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诸侯一锅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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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诸侯一锅烹-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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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白城黑河() 
“这里就是墨.kgege.La”

    苍鹰在天上盘旋,墨渊山挺立在眼前,像是柄冲霄宝剑直插九天。

    他站在山脚下,一袭黑衣,怀里抱着一把剑。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墨渊山,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深秋,盘山小道上铺满了鲜黄色的落叶,林间的走兽窜来窜去,丝毫也不怕人。那时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和他一起来的人很多,有精神抖擞的老人,有健步如飞的少年,也有披甲戴剑的护卫。老人是他的老师,穿着黑白衣裳的人都称呼老人为钜子,少年是他的好友,是下一任钜子,而那些披着青龙大氅的护卫对他很是尊敬。

    如今,这些人都了,山道上只他一人。

    刚下过一场雨,地上的落叶泛着清香,林风吹来一阵清冷,黑色的鞋子落在黄色的落叶上。追寻着三十年前的记忆,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就会到达白城。

    苍鹰一直头顶盘旋,那是白城的眼睛,没有人可以逃脱它的追踪。他也没打算避开它,脚步越来越快,两旁的树影向后急剧倒退,树林里响起了尖利的啸声。

    他在一株参天古树下面顿住脚步,抱着剑打量四方。啸声过后,林子里极其安静,飞鸟从树上窜起,翅膀拍落一窜雨水,落在他的肩膀上、怀中的剑柄上。

    一片落叶从树上飘下来,三只蚂蚁抬着一枚草籽从他的脚前经过,一只山蟾躲在草丛里鼓着眼睛。落叶坠地,蚂蚁们了草丛,就在那一瞬间,山蟾吐出了长长的舌头,猛地一卷,将三只蚂蚁和草籽一起卷进了肚子。

    这一切,都落入他的眼里。

    “簌!”

    头顶上响起了怪异的风声,他没有抬头,而是伸出抱着剑的手抓向树杆,粗壮的手指陷入了凹凸不平的树孔,他在那些孔洞上借力而起,身子向上窜去,像是一条缠树而上的黑蛇,轻灵而危险。

    “锵锵锵。”

    一阵金铁交接声响起,穿着黑白衣裳的人从天而坠,躲在草丛里的山蟾来不及闪开,被那人一坐得稀烂。

    他从树冠上跳下来,即将落地的一霎那,脚尖在树身上一蹭,身子平平飞出数丈,用剑尖指着穿着黑白衣裳的人的喉咙,而那剑仍然没有出鞘。

    “簌簌簌!”

    接二连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一个个穿着黑白衣裳的人从树上和草丛里冒出来,慢慢向他靠拢,把他包围起来。

    他向后退了几步,退到包围圈里,的人都看着他和他手里的剑。此时,那剑已经拔出了两寸,露出了剑锷上方的铭文和一朵梅花。

    铭文只有四个字,不器不攻。

    他把剑归鞘,沿着小路向前走去,穿着黑白衣裳的人如水二分,再也没有人拦他。山林又恢复了安静,就连那只苍鹰都敛了踪迹。

    小路的尽头处是一道悬崖,强劲的风刮起他的袍角与头发,他站在一块石头前面,那石头一半黑一半白,上面的字也是半黑半白--墨。

    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小路方绝,索道又起,前方是一条索道,由下往上的索道,一半在天上,一半在云海,八条粗如手臂绳子从天上坠下来,一头系着雄伟的城池,一头系着悬崖绝壁,绳子上铺着木头,比腰身还要粗的木头。看上去很结实,可是一脚踩上去,整座索道都开始颤抖,在云里颤抖。

    云海很潮湿,木头很滑溜,走在上面不是升天就是坠入深渊,据说,在这索道下面有一条黑色的河流,里面泡着无数的尸骨。他走得很慢,却很有节奏,每迈一步都落得很稳,步与步之间的距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里就是白城。”

    走完了索道,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没有去拧滴着水的衣角,而是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彩虹。

    彩虹就挂在城上,那是一座巍峨的城池,它建在墨渊山之颠,通体浑白,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白玉。城墙上没有箭塔,但却有无数具高大的傀儡,那些傀儡有的像人,有的像兽,有的四不像。不管它们像什么,它们都拥有强大的战力,凡是想要亵渎这座城池的人,都会领略到水与火的力量,那火能在水里燃烧,那水能在火里结冰。这是天下最难攻破的城池。

    白城没有城门。

    他在城墙下顿住脚步。

    “哐哐哐哐……”

    城墙上的机关在绞动,巨大的声响震得天摇地动,就连彩虹都仿佛在震荡。伴随着机关的绞动,城墙慢慢的矮了下来,不对,不是城墙矮了下来,而是城墙上又多了一道墙,那墙从上方降下来,慢慢陷入地里,露了庞大的石台。

    石台上有五百人,五百匹马,马是高大的战马,它们或许是白色的,也或许是黑色的,然而现在统统被染成了黑白色,马背上的骑衣披着黑白大氅,穿着半黑半白的铠甲,头上戴着铁盔,脸上罩着面甲,一千只眼睛齐齐向他看来,他毫不怀疑,只要城中的某个人一声令下,这些黑白色的浪花就会把他辗成肉泥。

    “白城,欢迎您的到来。”

    一名黑白骑士骑着马冲下石台,来到他的面前,把马勒得人立而起,战马嘶啸着,高高的扬起前蹄,那蹄子就在他的鼻尖前方刨动。

    他一动不动。

    走上石台,正中央雕刻着梅花,他就站在梅花上面。那巨大的声音又开始响起来,城墙慢慢浮起,石台向上升去,一直升到城墙上方。彩虹就在头顶,仿佛伸手可捉。

    在五百名黑白骑的护送下,他来到白城的内部,放眼看去,这真的是一座伟大的城池,街道干净而整洁,石屋错落有致的分布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例外,都穿着黑白相间的衣裳,在这里,只有黑与白,就连石屋旁的树木都被漆成了黑白。可惜,彩虹和天空不能被染成黑白,他心想。

    城中最高大的建筑在城池的中央,一共有三层,看上去像是一座宝塔,入口处是一条石阶,当然,这条石阶也是半黑半白。来到这里,骑士们没有再护卫他,他独自一人向阶顶爬去。

    有人在上面等他。

    那人站在雕塑的下面,雕塑有两具,左边的是朵黑白花,右边的是把剑,那剑的样式与他怀里抱的剑一模一样,而那人手腕上戴的花也与雕塑花一模一样。这是一个女人,穿着淡紫色的长裙,瀑布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背后,一直垂到腿弯。目前为止,她是城中唯一的别样色彩。

    “师叔。”

    那女子向他欠了欠身。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桐华。”

    女子温婉的笑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

    “桐华,桐梓芳华,很好听的名字。”

    他抱着剑点了点头。

    听见‘桐梓芳华’四个字,女子愣了一下,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还有些许痛楚。是的,她就是桐华,她已经回到墨渊山了。

    桐华带着他向宝塔样的建筑里走去,一排一排的黑白甲士站在两侧,顶盔贯甲,腰上悬着剑。桐华的脚步极是轻盈,走路没有半点声音,就连垂在腿弯上的长发都没有晃动。穿行在亭台,假山,屋舍,走廊,里面的建筑美轮美奂,他却目不斜视,桐华也没说话。来到最里面的一栋气势恢宏的大殿前,桐华顿住了脚步。

    “师叔请进,师尊已经恭候多时。”

    桐华垂手站在门口。

    他抱着剑走进去。

    殿内很亮,窗户上透着光,黑白烛台上燃着光,柱头上与墙龛上也跳动着火光,白色的大道直通高台,大道的两侧是一黑一白两条涓涓细流,流水叮叮咚咚的响着。

    “你终于来了。”

    威严而淡漠的声音从高台上响起,在那台上坐着一个白衣人,背对而坐。殿墙是黑色的,深沉的黑。

    他没有说话,抱着剑行走在白色的大道上,脚步踩着流水的节奏,也踩着地上那一个又一个符文,他走得很是小心,仿佛这些符文是洪水怪兽一样,稍不注意就会被它们吞噬。

    “我是该叫你宋让,还是殷让?或者,殷侯?我的师弟。”

    白衣人慢慢的转过身来,鹤发,辩不出年纪,长长的雪发披散在肩上,温和的眼里时不时的闪过丝丝锐利。

    “如果你是宋让,我应该杀了你,如果你是殷让,我应该叫你一声师兄,如果你是殷侯,那你早就死了。师尊说过,你的易容术独步天下,甚至强过师尊,当然也比我强。现在,我已经认不出你来了。”

    黑衣人没有说话,他在三处符文前停了下来,额头上滚起了汗水。潺潺的流水声就在这时急促起来,仿佛一颗一颗的珠玉泼在盘里,叮叮当当的乱响,好像是在催促他尽快做出选择。

    “三十年了,你都把这条路给忘记了,那你还回来做什么?”白衣人淡淡的说着。

    黑衣人道:“我带回来了黑白剑。”

    “黑白剑?如果没有黑白剑,你进不了白城。走过‘墨’字石,你会滚进黑河里,在黑河里待上一辈子,生生世世被压在白城之下。”

    白衣人的声音越来越淡,那流水声却越来越急,刻着符纹的道路突然晃动起来,而那些符纹也开始急速的变幻着位置,黑衣人置身于其中,犹如陷身于狂海怒涛。

    “噗”的一声响,像是一个水泡破裂,极是轻微,天地乾坤却在变幻,脚下猛地一轻,黑衣人坠入了无底深渊。

    “唉。”

    一声叹息。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来挑战你() 
雨后的清晨,阳光明媚,空气格外清新。黑白树沐浴在阳光下,地上投着浅凉的影子。桐华从黑白殿走下来,沿着石阶一直走到树下。

    钟声就在这时响起,一共三声。

    苍鹰从树梢上飞过,钻进了黑白殿,那是师尊的眼睛,它可以看到中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里发生的每一件事。这一点也不夸张哦,师尊心怀天下,墨家的弟子也就遍布天下。

    左边的塔楼里传来了读书声,那是小师弟和小师妹们正在修习功课,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从小就接受名家的教导,对各家各派的要义了如指掌。当然,他们更为精通墨家的道与术,只要他们通过了师尊的考验,就可以下山,八百诸侯的朝堂。天下是大周的天下,也是诸侯们的天下,然而,在不知不觉间,其实也是墨家的天下。没有人知道白城有多少人,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臣子是不是墨家的人。

    桐华当然不会告诉他们。

    一群群穿着黑白衣裳的人从树下走过,见了桐华,都向她弯身行礼。这些师弟师妹是赏善罚恶的使者,也是正义的力量的化身,他们的道路充满了危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为正义而献出宝贵的生命,值得人尊敬,白城里的孩子都羡慕他们,都想成为一名赏善罚恶的使者。

    骑着黑白马,披着黑白甲的骑士也朝桐华走来,他们的首领是桐华的师兄,可桐华却是白城里的大师姐,于是,这位师兄变成了她的师弟,他很尊敬她,像是尊敬师尊一样。在白城,这样的骑士有两千人,他们守卫着白城的安全。是的,安全,哪怕是正义也需要安全。

    这是一个烽火乱世,没有剑与盾是实现不了理想的,不管那理想是多么的崇高。这是师尊的原话。

    在黑白树下接受了来自师弟师妹们的注目礼,桐华把手轻轻的拍在树上,树身陷下去一个手掌印,地面却开始纹裂,向四面八方纹裂。

    一条石梯显露出来,冷嗖嗖的风从里面往上窜,把桐华背后的长发扬起来。桐华抱起树下的篮子,往地下走去。

    这里的建筑都离不开黑白,白城自然也不例外,城池虽然是白色的,可是城池的下面却有一条黑河,它流着黑色的河水,永远也不停歇。

    沿着石梯一直往下走,也不知走了多走,眼前忽然一亮,桐华已经走出了白城,来到了悬崖的下面,这是一处大峡谷,谷底生长着各种不知名的树木,树冠就像华丽的盖子,树身上爬满了青苔和绿滕。

    黑河就像一把剑,把这片绿色的世界一切两半。

    黑河是平静的,它无声的流动着。师尊说,黑河来自地底,在所我看不到的地方汹涌澎湃。黑河是危险的,只需要一点火星就可以焚烧一切,它可以在地方燃烧,包括水里。城墙上的机关兽会吐火,吐的其实就是黑河里的水,燃烧着的水。

    黑河里泡着无数的尸骨,墨家的敌人的尸骨,走在岸上是看不到尸骨的,因为黑河落羽即沉。桐华记得,有一次不小心掉入了河里,那水极重,像是一团团烂泥巴拖着她往下陷,要不是师尊见机得快,她早就死了,去见昊天大神了。

    无论不能的昊天大神啊,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不告诉你,其实我在想一个恶人。那个恶人长得很一般,没有师尊英俊,也不够聪明,我之所以想他,是因为他让我蒙羞了,我是白城里的大师姐,第一次出任务就失败了,都赖他。唉,如今南楚称王了,天下生灵必然涂炭,这是多么的大逆不道啊,师尊正准备派人去凤歌城执行赏罚,可是,想都不用想,肯定没有我的份。

    小恶人,你可得活着哦,好好的活着,等我来取你的性命,把你的头颅扔进黑河里。师尊说过,一切的罪恶都可以在河里洗净。不过,也有人例外呢。

    譬如,那个人。

    那个人是我的师叔,前不久他刚来到白城,他的眼神很冷,手里抱着墨家的圣物黑白剑,但是他却没能通过善与恶的考验,掉进了这黑河里。黑河泡不死他,他在黑河里挣扎了两天,爬到了岸上,看守黑河的师弟推了他一把,又把他推进了河里,谁知,两天后,他又爬上了岸,躺在岸上喘气,就是不肯死。天哪,他身上的罪恶是有多么的深重啊,连黑河都洗不净。

    “师姐。”

    “你们下去吧。”

    看守黑河的师弟向桐华行礼,桐华冷冷的命令他们离开。在白城里,桐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她的师尊没人敢违抗她的命令,尽管小恶人让她蒙了羞。

    黑河静静的流动,像是会蠕动的怪兽。那人躺在河中央,那是一块浮在水面上的石头,他四仰八叉的躺着,脸上被黑河糊得黑漆漆的,胸口一动不动。他是死了吗?

    “师叔。”桐华轻轻的唤了一声。

    “师叔!”

    过了一会,桐华又唤了一声,加重了语气。这一回,那人动了,艰难的转动着脖子,把头扭过来看她,他的脖子上结着黑色的疤,那是黑河里的水凝结后的样子,桐华知道,那非常难受。现在他肯定是生不如死,可是他为什么还要活着?

    “师叔,师尊命我来问师叔一句话。”

    桐华走到岸边,把篮子放在地上,里面的吃食已经冷透了。

    那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巴也被糊住了,眼神依旧冰冷,像是可以直接看穿人的心思。

    “师尊若是肯回答,就眨眨眼睛。”

    桐华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人的眼睛,那人眼皮没动,瞪着眼睛。

    唉呀,我好愚蠢,他的眼皮也被黑河凝结了,怎么眨呢?

    突然之间,桐华回过神来,脸上微微一红,抛出一条淡紫色的长绫。长绫飞到河中央,缠住了那人的手腕。桐华猛地一用力,把他扯到了岸上。落地的一瞬间,他咳嗽了一声,咳出了一团黑中带红的血块。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这是末柳汁,可以洗净黑河里的水,它就生长在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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