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诸侯一锅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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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诸侯一锅烹-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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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胖子的心思场内,不论谁赢了、谁死了都和他无关,他在喋喋不休:“四哥,你说你真的傻么?我听父亲说,你要去燕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许永远也回不来了,要是你不回来,那我该多伤心啊,你走了,谁给我摸鸟儿去,我又捉弄谁去呢……”

    姬烈:“越来越难了……”

    “是啊,愁死我了,你去了燕国,我怎么保护你呢?要不,你别去燕国了,我保护你一辈子,相信我,谁也别想欺负我的四哥!”

    小胖子搂着姬烈的肩膀,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场内,黑与红参杂在一起,厮杀得正猛烈,安国世子激昂的喝斥声传了过来,小胖子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四哥,他们都说你是傻子,但是傻子怎么可能捉到得那么聪明的鸟儿呢?其实他们才是傻子对不对?”

    “太晚了……”姬烈看着场内,淡淡的道。

    小胖子点头道:“是啊,太晚了,他们都是傻子,傻子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才是傻的,就像天上不会掉星星一样。四哥,我知道,你必须要离开这里,不然你就真的和他们一样傻了。你如果一定要去燕国,我也不拦你,但我要给你准备点礼物,本来,我想把我的侍女缀儿送给你,在路上给你铺床叠被什么的,可是她身上真的好香,我也离不得她,没办法,我只能偷了娘亲的陪嫁首饰给你做盘缠,你看,这是一对珠子,拿去卖了,足够你逍遥到燕国了……”

    小胖子捧着两个锦盒,真诚的看着姬烈,他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一直在自说自话。

    姬烈回过头来,看着小胖子微微一笑:“傅弟,我记得,你有个姐姐……”

    “啊,不可以!”

    “坚决不行,我姐姐不能给你铺床叠被!!”

    小胖子一蹦三丈高,一脸戒备的向姬烈看去,却见姬烈微微一笑转过了头,他心中仍有些不安,又坐下来,低声道:“四哥,你不知道,我姐姐笨死了,根本不会铺床叠被,也不会唱歌跳舞,没趣得紧。”

    姬烈道:“会读书么?”

    “当然……不会!”小胖子愣了一下,然后把头摇得像拔浪鼓。

    姬烈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小胖子紧张的看着姬烈的侧脸,却见姬烈的眉头慢慢皱起来,他心中一阵慌乱,说道:“四哥,就算你看上了我姐姐,父亲也不会让她跟你走的,再说,我姐姐身上又不香。要不,要不我还是把缀儿送你吧!”这小胖子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喜欢趴在有香气的女子身上睡觉。

    姬烈摇了摇头,心中微微失落,那个穿着一身大红,眼神清澈如水的小女孩会是谁呢?授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

    虽然明知她们不可能让自己知道,以免被自己的那位君父猜忌,但姬烈并不气馁,他又想起了那读书的小女孩歪着脑袋问他:你还会回来吗?

    会!如果我能离开,终有一天我会回来,不再是以傻子的身份,也不再顾忌人的猜疑,我会堂堂皇皇的站在这里,告诉你们,我不是傻子!

    想着,想着,姬烈瞅了一眼高台上的安君,拽起了拳头,心中的委屈化作了满腔的怒火,胸口灼热一片,眼睛也红了起来,一瞥眼,看见了地上的钱袋与胖乎乎的小胖子,眼神又是一软,紧紧拽着的拳头慢慢松开。

    “锵、锵锵!”

    这时,一阵刺耳的金铁交接声裂响。

    两辆战车打斜对撞,长达三尺、尖稚一样的横轴互相搅在一起,滋啦啦的火星直溅。

    姬云奋力架住迎头劈来的铁戟,他的头盔掉了,披头散发,气喘吁吁,战车上只有他和御手了,弓箭手和甲戟手都已经死了,三十二名剑盾手也或死或伤,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而燕国却还有十来名剑盾手完好无损,他们正从四周围过来,浑身血迹斑斑,眼神冷得像狼。

    到了这个时候,胜负基本已定。如果他不是姬云,如果他不是安国的世子,武士的尊严,他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口气,但他是姬云、国君的继承者,他应该以安国社稷为重。

    低头认输么?

    姬云重重的喘着粗气,汗水顺着眉毛往下流,粘得他的眼角非常难受,场外的欢呼声已经停了,人都无法相信,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看上去威猛雄壮的安国士兵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当燕国战阵合拢时,他们像猪一样被赶在一起,挡住了已方战车去路,又一层一层被削薄,最终,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若非亲眼目睹,若非满场喋血,这样快的逆转,谁敢相信?

    高台上的安君再也坐不住了,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这是极度不祥的预感,他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伸出右手,朝着场内虚弱的招了招,他在召唤着他的儿子,他忘记了这是不合礼法的,纵然他是一国之君,也不能肆意的打断昊天大神认可的战斗。

    老巫官走到国君身旁,低声说了几句,国君愣愣的坐下来,老巫官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根白麋鹿的角。

    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老巫官手中的麋鹿角,看着他将弯角的那头慢慢的朝下。

    这就要输了?就这样输了?

    安国人忐忑不安,心里空空荡荡的,他们甚至没有看出来差距在哪里,十年来,安国人节衣缩食购买战马,制作战车、甲胄与良弓,工匠都是从鲁国花重金请来的,在跟随宋国一起征战的时候,也是胜多负少,如今怎么就败了呢?而且败得一塌糊涂!

    “走!!!”

    就在全场惶恐不安,而老巫官手中的白鹿角还没有完全竖下的时候,姬云突然一声大喝,竭尽全力格开架在肩上的铁戟,与此同时,御手疯狂的抖着马缰,战马嘶声长啸,扬起蹄子一阵乱踩,竟将燕国剑盾手逼开了一条缝。

    他们要从这条缝隙里杀出去,只要冲出了包围,凭借马速与姬云的回头箭,便可以一箭一箭的射杀剑盾手,然后再与燕国的战车一决雌雄,燕国的弓箭手也死了,没有人可以牵制奔腾的战车!

    胜负,犹未可知!

    “世子殿下!!”也不知是谁,腾地起身,双手朝天,纵声咆哮。

    霎那间,人群沸腾了。

    “别动。”

    ,,。请

第八章 突然的变故() 
就在全场起身为世子殿下鼓掌助威的时候,场内却突然安静了,听不见半点声音,只见正准备抖缰纵马的御手慢慢举起了双手,而世子殿下仍然保持着弯身抬戟的姿式,一动不动。

    一阵风袭来,豆大的汗水滚进背心里,蓦然冷凛,姬云微弯着脖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前方。

    前方是一枝箭,它搭在弦上指着姬云,拉箭的手在颤抖,箭簇也在上下点头,但不论怎样始终不离姬云的眉心。

    “世子殿下,你输了。”

    引箭的人脸色苍白,因为力气有限,手中的弓并没有完全张开,他竭力的保持着弓与箭的平衡,声音却平淡无奇,仿佛在说着一件云淡风轻的事,又好像只是在向姬云证明,只要我一松手,那便是一箭爆头,我的力气不够,你还是快点认输吧。

    他是,燕十八。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起了弓,又在关键时刻拉开了它,决定了胜负。他才十岁,孱弱的像是一阵风也能吹跑,谁又会去注意他?但是在这一刻,他站在那里,是那么的突兀,全场瞩目。

    气氛寂静若死,竟然能听得见风声,怪异的风从东刮到西,挟裹着地上的血腥味往四下里飘。

    被这刺鼻的血腥味一冲,安君猛地回过神来,自己的儿子正在生死边缘,再不认输就来不及了,像狼一样的燕国人,在他们的眼里,只有敌人与食物,可没有仁慈。

    安君看了老巫官一眼,老巫官心知肚明,赶紧把白麋鹿的弯角一竖,大声道:“燕国胜!!”

    并不洪亮的声音却传遍了每一个角落,燕十八吐出一口气,慢慢放下了弓箭,捏了捏酸痛的胳膊。

    事到如今,胜负已定。

    ‘败了,终究还是败了……’

    世子姬云气喘如牛的看着燕国寒酸的战车与孱弱的傻侯子,再把那满地呻吟的己方士兵一看,脸上一红,随后,又情不自禁地瞅了瞅自己头顶上那绣着朱雀的车盖,一时间,双方强烈的对比犹如钻心利箭,刺得他内心羞愧不已,只觉那华丽的车盖无比碍眼,当即“唰”地拔出剑,反手斩断支撑车盖的竖木,然后跳下车来,举着盖头献给燕十八。

    燕十八脸上微微一红,腼腆的笑了一笑,那半截车盖少说也有百斤,以他的力气根本接不过来,一直在旁边戒备的燕国御手赶紧接了过来,放置在己方的战车上。

    “果然,难逃一败……”

    远远的,姬烈平静的看着这一幕,虽然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此时此刻也不免一阵唏嘘,虽然安国出战的士兵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并且装具精良,但他们却缺少了骨子里的血性,打打顺风仗还可以,一旦受挫就会分不清东南西北。

    纵观整个战事,燕国人极度冷酷,不计个人生死,步调始终一致,节奏和目的极为明确,那便是先消灭敌方的剑盾手,然后捏紧拳头,一举摧毁敌人的战车,最终取得摧枯拉朽般的胜利,而安国人自打进攻受挫后,便一直在各自为战,如此一来,不败才怪!

    在姬烈的心里,哪怕燕十八并没有拿起弓,胜利也只会属于燕国!一群披上铠甲的蠢猪,是不可能打得过一群饥饿的野狼的,纵然这群蠢猪的领袖也很强壮!

    “四哥,你,你竟然赢了……”小胖子捧着首饰盒,哆嗦着嘴唇,不可思议的看着姬烈,在这一瞬间,他无比的肯定,那正在微笑着的四哥绝对不是一个傻子!

    “输了?怎么会输呢?”

    开局是光辉灿烂的,结果是虎头蛇尾的,被一记重拳打蒙了的安国人怔怔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与结束,只能怅然若失。

    两辆战车汇拢,向安君所在的高台驶去。

    燕国使者站起身来,向燕十八行礼,向安君致意。

    安君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战车上的儿子,内心却缓出一口气,不论如何,总算结束了,安国的下任国君依然完好无恙,这已经值得庆幸了,况且败给燕国也并不丢人!他还没有狂妄到自认为可以与雍、齐媲美的地步,方才只是心存侥幸罢了,而侥幸每个人都会有,只是有些人仅仅把它当作希望,有些人却拿它当唯一,前者永远都会有希望,后者死在了唯一的侥幸上。

    “父侯,儿子败了……”

    战车还没有停稳,车上的姬云已经拔下了节旄,双手捧着它,慢慢向下跪去。安君看到儿子一脸的沮丧,心中蓦地一紧,这还是那个骄傲的、焕发着蓬勃朝气的安国世子么?些许的挫折便折弯了他的膝盖,难道他忘了自己身为一国储君?

    储君岂能轻易下跪?

    如此,怎堪担当大任?

    安君心中由然一怒,拧着眉头拂然起身,正准备冷冷的训斥几句。

    便在这时,变故突生,坚固的战车仿佛不堪承受世子殿下的膝盖,在他双膝及地的那一瞬间,车轱辘响起一阵滋滋嘎嘎的声音,紧接着,车轮骤然歪斜,车身剧烈摇晃,随后,战马受惊,扬起前蹄,“希律律”的嘶啸,御手大惊,赶紧死命勒住奔马,同时高声叫道:“殿下,快跳!!”

    晚了,庞大的战车轰然崩塌,两根辕木‘啪’的一声断裂,四匹惊马挟着强横的牵力,将御手从车辕上硬生生扯了起来,就像放风筝一样高高扬起,并疯狂的向高台撞去,与此同时,整个战车前部翘了起来,猛然一个倒扣。

    “轰……”尘沙飞扬,巨大的战车车厢就像一具棺材,将世子姬云死死的扣在其中,生死不知。

    “呼,呼呼……”

    安君心跳如鼓擂,手脚僵硬,脑子一片空白,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匹惊马拉着御手向台上撞来。台高不过五尺,岂能挡住飞马?

    “护卫君上!!”

    关键时刻,老巫官猛地一掐大腿,扯着脖子高声大叫,眨眼之间,安君周围飞快的窜出几名甲士,铤着丈八长戟向惊马扎去。

    “噗……”

    血花飞溅,甲士倒飞,高台上下乱作一气。

    结束了,全场鸭雀无声。

    ……

    三天后。

    玉树青铜灯,一树十五枝,每一根枝丫上都置放着一根熊熊燃烧的蜡烛,将《启蛰殿》照得一派通明,启蛰又名惊蛰,是每年的第二个节气,也是农耕播种的节气,《洛书》有云:‘一惊桃始华,二惊仓庚鸣,三惊鹰化鸠。’其中的鸠是布谷鸟,每当布谷鸟开始放声歌唱,那就喻示着田间乡野挂果累累。

    启蛰殿供养着布谷鸟,鸟笼挂在朱雀柱的横梁上,几只鸟正在里面跳来跳去叽叽渣渣的叫个不休:“布谷,布谷……”

    若是在往常,这样清嫩的声音让人听着身心格外舒畅,但是在今天,不管是躬着身、垂着手站在帷幔前的老巫官,还是帷慢后,那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安君都觉得异常刺耳,除了那个白发苍苍的右史不觉有异,仍在专心致志的写着书简。

    诸侯国中有六史,大史掌国之六典,小史掌邦国之志,内史掌书王命,外史掌书使乎四方,左史记言,右史记事。

    六史职掌不同,各司其职,右史专司记录侯族直系要事。

    竹简是用雨后新竹制成,背面碧绿如玉,正面白皙如葱,右史薛离子记事从来不用烤过的竹简,只用这种新竹,一是因为如果用烤过的竹简书写,那就嗅不到这股墨与竹交融时的清香,二是以新竹写字格外考究腕力,写出来的字当然独具神异。

    “景泰二十年春,燕使入少台,祭礼于宫外。鼓瑟乐,交车战,君民同乐。忽尔,暨于马惊,世子残,恐将卧床余生,君上惊,三日不醒,举国惶恐。”

    短短五十个字,言简意赅、字字如刀,但却写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可别小看这五十个字,的事发经过与结果可都在里面了,特别是最后的这四个字,犹其令薛离子满意。

    “君上安歇,容臣告退!”

    静待墨干后,薛离子卷好竹简,站起身来,朝着帷幔深深一礼。

    “咳咳……”

    惟幔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咳嗽,两名宫女将幔角拉开些许,浓郁的香气从帷幔里渗透出来,娇美的徐姬扶着刚刚苏醒的安君慢慢坐起来。

    安君道:“薛右史可否再行斟酌?”

    薛离子眉头一皱,捧着竹简行礼:“君上何意?莫非是臣记事不实?”

    安君犹豫了一下,皱眉道:“史笔如刀,岂有不实之处?只是最末四字未免太过,莫若改为‘倾国怀忧’如何?”

    虽然只是略加改动,意思却大不一样,‘怀忧’可以是担心国君与世子的身体,‘惶恐’却正是安国如今的现象,两者岂可混为一谈?

    薛离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而义正辞严:“君上此命,恕臣难为。君上应知,史无小事,史无大事,史鉴实事……”

    “罢了,罢了,右史退下吧……”

    滔滔不绝的右史还想说下去,安君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史官就是这样食古不化,在他们看来,士可杀、不可辱,史成之后,任意改动一字,都对他们是一种侮辱,以往安君还会笑脸听教,甚至会认错悔改,但今天实在没有心情。

    薛离子抱着竹简,雄纠纠、气昂昂的去了,安君接过徐姬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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