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只是他表面上的身份,齐国境内有大大小小十多个雇佣军团,这些雇佣军大部份都是来自已经亡国的诸侯子嗣,他们依俯着齐国而生存,用了齐侯的地,吃了齐侯的粮,当然得为齐侯效力,乐芈的另一个身份便是负责这些雇佣军团。战时,这些雇佣军为齐侯而战,闲时,乐芈是个商人,商人当然得在商言商,怎么可能让他们闲着,而能让这些只会战斗的人产生价值办法唯有一种,那便是战争。
此刻,乐凝坐在一片开满剑兰花的草地上,闭着眼睛,神情很陶然,剑兰花的味道,清新而自然。
在他的身后有两名侍女,都是千娇百媚的人物,一个正把着青铜酒盏倒酒,当然是齐酒,在齐国得喝齐酒。另一个侍女拿着一把小扇子正为他赶着那嗡嗡嗡的剑兰蜂。剑兰花盛开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剑兰蜂呢?
乐芈微微一笑,睁开了眼睛,伸了个懒腰向镇子口看去。
镇口竖着一面大旗,上面绣了一只黑色的怪鸟,那鸟阴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凛,哪怕它只是个死物。
过了一会,轻微的马蹄声穿过浓雾传入乐芈的耳朵里,紧接着,蹄声越来越急,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奔腾。他站起身来,向镇外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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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阴与阳的轮转()
潮湿的风中飘荡着血腥的气味。
一只黑色的鸟破雾飞来,在镇口那面大旗上方盘旋了几下,收敛了翅膀,停在了旗颠上面,它与那旗子上绣的鸟一模一样。
镇外的雾很浓,戴着面甲的马头从雾里挑出来,然后是矫健的马胸,修长而有力的马蹄,骑在马上的人顶盔贯甲,披着血红色的破烂大氅。越来越多的人从那浓得化也化不开的雾中走来,他们一个个神情冷漠,冰冷的眼神带着死一般的压抑,如同刚从水里钻出来的厉鬼。数百名奴隶跟在这群厉鬼的身后,宛如一条沉默的长龙,大部份都是东夷人。
披着赤色大氅的人旁边走着一匹瘦马,那马瘦得令人心悸,根根肋骨凸现在外,没有人骑它,反而有一个黑精黑瘦的家伙正牵着缰绳帮助它前行,一镇子,它便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浊气,然后有气无力的卧在一片嫩草中默默的啃食着。
奸商乐芈就站在马旁,那些嫩草是他提前命人去云麓山深处寻来的,草叶嫩绿如芽,里面伴着的精料大豆是用温水浸泡过的,老马牙齿不好,吃不得生豆。
但凡雇佣军都有些怪脾气,雒国的青狮军团在战后必然会祭祀先烈,具国的红枫军团则会在战前请巫官跳上一阵战舞,霍国的蝎子军团喜欢烧杀掳掠,他们死得很快,就死在乐芈的手中,因为没有一个雇主愿意雇佣这样的军队,乐芈奉大将军的命令,封锁了蝎子军团驻地他们活活饿死在里面,听说,临死之前他们还在互相杀来杀去。
然而,鬼车军团与众不同,他们杀人比谁都狠,却从来不杀敌人以外的人,对着无干的人动上一根手指头,他们也嫌浪费力气,他们就像商人一样付出血水与汗水,换回来生存与壮大的权利。
这一点,乐芈很是欣赏。
不过,他们也有怪脾气,每逢战事,披着血色大氅的人就会骑上那匹瘦马,沿着战阵缓缓行过,每当这一刻来临时,这些从地狱里爬起来的人便会陷入疯狂,噬血一般的疯狂。对此,乐芈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是一位商人,而不是名家子弟,他用不着去深究事情背后的原因,他只需懂得如何运用巧妙的手段让群魔鬼唯命是从,把那瘦马高高的供奉起来便是其中的手段之一。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乐芈抚了抚老马的脖子,走到那披着血色大氅的人身旁,指着镇子里存放兵器的仓库,笑道:“一百套重甲,五十套马甲,四百面铁皮木盾,三百柄重剑,一百八十支长戟,长短弓一百二十具,箭矢若干,尚有三辆战车,而今尽已入库。”
闻听此言,披着红氅的人神情一怔,半晌,回过头来凝视着乐芈,冷声道:“多了一半。”说着,因为比身长七尺有余的乐芈矮了半个头,他退后一步。
“多出来的是预付。”
乐芈笑道。
……
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斜斜的钩月在星河里摇来摇去。夜里的云雾镇格外安静,四下里没有半点声音。
宝剑横在剑架上,温柔的夜风从窗户里翻进来,摇动着案上那一点微弱的灯火,他跪坐在席中,歪着脑袋凝视那剑架上的剑。
八年,转眼即逝。
他不再是少台城里的贱奴,也不再是侯子的侍女,他忘记了娘亲在临死之前教自己唱的那首歌谣,甚至也忘记了自己的模样,他所记得的就只有这柄剑与这冰冷的铁盔。是的,他仍然穿着一身铁甲,戴着铁盔,并不是因为害怕被人看见他的模样,而是深怕一脱下来,就会情不自禁的哭泣。
今夜,他正在卸甲,却未哭泣。
微微摇动的灯光里响起了歌声。
“春阳清兮,照我新衣,夏星皎兮,抚我莹鬓,秋月明兮,吹砥我襟,冬雪洁兮,覆彼我膝……”
轻柔的歌声如丝似絮,仿佛一支温柔的手正在轻轻的抚平伤口,在那飘忽不定的灯光里,他卸下了手甲,把手浸入温热的水盆里,水盆里的水逐渐蕴成一片淡红,他洗干净了手上的血污,把手伸到灯下一看,十指纤细如玉,多一分则太肥,减一丝则太瘦。
那美丽的手解开颔下的系带,捧着铁盔往上轻轻一提,霎那间,瀑布般的头发飞扬而下,他怔住了,良久,冲着对面的铜镜笑了笑,那铜镜里的人可真美啊,细细的眉毛,明亮的眼,翘挺的瑶鼻,小小的嘴,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动人,又是那么陌生。他记得,有个人曾经暗自嘀咕,说这镜子里的人长大了,一定是个祸国殃民的角色,如今看来,却也不假呢。
想到这里,他翘起小巧的嘴角,想要嫣然一笑或是莞尔一笑,但是动作颇是生涩,皮笑而肉不笑,他并不气馁,眨了眨眼睛,想让镜子里的人眼睛里冒星星,然而,那镜子里的美人儿却令他失望了,她那双明亮如雪的眼睛里闪过的不是星星,而是冷酷寒冰。就算如此,他仍不放弃,开始手忙脚乱的卸甲,换上了一套明黄色的深裙,穿上了小巧而精致的翘头绣鞋,又从矮案的暗格里捧出一个锦囊,那里面有一条垂络流苏,他定定的看这美丽的丝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摒住了呼吸,小小心翼翼的把它取出来,用嘴唇衔着,双手把那雪爆般的长发松松挽到背后,再把那丝带系在脑后。
对着铜镜,侧身提裙,瞥了一眼。
转了一个圈,再瞥一眼。
“格格……”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确信已经适应了现在的模样,便把那剑架上的剑取下来,负上背后,推开房门,沿着空无一人的狭窄长廊走去。
因为穿着薄底绣鞋,石板潮湿而微冷,那爬满青藤的廊壁两侧挂着气死风灯,夜风吹过来,摇不动灯光,微微有些冷。他抿了抿嘴,双手一晃,手里多了两样怪异的兵器,弯弯的,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他提着那兵器前行,仿佛这样便可以抵挡寒冷与胆怯。
是路,便会有尽头。
他来到一处地方顿住脚步,这里是云雾镇最靠近大山的地方,也是鬼车军团的禁地,除了军团长与七位首领,人不得靠近,如有擅闯,即杀无赦。
“小虞?侯子。”
瞎了一只眼的壮汉守在黑暗里,他看着从两排微弱灯光里走来的那个窈窕女子,揉了揉眼睛。
“小虞。”
那个身穿明黄裙子的女子微微一笑,走到壮汉的身旁,把地上的板斧捡起来,塞到他的手里,然后直直的凝视着他,神情很恬静,声音很肯定。
“小虞真美。”壮汉呆了一呆,憨厚的一笑。
女子莞尔一笑,相较方才,动作自然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那漆黑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沿着熟悉无比的道路摸黑前行,直到眼前一亮。这是一个山洞,洞里燃着束束火把,洞中很干燥,地上铺着草席,摆着矮案,六个人分案而坐,有人在默默饮酒,有人在大块吃肉,也有人正在无声的拭剑,而坐在左首的那个黑精黑瘦的人正在低声的说着什么,两人那斜长的影子投入洞中,他止住了话头,站起身来。
“侯子!”、“侯子!”
众人纷纷起身,朝着影子的来处行礼,转眼间,那女子走入洞中,六人俱是一怔。
“小虞?”黑精黑瘦的人张嘴吐出两个字,一副怪异的神情。
女子面色不变,淡然的走到最正中的位置坐下,把背后的剑取下来,放在案左,问道:“小黑,你派去燕国打探的人回来了么?”
“臣,公孙一白。”
黑精黑瘦的小个子脸上一红,据理力气。谁知,女子却根本不睬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半晌,他被女子看得心里发怵,低下头来,轻声道:“探子已回,仍无所获。”
八年了,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便会派出探子万里迢迢的前往燕京城,探知一个已经消失了八年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那女子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按在膝盖上的食指也翘了翘,名叫公孙一白的小黑瞥见了她的这个动作,脖心骤然一冷,下意识的缩了缩。
洞中石柱上的火把摇来晃去,气氛冷若寒冰,众人都有意无意的看向那女子,最是那名黑衣人,他凝视着女子案上的那柄剑,眼底藏着一丝深缠于心的痛楚,抹也抹不去。
那女子闭了下眼睛,仿佛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来时,神情已然平静:“说说看吧,该如何应对?”
众人松了一口气。
公孙一白赶紧道:“回禀侯子,臣以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莫论那位上将军作何打算,我们鬼车军团都是身不由已,何不将计就计,既还人情,且取要塞,又夺北路?”
“往北夺路?夺了北路,咱们是去燕国,还是入雍国?我的大巫官,公孙一白!”女子定定的看着公孙一白,冷然一哼。
公孙一白神情一变,沉声道:“侯子,当年之事,事发突然,臣确实没有料到劫粮之时竟然会遇上齐国大军,就此被乐凝拘来齐地,一困八年。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咱们在齐国得以壮大,并且建立了鬼车军团,若是在此时打开要塞,莫论往北往南俱可有所作为。”说着,神情悻悻。
而他们这一群人,正是当年姬烈的护卫们。八年前,身为巫官的小黑,一时不慎迷了路,把众人带到了齐国大军的背后去劫粮,结果很惨,几乎全军覆灭,要不是齐国的那位上将军乐凝突然对黑衣宋让感了兴趣,恐怕他们早已成为刀下之鬼。因此,众人埋怨了小黑八年,不过在小黑的心里却不这么认为,他想,要不是那一次歪打正着,天下虽大,却再也没有比齐国更适合鬼车军团生存的土壤了,去燕国干什么呢?侯子已经死了,就算要血债血偿,那也得有力量才行啊。
这时,那一直闷不作声的剑盾手姒英说话了:“若是去旬日要塞,伤亡姑且不论,能否夺得要塞也不论,只论将来,如果有人得知是咱们鬼车军团暗中破坏了伐楚大事,那天下虽大,就再无我等容身之处了!又谈何往南赴北?更别说为侯子复仇!”
“乐凝乃是何人?”
小黑巫官站在一块石头上,大声道:“乐凝是齐国的上将军!此事若是泄露出去,不仅我们鬼车军团会遭受覆没之灾,就是齐国也会被天下人唾骂!那么,他的上将军之位还能坐得稳吗?齐侯震怒之下,他的项上头颅还能保得住吗?”说到这里一顿,微笑道:“因此,应该担心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位上将军!”
“确是如此,但你就不怕乐凝过河拆桥?”姒英冷声道。
一听这话,小黑巫官神情一颓,良久,把手一摊:“我们别无选择,不过,生即是死,死即是生,阴与阳的轮转,向来都是一念之间。我们被困在东境八年,我们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我们虽然勇猛无敌,但却算不得强大,而这都是拜乐凝所赐。如今,我们必须做出选择了,据我所知,宋侯将死,宋国已然陷入大乱!而流渊河的南岸,听说那位安君也快死了,时不我待!我们也没得选择,要不然,我们就是下一个蝎子军团!”说完,涨红了一张脸,看向坐在正中央的女子。
众人看向女子,八年来,她向来不管事,然而,每到决择之时,却是她在拿主意。
此刻,落针可闻。
她慢慢站起身来,默然的把那柄从来没有出过鞘的剑背上身后,说了一个字。
“去!”
……
江山近些天会存些稿,用以面对上架后,过两天就恢复两更。还是那句话,希望喜欢这书的书友多多,。
第六十二章 羊入虎口()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虞烈起了个大早,在领主府门前练习剑术,生逢乱世,活着的人丝毫也不容懈怠,陪他对练的是他的家臣之首络鹰。络鹰是名剑盾手,力重剑沉,每一击都是石破天惊,俱是杀人的招数,谈不上美感。
大火鸟从他们的头顶上方掠过,看来它是去领地外面的绝壁上寻找它的手下,那一群风猴去了。
老奴隶起得比虞烈更早,他与那个名叫妫漓的年轻人一起,用一辆平板车拉着年轻人新造的木牛,他们要去领地里试一试这木牛的功用。老奴隶一直在心疼那些用在木牛上的铁,若是这木牛中看不中用,那么,他会把那年轻人狠狠的训上一顿,并且会用委婉的方式再一次去劝他的领主。
练了一会剑,出了一身汗,虞烈刚刚把剑放下,一名年轻女奴便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过来。
洗了把脸,精气神为之一清,虞烈走到那石像前,举目向自己的领地看去。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把这片凹地照得五彩斑斓,清晨的微风里有露水的气息,更参杂着一丝甜腻,这是三月桃花的味道。
在那片灿烂的桃林后面有一片平整的空地,新来的几百名少壮奴隶站在那里,络侯与络风正在为他们发放甲胄与兵器。阳光照在那些少壮奴隶的脸上焕发着异样的朝气,他们神情雀跃,因为谁都知道,跟随领主出战,只要获得足够的功勋便可拥有自由,对于奴隶来说,自由,那是一样奢侈而又令人难以抗拒的东西。
虞烈回到领地已有数日,每天都过得很悠闲,在这平静的日子里,他的老奴隶与三位家臣首领已经为他前往旬日要塞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包括从奴隶里挑选合格的战士。如今,万事已备,只欠东风。不过,在那东风来临之前,虞烈还得做一件事情,那便是返回燕京,而在回到燕京之前,他一不小心,遇上了点小麻烦。
现在,这小麻烦来了。
小麻烦出现在这清晨的阳光里,正是那蔡国第一蔡宣,她走到虞烈的身旁,与虞烈隔着若有若无的距离,轻声问:“你几时走呢?”
虞烈道:“这是我的领地。”
“我知道这是你的领地,可是你应该回燕京了,那里有人在等你。”
清晨的一缕微风拂动着她的头发,其中有一丝飘到虞烈的脸上,微麻而微香,虞烈不为所动。蔡宣下意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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