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诸侯一锅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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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诸侯一锅烹-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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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侦骑打着马向雪林里奔去。

    刑洛在马背上松了一口气,缓缓的放下了高举的拳头。身后那些战士们原本已经弯下腰,平端着长戟,做出了防备与冲锋的姿态,此时也都慢慢的挺直了身子。

    “那人倒底是谁啊,竟有如此能耐,居然能令诸侯!”危险离去,三等男爵情不自禁的感叹。

    ……

    一路走走停停,每当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时,那就意味着前方有人拦截,而每逢这时,那个有着温和的声音的人便会离开马车一段时间,等那人回到马车里的时候,马车便会起行。

    马车一共停了七次,到第八次的时候,虞烈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眼角锥心一般的疼。

    而此时,车厢里只有他一人。

    子车舆告诉他:“你差点瞎了,你从诛邪的背上摔了下来,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眼角被树枝抽烂了,血肉模糊。”

    “那人是谁?”虞烈坐起身来,活动着四肢关节,手和脚僵硬的像木头一样,胸口还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可是他不能再躺着了,钟离城就快到了。

    “不知道,不过他救了你的命,而且肯定是个大人物。他要走,我也没敢留,你不会怪我吧?”中年领主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脸上爬满了零乱而浓密的胡渣子,眼眶深深的陷了进去,很显然虞烈躺着的这段时间让他心力憔悴。

    外面的雪停了,寒风一阵阵往马车里灌。越冷说明越靠近燕国,虞烈尝试着站起来,却猛地一个趔趄,‘碰’地一声,摔倒在车厢中。

    “别动,你不是铁打的。”

    中年领主的手从车窗伸进来,想把虞烈扶住,可是虞烈却挥开了他的手,死死的咬着牙站了起来,膝盖处响起一阵“嘎啦,嘎啦”的声音。

    “唉……”子车舆长长的叹了口气。

    虞烈裂着嘴巴笑了笑,豆大的汗水从他的脸颊上滚下来,鼻尖却似乎嗅到微弱而清幽的香气,他掌着车壁,一边向车外走去,一边问道:“有多少人,是男是女?”

    “男人,一老一少,十几名侍从。老者约摸五十上下,少者十七八岁,不过,依我看来,不像是父子,更像是主仆。”中年领主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却有着敏锐的眼光,他说道:“他们故意靠近我们,被我们捉到时一点也不慌张,那年少者穿着华丽的狐裘,领口的绒毛很密,将他的脸遮去了一大半,只能看见一双眼睛。臭小子,不怕你笑话,当我看见那双眼睛时,竟然觉得自己很肮脏,不过,老子大半年没洗澡了,确实很脏。”他挑了挑半片眉毛,不甘示弱的笑着。

    虞烈走到车辕上,萧萧寒风从雪林里扑来,他却闻到了一股酸臭味,并不是从中年领主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自己,躺了大半个月,血水与汗水混杂在一起,臭不可闻。他想,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大人物却照顾了我大半个月,还为我治好了眼睛,当真只是告诉我老鼠与老虎其实只有一念之差么?事物反常必有妖,妖在哪里呢?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他索性不再想,放开了紧皱的眉头。过了很久,他说道:“不论如何,想来是友非敌。”

    “那当然,若是没有他,我们走不出横山走廊,就算拼死冲出来,将士们也会流更多的血,死更多的人。臭小子,你说会不会是齐国那位世子殿下派来的人?”子车舆知道虞烈与齐格的交情,他会这样猜也不为奇怪,横山走廊两侧的诸侯国虽然都是弹丸小国,有些甚至比不上大国之中的领主,但是想要令他们并非易事,况且,这十三个诸侯国,一半是齐国的属国,而另一半则归属于大雍,当然,还有一个在中间摇摆。

    虞烈摇了摇头,齐格不是那样的人,齐格异常骄傲,既然他拒绝了齐格的邀请,那么齐格便不会暗地里再派人来帮助他,哪怕他会因此死在这条路上。

    这便是人与人的不同,命运的多变。

    奴隶领主捏起拳头,用力的挤了挤了手臂上的筋络,现在他没时间去理会这道谜团了,钟离城就快到了,他必须得为即将到来的未知而做出准备。

    “取我的甲来。”

    虞烈艰难的跳下了马车,驾车的络风看了一眼中年领主,却看见了子车舆一脸无奈的表情,于是他只能从马车里捧出了虞烈的甲胄。

    残破的铠甲披在身上,像是披着层层寒冰,冷意一股股往骨髓里钻,牛皮系带用力的拉扯着,痛楚像是分筋错骨一般传来,虞烈额头渗着汗,却满乎的转了个圈,笑了笑:“大半个月没穿它了,穿上后果然魁梧很多。”

    中年领主轻轻的锤了他一拳。

    奴隶领主爬上了一匹矫健的战马,抓着冰坨一样的缰绳向前方看去,而此时,的将士都在回望着他,他们的眼神依旧冰冷,却是那么的专注。

    “灰儿,灰儿……”

    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向他踉踉跄跄的奔来,奔到一半了陷进了雪窝子里,两名士兵帮助它站了起来,没有片刻停顿,它窜到了虞烈的身旁,伸出舌头去舔虞烈戴着手甲的手。虞烈摸了摸它那光秃秃的耳朵,又揉了揉它的脖子,动作与神情格外温柔。

    将士肃穆。

    “公输唬何在?”

第一百零八章 阶下囚() 
命运无常。

    蓬头垢面的老公输骑着一匹癞子马,一脚高、一脚低的走在雪地里,样子很狼狈,头上的板冠掉了,腰上的玉带和那柄镶嵌着翡翠与宝石的细剑也被收走了,想来,它们都让那个贪婪的奴隶贩子给卖了。四名士兵围着他,其中一人在他的背后挺着长戟,只要往前轻轻一送,便可轻易的将戟插进那佝偻的背心里。

    癞子马脾气不好,不仅走路撩蹄子还喜欢咬人,这畜牲难道没长眼睛么,明明是坦途它不走,偏偏要往雪坑里跳,颠得老公输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而它还不时的回头朝他露着参差不齐的牙齿,仿佛想要咬他一口。老公输被它咬过,上马的时候他被这畜牲一口咬中手腕,如今那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昊天大神哪,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你要如此惩罚我?老公输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当初不应该听人挑唆去替人攻城,悔不该离开温暖如春的齐国都城即墨,若是在即墨城,此刻他一定正躺在某个娇柔的侍姬怀里,一边饮着温醇的玉酿春,一边听着叮叮咚咚的编钟声。

    公输氏的人从来不用周游列国,他们不像那些儒家、法家子弟以天下安泰为已任,那些人施展自己的抱负,就像乞丐一样在诸侯之林里徘徊来去。公输氏的本事很单一,那便是研究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以及作战用的武器等等,他们只为强者效力,而齐国无凝是诸侯之林里的强者,至于那个奴隶贩子,老公输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不过,事到如今他却不得不正视一件事情,那就是明天的太阳还能升起来吗?

    老公输抬头向天上望去,天上白蒙蒙的一片,太阳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寒风簌簌的贯来,冻得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越冷他越是想念即墨。

    “快走。”

    身后那名士兵挺了挺手中的长戟,冰冷的戟尖戳着老公输的背脊,针刺一般的疼,老公输死死的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发出惨叫声,座下的那匹癞子马又往一个雪坑里跳去,剧烈的颠簸使得背脊上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染红了单薄的衣衫。

    癞子马陷进了雪坑,拔不出腿来,而且越陷越深,老公输也在那雪窝子里挣扎,四名士兵跳下马来,把癞子马连拖带拽的扯出了雪坑,而那畜牲刚刚爬上雪坑便猛地一颠,顿时又将老公输颠回了雪窝子。

    本就松软的雪窝子被那癞子马一阵折腾愈发松软了,就像烂泥潭一样。老公输在里面挣扎着,越挣扎越往下陷,渐渐的,只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他竭力的仰着脖子,一张脸涨得通红。

    “救我,救我。”

    “哈哈哈。”

    拿着戟的那名士兵大笑着,其余三人也都柱着剑站在雪坑边,看着老公输绝望的挣扎。

    他们想要活埋我!是奉了那个奴隶贩子的命令吗?那个蠢货,难道不知道对于他来说,我还是有价值的么?

    胸口堵得发慌,呼吸越来越困难,逐渐的,什么也看不见了,死亡在一步步靠近,老公输万念俱灰。

    就在这时,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伸进了雪窝子,胡乱一阵抓,扯住了老公输的头发,然后那手臂猛地一用力,将老公输提了起来,像扔条死狗一样扔在地上。

    雪地里渗着几滩血,以及一把乱糟糟的头发。老公输蜷缩着身子,脸色像猪肝一般发紫,眼睛瞪得老大,嘴巴里塞满了雪,喘不过气来。那人蹲在雪地上,皱着眉头凝视老公输,见他快要断气了,捏起了拳头,重重一拳锤在老公输的胸口。

    “噗。”一声闷响。

    老公输喷出了一口雪水,那些雪水里面还混杂着浓稠的血液,天与地却回到了眼前,他像只虾米一样颤抖着,痉挛着,眼泪鼻涕一起流。

    过了一阵,他顺过了气,反手一把摸向后背,看着血淋淋的手掌,觉得天地都在旋转,而刺痛也愈来愈强烈,他终于忍不住了,喘着粗气叫道:“我,我是公输唬,是齐国的右大夫,是尊贵的贵族,不是你们的奴隶,你们岂能如此待我?”

    “你就是奴隶,至少目前是。”

    刑洛蹲在地上冷冷地说道,在他的身旁站着媯离,年轻的墨家子弟一脸同情的看着老公输。

    老公输从雪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挺直了腰,大声道:“我要见你们的将军,燕京之虎。”

    “不过是个老奴隶,将军岂是你说能见便能见?”

    刑洛不屑地道,挥手命士兵将公输唬架到马背上,吩咐道:“把他看好了,别让他死了,将军说他还有点用处。”

    可怜的老公输又一次爬上了那匹癞子马,在天黑之前,那畜牲成功的使他痛不欲生,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一定要将这畜牲给宰了,然后把它的头插在戟尖上,对,就像那个奴隶贩子那样干。

    营地扎在横山崖口外的一处小山坡正面,士兵们在埋锅造饭,不远处,有一条被冰封住的小河,一群士兵正拿着长戟破冰取水,一排排战马等侯在那里,那匹癞子马也在其中。一名士兵用铁盔从冰河里取了水,把盔伸到癞子马的嘴下,那畜牲欢快的喝了一气,朝天喷着响鼻。

    公输唬远远的看着,他被绑在帐蓬外的一根柱头上,他渴得要命,肚子也在咕噜咕噜的直叫,他抬起头来,期盼着昊天大神的怜悯,可是神并不是慈悲的,也没有满足他的愿望,降下那些让他一度很是讨厌的冰雪。

    “公输老大人,公输老大人。”

    饥塞交迫之下,老公输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死去,然而,就在他神志迷离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殷切的呼唤声。老公输睁开迷茫而浑浊的眼睛,一眼便看见了媯离。年轻的墨家子弟站在柱头前,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老公输瞪视着媯离,做为一名尊贵的贵族,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尊严受到挑衅的,哪怕,他现在只不过是一名阶下囚。

    “不,不是,公输老大人。”媯离向后退了一步,显然是被老公输那看似凌厉的眼神给吓住了。

    “那是什么?来取我的人头?你敢吗?你们墨家子弟也会杀人吗?哈哈哈。”老公输仰天大笑起来,眼里尽是不屑,儒家子弟讲究头坠冠不堕,他虽然不是儒家子弟,但在这一点上却是极为认同,他想,倘若真的要死,那我便要死得像个贵族,绝对不可以让人笑话,况且,这样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悲凉的笑声远远传了开去,几名士兵扭过头来,冷冷的注视着他,其中一名士兵提着戟走来,正是那名负责看守他的后背的士兵。那士兵来到柱头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狞笑了一下,抬起手中的长戟,准备给老公输一点教训。

    “慢着。”

    媯离喝止了士兵,又对那士兵一阵低声耳语,那士兵愣了一愣,走到柱头后面,将绑着老公输的绳索解开。

    “公输老大人,将军要见你。”媯离说道。

    贪婪的奴隶贩子终于肯见我了?

    看来,他还不是太过愚蠢!

    老公输双脚不离地的被两名士兵架进了帐蓬里,里面早已备下了热水,两名士兵直接把他扔在那冒着热气的木桶里,滚荡的热气渗进骨头里,把那些被冻住的骨髓全部暖融了,老公输情不自禁的呻吟了一声,真是苦尽甘来啊,他发誓,若是能活着回到齐国,有生之年,再也不离开即墨半步。

    “公输老大人,这是您的玉带,您的剑。”

    帐蓬不大,热气腾腾之中,一直守侯在旁的媯离捧出老公输的玉带与细剑。老公输正在没命的搓身上的泥垢,乍闻之下,他呆了一下,慢慢的转过头来,凝视着自己的玉带和剑,眼里闪过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锐利。

    ……

    一灯如豆。

    当老公输踏入虞烈的帐蓬时,虞烈正在灯下拭剑,这是一把布满豁口的剑,沾了桐油的麻布一点一点抹过冷寒的剑身,倒映着奴隶领主的脸,左眼角又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硬直的面容,冷酷无情的眼神,这是一张兵家子弟的脸,而兵家子弟一般都是没脑子的莽夫,老公输心想。

    “公输老大人坐。”

    擦完了剑,虞烈将剑归鞘,横放在腿上,朝着老公输施了一礼。礼仪颇是周正,一举一动显得很有教养,可是那柄横在腿上的剑却在暗示着老公输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说吧,你为何要见老朽?若是想杀老朽,那就请你站起来。若是想谈别的,那就请你收起你的剑!”好生的洗了一通,穿上了锦衣玉带,公输老大人又做回了贵族,他不卑不亢的挺立着,仰着下巴,看也不看虞烈一眼。

    虞烈淡淡的笑了一笑,把剑放在身侧,却并未起身:“今夜请老大人来,不为别的,只为老大人的性命。”

    “嘿嘿,老朽的性命尽在将军之手,将军若想取,老朽随时恭候。”老公输冷冷的笑着。

    虞烈摇头道:“老大人智慧过人,难道却不知,想要老大人性命之人,并非是虞烈,而是另有其人?老大人一生高风亮节,自是不惧生死,然而,人非喽蚁,除死之外,还有很多是值得用生命去换取的东西,譬如,老大人腰上的玉带与剑。”

    ……

    ……

    这两天感冒得厉害,头浑浑沉沉的,质量可能不佳原谅。

第一百零九章 钟离城上() 
钟离城是燕国东南向的边陲重城,与中州大地上的边城一样,钟离城雄伟而坚固,易守而难攻,并且钟离城的历史极其悠久,始建于远古神王时期,建筑风格具有远古时期特有的古朴雄壮。

    连锦不休的雪终于停了,天色却并未放晴,依旧是白雾茫茫。放眼看去,巍峨的钟离城屹立在平原峡口之上,高大的城墙布满了斑驳的伤痕,古老的箭楼亦然,矗立在城墙上的那两具牛马石雕更是见证着岁月沧桑,这两具石像雕工粗燥,仿佛是两块浑然天成的石头,左面的牛像少了一只角,右面的马像缺了整个头颅。然而,恰好是这种残缺使它们显得愈发庄严。

    钟离洪虎是钟离城的令尹,也是钟离城的领主,方圆百里都是钟离氏的封地,钟离氏与钟离城一样古老,据传,钟离氏是远古风神的后裔,而那两只牛与马便是风神的座驾,可驾风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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