却不曾料到最后还是子裴,娶了君子兰,度过了一个难关,而你在我醒来后没几天,因为内疚便去了法国。”

“我本来想要保护这个家,现在,却硬生生地毁了它,子渊去世,子霖远渡维也纳,子裴和他喜欢的女孩子分离,而你自我放逐到了大西洋彼岸。”

当听到外公这段话时,我无言以对,难道要我硬生生挤出一句:“外公,我都明白的,Familyaboveall。”外公一个人在大西洋彼岸絮絮叨叨,传到我耳朵里时,一字一句都拼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全都飘散如浮絮,我只听得见徐薇一句话: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颗爱你的心,可是你却把他双手呈上的心伤得鲜血淋漓。所有的伤害叠加起来都比不过你的一句话,你说,你永远都不要见到他。

我闭上眼睛,放下手中的衬衣,蜷缩在墙角,那个微带血色的夜一层一层浮现,在地面上无助挣扎的金鱼,鼓着一对水泡眼,艰难地想要攫取淌在地面上的水中的空气,鱼鳃一张一合,却始终无法如愿,鱼缸的玻璃碎了一地,折射着惨白的白炽灯光,瘫在木质地板上的水草黏黏糊糊的。

“顾睿,我但愿,从来都不曾与你相识。”生涩的声音从我的喉咙中挤出来。

他的脸色惨绿,“生生,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但是,我只能对你说,不是我做的,因为我不屑。”

那枚刻着“Amour”字样的指环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睿送我的那只恋人桥正好走到23:55,桥上的男孩和女孩深情相拥,一天一次的拥抱,而我和他过了今天,便是相忘于江湖了吧?

摊开手掌,阳光菲薄,一如你的许诺。太爱你,所以希望你以许诺勾兑眼泪,以永恒明见柔情,却不曾料到,岁月将你的微笑做了伏笔,只待风沙四起,尘埃遍野,便折戟扬刀,杀一个回马枪,陷我于永无翻身之日的险境。

没有狂歌当哭的勇气,却在倒地时明心见性,瞥见万里风沙之上,有人沉腕拨镫,疾书一行字:“相忘于江湖”。朱砂如血,触目惊心。

简媜的《相忘于江湖》跃入脑海,轻易地切割着神经,结局早已我先抵达,在我无法涉水而过的彼岸对我发出阴鸷的笑声。

黑色的夜无法遮掩住汹涌的回忆,我沉沦在另一个时空中,起起落落。伸出手,发现指甲上的丹寇已经剥落了些许,斑斑驳驳的错落在上方,拼凑出一片片不成规则的形状,杂乱而又无章。

生活原来并不像表面那般光鲜,至少我们无法嬉皮笑脸地去回忆那些不堪或者是痛苦的经历。当那些黑暗的岁月随着时光的河流溯洄而上呼啸而至时,才发现自己的脆弱以及不堪一击。回忆如潮水般漫过了身子,只见涨潮,不见退潮,只能仍凭水流顺着鼻子、嘴巴、耳朵进入原本以为的金刚不坏之身,侵蚀着心室,留下千疮百孔的躯壳。

就像一个故事,明明知道是以悲剧收梢,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不是这样的,主线偏离了原定的道路,主人公只能怀着一个沧桑的心,不知何去何从,究竟是破镜重圆还是参商永离。

飞机隆隆声把我带回了上海浦东机场,和上次一样,所有人都没有通知,我独自一人拖着一只行李箱哒哒哒地踏在这片土地上。

从机场到虹桥火车站,需要搭贯穿整条2号线地铁,反正我现在也是闲人一个,爸爸给的那几家酒楼,我都拜托给了*子,至于莫氏,我暂时好不想去碰。

我把行李寄存在飞机场,只带了一只手提包,便踏上了去桐乡的高铁。

窗外的景色快速变换着,一帧一帧从眼前溜过,我看见顾睿抱着手臂站在连理树下,接着我吟出的《诗经》:“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他在我耳边轻喃:“好啦,好啦,我错了,我不该抢了你的KFC的吮指鸡块,明天陪你再去吃,好吗?”

他递给我一把水青色的油纸伞,工笔细细地勾勒出小桥流水的人家,一只乌篷船款款地漂在一江春水之上,满溪流淌着纷飞的桃花瓣,点点簇簇,粉墙瓦黛,春山如笑,一如他脸上的璀璨。

“十年修得同船渡,我们不知道修了多少年,才修来了同桌这一缘分呢。”顾睿对着我眨眨眼。是不是那个时候,想我顺口接下“百年修得共枕眠”呢?

我打开Ipod,音乐流畅在耳边:

那些旧时光已远去却又再相遇,

埋藏的回忆还剩下微笑的距离。

我没多少清晰的记忆,

恰好每个片段都有你,

时光像琥珀,凝结在一起,

光阴分不出前后顺序。

我的记忆有一条主线,那里串起了一段一段有关于顾睿的画面,在无人打扰时,供我回忆,水道纵横的痴缠江南,连白居易都心折不已,提笔写下“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更何况我这般的凡人?月老祠边,红色的绸带在我心口绾下了一个同心结,江南的水光潋滟了我枯涸的心房,因为他对我说:感谢有他,因为那段快活的时光。那时,他递给我一只手,把我拉出泥沼,赐予我一段更为快乐的时光。

从桐乡到乌镇的路上,我麻木地站在公交车上,似乎看清一些成铺在眼前的路,一支画笔三两下勾勒出寡淡的水墨画,然而待到想要仔细观摩时,那意象却又退到留白之外,只余下对未来隐隐地希冀。顾睿尔,你会不会在原地等我?还是,你已经被时光的洪流夹带着滚滚前逝。

徐薇给我的那一张纸上也不过是写了“乌镇”两个字,其余的,就只剩下我的一腔运气了,在和他的这一段路上,我的运气向来是不错的,只是,却是不敢太过于笃定。回国前,我便已经听子裴说了,顾睿的爷爷在失去了他的二儿子后,整个人变得柔和了很多,对着我们家也不是很反感,竟然有一次和外公两个人手谈了一局棋。人老了,心境总是会有变化的。所以,我便回来了。

我买了一张东栅、西栅的联票,跟着一个旅游团浑浑噩噩地第四次踏在青石板铺陈的河岸边,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斯,雨雪霏霏。青碧色的江水还是一如既往地东逝着,两排民居依水而建,露出斑驳陆离的墙面,乌镇酒行散发出醇酿的香气,一阵浓郁过一阵,一坛一坛的酒罐堆积在地上,仿佛一拍开封印在上面的软泥,便可以一气饮得痛快。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木质的板门被风吹得“咯吱咯吱”响。

一幅幅蓝印花布被高高地挑起,飘荡在竹竿之上,蓝色的底子,白色的碎花,亭亭而立,衬得青砖黛瓦愈加地古朴生色,悠悠然然地从百年的故事中走出来,带着沉淀过的故事徐徐绽放开来,分花拂柳而出,似嗔似怨,在二月初的豆蔻梢头娉娉袅袅。

我走到一幅垂下的蓝印花布下,上面渐染着一幅和合二仙的式样,一持荷花,一持圆盒,盒子中飞出五只蝙蝠,这是主婚姻和谐的神仙。

我伸出手扯过蓝色的布,蒙上双眼,仁慈地上苍,我能否在乌镇重拾被我一手打碎的爱情?泪水顺着两颊留下,一瞬间就被手中的布给吸了。我抬头望了望天,湛蓝色的一片,镶嵌着几朵白色的浮云,凹凸有致。飘飞的蓝布把这个古老的宅子划分成等分的空间,我游走在其中,恍然间忘了身处何处。

“Areyouthatsomeonewhocanshowmelove?Isitmethatyouarethinkinglove?”手机铃声呼啸而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生生,你说一对相恋的男女在连理树前祈福后,月老是否会仁慈地让他们喜结连理?”顾睿的声音穿过冗长的岁月,带着细碎的阳光,笼罩着我。

风吹起蓝色的幔布,扯开了一出惊喜,我看见顾睿站在飘忽不定的布子后面,左手拿着手机,对我笑得温文尔雅。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只要你愿意。”欢喜来得太快,迟钝的神经还没有反应过来,心还是慢了半步,等到它不可遏制快速蹦跶起来的时候,我和顾睿已经站在月老祠中,焚香诵经,鲜红的绸子,我的手中握着一支竹子做的毛笔,他握住我的手,手掌包裹在外,狼毫沾一抹浓重的乌墨,气息抚在我的侧颈上,带着温软的湿意,带着我的手一挥而就: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彼岸桃花盛开,春意正浓。

------题外话------

大结局,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陪伴

☆、顾睿篇

遇见余生生的第一天,连风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我记得那个傍晚的落日缱绻在半空中,衬得蓝色的天空格外的悠远。阴沉了多日的天终于被阳光撕裂了厚重的云层,透出红彤彤的光芒,她梳着羊角辫,蹦蹦跳跳地用双脚踩着路面上的影子,积水湿了裤脚也不管不顾,一个人自得其乐。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着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子有种莫名的亲切感,直到她有一段时间钟爱起了清爽的马尾辫。

那一年我和她都是八岁,刚是入学的年龄,比她大两个月,我和她在最纯正的年纪陌路相逢,纠缠出了一路过后的岁月,当然,那会的我并不知道生活充满了起承转合和悲欢离合。

听说,我出生在一个显赫的家族,但是,在我看来并非如此,一个终日里埋头于画布的父亲,一个整日笑弯了眼睛的母亲,当然,后来再加上一个时时打翻我桌肚里牛奶罐的同桌。那个女孩有着世上最为大条的神经,常常惹怒了我之后还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让发了怒的我产生错觉,仿佛,这只是我的小题大做。

从小,我就知道和别的男生长得不一样,我比他们俊俏,只是,当时年少,俊俏的代名词实为“娘娘腔”或者是“娘炮”,于是,我便成了一群顽皮的男生作弄的对象。

那一天,忘记了什么原因,被他们推进了簸箕,不知为什么,泪水光顾了我。余生生,她如神只般从天而降,我敢发誓,那一刻,我看见了她身后散发出的金色光芒。她向我伸出一只手,将我从被作弄中解救出来。那一刻,我便喜欢上了她,没有原因,亦没有理由,就这么喜欢上了,没有改变过。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般不计较缘由的不是么?所以我爱她,连同她微不足道的小缺点。

我天生不是学语言的料子,26个字母排列组合的单词于我而言,简直就是天书,每看一眼,便会脑壳发胀,这是我最好的催眠药,而生生却喜欢极了这些听起来像是诗一般的英语,天天在我旁边看一些诗歌,偶然兴致好的时候,还会念上几首,她的声音软软的,很是悦耳,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光是听着生生那甜美的声音,便能觉得是一种享受,而我很喜欢这种享受。

在爷爷得了一场大病后,他将我们一家接近了顾氏的豪宅中,只是,我的心,却冷了很多,奢华又怎样,最为亲爱的人已经不在身边,而且还需要提心吊胆地提放提防着听说是血脉相连的叔叔,这种贵族的生活,倒不如不要。

再次见到余生生的时候,她已经成了莫子兮,和莫子裴一起肆虐地昏天暗地,可是,我还是固执地唤她“生生”,每一次,她也应地欢乐。好像这样,我便可以不去管一件事,好像这样,我便可以和她在一起。父亲喜欢画画,一帧一帧地画同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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