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雪。”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从那台阶上的一群妇人里走出一个面目姣好的女子,约模三十上下,柳眉杏眼,唇红齿白,笑起来格外恬静,她走到卫萤雪的面前,蹲下身来,拉着小女孩的手左看右看,眼里尽是疼爱:“萤雪,快猜猜我是谁?”又扭头对身后那一群妇人笑道:“都愣着干嘛呢,还不来与萤雪见过?”
“姑姑,小姑姑。”
一群妇人都走了下来,围着美丽的小女孩行礼,行完礼后赞叹不已,她们就像看珍奇宝贝一样,把卫萤雪看得小脸蛋通红,她有些不安的闪着眼睛,在从人群里寻虞烈,却发现虞烈远远的站在梨树下,静静的看着她笑。
“哎,我的宝贝小萤雪。”拉着卫萤雪的那女子脆脆的应了一声,一把将小女孩搂入怀里,爱怜的磨着脸蛋,眼泪却悄悄的流了下来。
“姑姑别哭,虞烈过来。”
卫萤雪伸出小手抹干净那女子眼角的泪水,又向虞烈伸出手。虞烈讪讪的走到妇人群中。卫萤雪拉着他的手,扑扇着大眼睛,对众妇人道:“这是我的虞烈。”
“啊。”
一干妇人愣住,虞烈傻了眼,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样介绍自己,而小女孩却一本正经,且略显担心的看着那为首的女子。
稍徐,那女子抬起头来,打量着虞烈,此时夕阳已沉,门口的风灯映着虞烈的脸庞,他身处众妇人的目光之中,神情泰然自若,不卑不亢,一如他身后的那两株雪梨树,标秀孤拔。
‘却是个不错的少年郎呢,气度不凡。’女子在心里暗暗赞了一下,她是燕却邪的发妻,身边的妇人都是她陪嫁的侍女,早在月前她便收到了夫君的来信,自然知道与老神医同来燕京的不仅有自己的侄女,还有一名被侄女所救的,来历不明的蔡国小孩。
“虞烈见过燕夫人。”虞烈行礼。
“远来辛苦,把这当自己的家。”
女子微微一笑,算是还礼,拉着卫萤雪的手走向宅子,卫萤雪又拉着虞烈,小女孩拽得紧紧的,深怕虞烈一转身就不见了。
……
夜月澜静,高高的悬在燕京之颠。
青铜灯在案上吐着光,这灯的模样虞烈还是第一见,它不是常见的三牲五畜灯,也不是为诸侯们所偏爱的青铜玉树灯,而是骆驼衔草灯。
骆驼在中州大地上很少见,只有极西极北的沙漠里才会偶然发现它的踪影。这只青铜灯铸得惟妙惟肖,足见技艺高超,而它能摆在这里,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燕国的铁蹄已经到达了那浩瀚无垠的沙漠。
燕国崇尚武功,世人常言,好战的燕人骨子里流的是铁与血,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一日都在战斗。
剑架上撑着一柄剑,虞烈走过去,剑架并不精美,已经生满铜绣的、青铜铸的侍女跪在地上捧着剑。
取剑在手,入手极沉,用力拉剑出鞘,光寒一寸一寸展开,试了试锋,却并不锐利,燕人的剑就如同燕人的骨头一样,它们能承受重砍重击,百折而不挠。
虞烈以前也有一柄剑,如今却不知流落何方,他把剑又放在剑架上,走到矮案后,跪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把那只黑玉雕刻的玄鸟拿出来,对着案上的灯火,细细的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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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初来乍到就逞威()
这只是一枚普通的黑玉,雕工称不上精美,甚至有些粗燥,就像是顽童信手雕刻而成,逆着灯光一看,也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像雍都贵女赠给卫萤雪的那枚绿宝石,内中还有乾坤。
“燕十八。”
虞烈念叨了一句,用拇指抹着那玉雕,心想,燕十八说,有人到了燕国求燕君把我弄到燕京,那人是谁?燕十八给我这枚玉雕,说或许有一天我能用得上它,现在是不是就是那一天?而今,我与小虞她们分开了,能证实身份的国书也已丢失,是不是可以把这玉雕交给某个人?该交给谁呢?我又为什么要去证实这个身份呢?
小虞她们肯定落入了宋伯约的手中,对于贵族来讲,杀害已经投诚的忠诚武士,那是不被昊天大神认可的,她们的性命应该无忧,现在或许就在宋国的阕城,成宋侯的护卫。
一想到那个明艳的小侍女成为仇人的护卫,虞烈心中一痛,那痛楚起先只有一丝,它从记忆深处冒出来,东绕西缠,竟然越来越强烈,他的手指在轻轻的颤抖,险些连玉雕也握不住。
我应该去证实这个身份,不为别的,就为我曾经许下的诺言。还有萤雪,我答应过她,会永远陪着她,大丈夫处世,一诺千金。
是的,他许下的诺言有很多,而那些诺言都需要强大的力量才能实现,至少,他现在应该燕京学宫去学习,也应该想办法拜燕却邪为师。若是那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是很难办到的,安国虽小,但不论如何也算是个诸侯,如果他用心,这一切,或许都能办到。
虞烈把黑玉雕放入盒子里,塞入袖子深处,自从那次妇人把它翻出来之后,他再也不会把它藏在怀里,而是在袖子里加了个袖囊,并且在囊口打了个死结,这样,它就不会轻易的暴露在别人的眼前了。当然,也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它的存在,至少卫萤雪也知道,不过小女孩显然对这做工粗燥的雕刻并不感兴趣。
“咕咕。”
大火鸟从窗外翻了进来,现在,只要虞烈不是与它阴阳相隔或是隔海对望,不论飞得多远,它总能找到他,把它那颗硕大的脑袋往虞烈脸上凑,也不管它额头上的那几根逆羽坚硬如刺,磨得虞烈脸上火辣辣的疼。
或许,它是在报复我,在它小时候,不经过它的允许便抚摸它的逆羽。
虞烈站起身来,微笑的抚摸着它的逆羽,如今,他再也不能将它抱在怀里了,就算它收拢翅膀,那也是一个庞然大物,虞烈站着也只不过比它高了些许,而之所以起身,只因为这样抚摸它的逆羽一点而已。
大火鸟很享受虞烈的抚弄,它抖擞着脖子上的羽毛,拿长长的鸟缘去啄虞烈的头发,里面当然没有糠皮粒,而它现在再也不吃糠皮粒,它打开合拢的翅膀,从它的腋下扑咙扑咙滚出一堆圆溜溜的东西。
蛋,一枚枚毒蛇蛋,月光浸进来,照在这些大小不一的蛋上,它们有的身具艳丽的花纹,有的就像生冷的石块,但无疑的是,它们的父母肯定都已经了大火鸟的肚子。
虞烈当然不会吃蛇蛋,因为这是卫萤雪强烈反对的,他指着那些蛋,命令大火鸟:“尽快吃光,别让萤雪看见。”
“咕。”
大火鸟得令,用翅膀将那些蛋统统扇到门后,啄开蛋壳,滋啦滋啦吸起来,不多时便吃得一干二净,回头向虞烈看去,却见虞烈已经爬上了床,正把双手放在头下。于是,它嗖的一下,翻了虞烈的床,静静的卧在虞烈的身边,还把那大翅膀盖在虞烈的身上,这样,虞烈就不用盖被子了。
或许,不管我是不是傻子,是蔡国的虞烈还是安国的姬烈,它待我的情谊永远也不会变。
嗅着大火鸟身上的腥气,虞烈的眼睛一闪一闪,就像那天上的星辰正在明灭闪烁,渐渐的,困意袭来,他抽出放在头下的手,翻了个身,搂着大火鸟的脖子了梦乡。
……
“侯子,你在哪里?”
“啊,它在这里。”
“,……”
三月的阳光温暖而和煦,它将光芒播向这个世间,不分贫贱于富贵,院子里,一株参天古梨树下,一群小孩正在笑闹着追逐,虞烈却犹在梦中,他躺在床上,眉头时皱时舒,有时,他会张大着嘴巴,仿佛想要喊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有时,他紧紧的拽着拳头,拽得那样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显。
“侯子,你在哪里?姬烈,你在哪里?”
“快堵住它,快堵住它。”
“拿箭射它,射它。”
院子里更吵了,虞烈却陷入了梦魇,他挣扎着,却醒不过来。这时,院外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你们在干嘛,不许拿箭射诛邪!”
院子里霎然一静,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大火鸟咕咕的叫着,它叫得很欢快,紧接着,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诛邪不怕,不怕,姑姑,这是虞烈的鸟,它不会伤人的。”
院子里更静了,虞烈的额头上却滚满了汗珠,他长长的喘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方一开眼,门便开了,阳光扑撒进来,卫萤雪融身在那阳光里。
“虞烈,你又做恶梦了?”
卫萤雪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熟门熟路的从袖子里摸出丝巾给虞烈蘸着汗水,虞烈却笑道:“萤雪,你撒谎了。”
卫萤雪脸上一红,嘟嘴道:“萤雪才没撒谎,诛邪它只伤恶人、坏人,好人它碰都不会碰。”
“哦。”虞烈一笑,坐起身来。
“萤雪,你快出来看看。”屋外传来急切的呼唤声。
虞烈与卫萤雪走向屋外,燕夫人与几名妇人站在院子里,正一脸惊疑的看着梨树上的大火鸟,在她的身旁有一群小孩子,他们手里拿着剑与箭,也都张大着嘴巴看树上的大火鸟。
而此时,大火鸟正在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它在树梢上博斗,剧烈的动作使得梨花纷纷扬扬而下,恍若凛寒季节雪花飞舞一般。因为梨树的树冠太过茂盛,所以,众人都看得不太清楚,但是却能听见那怪异的声音,嘶嘶嘶,滋滋滋,令人不寒而凛。
“诛邪!”虞烈唤了一声。
正在忙碌的大火鸟低头向虞烈看来,就在此时,一个无比狰狞的蛇头探出来,猛地一口大火鸟咬去,那尖长的獠牙像刀一样。
“诛邪……”
卫萤雪吓得脸蛋煞白,眼睛一下便直了。而一干妇人们总算看清了那是何物,吓得直哆嗦,反倒是那几个小孩却丝毫也不怕,其中有一个更奔到高处,搭箭便射。不过,他的箭慢了一步,就在蛇头咬来的时候,大火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嘴一啄,与那蛇头来了个硬碰硬,当场便将那颗小孩头颅大小的蛇头给啄爆了。
蛇血肆意溅撒,染红了梨花。
大火鸟拖着丈长的大毒蛇飞了下来,把那蛇尸啪嗒一声扔在院中,扑抖着翅膀,朝着惊骇欲死的众人咕咕的叫着。
它在邀功。
“哇哦,好神骏呀。”
那个提弓的小男孩把弓一扔,朝大火鸟奔去,却被闻讯赶来的护卫拦住,这群黑甲护卫警惕的看着大火鸟与毒蛇尸体,脸上冒着冷汗。
这株梨树植在这院子里已经一百多年了,谁也不知道在它的身上居然藏了这么一条大毒蛇,若是它心怀恶意?那在隔院习武的孩子们……
燕夫人惊魂不定,却强自镇静,命令众甲士将那蛇尸拖走,又朝着虞烈虚弱一笑:“多谢你的鸟,这可真是一只神鸟啊。”
虞烈抬头看了看梨树,细心的他发现树身并无异样,连个裂缝也没有,不禁有些怀疑它的来处,昨夜大火鸟带回来一堆蛇蛋,指不定,它是来找大火鸟寻仇的。
甲士们将蛇尸拖走,大火鸟并没有阻拦,高傲的看着渺小的人类弯着腰拖走它的食物,不屑的咕咕叫。一干甲士放松了戒备,都拿异样的眼光看鸟,以及那鸟的主人。
“诛邪你过来,不要站在血水里。”
卫萤雪脸色回复过来了,她朝着大火鸟招手,目光有些嫌弃。大火鸟摇头摆尾的度步过来,途经一处草地时,还把嘴巴与爪子擦了擦。
“真神骏呀。”
“大哥,你看它那嘴,我想,肯定比父亲的剑还要厉害,一啄一个准。”
“三哥说得没错,它的翅膀也很厉害,我刚才射了好多箭,可都奈何不了它,神鸟啊。”
“还有那爪子……”
“我早说了,诛邪不伤人,你们偏偏还拿箭射它,那是它不与你们计较,不然,一挥翅膀就把你们扇飞了。”
“哇,它叫诛邪呀?真是好名字,诛尽邪恶,与父亲差不多呢。”
大火鸟讨好的偎着卫萤雪,一群小孩子都围上来,稀奇无比的指指点点,争先恐后的恭维着大火鸟,最后一个小屁孩说的话,更是让燕夫人羞红了脸。
这群小孩大的十二、三,小的六七八,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各式兵器,盾、剑、戟、弓样样俱全。那个年龄最大,提着剑的少年人走向虞烈,笑道:“我叫燕无痕,欢迎你与你的鸟来到燕京。”
“我叫虞烈。”
“我叫燕趾。”
“我叫……”
众小孩子纷纷报上姓名,爱乌及屋之下,他们对待虞烈非常热情,并邀请虞烈一道去隔院习武,当然,得带上大火鸟。
燕夫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卫萤雪甜甜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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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老神医的嘱托()
若说是老神医与卫萤雪替虞烈打开了大将军府的房门,大火鸟则在有意无意之下替他打开了大将军府的心门,使得初来乍到的虞烈有了安身之所,然而,这还是不够的,于是,他把那枚黑玉雕摆在了老神医的面前。
虞烈别无选择。
老者把那枚黑玉雕拿起来,但却并没看它,而是凝视着虞烈,他的神情很平静,脸上还留存着一夜宿醉后的余波。
“安国?安君之子,姬烈?”老者精神有些欠佳,既像是在问虞烈,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虞烈与老者相识几近一年,对老者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老者是个名满天下的神医,见过的人上达王侯、下至粟民,看着忠厚和善,其实为人颇是谨慎。此时他越是平静,则越说明他心中正在思量,或者说,正在怀疑更为恰当一些。不过,虞烈并乎这些,他捧起案上的醒酒茶递给老者。
老者放下黑玉雕,接过茶。
虞烈揽起袖子,大礼长揖。
老者饮了一口茶,不咸不淡的道:“你说你是安君之子姬烈,乃奉安君之命前往燕国游学,那你身上可有行文国书?”
虞烈道:“国书已失。”
老者皱了皱眉,仿佛酒还没醒,又大大的饮了一口茶:“你既是安君之子,怎会遭人暗算,险些倒毙于野?”
“此事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你可以不说。”
老者把茶碗一搁,力道有些重,碗中的茶汤蓦然一荡,竟有些许被震了出来,泼撒在案上,浅浅的浸着黑玉雕。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定定的看着虞烈,冷然道:“我与萤雪只识得蔡国的虞烈,并不识得什么安君之子姬烈。”
虞烈神情微变:“虞烈惶恐,之所以隐瞒身份实属无奈……”
“罢了!”
老者却并未听他说下去,不耐烦的一挥手:“我不管你是虞烈还是姬烈,我且问你,现在,你所求何来?”
茶水浸着黑玉雕,并沿着案上的纹路往下滴,一滴一滴略微有声,仿佛直接滴在了虞烈的心头,打破了那伪装的平静,他想了很久,抬起头来,直视着老者:“虞烈答应过萤雪,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虞烈也答应过别人,终有一天会回到安国,如若虞烈来自蔡国,那么,虞烈将会失信于人。”
“我不喜欢你。”
虞烈的一番直白却并未能打动老者,白发如雪的老者拾起那被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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