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而言太重要了,而他心里又有很多不顺心的事情,但是,我们对您先是款待,
后是让您做一整夜的苦差事,这对您太不近人情了。”
温姆西向她保证,他能帮忙心里由衷地高兴。
“我应该坚持让您至少休息几个小时。”维纳布尔斯夫人只能这样说,“请您
现在过来一下,看看您的房间好吗? 您可以洗漱了。如果我丈夫能尽早让您结束练
习,我们七点三十分就可以进晚餐。然后,您一定要躺下小睡一会儿。这里我已经
给您安排好了,我看您的侍从已经准备好侍候您了。”
维纳布尔斯夫人离开后,温姆西的身影在一盏小油灯和一枝蜡烛昏暗的灯光下
轮廓格外地分明。他对仆人说:“哦,邦特,床看起来不错,可是我没有享受它的
命啊! ”
“我从那位夫人的话里也听明白了,勋爵。”
“很可惜你不能帮我鸣钟,邦特。”
“我向您保证,我有生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后悔没有学习过敲钟术。”
“我很高兴地发现你还有不会做的事,你以前试过吗? ”
“只有一次,大人,在那个场合下,侥幸避免了一场事故的发生,由于我笨手
笨脚,我差点让钟绳勒死,老爷。”
“被勒死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吧! ”温姆西动怒了,“我们现在不是在探究什么,
我也不想谈论自己的老本行。”
“当然不是,勋爵。您想刮脸吗? ”
“是的,让我们来以新的面貌迎接新年吧! ”
“好的,勋爵。”
温姆西容光焕发地走向餐厅,他发现饭桌被挪向了一边,八把椅子围成一圈。
其中的七把椅子上坐着七个人,年龄层次不齐,老的饱经风霜,胡子长长的,活像
尊石像;年轻的头发零乱,脏兮兮的,局促不安。在圆圈的中心,教区长站在那里,
活像一个兴奋而又和蔼的魔术师。
“啊! 大家都到了! 太棒了! 太棒了! 这位是彼得·温姆西勋爵大人。是上帝
及时地把他送到我们这里来,帮我们渡过难关的。他告诉我他缺乏鸣钟练习,所以
我想你们不会介意花费一点时间帮他再熟悉熟悉钟乐吧。现在我来介绍一下。”
“彼得勋爵,这位是赫齐卡亚·拉文德,负责最低音鸣奏已六十年了,中音也
有二十年了。”小个子老头咧开没牙的嘴笑着,伸出骨节突出的手来。
“见到您很荣幸,勋爵。是的,我与我的老低音钟保罗做搭档有不少年头了,
我们彼此很熟悉,我会这样一直干下去,直到我的老保罗钟和其他钟一起为我鸣丧
钟为止。”
“祝愿您健康长寿! 拉文德先生。”
“这是埃兹拉·维尔德斯宾。”教区长继续介绍,“他是这里个子最高的,但
是他负责最小的钟。人生总是这样,是吧! 他是我们的铁匠,另外,他已答应早上
把你的车修好。”
铁匠腼腆地笑着,巨大的手掌握了握温姆西的手,然后又神情窘迫地回到自己
的座位上。
“杰克.戈弗雷。”教区长继续介绍,“七号钟。钟现在怎么样了,杰克? ”
“很好,谢谢先生,自从我们安了一个旋转架后她就好多了。”
“杰克荣幸地负责我们这里最古老的钟。”教区长补充说,“巴蒂·托马斯是
于一三三八年由林恩的托马斯’贝尔耶特尔铸造的,但是钟的名字是由一三八O 年
重新铸造它的阿波特·托马斯而来的,对吗,杰克? ”
“她是的,先生,”戈弗雷先生赞同地说,“钟就像轮船、小猫、小狗,不论
给它们起什么样的名字,都有雌雄之分。”
“多宁顿先生是红牛旅馆的主人,也是我们的教堂管理人员。”教区长介绍了
一个又高又瘦的斜眼男人,“就他的工作而言,我应该首先介绍他。你看到了,他
本人与众不同,但是他的钟不像最低音钟保罗,也不像巴蒂‘托马斯,他负责六号
钟。钟的名字叫迪米蒂,虽然它历史也很悠久,但是从外观上看倒像个新的。”
“她的钟声最甜美了。”多宁顿先生语气坚决地断言,“很高兴认识您,勋爵
大人。”
“乔.欣金斯,我们的园艺工人,我想你们已见过面了。他负责五号钟。”
“哈里。戈特贝德,负责四号钟,是我们的教堂司事,教堂司事该有一个什么
更好的名字呢? 沃尔特.普拉特,是我们最年轻的新人,负责三号钟,做得确实非
常好! 很高兴你能及时赶到,沃尔特。都介绍完了,勋爵。
4
你带上可怜的威廉·索迪的钟,二号钟,这口钟和五号钟都被重新铸造过,那
一年是女王的五十周年大庆。它的名字是萨巴思。好了,我们开始练习吧! 这是你
的手摇铃,来坐在沃尔特·普拉特旁边,我们的老朋友赫齐卡亚做指挥,你马上会
听到他的指挥声,虽然他鸣钟已经有七十五年了,他的声音将比钟声更响亮、更清
脆,是不是,老爷爷? ”
“啊,我会的! ”老头开心地大声说。
“哦,孩子们,如果准备好了,我们就来做九十六次手摇运动,让这位先生感
觉一下。您要记住,勋爵大人,您先以高音钟带头摇铃,啪哒、啪哒,然后慢慢进
入节奏缓慢的不规则振荡,过后您再重复高音,然后再重来。,' “我明白了,”
温姆西说,“然后我第三次、第四次地循环鸣奏。”
“是这样的,勋爵大人。然后您先快三个音,直到错后摇铃后再慢一个音。”
“继续,军士长! ”
老鸣钟手点点头,又说道:“还有你,沃尔特.普拉特,专心在自己的钟上,
不要抢三号钟的拍子,我对你讲了一遍又一遍了,好了,准备好了吗! 孩子们,开
始! ”
对英国人而言,变调奏鸣钟乐这门艺术是很特别的,就像在英国的大多数具体
事情一样,这对英国以外的人来说,是无法了解的。比如,在爱好音乐的比利时人
看来,钟乐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奏出一个音调来,而对英国的鸣钟术而言,奏出一个
音调是孩子气的游戏,只适合外国人。
鸣钟的正确做法是,设计出按不同顺序排列组合的音调。
当谈及钟乐时,并不是指音乐家的音乐,它比普通人眼中的音乐在含义上要狭
隘些。对普通人而言,事实上,钟乐是一套单调的金属撞击的刺耳的声音,听起来
令人讨厌。
只有当教堂距离较远时,当钟乐能牵动人们的情感神经而黯然伤心时,钟乐才
为人们所容忍。钟乐手的确要在不同的排列组合的音调中辨别音位差异。比如他断
言,每当奏响钟乐的后半部音钟即七号钟,五号钟,六号钟,或五、六、七或五、
七、六时,钟乐听起来总是更美妙,既可以挑剔又可以满意——每当这三个音位奏
响时,连续的蒂特姆斯乐章第五和如瀑布般急湍而下的女王乐章第三就会产生音调
的变化。但钟乐手真正的意义是,通过用钟绳和滑轮这种英国方法来鸣钟,每组不
同的音位排列都产生饱满和高贵的旋律。钟乐手的激情,确实是激情,在这种排列
组合的完整和机械的完美中得到实现,而当钟有节奏地由主旋律引出后面的精彩的
钟乐时,钟乐手就沉醉于完美地完成宗教仪式的兴奋中了。
对所有对钟乐不感兴趣的人而言,看钟乐彩排,肯定觉得那八张专注的脸看起
来很荒唐,八个人坐在八张餐厅的椅子角上,摆好姿势,围起一个像钟口一样的圆
形来。
八个高举起的右手很得体地上下摇着手摇铃,而对于表演者而言,一切既严肃
又重要,就如同上议院的议员在进行例行的工作一样。
赫齐卡亚。拉文德先生命令钟乐手奏出三个连续的音调组合,这三个鸣钟人准
确地围成一圈。
“很好! ”教区长说,“你没有出一个错。”
“到目前为止还好。”温姆西说。
“这位先生会做得很好的。”拉文德先生赞同地说,“好了,伙计们,再来一
遍。教区长先生,这次我们奏多少次? ”
“做七百。四次。”教区长说,看了一下自己的表。
“好的,先生。说你呢,沃利·普拉特,竖起耳朵听着高音,眼睛盯着你的钟,
别张着嘴傻看,不然的话,我们都会让你——”
可怜的沃利·普拉特擦了擦额头,紧紧地将自己脚上的靴子扣在椅子的大腿上,
紧攥着手摇铃。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在第七主旋律的开始阶段就
觉出自己有问题了,把自己和旁边的人都搞得大汗淋漓。
“站起来! ”拉文德先生咆哮着,语气中透着厌恶,“如果这就是你的鸣奏法,
沃利·普拉特,我们大概只能停止演奏了。这个当口你当然知道怎么做好变调奏鸣,
对吗? ”
“好了,”教区长说,“决不能灰心,沃利! 再试一次,在第七八段钟乐你要
鸣奏两次,好吗? ”
“好的,先生! ”
“忘了,忘了! ”拉文德先生咆哮着,胡子摇摆着,“你看人家勋爵大人,他
可没有忘记,很久没练过都没有忘记! ”
“算了算了,赫齐卡亚,”教区长又大声说道,“你对沃利不能这样苛刻,毕
竟我们都没有六十年的经验。”
拉文德先生嘟囔着,又从头开始了,这次彼得头脑镇静地鸣奏,一直到钟乐结
束也没有出错。
“都奏得很好! ”教区长大声说,“我们的新钟乐手会为我们增光的,我说得
对吗,赫齐卡亚? ”
“在第二段我差点出错。”温姆西笑着说,“我几乎忘了在变调鸣奏的第四段
鸣奏四次。不过,总算顺利完成了。”
“你会演奏好自己那段的,大人。”拉文德先生说,“至于你,沃利·普拉特
——”
“我认为,”教区长赶忙说,“我们最好现在就跑到教堂,让彼得勋爵感觉一
下他那口钟,你们也过来开始吧。
杰克,你来检查彼得勋爵的钟绳是否用起来顺手,由杰克.戈弗雷负责钟绳。”
他补充了一句,“把它摆放整齐。”
戈弗雷先生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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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为彼得勋爵把钟绳再拉长一点。”他打量着温姆西说,“他没有威
廉·索迪个头高,绝对没有他高。”
“别在意我的个头,”温姆西说,“有一句老话说得好,‘要以自己的实际行
动昭示给他人,虽然我个头小,但我能力不小’。”
“当然,”教区长说,“杰克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威廉.索迪个头确实很高。
哦,我的帽子在哪儿? 阿格尼丝,我的天! 阿格尼丝! 我找不到帽子了,哦,在这
里,还有我的围巾。非常感谢。好吧,我来取钟塔的钥匙,然后我们——哦,天啊
! 我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用过钥匙的? ’,“没问题,先生,”戈弗雷说,“所有
的钥匙都在我这里,先生。”
“教堂的钥匙也在你那里吗? ”
“是的,先生,也有钟室的钥匙呢! ”
“哦! 好! 好! 太好了! 彼得勋爵要去钟室,依我看,彼得勋爵,一看见那精
美绝伦的组钟——你说什么,亲爱的? ”
“我说你一定要记住用餐时间,别占彼得勋爵太长时间。”
“不会的,不会的,亲爱的:当然不会,不过他很想去看看钟,教堂也值得一
看,彼得勋爵,我们教堂有一个十二世纪时期制造的圣水盂,非常有趣,它的顶部
据认为是历史遗留下来的最好的版本——是的,亲爱的,我们这就去。”
厅门打开后,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皑皑白雪的世界。
大雪还在下着,一个小时前钟乐手走路留下的脚印几乎已被厚雪覆盖了。他们
三三两两地沿着车道走下来,穿过马路。在他们的前方就是赫然耸立的漆黑的雄伟
的教堂。戈弗雷先生手提一盏老式的油灯带他们穿过停柩门,走在一条通向教堂的
南门、邻接着墓碑的小径上。戈弗雷利用钥匙打开南门笨重的大锁,一股强烈的教
堂特有的气味迎面扑来,古木、油漆、朽木、膝垫、圣歌书、石蜡油灯、鲜花和蜡
烛都在壁炉上微微炭火的烘烤下,使人感到温暖。
油灯微弱的光忽而照出条凳式座位的罂粟头,忽而照到一条石柱的角,忽而照
到墙壁上铜牌闪烁的光。他们的脚步声在高高的天窗下回荡着一种古怪的声音。
“都要经过这里,”教区长低声说,“除了那扇北面通道的尽头的哥特式风格
的窗户不能开,当然你们现在看不见它。本土的诺尔曼建筑物没有保存下来什么,
在圣坛的拱门的地下室还保存下来几个鼓。不过如果你要一门心思寻找的话,你会
在早期英吉利避难所的下面发现诺尔曼时期风格的半圆室。如果有更多的光线,你
就会注意到——哦,是的,杰克,是的,当然可以。杰克·戈弗雷说得很多,彼得
勋爵——我们决不能浪费时间,我做事容易受热情驱使。”
他领着客人在钟塔下面向西走,然后,在戈弗雷的油灯指引下,爬上一个陡峭
的旋转式楼梯,楼梯的石阶由于无数钟乐手不断地蹬踏而变得很薄。转过一个弯后,
队伍停了下来,然后传来一阵叮当的钥匙声。油灯穿过了右侧的一个窄门,温姆西
跟着走过去,发现自己来到了钟塔的钟室。
钟室看上去没什么起眼的地方,如果考虑钟塔的与众不同的高度,钟室就比一
般的要高一些。白天的时候,室内光线很好。在钟室的三个外墙上各有一个有三个
格子的窗户,在东墙下部,有两三个没有装玻璃的洞,在洞外安装了稍高于天窗的
铁栅栏。
在杰克·戈弗雷把灯放在地板上,走上前去点燃悬挂在墙上的一盏石蜡灯时,
温姆西看见了八条鸣钟的绳索的椽头整齐地缠在了墙壁上,绳索的上部分在神秘的
钟室屋顶的阴影里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光线一束束射进来,在墙壁上映射出各种图
案和不同的色彩。墙壁简单地用灰泥抹平,窗户下面刷上了哥特式字母的座右铭。
它们既没有言语也没有语言,但是它们的声音在众声音中为我们所听到,它们的声
音传遍了大地。除此之外,各种木质的、铜制的,甚至是石制的匾碑见证了昔日辉
煌的钟乐历史。
“我们希望过了今晚换一个新牌子。”教区长对温姆西耳语道。
“我只希望不会因为我而换不成新的。”温姆西说。
“我明白你们有管理鸣钟手明文规定,比如,‘要准时,不能外出,否则要受
到处罚。每处罚一次要罚一大杯啤酒。’规定上没有具体说明多大的酒杯,但是,
‘大杯,的‘大’字已经暗示了杯子的大小和容量。‘如果推翻了一口钟; 在离开
鸣钟组前要被处罚六便士。’考虑由此造成的损失,这处罚就很低了。另一方面,
每骂一次脏话要被处罚六便士,我认为这个处罚就过高了。您以为呢,教区长? 我
的钟在哪里? ”
“勋爵大人,在这里。”杰克.戈弗雷解开了第二口钟的绳索,把它放在了椽
的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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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钟时,我们就帮助你把它调节好,不然,你让“不用了。”温姆西说,
“起不了自己的钟,就称不上是个好的钟乐手。”
他抓住钟绳,轻轻地向下拉,然后左手松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