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诸侯一锅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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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诸侯一锅烹-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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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

    小胖子加大了声音,并挥动着手中的雪白小鸟。

    “傅弟……”

    姬烈听见了,朝着那小胖子笑了一笑,小胖子所处的位置在安君的右下首,属于侯族的观礼台,世子姬云、侯子姬风、姬绡都在其中。

    姬烈正要举步向那小胖子走去,身旁的宫人却冷冷一声咳嗽:“小侯子随奴来。”宫人为贱民,多为罪奴。

    从下面绕过侯族观礼台,来到卿、大夫们的礼台,但宫人与甲士却并未停下,而是引着傻子走向了士族的礼台,在那里有一个小看台,既不与士族们扎堆,也不与平民相等,就那么孤零零的凸现着。

    “小侯子。”或许因为肢体不全,宫人的声音阴恻恻的。

    有位置坐,已然不错。

    姬烈大模大样的跪坐在小看台里,仍然挂着那标志性的傻笑。

    身周的士族们开始嗡声如蚁:“这便是那个傻子么?”

    “是的,你看那眉眼与宋姬一模一样……”

    “是啊,只是可怜了宋姬,那般聪慧绝伦的一个人物,竟然生了个傻儿子!不过,也幸亏是个傻子,要不然,咱们安国迟早会变成宋国,听说,这傻子连撒尿也不会……”

    “哈哈,若是不会撒尿,那岂不憋死?”

    “嘘,禁声!”

    突然,一道眼光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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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这个傻子叫燕十八() 
姬烈身旁的议论声嘎然而止。

    在安国,能让闹哄哄的士族们突然安静下来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安国的一国之君。

    当四目相对时,姬烈心头像是扎进了一根针,令人痉挛的刺痛逐渐蔓延全身,但他却并没有闪躲,脸上的笑容反而更为灿烂。

    看见这意料之中的痴傻笑容,安君眉头皱了起来,眼睛也半眯起来,然后缓缓转过了头。

    虽然隔得较远,姬烈也仿佛听见了自己的这位父亲、安国的一国之君,那冰冷的哼声与一闪即逝的叹气声。

    是内疚么?

    姬烈当然不会这样认为,一个能把亲生儿子扔在外面八年,而不闻不问的人,岂会有所谓的亲情与内疚?

    那他为什么会叹气?

    因为傻子丢了他一国之君的脸么?

    可是傻子终究是傻子,哪有不丢脸的傻子?

    姬烈把袖子里的拳头松开,按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若是细看,会发现他的左腮有些异样,略略往下皱,那是因为他正暗咬着牙。

    这时,又有一道眼光看来。

    是燕国的傻子。

    燕侯十八子定定的看着姬烈,眼神有些奇怪,像是正在看着一只受伤的小鸟,既关切又悲伤。

    姬烈怔了一怔,然后冲他笑了笑。

    燕国的傻子也笑了笑。

    在这一刹那,两个傻子惺惺相惜。道家的人常说,同类相从,同声相惜,傻子的世界只有傻子才懂。

    正常的世界运转着,武礼开始了。

    “簧,簧簧……”

    八个吹角手扛着四抬角走到了广场的中央,吹响了原始的、苍凉的角声。

    阳光射在吹角手们的身上,他们光着臂膀,显露着古铜色的肌肤。那长达一丈八尺,需要两人才能吹响的青铜牛角泛着黑红相间的光泽,为这古老的传统注下了神圣与庄严。

    朽木苍缟的老巫官在这时焕发了生命力,穿着稀奇古怪的袍子,戴着孔雀羽冠,张牙舞爪的跳了一阵只有他自己才能领会的祭舞,然后便沉声的宣告众人,武礼已得到昊天大神的认可,会受到神的赐福。

    “战车,战车!”

    在安国人的欢呼声中,从广场的右侧缓缓驶出来一辆战车,车上的三名武士穿着红甲,拉车的四匹战马也是一水的红骠马。

    “战车,朱雀战车!!”

    御手驾着战车沿着广场奔跑,三十二名徒步剑盾手跟在车后,滚滚的车轮声与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安国人的热血沸腾声交杂在一起。

    安君站起身来,看着那如同朱雀一样翱翔的战车,仁厚的国君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世子,世子!”

    未及片刻,安国人又开始呼喊着他们的世子,那位英勇擅战的姬云,下一任的安国国君。

    在这一刻,没有人记得他们还有一个傻侯子,那给安国带来战马与繁荣的宋姬之子。

    姬云并未让人们久等,朝着安君施了一礼,扬着嘴唇上的小胡子,笑道:“父侯,燕国使团不远万里而来,为示敬重,儿子愿为父侯御使战车,欢迎友邦的到来。”

    战车御手是贵族武士无上的光荣,为国君御马出征更是无比的荣耀,但是安君弓马并不娴熟,自然不会亲自下场与燕国武士对阵车战,哪怕只是象征性的武礼。

    于是,安君便接过老巫官递来的节旄,将这代表一国之君的信物交给姬云,沉声道:“礼仪之邦,当守礼节仪,戒骄戒燥。”

    “是,父侯。”

    姬云双手捧过用牦牛毛与雀羽制作的节旄,在三名护卫的帮助下穿上了沉重的甲胄,高举着节旄,走向广场正中的战车方阵。

    战马暗嘶,战阵肃穆。

    当世子姬云将节旄恭敬的插在车左,铤立在战车左首的位置上,人海瞬间汹涌,暴起了一浪又一浪的欢呼声。

    “世子,世子……”

    “世子,世子神武!”

    安国人扬着双手赞叹着、赞美着,在他们的心里,此刻,骄阳下,身着华美铠甲的世子简直便是战神的化身,就是与燕国那战无不胜的燕却邪相较也不多让。

    燕国的傻子坐在这震天的呼喊声中,略微有些不安,便轻声问身侧的燕使:“老师,这位姬云世子真的有叔叔那般厉害么?”

    姬云曾游学燕地,拜燕却邪为师。

    燕使一脸肃容,嘴角却弯成了一个轻微且不屑的弧度,以只有燕侯十八子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侯子勿惊,只是徒有其表罢了。”顿了一顿,又冷笑:“学生就是学生,要想胜过老师,不仅得有勤奋,还需要天姿。安国积弱已久,安国人,血不入骨,如今看上去虽然是激昂如潮,但却难以持久,若逢挫折,必然一败涂地。”

    “谢过老师教诲。”

    燕侯十八子似懂非懂,眼里却闪过一丝光亮。

    这时,从广场的左侧驶出了燕国的战车,御手驾着黑色战车,引领着徒步剑盾手来到台下,朝着高台上的安君颔了颔首,面向燕侯十八子。

    默而无声。

    从始自终,没有欢呼声,也没有车轮滚滚声,唯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沉闷如铁的呼吸声。

    战车御手是燕使的儿子,像根黑木头般竖立于战车上,默然的看着燕侯十八子,着一声令下。

    燕侯十八子,姓燕,名十八。

    按中州古礼,取名经由司商。为燕十八取名的司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取了这样的名字。需知,自古以来九为尊、六为贵,而十八倍过于九,又会是什么呢?

    或许,尊贵之极便为傻。

    燕十八有着像初生婴儿一般干净的眼睛,却也同样有着初生婴儿一般的胆小怯弱,于是在骁勇擅战的燕国,燕十八便成了傻子。

    此刻,在万众瞩目之下,燕十八果然胆怯了,瞳孔在轻轻战栗,嘴唇也在微微的颤抖,竟然忘记了向战车上的武士下达命令。

    燕使眉头一皱,暗暗拉了拉燕十八的袖子,轻声唤道:“侯子,侯子,燕人无惧……”

    “嗯。”

    “燕人无惧!”

    一听见“燕人无惧”四个字,燕十八便像是承蒙了昊天大神的赐福一样,神情骤然一凛,用衣袖拭了拭额头的汗水,按着膝盖,颤抖的、坚定的、缓缓的站起来,但却并未向武士下令,而是朝着安君深深的抱了一揖:“安侯以礼待我,我当以礼而还。燕十八愿与安国世子共驰于昊天之下。”

    “侯子不可!”燕使大惊失色。

    安君神情也是一怔,正欲借辞推拖,邦国间的武礼既然是在展示各自的武力,便会有不可预知的危险发生,若是燕侯的儿子在安国出了事,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谁知,安君尚未想出合理的托辞,燕十八已不由分说的推开了燕使,毅然的走下了高台,来到战车下,望着战车上惊呆了的武士们,裂嘴一笑。

    “侯子,侯子……”

    燕使的儿子吓坏了,众武士也惶然。

    “燕人无惧。”

    燕十八念叨着这四个字,爬上了战车,站在了弓箭手与甲戟手的身后,说道:“我不会驾车,亦不会弓戟。”说着,看了看对面的安国战车,又道:“我也没有节旄,但我既然站在这里,便会无所畏惧,我将与你们并肩作战,直到取得胜利!”

    “诺!”

    燕人武勇,止意于舌。面对尊贵而又娇弱的侯子愿意与他们并肩作战,他们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从内心深处吼出了这么一个字,但就是这么一个简短有力的‘诺’字,却彻底的镇住了全场。

    一派死寂。

    人都在看战车上的燕十八,姬烈也不例外。

    此刻,姬烈的心跳得极快,按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拽成了拳头,一个强烈的念头填满了心胸:燕十八,他绝对不是个胆小的傻子。

    而众目睽睽之下的燕十八更是感觉自己仿佛正置身于火海中央,或是赤足行于冰山,浑身上下极度不自在,他虽然挺着胸、昂着头,但眼光却在东飘西荡,不经意间竟与姬烈的目光对上。

    在这一瞬间,看着这个笑得傻哩八叽的安国傻子,莫名其妙的,燕十八心头一松,于是便冲着姬烈微微笑了一笑。

    霎那间,姬烈的傻笑凝结在脸上,不由得心想:‘这燕国的傻子,是在嘲笑我比他更傻么?’

    “簧,簧簧……”

    雄壮的角声再次响起。

    ……

    车战讲究阵势,阵形五花八门,譬如:锋夭、雁行、鱼丽、长蛇等等。若是大国间的战车会战,参战的战车成千上万,那战阵便更为复杂,大阵套小阵,一阵环一阵。

    试想一下,当结成阵势的战车方阵奔滚撞来,蛮横的辗过人群,那将会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战车是战争的锋刃,更是国力的象征,但也是奢侈的消耗品,所以,各诸侯间征战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摧毁对方的战车,抹灭对方的战斗意志,抢得对方的封地与臣民。

    不过,今日燕国与安国的车战并非是为争抢封地与臣民,只是在展示各自国力,仅出一个战车序列。

    安国世子姬云拉下了头盔上的面甲,引领着战车与以其配备的徒步剑盾手布成了锋夭阵形,战车居前,剑盾手处后,仿佛利剑出鞘。

    燕国布的是雁行阵,三十二名徒步剑盾手分布于战车两翼,斜斜向外伸展,恰若剑鞘。

    剑若够利,自可脱鞘而出,鞘若够坚,也可禁剑于匣。

    双方战阵,徐徐压上。

    铁与血的对抗,一触及发。

    渐渐逼近,战马的嘶哮与沉重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甲胄与剑盾的碰撞声此起彼落,一下接着一下的撞着心口,令人颤抖、战栗。

    目睹此景,姬烈情不自禁的以拳头抵着自己的大腿,身子微微前倾,眼角也在轻轻抽搐。

    “四哥,你说谁会赢?”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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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战车轰鸣() 
这声音来得突然,也极不合时宜,姬烈愣了一愣,然后,慢慢松开拳头,自然而然的按在膝盖上,抬起头来,嘿嘿一笑:“傅弟,你说谁会赢,那他就一定会赢!”

    “嘿,我说了不算……”

    小胖子姬傅从侯族的看台上敏捷的跳下来,一溜烟跑到姬烈身旁坐下,又朝着姬烈满乎的挥了挥手,嘻嘻直笑:“如果我说了就算,那我就是昊天大神了。”说着,用手指顶了顶天空,却突然回过神来,脸色蓦然一变,匆匆看了看左右。

    身周的士族与平民都在一瞬不瞬的看着场中,谁会去注意一个黄口小儿正在亵渎昊天大神?

    “啪啦啦……”

    放下心来的小胖子吐了吐舌头,将一袋子沉甸甸的刀币扔在面前,按着两腿膝盖,碰了碰姬烈的肩:“四哥,咱们来赌一赌,要是你赢了,这些钱通通归你。若是你输了,小白就归我啦!”

    黄澄澄的刀币在太阳下泛着光,小胖子认真的看着姬烈。虽说小胖子时常欺负姬烈,但姬烈知道,这小胖子对自己并无恶意,且多有照顾。不说别的,一只小白鸟能值几个钱?这里的钱足足可以买下一匹马了!但是姬烈却不想与他赌,便摇了摇头。

    小胖子见姬烈摇头,决定加重筹码,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小盒子,一左一右的挡着姬烈的眼睛:“四哥,你赌也得赌,不赌也得赌,快说,谁会赢?”

    姬烈被盒子挡住了眼睛,再也无法看向场内,但却能听见声音,那是利箭划破长空的尖啸声,紧接着,周围的人群静了片刻,几个呼吸后,人群爆发了,掌声雷动,欢呼如潮:“世子威武,世子威武!!”

    小胖子急了,催道:“四哥,快点,快点!”

    “燕国。”姬烈只得答道。

    小胖子愣了一下,放下遮挡姬烈眼睛的手,无奈的说道:“四哥,你真的是傻么?明明你都听见了,大家在呼喊呢,现在咱们占上风……”

    盒子挪开,眼前回复光明,姬烈看见安国的战车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往无前的扎向燕国车阵内腹,沿途将拦截的燕国剑盾手撞得四分五裂,自己的兄长姬云冷酷无情的拉动着弓箭,居高临下的将箭射进燕国人的咽喉,爆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莲。

    而燕国人却不为所动,仍然维持着较为松散的雁形阵,斜长的两翼缓缓内缩,即便不断有人倒下,却听不见惨叫声。

    姬云在阵中所向无敌,甚至弃弓持戟,斩杀了对方战车上的戟手,差一点便削中躲在车后的燕十八。

    燕国戟手被挑飞的那一瞬间,姬烈看见了燕十八,姬云的长戟与燕十八擦身而过,燕十八一张脸骇得煞白,脖子下意识的向后缩,胸膛却反方向的挺了挺。就在这时,燕国御手一声爆吼,单手御马,单手横戟,重重一戟斩中姬云的戟身,巨大的贯力将夺命长戟格开,并把姬烈震得歪了几歪。

    两车交错,车轱辘上疯狂转动的刀锋横轴将来不及闪开的一名安国剑盾手与一名燕国剑盾手拦腰搅断。血水自腰部溅开,肝肠流满地。

    人群哗然。

    “可惜,可惜……”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安国人顿足长叹,坐在高台上的安君却眉头紧皱,刚才那一幕太惊险了,要是姬云的戟再长一分,便取了燕国傻子的命,一个傻子死了无关紧要,但这个傻子如果是燕侯的儿子,那又不一样了,绝对不能让他死在安国!这姬云是在干什么!想到这里,安君忍不住向自己的傻儿子看去。

    “陷进去了,包围开始合拢了……”姬烈平淡的看着场内的厮杀,嘴里喃喃自语。

    安国战车的活动空间越来越狭窄,虽然仍占据着上风,但却再也做不到像刚才一样横冲直撞,燕国的徒步剑盾手四人一组从四面八方向中挤拢。

    而这个时候,没有人看出来安国已经陷入了颓势,他们只看见英勇的世子殿下正在奋勇杀敌,一次又一次的将燕国战车逼退,胜利仿佛在望。

    小胖子的心思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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