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相信,神态儒雅的上右大夫竟有如此身手?
虞烈揉了揉拳头,眯起了眼睛,不想却因方才那一记对拳将他的袖囊震开了,一个物事“啪”的一声,掉下来了。
此刻,厅内极静,静的让人毛骨悚然,而这轻微的声响反倒使众人浑身打了个激淋,不由自住的向那地上的物事看去,青石板上卧着一个黑不溜湫的东西,样子像是玉,正在石柱上的悬灯照耀之下泛着微弱的光芒,这么硬碰硬之下,它居然没碎。
虞烈低下头去,把它拾起来,瞅了瞅,却自嘲的笑了笑。这东西不是别物,正是昔年燕十八赠给他的那枚玄鸟黑玉,说是可以替他打开燕国的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今天,要不是它突然掉出来,他都已经快将它忘记了。
厅中众人见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物事,都回过了头,又看向那位深藏不露的上右大夫,而上右大夫的眼光却落在虞烈手中的那枚玉上,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利,虽然仅仅是一闪而逝,却让人不敢直视,不过,转眼间,他又回复了儒雅的常态,温和的打量了下虞烈,把握着燕趾拳头的手掌松开,朝着众人笑道:“君子不器不利,器因仁而贵,利因仁而和。你们都是燕国的栋梁之材,怎么可以习那市井武夫?此事就此作罢吧。”
说着,他把跌倒在地的燕止云扶起来,淡然道:“八侯子,你我已看过络邑的桃花,春桃果酒也已饮了,这就走吧。”
燕止云的样子无比狼狈,领口被燕趾撕烂了,嘴角也因老者方才的那一推,擦上了案角,肿得老高,一丝血迹从牙齿里溢出来,他狠狠的看着燕趾。燕趾满乎的挑了挑眉,莫说是一个失势的侯子,就是燕国世子,他也不怵。燕止云又向虞烈看去,目光阴狠如鸠。虞烈把那玉揣在怀里,骤然之间与他的目光对上,奴隶领主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走!”
将每个在场之人都深深看了一眼之后,燕止云一声大喝,挣脱了殷庸的手,气急败坏的向领主府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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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天降妖星()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云层像破烂的旗帜一样翻滚,大火鸟在那些旗帜里穿来穿去。
燕京七虎站在领主府外那巨大的人像前,燕止云的马车孤独的从斜坡上溜下去,样子看上去有些仓皇,上右大夫没有与燕止云同车,他骑着一匹虞烈赠送他的马,长袍的下摆垂在马肚两侧,被风一吹,飘来荡去,颇是悠哉悠战,看来,他的儒雅与悠闲并没有因为燕止云的不满而受到丝毫影响。
在来之前,或许他还是比较看重燕止云的,但在这件事的过程中,燕止云所作所为却太令上右大夫失望了,根本就不像一个储君,上右大夫在燕国是孤家寡人一个,对于他来说,扶持谁都扶持,何必非得把一堆烂泥往墙上扶呢?
“蹄得,蹄得。”
轻快的马蹄敲击着裸露在外的山石,发出更为轻快的声音,上右大夫勒住了马,回过头来,朝着斜坡上的燕京七虎微微一笑。
百里冰神情一紧,高声叫道:“老师,您是不是改主意了,觉得我武德高尚,想要收我为徒?”
上右大夫招了招手。
“遵命。”
百里冰神色大喜,一溜烟的就冲了下去,不多时,他又去而复返,垂头丧气的道:“老师嫌我武德不够,还需打磨与修养,要怎生个打磨法?”
没人能回答他。
百里冰瞪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又对虞烈道:“二哥,老师让你去单独见他,老师该不会是想收你为徒吧?”
虞烈笑道:“若真是那样,我会收你为徒。”
“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叫你老师,而不是二哥?”百里冰眼睛一亮,燕趾和燕武都有些跃跃欲试。
“现在就叫一声来试试,哈哈。”
虞烈爽朗一笑,向斜坡下走去,凹地的风吹着他的头发,有一缕发丝拂着脸上那道伤疤,为他平添几分难以言述魅力,他来到上右大夫的马下,抬着头迎视殷庸。上右大夫也在看他,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这笑容既像是春天里的风人生不起丝毫的防备,又像是最熟悉的人分开了许久,等到故地重逢时,那微笑的、不含心机的打量。
就这样看了一会,上右大夫翻下马来,笑道:“虞烈,把你那枚玉让我看一看。”
玉?
虞烈一愣,老半晌没回过神来。上右大夫指了指他的袖子,他才愣愣的从袖囊里把那枚玉摸出来。殷庸接过玉,在手里细细一阵摸索,眼神很温柔,又把它举起来,逆着阳光去看。虞烈也跟着他看,并没有在那里面发现有什么异样的乾坤。
“是个好东西。”
上右大夫把玉还给虞烈,对着虞烈那一张满含期待而略显犹豫的脸,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翻上马背,催马下坡,又背对着虞烈摇着一根手指,边摇边行边道:“不用担心,我不需要知道它是什么,也不需要知道它从何而来,你们都是好孩子,这个天下最终会属于你们。”
一派儒雅的老者摇着手指头去了,虞烈却怔在风中,老者那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他陷入了沉思。
“二哥!”
“老师!”
坡上传来几声呼唤,虞烈怔怔的回过头来,仰着脖子向坡上看去,他的弟兄们还在等他。
……
命运就像天上的星辰,它们看似杂乱无章,却紧密相连,生命就像那连接星辰的线,从这里到那里不着痕迹,却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
一颗黯淡的星辰从那漆黑的天幕里跳出来,它一眨一眨,伴随着那犹如呼吸般的眨眼,它的光芒愈来愈烈,与另外两颗星星连成一线,仿佛一柄赤焰之剑横曳在天河之上。
“荧惑主岁,司宗妖孽。”
念出这一句话的人在高耸入天的月台上颤抖,他浑身上下都笼在黑袍之中,在那袍子的袖口与领口上绣着白色的日与月,身旁的侍者不安的扶着他那即将倒下的身体,他紧紧的拽着侍者的手,嘴唇蠕动着,却沙哑无声。
侍者只能从他的嘴型上去分辩他想要说什么,犹豫地道:“大巫官,现下宫城已闭,不如明天再去见君上吧?”
“去!”
沙哑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冒出来一样,而大巫官那狰狞的神色让侍者心底发寒,再也不敢违逆。
与此同时,中州大地,上至朝歌王城,下至八百诸侯,不论一个地方都在发生着同样的一件事情,那便是一个个大巫官疯狂的穿行在都城里,巷道里,宫阕里,向他们的王,或是君上回禀着同样的一句话。
“荧惑燎野,守心八方。”
……
天上的星星明灭闪烁,今夜的星辰格外灿烂,在络邑,领主府外,燕京七虎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酩酊大醉,自从虞烈去了陇山与冰河之源,他们就少了一个人,聚会也少了些乐趣,今夜没人管束之下,自然要痛饮一翻。
“唰!”
燕趾突地拔出了剑袋上的剑,踉踉跄跄的走到人像下,用剑指着那天上妖异的星辰,叫道:“终有一日,燕趾必当乘长车,携巨剑,北击冰河,南驱大江,西卷落日,东倾沧海,会尽天下英豪!”
“壮哉!”
众人哄赞。
百里冰从酒坛子里冒出个头来,眯着眼睛朝天上一看,被那耀眼的星辰晃得有些头晕,他想爬起来,却爬了几下都没成功,只得嘟嚷道:“我,我也要会尽天下英豪,哦不,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说完,头一歪,抱着酒坛呼噜呼噜的打起鼾来。
“哈哈。”众人大笑。
“我要周游列国。”老成的百里源红着一张脸,腼腆的道。
“我要学贯古今!”
管落风亮着一双眼睛,燕京七虎之中,只有他略懂一些星象,心中怦怦乱跳。
当下,一个个正值风华的年轻人纵酒高歌,对着天上那连成一线的妖星,发出了慷慨豪迈的声音,就连那正在角落里吃毒蛇的大火鸟都被他们吸引了注意力,它仰头向天上看去,看着看着,突地一声长啸,拍翅而起,直直的向那天穹上的火剑插去。
“二弟,诛邪可真是神鸟啊,你看,在那天上,唯它一鸟,一剑。”燕无痕吐着浑浊的酒气,眼睛极亮。
虞烈半躺在地上,双手反撑在背后,醉眼迷蒙,在他的眼里,大火鸟在熊熊燃烧,在肆意的翱翔,宛若一道奔腾的火焰,的星光都被它遮蔽,而那一柄斜挂在天上火剑,就是那些火焰的源泉。看着,看着,他觉得口干舌燥,胸中似有一支闷锤,正在一下一下的擂着,引得他真想与那大火鸟一样放声长啸。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一撑,挺身而起,抱起酒坛一阵狂饮,殊不知,这酒下了肚没能止渴,反而越喝越渴,他下意识的向腰上按去,却按了个空,忘记了自己没带剑,记忆中却有一柄剑浮现在他的心头,勾得人一阵怅然。这时,他的家臣之首络鹰向他走来。
“家主,蔡贵人请家主前去一续。”
蔡贵人?
虞烈一怔,这才想起来,整整一天过去了,还把那蔡宣给关着呢,方才,燕趾还怂恿着,要他把蔡美人领出来,给大家弹琴助兴,但是,却被燕无痕拦住了,而虞烈自己也不愿蔡宣在此时此刻出来献琴,毕竟,这蔡国第一和他可没什么关系,而他心中的女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卫大神医。
这时,燕无痕神情却一正,一把拉住醉熏熏的虞烈,正色道:“二弟,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你可千万不要,不要……”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
虞烈奇道:“大哥,有话不妨直言。”
燕无痕想了一下,说道:“二弟可知,我们怎会来得如此巧?”
虞烈道:“蔡宣。”
“嗯。”
燕无痕点了点头,沉声道:“燕止云前脚刚出燕京城,《琴语楼》里的人就来找到我。二弟,这样的女人,太过聪明。”说着,缓缓的摇了摇头。
虞烈心头一沉。
燕无痕又道:“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独处燕京,那人又是燕止云,如此行事倒也怪不得她。不过,我之所来,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萤雪。”
“萤雪,她也知道了?”虞烈脸上一红。
燕无痕微笑道:“二弟,萤雪待你情义深重,你可千万莫要负她,她好像早就知道蔡宣在你这里,今日一早,她心神不定的来找我,起初我还不信,后来琴语楼的人来了,我才敢确信,不过,她却命我不许对你提起,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她怕你难堪。”
“萤雪,卫大神医。”
美人情深,虞烈心头涌起暖意如潮,拍了拍燕无痕的肩,扭头便走。
燕无痕会心一笑。
……
微弱的烛火摇动着地上的影子。
老奴隶仍然尽忠尽职的守在窗户外面,不过,他却没有站在矮案上,因为屋里的贵女说要从那里看天上的月亮,对此,老奴隶很是奇怪,按理说,从窗户看出去,是看不到月亮与星光的,只能看见柱头上的灯光。
难道,这位美的不像话的贵女的心里有一轮月亮?老奴隶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他看见他的家主从那一路的灯影里走来。
“络瞳,你下去吧,辛苦了。”
“是。”
老奴隶躬着身子退入了灯影里,在家主的面前,他永远是那般的恭敬,虔诚的恭敬。虞烈在过堂口吹了下风,举步向房门走去。
“你,准备一直关着我吗?”
将将来到门口,屋里传出一个平静而清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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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再见不再见()
石墙上的墙龛里悬着灯,青铜牛灯的两只角也挑着光,室中却仍然显得有些昏暗,石头做的矮案上摆满了各式吃食,有蕨菜大肉饼,酱伴血腥草,熏腌羊腿,看上去色香味俱全,但无一例外,它们来时是怎么样,现在还是那样,一动未动。
娇美活泼的小婵在奴隶领主走进来时,知情识趣的退下了,她与虞烈的女奴一起,说是要去替自家小娘熬些清淡的蕨菜粥。
蔡国第一吃不惯络邑的食物,奴隶领主是一个武夫,口味很重,喜欢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或许是因为一天没吃东西,也或许是因为别的,蔡大坐在床边,跳动的灯光映着她的脸,面色有些苍白。
“你等的人,他没来。”
“我知道。”
“燕止云明天就会离开燕京。”
“我知道。”
“我明天会离开络邑,前往燕京。”
“我知道。”
我说什么你都知道,可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却还要来到我这里?奴隶领主心中愠怒,冷冷的向她看去,她的神情依然平静,姿态依旧端庄,但在那里忽明忽黯的灯光里,却让人觉得她是那么的柔弱。
想了想,虞烈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虽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如她的愚蠢,一如她带给他的麻烦,一想到麻烦,虞烈皱起了眉头:“你想把齐格引来,却怕齐格最终不来,所以,你为自己伏下了另外一条线,因为你知道,不论燕止云想做什么,只要他们一来,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你把你的聪明与愚蠢加诸在了我的身上,蔡贵人。”
“对不起,其实我还派人告诉了你的红颜知已。”
蔡国第一在向虞烈道歉,可是奴隶领主却丝毫也感觉不到她的诚意,她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床边,目光看着窗外,仿佛在说着与她无关的事。
虞烈道:“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蔡宣:“你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也被你关着。”
虞烈斜眼看她:“你一直想让我离开,倘若我真的去了燕京,那么你的谋划便会付诸东流。”
蔡宣轻轻了笑了一下:“你不是说么,人世之事不如意者,常居十之八九,若是你真的要离开,那么就会有别的事情发生,它会让你留下来。”
“留下来帮你挡住燕止云?如果我不挡呢?”虞烈加重了语气。
蔡宣:“那我就真的输了,彻底的一无,不过,我知道你不会那么无情。况且,我知道燕止云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一只落水的鸡,却仍然以为自己是只凤凰,他会以他的尊严,伤害到你的尊严。还因为……”
虞烈冷声接口:“还因为我是齐格的朋友,出于朋友之间的道义,身为领主的尊严,我必须得替你挡下燕止云,是么?”
蔡宣点了点头,仍然望着窗外,没说话。
虞烈有一种挫败感,诚然,如果她不是一个女人,奴隶领主肯定会把她从窗口处扔出去,可惜,蔡宣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娇弱而美丽的女人,在今夜之前,她平静的就像那万年不波的湖泊,在今夜之后,她娇弱的就像寒冬来临前的狗尾巴草。对于这样的一个女人,奴隶领主下不了手。
“你想把我扔出去么?”
就在奴隶领主一坐在地上,恨恨的拿起酒壶倒酒的时候,蔡国第一静静的说道。虞烈倒酒的手一顿,扭头看她,却见她正凝视着窗外的灯光,眸子很清静,没有半点情感:“其实我知道他多半不会来。”
虞烈一怔,下意识地问:“那你为什么?”
“我累了,中州很大,在大江之南,那里的山与水就像墨画一样,那里的人以右为尊。在落日山脉,那里的血信子终年不败,那里还有蔡国、卫国,不论是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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