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从战,身侍铁甲与寒剑,枕雪而眠,年轻人已经不知道蕨菜大肉饼为何物,一想到那热腾腾、香喷喷的美味,他不禁咽了口口水,说道:“现在就去,何必等到稍后。”
“咦?”
燕却邪眉梢一挑,罕见的,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定定的看着虞烈:“好小子,你是打仗打傻了么?你去了三年,现在载誉归来,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轻易岂会放过你?咯,你看……”说着,眉锋一转,看向巷子口前的一排梨树。
年轻人扭头看去,在那深深的巷子口,一排茂盛的梨树下,几个身影正在躲躲藏藏,很显然,他们是来找年轻人的,但有燕却邪在,他们又不敢上前,其中,就有那为年轻人抱不平的燕却邪之子,燕趾。
燕却邪仿佛并未看见自己的几个儿子也在里面,他冷着一张脸,说道:“去吧,不过,你要记得,萤雪可在家里等你。嗯,顺便把那几个臭小子给我捉回来,我要考究他们的兵法与剑术,你师母说,这些年他们欠缺管教,简直是不成体统。”说完,威震天下的燕大将军一抖马缰,竟然绕过了那条回家的捷径小弄巷,朝另一条巷子奔去。
“虞烈!”
“你小子总算回来了,快走快走,我们早就在《琴语楼》里为你订下了大大的一桌庆功宴。再迟片刻,恐怕就听不上蔡国第一大蔡宣的琴声了。”
燕却邪一走,那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便奔了上来,把那年轻人团团围住。而那只一直飞在年轻人头顶上方的大火鸟也朝着年轻人欢快的叫了一声,随后,调转翅膀朝着城中某处飞去。看来,它也有急着想要去见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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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燕京七虎()
自古以来,蔡卫之地多。
蔡国第一蔡宣,享誉天下已有多年。
蔡宣擅琴,传闻当年孔夫子周游列国时,游历至蔡地,因为错过了入城的时间,便夜宿在城外,正当他睡得迷迷蒙蒙之时,突然在梦中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那琴声好像是从天上月宫坠下来,恰若一片随风辗转的叶子,勾得人心欠如丝,思绕如绪,于是,孔夫子醒了,从帐蓬里爬出来,一路沿着琴声追寻,连鞋子都没穿。
孔夫子的弟子由路追随在他的身旁,两人来到一处高墙大院外,琴声便是从那里面传来,隔着稀蒙的月光与幽静的竹林,孔夫子与由路听得痴迷忘返,不知不觉竟已天明。
琴声止了,那弹琴的人好像知道有人在院外听琴,便蹬上了高墙,抱着琴朝着二人俏生生的行了一礼。由路赞道,美也,斯美也,可与明月争辉。孔夫子也道,美也,斯美也,可使人忘乎于神也。由路说的是人美,夫子说的是琴美,不管是人美还是琴美,自那而后,蔡国蔡宣之美名传遍天下。而那一年,她才十二岁。
《琴语楼》不是燕京最大的酒肆,却是燕京最为知名的酒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蔡宣在这里。三年前,蔡宣突然到了燕京,以一曲《风吟和煦》震动了整个燕京城。从那以后,或许是喜欢上了燕京城满城的梨花,她留在了燕京。而这,显然是燕人喜闻乐见的,每逢月圆之夜,不知有多少人慕名而来,守露终宵,只为听一听她的琴声。
圆月流萤,华灯初上。
琴语楼内座无虚席,就连外面的街道上也停着一辆辆马车,车内都有人,他们当然是因为没订到位置,却又想听一听蔡宣之琴。其中,有不少人是学宫里的士子,这样一看,又或许他们只是在仿效当年孔夫子墙外听琴。更有人直接在路上铺了张草席,把棋盘摆在席上,借着天上的月光与楼里的灯光悠闲的落着棋子。
这时,那拥挤的街道上行来一辆马车,驾车的车夫避过人群直接停在了酒肆的门口。从车里面走出一个人,那人抬头看了一眼酒肆的招牌,嘴上一笑,大步入内。
他自以为行事低调,却不想还是有人把他给认出来了,就听那下棋的人低声道:“八侯子燕止云果然是每逢月圆之夜必来啊,莫非他真的以为蔡宣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不成?”
坐在他对面的人笑道:“蔡宣若欲富贵,天下何人不可嫁得?你瞧,那一位,身份尊贵,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来人了,这一位没有乘马车,他穿着一袭白衣,一路衔着月光步行而来,腰上悬剑,步伐稳健,行进间自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度,走近了一看,却是一位年轻俊朗的贵族。这人与方才那人一样,他抬头瞅了瞅酒肆的招牌,淡然一笑,按剑入内。
“齐格,齐国的世子,目无余子,眼高于顶,他竟然也来凑热闹,平时可不见他来。”
“蔡宣之美,果然名不虚传呀,你再猜一猜,下一位来的,又会是谁?”下棋的人挽着袖子把子一落,向街道的另一头瞟了一瞟。
坐在对面的人扭头一看,答道:“我当是谁,原是南楚蛮夷,他如何懂得欣赏蔡宣之美?”神色悻悻。
下棋的人笑道:“大江之南方圆数万里,南楚独占一半,今日之南楚,国势之强盛,足可媲美雍齐。”
对面的人不屑道:“若非雍齐燕宋自伤于内,岂容南蛮逞威!蛮夷就是蛮夷,不修古礼,嚣妄独尊,他日,雍公必会赶其入江。”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
“哼!”
一声冷哼遥遥传来,说话的人面色一变,连脖子都硬了起来,坐在他对面的人淡然一笑,‘啪’的一声落子。而在他们的对面,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个年轻人,他走路极快,也不看左右,只顾着前方,等走到两位下棋人的身后,他冷冷的凝视了二人一眼,却没有说一句话,昂首阔步跨入酒肆,他的护卫则留在了外面。
今夜人多,护卫侍从不得入内。
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多时,街道中又行来一群人,这一群人狼行虎步,边走边说笑,其中有个人竟然穿着一身的甲胄。
方才奚落南楚人的那人眉头一皱,正想讥笑几句,不想对面的人却连连摇头,他凝目一看,认清了人,赶紧闭上了嘴巴,这一群人他可招惹不起,个个都是燕京一霸,又称燕京七虎。
其中有燕大将军的三个儿子,燕无痕、燕趾、燕武,卿相管离子的幼子管落风,百里大夫的两个儿子,百里冰、百里源。而走在最中间的,那个穿着铠甲的不合时宜之人,当然就是刚刚凯旋归来的燕大将军最得意的弟子,燕国二等男爵,燕京七虎的老二,虞烈。
燕京七虎来到酒肆门口,一涌而入。
此时已是云破月出花弄影的初宵,琴语楼内熏香蓼蓝,俏丽婀娜的侍女们来回穿行,脚步落得细碎,不论是雅间还是棋房酒舍都是一派静澜,宛若人间仙境。
燕京七虎一来,顿时打破了这清冷的幽静,一群人说说笑笑直往楼上奔,酒肆内的侍从们神情一变,低下了头,侍女们恬静的微笑着也不敢拦。
“虞烈!”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上有人推开雅间的窗户,朝着正在爬楼梯的一群人大声叫道。
燕京七虎在楼梯上顿住脚步,纷纷向那人看去。
燕趾眉头一挑,提着拳头,冷声道:“又是那个南楚小子,被揍得还不够么?今夜月色正好,适宜动手。”
燕京七虎的老大,燕无痕皱眉道:“四弟莫要鲁莽,好歹楚舞也是父亲的记名弟子,二弟别理他就是。”他们一群人称呼对方时,用的是燕京七虎的排行。
燕京七虎里的老幺,最为老成的百里源道:“大哥说得正是,二哥今日凯旋归来,何必坏了兴头,咱们喝酒听琴,不理他。”
谁知,他的兄长百里冰却笑道:“你小子嘴里一套,心里一套,当初是谁提着麻袋把他给笼了的?那一顿黑拳,你可没少打。”
“哈哈。”一干人等笑起来。
“虞烈,你且上来!”楼上那人又叫。
燕京七虎人人色变,怒容上脸,琴语楼里的侍从侍女面露惊色。
莫不是,今夜要上演一场燕京七虎大闹琴语楼?有那聪明伶俐的侍女凑着个空档,悄悄向酒肆内快步走去,显然是去搬救兵了。
“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来。”
熟料,那名叫虞烈的年轻人却淡然一笑,分开众人,提脚便往楼上走。上了楼,沿着一排竹篱隔的雅间一直走到最里头,虞烈停住脚步,径自推开门,走进去。
“你还敢来?”
雅间里仅有一人,一案、一席,并无侍奉的侍女,那人年约十八九岁,鼻似悬胆眼若钩,面色略黄,眉毛又浓又长,坐姿也不老实,歪着肩膀靠在墙壁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物事,目光直逼虞烈,仿佛恨不得把他一口给吞了。
虞烈身上穿着甲胄,一坐下来便锵锵直响,笑道:“我为什么不敢来?”
那人凝视着虞烈,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物事重重扬起,却又轻轻拍在案上,冷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里是喝酒的地方,听琴的地方,有什么该来不该来?”虞烈看了一眼那案上的物事。
这是一枚白花石做的兔子,手工精美,惟妙惟肖,是孩童的玩物,那石兔浑身发出柔和的光芒,就像玉做的一样。玉就是玉,石就是石,而石头是不会发光的,除非把玩它的人对它爱不释手,才会使它包上一层玉浆。
虞烈注视着兔子。
那人脸上一红,手掌一抚,漫不经心的盖着石兔,顺手缩进了袖子里,扭头向窗外的月亮看去,说道:“你走之后,萤雪每日都会去你住过的院子里吹埙。我若是你,我绝对不会离开她半步。绝不。”他的声音很淡,却异常肯定。
虞烈脸色一冷,站起身来。
那人回过头来,嘴角一翘,冷笑道:“怎么?又想和我打一架,我告诉你,如今你未必能打得过我。”说着,按上了案上的剑,挑衅的看向虞烈。
虞烈脸上的伤疤跳了一下,一个大跨步抢过去,一把就将他给提起来了,扬起拳头抵在他的鼻子上,用力的揉,把那人揉得冷汗直冒,他却冷声道:“楚舞,今天我不揍你,但是,倘若你再敢觊觎萤雪,别怪我辣手!”说完,重重的将那人掼在地上,转身就去。
“虞烈,你这个蠢货,你就是个蛮夷!”
身后传来那人因为压低声音而显得沙哑的骂声,虞烈却毫意的笑了笑,穿着一身甲胄从一群衣冠楚楚的士子们面前走过。
众人避开他。
当途经一处雅间时,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那人举起手上的三脚青铜酒盏,朝着他邀了一邀。
虞烈大步入内,笑道:“你也来了。”
白衣人扣了扣案,示意他坐下,提起案上的酒壶,为他斟了一盏,淡声道:“尝尝齐国的酒,算是为你庆功。”
虞烈一口喝干了酒,笑道:“相较于齐国的春酒绵而不烈,我还是更喜欢燕国的抹刀子,大冬天里饮一口,从头烧到脚。”
白衣人抿了一口酒,慢慢的把背抵向墙,举止优雅,神态高贵,眼光如雪:“冰河之源有那么冷么?”
“满目唯白,冰川连天,是你想象不到的冷。可惜你和我不一样,不能随燕师一起出征,要不然你就该在那里冻成一坨冰了,看来看去,倒是恰好。”虞烈笑笑,瞟向白衣人衣服上那些华丽的纹饰,神态玩味。
白衣人大度的一笑:“喝你的酒去吧,听完琴,早点回去。”
“走了。”
虞烈抖着甲胄懒懒起身,又是一阵嘎啦嘎啦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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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不怕被砍脑袋么()
当琴声响起的时候,正是虞烈一脚踏出白衣人房间的时候。
那清新如丝的琴声仿佛是一缕清风,它不知从哪里来,一寸一寸的就叠翠了青山,催绿了大地,在那腐败的杂草根上绽出了一点碧绿滴水的嫩芽来。而这个时候,人们才察觉到它的存在,它如绢似流,似玉珠倒挂,一颗一颗从云颠滚下来,滴破云彩,挂在树梢,打湿鸟儿的翅膀,融入大地,化成一汪清泉,轻快的起伏,在那青石间越逐越远。
《风吟和煦》
它来的可真是时候,就算燕京七虎与那南楚人当真打起来了,只要听见这琴声,肯定也会化戾气为祥和。
虞烈靠在栏杆上,看那弹琴的人。当然,蔡国第一蔡宣岂是那么容易见的?她在二楼悬挂大盘棋的地方弹琴,有四面千秋梨花屏替她遮掩东西南北,听琴的人看见的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剪影,不过,纵然只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剪影,也令那些听琴的人悠然迷醉,神移魂消。
“怎么?迷上了?”
白衣人端着三脚青铜酒杯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他身上的衣服上下尽白,却不是雪白,而是一种玉白,五行之金,正是苍青玉白,在那衽边、衣领与袖口的地方绣着繁复而精美的花纹,衽边是常见的‘回’字纹,衣领与袖口却是一种飞天神兽,那神兽脚踏沧海,背托红日。
这是齐国的标志,齐国发源于东海之滨,传说中,这飞天神兽可吞风化雨,降九天玄火,端的了得。
虞烈眯着眼睛看那神兽,戏道:“蔡宣之琴确属天籁之音,不过,我却是个俗人,不会欣赏。我只会喝烈酒,图个好听,不像某人一副神醉心迷的样子,便连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来。”
那白衣人比他年长两三岁,气度稳健,听他奚落也不恼,径自走到栏杆前,看了一眼那受人瞩目的地方,淡然道:“天下之大,诸侯如林,东南西北各有喜悦之音,卫、蔡之音乃是靡靡风雨,而雍国犹擅大气磅礴,燕国最是浑厚沧凉,宋国尽多张扬,至于大江之南也有华美之音,而我齐国……”
琴声,却有一名侍女朝他们走来。
虞烈接口道:“齐国之音便如齐国之酒,绵而不烈,绕来绕去,使人听上去昏昏欲睡。”
白衣人笑骂:“偏就是你,把齐国的酒贬得一无事处,我还没与你算帐,如今又来糟贱齐音。”说到这里,神色却突然一正:“若是天下一统,尽闻一音,却不知又是何种景象?”
虞烈神色一变,耸了耸肩,正准备说话。
这时,那名侍女已经转着竹廓来到近前,朝着两人施了一礼:“我家小娘听闻二位论音,知道二位必定是音道大家,故遣我来,问一问二位,可否一试其艺?”
隔得这么远,还一边弹琴,她居然也能听见?虞烈心头一惊,向白衣人看去。那白衣人却漠不关心的一笑,捉着酒杯,度回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那侍女见白衣人走了,也不为奇,抿嘴一笑,又道:“我家小娘识得齐殿下,也知今夜必有贵客前来,却不知贵客能否……”
“罢了,罢了,我可不是什么音道大家,你要寻的人在那里。”虞烈连连摆手,指了一下白衣人所在的雅室,绕过那名侍女,提步就走。
此时,琴声已经尾声,那最后的一抹尾音极为漫长,好似一声幽长叹息。听琴的人都忘乎所以,只有虞烈一人抖着甲胄在那人群里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挤到众好友所在的雅室。
推开门。
室内静悄悄的,熏香百折不挠的撩着,酒坛上的封泥已经揭开,浓烈的酒香肆意扑鼻,案上的菜肴琳琅满目,都是大肉大骨头,室中之人神情却各有不同,有人面露潮红,有人嘴角含笑,更有人望着窗外那轮圆月发呆,也不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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