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诸侯一锅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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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诸侯一锅烹-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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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柄,逆着光看。

    它近乎透明,里面嵌着艳丽的纹路,那是一只血凤。

    楚舞裂着嘴,笑起来。

    ……

    马车走在焚天火凤的阴影里,抬头望去,那个庞然大物遮蔽了天空,它浑身红火,投下的影子却是黑暗的,深沉的黑暗,在这黑暗之中,人与马格外的渺小,像是沧海一粟。

    隔着马车,楚舞听见有人正在用诗歌赞美它,他想,这些人肯定是《论战行辕》里的学子吧,那是楚连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所建造的学宫,富丽而堂皇,称天下第一学宫,然而这是多么可笑,真正的士子是不会来楚国的,来的都是些废物,偏偏那人还在沾沾自喜。

    强大的南楚,它的强大,只是一个卑微的笑话。

    穿过一条巷子,马车在门前停下。

    门口有两株高大的榕树。

    门上没有牌匾,也没有甲士。

    这里便是楚舞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与娘亲居住在这里,而不是那精美而无情的宫城。车夫跳下马车,把门推开。楚舞走进去,院子很小,前后不过三进,他急急的穿行着,袍摆拂着落叶,跟随他一起前往燕国的武士们正在打扫前面的院子。

    来到后院。

    与前院所不同的是,后院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钻入耳朵,他扭头望去,脸上有了笑容。

    后院虽小,却有一方荷潭,在那荷潭边植着一株榕树,枝叶非常茂盛,像是华美的华盖,弯曲的枝杆上系着一张秋千,阙儿正在荡秋千。

    美丽的少女笑颜如花,像只蝴蝶一样伴随着秋千的起伏而起舞。她穿着粗布做的衣裳,两手抓着纤绳,荡着小脚,衣袖滑了下来,露出了洁白如雪的手臂。

    “阙儿。”楚舞唤了一声,朝她走去。

    “楚舞。”

    阙儿从秋千上跳下来,动作无比轻盈,光洁的额头上滚着细汗,像一颗颗的珍珠般泛着光泽,明亮如雪的眼睛里藏着妩媚而又羞涩的笑意。

    楚舞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下她的眼睛,可是阙儿却歪了下头,轻快的避了过去,格格的笑着。

    楚舞冷透的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他喜欢那双眼睛,与某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也喜欢阙儿荡秋千,在他的记忆中,不论春秋冬夏,开心与不开心,娘亲都会抱着他,一起荡秋千,这是他生活在这里的七年之中,唯一开心的事。

    夜深了。

    楚舞跪坐在秋千下,阙儿在东面的屋子里沐浴,经由灯光与月光的剪辑,窗户上有一轮曲线曼妙的身影,隐约还能听见欢快的歌声。对于阙儿而言,她是幸运的,在她最美丽的时候,遇上了楚舞。对于楚舞而言,或许也是如此。

    青铜凤灯在案上吐着光,摇着楚舞略显昏黄的脸,那枚玉石兔子在他的掌心里,他轻轻的摸索着,他想,或许有一天,我可以把它交给阙儿她好生保管。

    他恋恋不舍的看着那石兔,良久,又向东面的人影看去,嘴角带起一抹笑容,把石兔揣入怀中,取出那枚古怪的小剑,紧紧的捏着。

    他,在等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榕树下的等待() 
月光照着这条人迹罕至的巷子,爬满青苔的青石小道上泛着迷蒙的光,夜风卷着陈积了不知多少年的落叶,像鬼魂一样飘来飘去。

    有人提着灯笼从巷子中走来,昏黄的灯光照耀着周围的半丈方园,伴随着灯光的移动,那人一步一步的走向两株榕树,她穿着黑色的衣裳,头上戴着黑色的斗笠,看不清楚模样,因为她的脸被斗笠上的黑色纱布遮住了,只能从那娇小而纤细的身形上辨出是个女人。

    浑身黑衣,却穿着一双红色的锦鞋。

    落叶被那双鞋子挑起,又被裙角掩埋。

    她来到门前,叩了三下门。

    “叩,叩叩。”

    叩门的声音很小,但是在这幽冷而渗人的巷子里却显得异常突兀。

    “叩叩。”门内响起了两声回应。

    她安静的等了一会,老旧的木门无声的开了,她提着灯笼走进去,门后站着一名雄健的武士。

    “小舞呢?”

    “殿下在后院。”

    “嗯。”

    武士站在阴影里,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她没有看武士,提着灯笼向后院走去,夜风摇着灯光,撩着黑色的衣裳,使她看上去就像月夜下的幽灵一样。

    她是楚舞等来的第一个人。

    那灯笼就像一只萤火虫,飞在那双红色锦鞋上面,鞋子很小巧,上面的刺绣很精美。前后院子不过三进,萤火虫很快便飞到了后院。

    来到院门口,她顿住脚步,把手里的灯笼提得略高一些,仿佛想打量打量院中的景色,然而,却一眼就看见了楚舞。

    楚舞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您来了?”

    “嗯。”

    楚舞从秋千上跳下来,眼睛很亮。她走到荷潭边的矮案旁,把灯笼盖打开,揭开面上纱巾的一角把灯吹灭,搁在矮案的旁边,然后跪坐在楚舞的对面。

    “我以不会来。”

    “小舞回来了,我总得来看看。”

    案上置着一坛酒,楚舞把封泥揭开,浓郁而冷冽的酒香味四溢,酒水注入碗里,他捧着碗,低头奉给她,不想,却看见了那双红色的锦鞋。

    他怔了一下。

    “我从燕国带回来了燕酒,想给您尝尝。听说,您现在是……”

    “君上的女人。楚连的女人。”

    她大大方方的接过酒碗,大大方方的说着,揭开面纱的一角,把酒碗搁在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仿佛笑了一笑。

    “小舞也有女人了,这风里有她的味道。”

    轻柔的夜风从东吹到西,东面屋子里的灯光早已灭了,美丽的阙儿想必正在梦中酣睡。楚舞脸上微微一红。

    “她不是我的女人。”

    “现在还不是,以后肯定是。”

    楚舞有些尴尬。她好似也察觉到了,把酒碗搁在案上,从面纱下直直的看着楚舞:“小舞,你现在是楚国的世子,将来会是楚国的国君,很多人都会把目光看向这里。”

    “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怎敢把她带到这里?”

    案上的烛火摇不动黑色的面纱,楚舞却仿佛看到了那面纱下的容颜与目光,他伸出手,把那柄古怪的小剑按在案上,然后移开手它暴露在月光之下。

    她看着那剑,面纱在轻轻的震动。

    稀蒙的月光照耀着那剑,华丽的纹路蜿蜒流转,被禁锢在剑内的血凤好似正在颤动着翅膀,仿佛欲振翅而出。

    “小舞,你长大了,应该知道你在做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您知道,或许他也知道。但我不得去做。”

    “为什么?你现在已经是楚国的世子,只需……”

    “我不想再下去了。”楚舞一口饮尽了碗里的酒,神色很平静。

    她愣了一下,胸膛微微起伏。

    他喝完酒,直视着她,仿佛在寻找那面纱下的眼睛:“他杀了我的娘亲,我唯一的亲人,我今天去了幽山,回来之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娘亲,她躺在那里,孤零零的一个人……”声音越来越弱,渐渐开始颤抖:“我甚至不敢去想,她去的安详与否。”

    “姐姐去的很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谎言,那是穿肠锁喉的鸠酒!!”

    “小舞,仇恨只会带来死亡。”

    “楚连的死亡!”

    时而平静,时而激烈的交谈到此为止,楚舞暗黄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眼里的怒火掩也掩不住。她怔在风里,面纱像水纹一样波荡。

    过了很久,案上的烛火都快灭了,她说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楚舞想了一下,转眼的瞬间却看见了那双红鞋子,眼里的犹豫一闪而逝,他低下头:“谢谢您,小舞不需要您做什么,只需要您好好的活着,看着……”

    “看着楚连死去吗?或者,看着小舞死在我的面前?就和姐姐一样。小舞,你变了,变得很残忍。”

    她的声音异常的冷,把搁在矮案旁的灯笼拿起来,从那快要熄灭的烛火上借了火,提着灯笼,缓缓的站起身,沿着来时的路而回。

    “小舞,今天我出来,没人知道。”

    她慢慢的走着,黑色的裙角拖曳在地上,红色的锦鞋轻轻迈动,时隐时现。楚舞知道她在说什么,没人知道她来过,当然也就没人知道她的去向。

    她穿着红色的鞋子,她是楚连的女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美丽而温柔的女子了,那时,她是娘亲的侍女,比楚舞大三岁,这个院子里有她的身影,他们曾经一起荡秋千,一起欢笑。

    她是楚舞除了娘亲之外,第一个女人。

    她沿着回廊走向前院,再也没有回头,那像萤火虫一样的灯光消失在了寂静的月色里,楚舞呆呆的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殿下。”

    雄健的武士无声无息的站在了秋千旁,他低着头,按着剑。

    楚舞摇了摇头,眼睛很亮,也很温柔,那一闪而过的痛楚不足以掩盖它。

    ……

    月色下的焚天火凤很。

    楚宣怀站在它的身下,抬头仰望着它,透过那巨大的翅膀,他看见了满天星辰,它们在天河里眨着眼睛,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一样。

    马车就停在火凤的影子里,整个宫城也在那影子里。

    燕国有玄鸟庇护,燕人高唱战歌,无所畏惧。楚国有火凤,但是与玄鸟所不同的是,它代表着的并不是庇护,而是一往无前的开拓,就像它搅起的火焰,焚天灭地。

    然而,它现在还停留在这里,虽然展开了长达三十丈的翅膀,却并没有到一飞冲霄的时候。

    楚宣怀的马车是由四匹马拉动的,清一色的血红马,那是身份与地位的像征。可是今夜,他却没有乘坐它的打算,他绕过马车,走出焚天火凤所笼罩的阴影,来到轻柔的月光里,举步向偏僻的巷子走去。

    或许是因为巷道很深,巷墙很高,所以巷子里很黑,也很冷。

    夜风扯动楚宣怀背后的大氅,上面绣着雷云火凤,他走得不快不慢,身上的甲胄伴随着脚步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刚刚走到那两株榕树下,院门便开了。楚舞站在门口,拢起双手,朝着他深深一揖。

    他是楚舞的第二个人。

    “你为何如此笃定我会来?”

    “因为大楚,十二叔不得不来。”

    还没有到青蛙鸣啼的季节,荷潭里却有了蛙鸣声。楚舞与楚宣怀隔案对坐,案上的蜡烛已然换过了,青铜凤嘴上跳动的火光映着俩人的脸。

    楚舞神色平静,正在倒酒。

    楚宣怀面无表情,注视着酒水像泉水一样注入碗里。

    荷潭里,微弱的哇鸣声,一声一声传来。

    “三千年前,七位始祖离开了那些神王们,把火种埋在了大江之南,自那而后,诸神便视我们为蛮夷。三百八十一年前,武英王令天下诸侯讨伐殷王,先烈们乘着独木舟越过了大江,把热血撒在那片土地上,然而,得来的却是遗忘。武英王分封了他的兄弟与功臣,却依旧视我们为蛮夷。若不是端瑞王突然记起了大江之南还有楚人,时至如今,我们仍然是披毛饮血的蛮夷。然而,就算如此,先烈们以巨大牺牲所换来的功勋,却只不过是一个末等子爵。”

    “楚舞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可知道,当先祖满怀殷切的去朝歌城朝拜时,朝歌城里的端瑞王是如何对待先祖?”

    “楚舞知道,端瑞王对先祖带去的苞茅缩酒,以及祭舞礼仪不屑一顾,却命先祖堂坐于外,与夷酋一起照看火种。先祖回来之后,因不堪羞辱,喷血而亡。这,是莫大的耻辱,每一个楚人都知道。并且,孝成王还曾跃江讨伐大楚。”

    “既是如此,君不视臣为臣,臣何以恭之为君?如今,我大楚强盛莫匹,大江之南,十有其七,带甲之士,填野塞苍,如何称不得一个‘王’?”

    “正如十二叔所言,大楚如今之强盛,千百年未曾有过,然而,亦如十二叔所言,大楚独霸江南,却非独占江南,在它的身侧还有吴越,在它的头顶还有巴成,这些诸侯可都瞪大了眼睛着大楚衰弱。孝王可以死在江里,北地的诸侯们也可以一败再败,但是大楚经不得一败。若败,恐是灭顶之灾。”

    楚宣怀接过楚舞捧来的酒,一饮而尽,却冷笑道:“危言耸听,你只看到大楚的危境,却未看到北地即将倾覆。”

    “北地的诸侯们就像一支拳头,当大楚安居于南时,那只拳头会伸开,各自为战,互相攻伐。然而,只要大楚跃江,它就会把拳头捏起来,与大楚为敌。当然,十二叔以奇胜正,胜得辉煌,却也胜得极险。而此,还是大楚没有称王之时,一旦称王,十二叔可有想过,北地诸侯会有多么疯狂?”烛火摇着楚舞的脸,他举起手来,捏着拳头。

    楚宣怀冷笑:“莫非,你以为他们不想称王?”

    “他们当然想称王,甚至想取朝歌城而代之,然而,在他们称王之前,必然会给予大楚最为强劲的一击!大楚,能否在此险境之中全身而退?若不能,大楚得到了什么?又将要失去什么?十二叔,时候未到啊。”

    楚舞捏起拳头,猛地一拳砸向摇动的烛火,拳头与衣袖带起的风将烛火扑灭了,‘噗’的一下。

    楚宣怀沉默。

    ……

    楚宣怀走了,临走之时,冷冷的看了楚舞一眼。楚舞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嵌入那深沉的黑暗里。

    “殿下,大将军可靠吗?会帮助殿下吗?”武士站在楚舞的身旁,神色颇是担忧。

    楚舞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在这凤歌城里,众人皆醉,唯一人独醒,那便十二叔。进去吧,我们等的第三个人,应该也快到了。”

    1

第一百三十章 侍姬好过歌姬() 
姬烈站在斜坡上。 ̄︶︺asんц閣浼镄嗹載尛裞閲渎棢つ.%kaNshge。lā

    奔滚不休的流渊河就在他的脚下,身后是几株参天古树,十一年前,扛着双斧的霍巡把绳子缠在这几颗树上,勒停了飘流在河中的战船,他从这里上了岸。

    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南岸的安国。

    夕阳是美丽的,昊天大神把他最温柔的目光投在南岸,越过那片绵延起伏的山陵,姬烈仿佛看到那一望无际的桃林,少台城外的桃林比络邑大多了,每当这个季节,绚烂的桃花伴着晚霞咨意的绽放,若是站在望渊山上,那就是置身于花的海洋。

    风中有丝甜腻,仿佛是桃花的香气,却略有所不同,它比桃香更为清新,就像是冬天里的桃花,杂着一丝冷冽。

    冬天里的桃花?

    冬天是没有桃花的,姬烈没有回头,那香气越来越浓,藏在风里,蕴绕在鼻尖。

    侧耳聆听,轻微的脚步声落在身后。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穿着紫色的裙子,背上负着一面大大的布囊,她走向姬烈,地上满是落叶,它们在岁月里腐烂,然而却可以掩盖脚步的声音。不过,那双小巧的脚虽然落得很轻,却没有刻意的去掩盖它应有的声音,就像是踩着某种节奏,慢慢靠近姬烈。

    她有一双非常眼睛,清澈而明亮,此刻,它正盯着姬烈的后脖心,那里没有铠甲的保护,若是她够快,便可以一剑刺入,然后远走高飞。

    然而就在这时,姬烈却猛地回过头来,直直的凝视着她。

    “营地设好了,管老先生在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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