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诸侯一锅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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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诸侯一锅烹-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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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饿了一千年。

    白衣蒯无垢是个仗剑走天涯的人,他周游列国时,见过不少饥饿的奴隶,但却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疯狂的场景。于是,他拔出了腰上的剑,想把带头的那人耳朵削掉一只以示警告,结果却被人像拧只小鸡一样拧起来。幸好,遥远的地方突然响起了一阵角声,那些正准备把怒火发泄在他头上的人听见了角声,齐齐的怔住了,就像一具具石化的雕塑一样,下一个瞬间,他们便又变回了老鼠,慌不择路的向四下里逃窜。要不然,别说粮食还能不能保住,怕是连他自个的小命便就此交待了。

    真是一场危险的旅程。

    旬日要塞并没有陷落,虽然它残破的让人心悸,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战火带来的创伤,坍塌了一半的房屋,街道中遍布着碎石,摇摇欲坠的泥巴墙,被火烧得乌黑的城墙,插满了箭的箭塔,破烂的铠甲,满身伤痕的士兵。

    老鼠从那坑坑洼洼的街道中窜过,一点也不怕人,一支羽箭从天而降,把它射翻在泥水潭里,一名魁梧的士兵从墙头上跳下来,提着它的尾巴,嘴里嘀嘀咕咕:“不错,不错,可以煮上一锅汤了。”

    “唉,这便是称永不陷落的旬日要塞么?曾几何时它是何等的风光啊。”

    蒯无垢语重心长的感叹着,此刻,他骑着一匹跛脚马,跟随在那个肥胖的人身后,三等男爵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他的身旁,一脸的阴沉。至于他那匹雪白漂亮的白马去了哪里?很不幸,它被一名看上去很强壮的逃难者抢走了,时至如今,他还记得那人冷笑着的脸。

    天之道,盗亦有道啊,他们只拿走了我的马,却没有取走我的脑袋,我是否应该感谢他们?

    蒯无垢闷闷的想着。

    沿着积满脏水的街道走向军营,一路上,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士兵们都对他们行着默而无声的注目礼,不过,蒯无垢却知道,这些士兵是在向他身后的粮车致敬,他们的目光是如此的饥饿,与那些盗亦有道的强盗没什么两样。

    狭长而破败的街道里飘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像是陈积了千万年的阴冷雨水,突然暴露在了烈日之下所散发出来的霉烂味。蒯无垢没有捂住鼻子,因为捂住了也没用,满城都是这种味道,离军营越近,这种味道越浓,熏得人头晕眼花。

    这是,死亡的味道。

    蒯无垢皱了皱眉,嘴巴上的小胡子往上翘起来,浓密的胡子把鼻孔挡住了些许,臭味不是那么浓了。他正想笑一笑,却转眼看见了城墙上那些飘来荡去的头颅,一排又一排的头颅像是南楚的葫芦瓜一样,只不过,它们并不是生长在瓜藤上,或是人的脖子上,而是被插在戟尖上。他的眼神极好,甚至看见戟杆上,那些干涸的、乌紫色的血条引来了一群群嗡嗡乱叫的苍蝇。

    把目光放得更远,那里是要塞的另一面,黑压压的秃鹫像是翻滚不休的云层。

    这哪是人间啊,简直就是地狱。

    主导这场战争是什么的样人?

    怎可如此残暴?

    不知不觉中,蒯无垢紧紧的抿起了嘴,因为抿着嘴,小胡子便垂了下来,臭味又开始往心里钻,往神魂里透,他感觉到无比沉闷的压抑,可是越压抑,他的眼睛越亮,神情也愈发坚定。

    军营里很吵,到处都是叫骂声。

    然而,细细一看,来来往往的士兵们俱是沉默无声,他们走路很沉,一落一个坑,目光很沉,就像万年不竭的死水,便连手里牵着的马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那叫骂声是从何而来?

    “敌人。”

    那个略显肥胖的,披着青绿色大氅的,看上去像是个将军的人替蒯无垢解了疑惑。这人有着一张平凡而普通的脸,若不是那斑驳的铁甲与脸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就像是一个朴实的老农。他的眼睛是灰色的,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眼眶深深内陷,眼球上密布着血丝,但是他的眼神依旧坚毅生冷,与他腰上的剑一模一样。

    “走吧,我带你去看一看。”那人说道。

    三等男爵押着粮车向军营深处行去,跛脚马带着蒯无垢,跟在那人的身后反向而行。

    一路沉默。

    军营的左面,这里没有帐蓬,只有一面随风飘扬的五爪金龙大旗,以及那些石头与木头仓促垒就的牢笼,就算是牢笼也并不多见,稀稀拉拉的十几间,大片大片的人蹲在地上,手与脚都绑着粗黑的绳索,披甲执锐的士兵警惕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弓箭手们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引着弓,保持着戒备。

    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透过士兵群向里面看去,蒯无垢又看见了乱烘烘的苍蝇,它们在那群人中起伏,跳着死亡的舞蹈,每当这时,便有三五名士兵提着剑、架着戟走到苍蝇聚焦的地方,从那里抬出一具将死,或者已死的尸体出来。

    士兵们从蒯无垢的身旁走过,被抬着的人已经死了,脸肿的像乌紫色的猪肝。

    “风轻夜,乐芈,乐凝,鬼车,你们通通不得好死!”

    突兀的叫骂声便在这时响起。

    那略胖的人接过身旁士兵手中的弓,引弦搭箭,瞄也不瞄一下的把箭射在了某个牢笼的木柱上,箭尾不住的颤动,那声音嘎然而止。蹲在地上的人群有了一丝骚动,他们抬起头来,看向放箭的人以及站在那人身旁的蒯无垢。

    蒯无垢也在看那人。

    那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把箭还给士兵,提马向那些牢笼走去。

    穿过人群,那一张张脸,惨白、白的泛青,那一双双眼,麻木而茫然,像是没有灵魂的肉虫。蒯无垢心中一下一下的抽动,嘴巴抿得更紧。

    “你所看见的,是被铁蹄辗碎了胆的人,在此之前,若是你站在他们之中,只会有一个下场,那便是被砍掉脑袋,他们可不会管你是谁。”那人骑着马,剑袋上的剑拍打着马腹。

    蒯无垢没有说话。

    那人回过头来,裂着嘴巴冷冷一笑,当走过一所牢笼时,他指着笼中的人:“此人手底有八条人命,但却无一人是战士,统统都是平民与奴隶,其中有两名三岁孩童与一名身怀六甲的孕妇,如此算来,却是九条人命。”

    那人蹲在牢笼的角落里,像是在躲藏那道斜斜透到牢笼里的夕阳,地上有一滩泥水,倒映着他的脸,乱七八糟的头发垒在他的脑门上,干枯如草,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液体从他的头发上滴落,把泥水中的那张脸滴烂。

    可是,蒯无垢却分明看见,此人有着一张年轻的脸,约模十五六岁。

    来到下一所牢笼,柱头上插着一支箭,那人拔下箭,定定的凝视着牢笼中的人,按着剑的手背上,青筋一下下的跳动,气息如牛,又沉又闷。

    “哈哈哈,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具某别无二话。但是,老子败得不甘,若不是那些该死的家伙临阵脱逃,被关在笼子里的人,就是你们,你们!”笼子里的人声嘶力竭的喊着,他有着魁梧的身形,眼睛瞎了一只,鼻子少了一半,胸口滴着血,一支断箭从胸甲的缝隙处插了进去,他每吼一声,伤口处便会挤出一团污血。

    此人,是个亡命之徒。

    蒯无垢向另一个牢笼看去,那里面跪坐着一人,双手按着膝盖,背挺得笔直,脸上的神情很平静,身上穿着一件华丽而精美的铠甲,尽管上面伤痕累累,但是却干干净净,在他的身旁也有一滩泥水,里面投着一团碎布,细细一瞅,面料很奢华,应该是南楚的织锦。

    “他是谁?”蒯无垢指着笼中人问道。

    “鬼才知道,他们是强盗,强盗何来姓名?”

    “某,雒青狮,雒国第三十八代国君,世袭三等伯。然,某生不逢时,自幼流离,虽卑而不弃,心怀复国安邦之志。呜呼,奈何天意弄人,吾怀全壁之意,却无用武之地,潦倒于草莽,困顿于牢笼,徒奈何哉……”

    笼中人静静的说着,神情庄严肃穆,声音抑扬顿挫,仿佛是在诵唱着一篇华美的祭文。

    蒯无垢得听怔住了。

    等他念完,蒯无垢淡然道:“我要见风轻夜,风大将军。”

    “风大将军现在不能见你。”

    ………

    ——

    停电,停网,电刚来,网还没来,我跑到亲戚家来借个网各位原谅。无法定时更新。本来说这个月每天两更,也食言了。请喜欢这书的书友理解。质量肯定不好,也没检查错别字。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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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狼毒箭() 
生命很脆弱。

    虞烈受伤了,救一匹马。

    那是一匹瘦到骨头里的老马,在震天的厮杀声中,它披着华丽的马甲孤独的伫立,有气无力的叫着。人群像潮水一般对撞,它站在潮水的中央,扑扇着一对浑浊的眼睛。当时,奴隶领主引着麾下的战车与铁骑,像尖刀一样将敌人剖烂,辗碎。“灰儿,灰儿。”当它看见他时,他正把铁剑插进一名敌人的喉咙里,鲜红的血喷了他一脸,从头盔缝隙溅入眼里,于是,他看见了一团血红,在那血红之中,它摇头晃脑、踉踉跄跄的向他奔来,叫声是那么的欢欣,令人颤抖的欢欣。他不知道它是怎么认出了戴着铁盔的自己,但是他却一眼就认出了它。

    那是我的马,我唯一的马。

    奴隶领主御驶着战车向它奔去,车轱辘辗上了一块石头,剧烈的颠簸险些使战车倾覆,他却不管不顾,从车上跳下来,张开双手奔向他的马。就在这时,缺了一半鼻子的独眼人站在小土坡上,朝着奔驰的老马射出了手中的箭。利箭破空而来,时间与空间在那一霎那慢到极致,奴隶领主狂吼着,使出浑身的力气在地上一蹬,身子弹射而起,于千均一发之际替它挡下了那一箭。

    “灰儿,灰儿。”老马看着他慢慢的倒下,悲伤的叫着。

    虞烈重重的躺倒在地,把地上的血水溅开,冰冷的铁盔掉在血水里,他看见了半蓝半红的天空。嘶杀声远去,像是隔着一个世纪一般遥远,他凝视着自己的马,露着牙齿微微一笑。

    “唳!”

    大火鸟向土坡上的人掠去。

    梦境到此为止。

    阳光穿过院外的铁树,一丝丝一缕缕,其中有一缕爬上了古老的雕花窗,悄悄的射进了房里。

    屋中燃着灯,爬满了铜锈的青铜玉树灯,一灯十五枝,十五根雪白的蜡烛顶着跳动的火光把屋内照得一派明朗,屋里铺着分不清是青色还是灰褐色的石地板,漆黑如炭的乌桃案上熏着徐徐起伏的香,挂在墙壁上的地图泛着一层暗黄色的光,青铜铸的侍女捧剑架上横卧着一柄满是豁口的剑,铺着厚羽绒的大床上躺着虞烈。

    这里是旬日要塞的领主府。

    晨风吹着案上的熏香,那淡淡的、模糊的香影就像婀娜多姿的少女随风荡漾,窗口对着床,风从窗外来,把熏香送到床上,从虞烈的鼻孔里钻进去。

    辛烈的熏香,虞烈的鼻子便一直往胸膛里钻,像是把小刀子一路往下割,针刺般的痛楚使他的胸膛急剧起伏。

    他睁开眼睛。

    阳光透在他的眼敛上,有股子清微而温暖的香气,可是也有些刺眼,他想抬起手来挡一挡,胸口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抬到一半的手慢慢按向胸口,摸到的却是令人骇目惊心的伤口。

    他没有戴铁盔,也没穿铁甲,敞着古铜色的胸膛,在那些块垒般的肌肉正中心的位置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像纹裂的蛛网一样向四面八方展开,网是青灰色的,狰狞而恐怖,蛛网之中爬着一只巨大的黑色蚂蚁,有些像毒寡妇黑蜘蛛,它正在咀嚼着那些蠕动的肉芽,那些恶心的肉芽是黑色的,流着黑色的粘稠物。

    箭上有毒,狼毒。

    狼毒称天下第一毒,并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凶恶,见血封喉等等,而是它会给人带来生不如死的痛苦,它使人一点一点的腐烂,却不会立即死去,活着,有时候往往比死去更让人痛苦。

    案上的香是珍贵无比的龙涎草髓,虞烈对此香极其熟悉,卫大神医最为珍爱的一束盆栽便是龙涎草,而他的身上也常年累月的备着一罐龙涎草髓,卫大神医说,在关键的时刻,它能救他一命,如今应验了。

    至于胸口趴着的这只黑蚂蚁,虞烈完全不知道它来自哪里,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有个人影将一块冰冷彻骨的石头放在了自己的伤口上,并且还念了一段冗长而令人昏昏欲睡的话语。

    如今看来,那块石头便是这黑蚂蚁。那么,是谁把它放在我的伤口上?

    这时,黑蚂蚁突然重重一口咬下,撕下了一条黑色的肉芽,虞烈张大着嘴,紧紧的拽着拳头,无声的惨叫。

    “吱嘎,嘎吱。”

    黑蚂蚁嚼着肉芽。宽阔的大床上摇动起来,虞烈在床上痉挛,弓着背,像是一只正在痛苦挣扎的虾米。

    他的副将,中年领主子车舆守候在屋外,听见了动静,推开门,大跨步走向他,一把他想要扔掉黑蚂蚁的手,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别动,忍耐,忍耐,很快你就会好起来。”

    “子,子车……”

    虞烈喘着粗气,牙齿咬得格格响。子车舆死死的按着他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血中带黑,那不是正常的黑,而是死气一般的黑,黑与红参杂在一起,仿若毒蛇身上那妖异而艳丽的花纹。只不过,现下那些死黑正在逐渐的消退,而血色正从眼眶四角慢慢覆盖整个眼球。

    “很好,血气渐旺,毒气正在消散,用不了多久,你便可以站起来,骑在马上肆意的奔跑。臭小子,你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可有见到什么?”

    痛楚被麻木所替代,虞烈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张着嘴,无声的喘气。子车舆放开他的手,一坐在床边,目光避开了那只狰狞的黑蚂蚁,嘴里在说笑,眼里却含着深切的担忧。

    “什么也没看见,倒是闻到一股酒香,浓冽而厚重,和燕酒一模一样。”

    “哈哈,莫非亡魂婆给你喝的忘魂汤是一碗酒啊,这敢情好,日后,轮到我去时,我一定要多喝两碗,喝得亡魂婆肉疼。”

    中年领主放声大笑起来,身上的甲叶跟着他的笑声发抖。虞烈咳嗽了两声,惨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我的马呢?”奴隶领主顺了两口气。

    “那匹老的连牙齿都掉光了的马?”子车舆皱着眉头,凝视着虞烈。

    虞烈虚弱的点了点头。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救那匹马,我把具器的手筋和脚筋挑断了,在里面撒上了盐,他哀嚎了两天才告诉我,那是敌人的马。就是那些撞破了断墙,疯一般刮向要塞,逃窜而去的敌人。”中年领主的声音很沉,眼里闪着隐隐的怒火。

    “那是我的马。”

    虞烈并没有多作解释,听见小虞她们离去,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是那么的深沉,然而,他的神情依然平静,或许是因为身上的痛楚导致了心灵的麻木。他翻了一下身,想要坐起来。

    “别动,别动!”

    子车舆把他按回了床,沉声道:“臭小子,你不是铁打的,你一样会死。要不是你身上的龙涎草髓与这只蚂蚁,你早就死了,亡魂婆的忘魂汤也喝了,哪里还会记得什么马?放心,它正在院外吃草,比你精神,诛邪和它在一起,它们好像认识。你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只要你活过来,把我女儿给娶了。”

    “粮食?”虞烈扯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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