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巡虽然使用的是双板斧,但却生性木讷,姒英性情谨慎,不到关键时刻极少说话,所以,两个人一起守夜,哪怕面对面坐着,也没有人说话。
姬烈躺在马车里,马车被改成了简易的帐蓬,美丽的小侍女躺在最里面,把自己蜷成了一只小虾米,她毕竟是个小女孩,姬烈不可能让她睡着外面,至于在别人的眼里,小虞是姬烈的侍女,她和他睡在一起,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以前不需要,那是因为他还傻着。现在不同了,对于宋让来讲,姬烈已经十一岁了,需要侍女近身服侍,哪怕他们并不能发生什么。因此,在今夜这个而又特殊的日子,宋让命光头熊战他们都离得远远的,以防万一。
姬烈当然懂,所以他没睡着,小虞的呼吸又软又甜,吹气如兰,虽然她竭力的装着已经熟睡,可是她那长长的睫毛却出卖了她,这两把小梳子不停的颤抖着,显示着她心里其实很害怕,虽然她比姬烈大一岁,正是豆蔻初开的年华,但是她真的不懂,因为没人教她,所以她只能把自己蜷起来,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咕咕。”
正在姬烈尴尬的时候,诛邪小鸟突然从外面窜了进来,姬烈一把将它捉住,弹了弹它的小脑袋,暗觉燥热的心平静了下来,忽然间,一阵奇怪的声音传入耳朵里,这声音隔得很远,又低又沉,像是一阵风幽幽的刮过空无一人的山谷。
听着,听着,姬烈情不自禁的挪动着身体,轻手轻脚的钻出了马车,下车时,谨慎的他还是将虎邪剑挂在了腰间。
他方一下来,霍巡与姒英便发现了他,两人狐疑的朝他走来,姬烈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必跟着。
霍巡与姒英对视了一眼,停住了脚步。
“呜,呜呜……”
幽远而又深邃的声音伴随着河风浸来,姬烈朝着声音的来处走去,一身大红嵌在蒙胧的月光里。
这声音格外揪人,磅礴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述的悲伤,姬烈听得特别入神,只想随着声音一直走下去,走到没人的尽头,那空旷的山谷里。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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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聪明的巫官()
冷冷的月光透过树影落在地上,隐隐约约的看不太清,从那潮湿而又松软的落叶丛里突然窜起一条黑蛇,它张开獠牙血口咬向姬烈。
姬烈目光正看着远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踩到了它的尾巴,眼见姬烈就要被一口咬中脖子,就在这时,姬烈肩头上的诛邪小鸟突地一声尖啼,挺着尖嘴朝黑蛇啄去,与此同时,一枝利箭从上往下贯来,精准的角度居然将那直立起来的黑蛇从头到尾给贯穿了,像一根黑棍一样插在地上。
“侯子!”
树上人影一闪,田立提着牛角弓跳下树来,抓着姬烈的肩膀摇晃,姬烈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死亡,第一次离他这样的近,近得让人毛骨悚然,那一瞬间,黑暗深渊的门仿佛就在眼前寸寸打开,一支黑色手从门里伸出来抓向自己,而自己却不能动弹,极静的恐惧使人忘记了心跳。
“侯子,侯子!!”
田立又猛烈摇了两下,姬烈才回过神来,怔怔的看向那已经死去的、被利箭直立贯穿而插在地上的黑蛇,这条黑蛇不长也不粗,腰身只有拇指粗细,可是嘴巴却很大,尖锐的獠牙已经被诛邪啄断了,诛邪那赤红的爪子正抓着黑蛇的嘴巴往两边撑,而它的脑袋已经钻进了蛇口里,它仿佛想从蛇口钻进去,一直钻到肚子里,吃光里面的肉。
“诛邪!”
姬烈惊了一跳,想要阻止诛邪小鸟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谁知,朱邪却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麻豆大小的眼睛一转,然后急急的回头,‘嗖’的一下,钻了进去,随后便见蛇尸被撑得越来越粗,显然,诛邪正在里面钻行。
“诛邪,快出来!”姬烈急的满头大汗,深怕诛邪被这不知名的蛇给融了,提起剑来想斩,又怕一个不小心把诛邪也给斩死了,只能绕着蛇棍团团打转,却一筹莫展。
这时,营地里的人都已经醒了,纷纷赶过来,宋让来到近前,瞅了那黑蛇一眼,神情一凛,提着剑就向河边走去,不多时,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个人。
“扑通!”
宋让像扔一只小鸡一样把手里的人扔在地上,那人被重重的摔了一记,却不呼痛,反而倔强的抬起头来,直视着宋让。他是小黑,他的怀里紧紧的捧着一枚埙,方才那幽冷深邃的声音便是埙声。
小虞定定的看着那枚埙,脸蛋越来越白,雪白的牙齿把下嘴唇都快咬出血来,冷声道:“你怎么知道侯子喜欢埙声?这是什么蛇?”
美丽的小侍女绝对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那么巧的,在一个刚刚离开安国的夜晚,它在河边恰当的响起,引诱侯子独自前往,然后又那么巧的,这条蛇别处,却在侯子去往河边的必经之路?小虞一直很聪明,只是她不喜欢表露出来而已,她的神情冰冷,问的却很聪明,先问无关紧要的,紧随其后是致命的。
“我……”小黑张嘴便要说话。
这时,却听一阵‘咕咕’的声音,随后,诛邪的小脑袋从黑蛇的胆囊处钻了出来,嘴里叨着一枚蛇胆窜到了姬烈的肩头上,它也不急着吃,只是无比得意的扑打着翅膀,欢快的叫了起来。
姬烈松了一口气,向小黑巫官看去,小黑撇过了头,不看他:“难道我便不能喜欢埙?贵族们都偏爱钟声,而我却独爱埙声,难道这也有罪?至于这条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侯子说话!”
姒英走过去,想用剑抬起小黑的下巴,小黑固执的不愿抬头,冰冷而锋利的剑刃瞬间便划破了表层皮肤,一圈血迹渗到剑上。
“哈哈哈……”
或许是因为恐惧,也或许是因为刺痛,小黑疯狂的笑了起来,笑了一阵,沿着剑锋慢慢的转着下巴,拖出一圈血迹,直直的看着姬烈:“我的确知道你喜欢埙声,也知道你喜欢这个曲子,但这条蛇与我无关。”斜着眼,看向似英:“你下手吧,我知道在船上时你就想杀我。”说着,又朝小虞怒目而视:“还有你,你自己保护不了他,就把气撒在我身上,可笑,何其可笑!”
“哈哈……”小黑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叫:“下手吧,我不怕你们,反正跟着你们去燕国多半也是死!”
“成全你!”
姒英看了宋让一眼,见宋让面无表情,便准备把剑送入小黑的喉咙里,一柄巨大的战锤却从侧面伸了过来,抵住了拟英的剑。
“熊战,你这是什么意思?”姒英冷声道。
熊战看着被血糊了一脸的小黑,眼里露出一丝不忍,转过身来面对姬烈:“杀与不杀,当侯子来决定。”
杀与不杀?姬烈觉得眉心一阵疼痛,皱着眉头拔出了剑,走向小黑,小黑冷冷的笑着,把脖子扬起来,不想,姬烈却反手一剑将那根蛇棍斩成两断,冷声道:“我不管你从那里得知我喜欢埙声,但我相信选择你。”说完,姬烈朝着马车走去。这是巧合还是蓄意,他懒得去猜,他是真的累了,就想躺在车里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的太阳升起。
……
太阳出来了,挂在树梢上。
一行数人收拾妥当,开始上路,严格说来前面并没有路,这里是一片野森林,姒英提议往东走,指不定能寻到横川渡,踏上以往既定的轨迹,但是他的想法很快便被田重反驳了,如果一直往东走会被林外的山脉阻拦,田重昨天猎兔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树林东面的尽头。
众人看向姬烈,他来决定。
姬烈却命熊战去把小黑叫来,小黑不情不愿的来到队首,下巴上缠着一圈麻布,鼻子翘得老高,横竖一副老子不怕死的样子。
真是个倔强的黑碳头啊,姬烈心里暗暗一笑,沉声道:“你是我的巫官,既然注定要跟着我们一直走下去,那么请你做一个称职的巫官,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众人这才想起来小黑是巫官,普天之下,巫官或许不是最聪明的,但他们无疑是知识最渊薄的,他们一生都生活在浩瀚的书简海洋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以及各诸侯国的风土人情。
况且,姬烈心中自知,这小黑知道自己喜欢埙,那么就足以证明他来头不小,甚至有可能是老巫官培养的下一任上巫。
可是,这个有可能成为上巫的小黑却仍不卖帐,他扬着鼻子不说话,眼里流露出骄傲而又不屑的神色。他这个样子深深的刺激到了小虞,美丽的小侍女立即让他付出了代价,她就那么站在车辕上,抓着他的后领,像举一条黑狗一样把他举起来,细声细声地道:“你如果再对侯子无礼,我就把你掼成一滩肉酱。”想了一想,又补了一句:“就像甲板上的一样。”
“呕……”
矮小精瘦的小黑正在拼命的挣扎,一听‘甲板上’三个字,他猛地打了个寒颤,然后瞳孔外放,显然是想起了那惨不忍睹的场景,抓住脖子呕吐起来。
小虞等他干呕了一会,把他扔在地上,冷冷的看着他。
小黑面露挣扎之色,过了一会,撇过了头,不敢看小虞,却面向着姬烈,说道:“既然我是你的巫官,那么我应该得到尊重。”
姬烈道:“这里,没有人不尊重你。”
小黑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挺着胸膛说道:“既然你尊重我,那么我便是你的巫官,从今以后,递交国书,通关行文这些事都该由我来负责。”
“自然是你负责。”姬烈点头道。
小黑眼睛一亮,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既然你如此尊重我,那么我愿意奉上我的学识与智慧,这里以前是吕国的领地,自从吕国被流渊河吞没后,它换了个主人,归属陈国。而东面的山便是杞山山脉,往东八十里可至召国,召国与安国向来友好,在召国的东境,面临东海的地方,安国还有一片无人封领的土地。”
姬烈耐着性子等他说完,说道:“我们不会去东海,我们会去燕国。”
“很遗憾。”
小黑摇了摇头,慢吞吞的道:“哪怕我们不能去横川渡,恐怕我们还是应该沿着山脉往东走,看看能否在东面的景城遇上前往召国的商队,然后再想办法向他们购买通关牒文。”
小虞皱眉道:“为什么要向商队购买通关牒文?我们不是有国书吗?再说,我们的钱可不能乱花!”
小黑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道:“因为毕国与安国不友好,一百二十年前,安国俘虏了陈国的国君,八十年前,陈国与安国决战于泗水,两方国君双双战死,直至去年的伐杞之战,安国与陈国虽然同为宋国联盟,但在最后仍然因为抢道的问题发生了磨擦,导致数十辆战车滚入了河中。你说,如果我们此时去递交国书请求通关,会怎么样呢?”
小虞眯着漂亮的眸子,不说话。
姬烈叹道:“那便去景城吧。”
正要起行时,小黑突然又拦住了马车,朝着马车一揖:“请侯子下车!”
众人纷纷向小黑看去,特别是挑开帘的小虞,她的神色极为不善,小黑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懒洋洋的挺起身来,淡淡地道:“侯子如果不想太过引人注目,那么请下车,因为我们入景城得以平民的身份。”
熊战摸着光头道:“马车怎么办?”
姬烈提着剑下了车,淡然道:“马可以留下,并不犯禁,马车可以制成板车,也不犯禁。嗯,你们的甲胄得卸下,兵器可以随身。”
小黑嘴角一歪,露出两颗雪白的牙齿。
这时,姒英走上前来,低声道:“侯子,那妇人当如何处置?”
姬烈回头看去,远远的,那妇人正蹲在草丛里啃蕨菜饼,手里拿着根烧了一半的树枝,她紧紧的拽着它,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且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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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墨香楼里的绝色()
这是一间酒肆,名叫《墨香楼》,位于陈国景城东隅,各诸侯国内的城池可以没有领主府,也可以没有驮马商行,但却少不了酒肆,因为酒肆并不是单一卖酒的地方,它集众家之所长,既是酒家又是棋坊且是客栈,但凡南来北往的行人与客商都会云集在此。
人一旦多了,消息自然灵通,安国的春桃果酒若是运到蔡国一定能买个好价钱,因为蔡地的们特别喜欢这种绵而不烈的酒。同样,蔡国盛产各式乐器,琴瑟钟篌样样俱全,安国偏爱钟,鲁国爱琴、卫侯爱箜篌,只要找对了消息与门路,商家们自然是财源滚滚。当然,这还只是普通的小型商户,大宗的买卖都是由各国卿、士大夫们的家臣把控,他们的嗅觉更为敏锐,时常着天下大势,譬如齐国将与代国开战,代国缺铁、缺粮,齐侯缺弓夭、粮车,又如南楚越江,而江北各诸侯国都对南楚北来深感忧心,他们需要战车与甲胄,甚至悍不畏死的战士。
诸此种种,仅靠一国一家是收集不到如此全面而适时信息的,所以,各国的大、小商户们都愿意在行商的过程中,来到酒肆里品上一盅酒、煮上一壶茶、摆上一局棋,或是与熟识的人互相分享,或是高价标售各类消息,以使中州大地所发生的每一件大事都能迅速的被天下人知道。
景城《墨香楼》占地颇大,整个城东的三CD被它囊括于其中,装饰却并不华丽,一如它的名字,沿街是三层青竹楼,入堂是棋战精舍,两侧是雅座酒坊,最里面是一排排客栈。
今天生意极好,不论是酒坊还是棋战室俱是座无虚席,因为在那正堂的棋战台上,一名陈国士子与一名鲁国客商正在摆大盘棋。
这种大盘棋可不是一般人能下的,因为他们的所下每一步棋都会被人评论,天下士人都是爱惜羽毛的,如果不是棋艺足够高超,谁会去下这种可能会导致身败名裂的大盘棋?更何况,最终这些评论会被风传到中州各地,是各诸侯在选贤任能时的评判标准之一。
棋盘高高的挂在墙上,不论是吃酒的人,还是棋舍里下棋的人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墨香楼的侍女捧着长长的镊子,将一枚枚棋子落在墙上。
清脆的落子声不绝于耳。
或许是因为博弈太过激烈,楼上楼下围观的人群竟然没有再议论,都一瞬不瞬的看着盘中厮杀,下棋的人也不若方才那样每下一步都会口若悬河的展示自己的布局。
“噼啪、噼啪……”
陈国的士子是名年轻人,也是景城极负盛名的棋手,棋风狠戾,落子石破天惊,可是如今他却陷入了深不可拔的泥沼中,而鲁国的客商却一直不温不火的将他逼至绝谷。
“我输了。”
最后一枚棋子落下,陈国士子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精气神都在那一瞬间失去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直在守在他身旁的一名墨香楼侍女赶紧将他扶进了棋舍里,在那里早已煮好了一壶清茶。
鲁国的客商赢了棋却并不欣喜,他只是淡淡的朝着围观的人群抱了一揖,便径自向墨香楼的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庭廊,周围已无闲杂人等,他顿住脚步,对身后的侍女道:“你去招呼客人吧。”
“是。”侍女转身离去。
这鲁国的客商约摸三十来岁年纪,有着商人标准的面目与派头,富态柔和,衣饰华丽,他举目看了看四周,绕过植着剑兰的花圃,来到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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