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板着脸教导公主的时候,我站在一旁红着脸偷看着他的样子。
如果一定要我说的话,那是我此生最美好的记忆。
难道……一切,都会再重来一次么?
真的……会再重来一次么?
我真的可以像当初那样,默默的站在一旁,尽情的看着他么?”
……
“他越来越忙碌,我几乎很少再有机会接近他。
北方的兽人在试图反攻,他仿佛决定再次一次出征。
女皇陛下亲手为他绣战袍,陛下拿着那件战袍,问我漂亮不漂亮,我含着眼泪点头。
回到房间里,我把压在箱底的那条披风,默默的收了起来。
上面,那只绣了一半的郁金香花。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
太可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他是伟大的郁金香公爵,是伟大的护国亲王……”
……
“我病了,这一次病得很严重。
女皇陛下陪了我一个晚上,就像当年,她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她捏着我的手,陪了我整个晚上。
半夜的时候,她忽然对我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总不能把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伺候我。你也是女人……我总不能拖累你一辈子的幸福。
她问我,愿意不愿意嫁给,如果我愿意的话,她会给我挑选一个非常出色的丈夫。
我转过身来,默默的咬着被子,流着眼泪。
我点头了。”
……
“他凯旋归来了!
今天,在城门之外,女皇陛下亲自带着所有的臣子们迎接他。
我站在宫廷仆人中间,只能从人缝之间远远的看着他。
他看上去依然是光彩夺目,那金色的铠甲穿在他身上,就如同一位神灵。
他身上的那件战袍,是女皇亲手绣的。
除了女皇之外,他的另外两位妻子,也在那儿。
而我……我距离他的位置有好几十米吧……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不过……他的模样,早已经刻在我心中了。”
……
“今天他忽然召见了我。
我非常忐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他却在他的书房之中召见了我——那间书房,他从来只会在哪里召见那些名将,那些重臣。
我走进书房里,他对我微笑,和颜悦色——他从来都是这样,仿佛对我从来都是很客气,很温和。我甚至不曾看见过他在家里发过脾气。
可是,他说的话,却让我瞬间被打入谷底。
他问我:你愿意嫁人么?我有一个非常出色的部下……
我已经记不清他后面说的是什么了……很奇怪,平日里,不管他说了什么,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牢牢的记住,记在心头,一个字都不会忘记。
可今天,他对我说了好多好多,说的好久好久,我却一个字都没有记下来。
我回到房间里,开始哭。
杜维殿下……您,真的要把我嫁给你的部下么?”
……
“今天,他又召见我了。
在花园里,他和女皇陛下在一起。
女皇陛下拉着我的手,她告诉我,他们已经想好了几个人选。
他说,这次出征,侯赛因将军的麾下有一位统领作战很勇敢,他非常欣赏那位统领,会升他做将军,他还没有妻子……
我没说话。
他又说,他公爵府的总管桑迪先生,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机灵的人,对他非常忠诚,他是郁金香家所有产业的大总管。桑迪先生虽然年纪比我小几岁,但是这并不要紧,他认为,桑迪和我也很合适。
我还是没有说话。
他还说,魔兽山大人年纪老了,他有一个小儿子,他见过那个人,说那个人很有智慧,将来一定会成为魔兽山大人的继承人。他认为如果我愿意嫁给那个人的话,也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他说了好几个人选,我知道,他和女皇陛下都是为我用心挑选了的。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女皇陛下还是公主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她的身边做她的贴身女官,到女皇陛下从公主变成女皇,再到女皇陛下成年,然后嫁给他……
十多年下来了,我已经从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三十岁的女人。
也许,上天留给我的青春已经快结束了吧?
这一次,我终于没有再能忍耐住。我哭了,当着他们的面就流下了眼泪。
女皇陛下很惊讶,她握着我的手,抱着我,问我为什么要哭泣。
他看着我,他在叹气,然后很温和的告诉我:如果你不喜欢这几个人选的话,也不用害怕,我们都不会逼迫你嫁给谁的。
最后,他看着我,微笑着,他问我:告诉我,你想嫁给谁?我去帮你告诉那个家伙,如果对方不肯的话,我就把他绑着来和你结婚。
我知道……他也好,女皇也好,一直都是对我极好极好的,他们真的把我当做家人一样。
可是,那一刻,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真的真的,好想大声对他说:
杜维,我想嫁给你!
可是,我终究是不敢说的。
我……只是一个宫女而已。”
……
“我再一次病了。
这一次病得更严重。
女皇陛下每天都会来看我,她坐在床前陪着我,为我念书上的故事——就像她小的时候生病,我陪着她一样。
我不知道我的病什么时候能好,也许……也许永远都不会好吧。
我问女皇,医官怎么说,她只是红着眼睛对我微笑,告诉我不用害怕。
其实我知道,她在对我说谎。
她很小的时候,我就跟在她身边,每次她说假话的时候,就会眨眼睛,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对她说破过。
也许,这一次,我要死了吧。”
……
“今天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特别的早。
女皇陛下这两天已经没有再来看我了。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已经不能再随便行走了。
昨天她被人抬着过来看了我一次,她握着我的手,流着眼泪对我说,让我一定要坚强。
无论如何,她希望我能看到她的孩子。她还说,让我快快好起来,将来,她希望她的孩子也由我来照顾。
我一直在笑,她离开的时候,我躲在被子里哭。”
……
“我知道,我快死了。
我已经不能再出房间了。
外面的寒风吹在身上,我就会感觉到全身都在疼。
我开始掉头发,掉得越来越多。
我很害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心里害怕极了。
我很怕我变得越来越丑,越来越老。
今天,他来看我了。
我非常的意外——他每天都是那么的忙,听说南方发生了雪灾,他现在应该非常着急才对吧。
他来的时候,很兴奋,告诉我,女皇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
是男孩。
我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嘴角的笑纹。
他一直是那么好看,那么年轻。
就仿佛当年第一次见他一样……仿佛这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过一丝的变化。
而我……我已经老了。
我不再是那个躲在后面,脸红红偷看他的小姑娘了。
我已经……老了。
而且……快要死了。”
……
“今天,又是他来看我了。
女皇依然没有来,他皱着眉头,说女皇生病了,产后很虚弱,还不能下地。
他坐在床前,为我念书上的故事。
我忽然打断了他。
我说:杜维,我能对你提几个要求么?
天啊……这是我第一次直接喊他的名字。
当时我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很快很快。
他没有生气,只是对我微笑,笑起来的时候,眉毛弯弯的,还是那么好看。
他告诉我:当然可以。
我请他把那一卷《大陆通史》读给我听。
这一卷书,是当年他给女皇当老师的时候用过的。
他从书柜上拿下了书,他有些意外:原来这几本书在你这里?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在这里陪了我一个时辰——对于他这么忙碌的帝国君王来说,能留给我这么一个小宫女一个时辰,我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
最后,我问他:能告诉我,你写的那个‘武周’,到底是什么意思么?
他看着我,他在微笑,也在皱眉。
然后,他拍了拍我的手,说:明天我再告诉你。还有,等你病好了,我就满足你任何一个要求。”
……
“今天,我等了足足一天……他没有来。
给我送饭的宫女说,女皇的情况不太好。产后病得有些厉害,他一直守在那里,一步都没有离开。
我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我为女皇祈祷……我很爱很爱她,我希望她能快快的好起来。
而我……唉,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吧。
我怎么能奢望他也能像对待他的妻子那样,照看我呢?
他……明天回来吧?”
……
“我知道,我快死了。
我的头发已经快掉光了。昨晚我疼得没有睡着。
今天,我忽然很想出门去看看。
这个冬天……好漫长好漫长。
我好想能再看到春天的花朵。
但是我知道……我大概是注定看不见了。
他今天来看了我,但是匆匆的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我就坐在床上,看着他给我一个微笑,然后关上房门。
我忽然很想对他说:杜维,我想嫁给你。
可是我没有敢说出口。
而他,自然也不会听见我心里的声音。
我已经走不动路了,趴在这里写下这篇……
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写下一篇来。
也许,这是我最后的一篇日记吧。
如果我明天就死了,如果有人看见这本日记的话。
我只想让人知道一件事情……哪怕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就好:
杜维……我爱你。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叫做蓝蓝的小宫女,曾经很爱很爱过你。”
……。电子书下载
……
日记,就此结束。
这已经是最后一页了。
陈道临看着这最后一篇……字迹已经有些凌乱了,显然这位宫女在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气力不支。
“蓝蓝?”陈道临忍不住心中感慨,好巧的巧合。
这个叫蓝蓝的宫女,她的日记就此结束了。
后面只是空白的页面,再也没有那一篇篇的日记。
陈道临心中忽然有些心酸。
这个结局……似乎,太有些悲伤了。
一个叫蓝蓝的宫女,原本是公主的贴身女官,随着公主长大成为女皇,一直在宫廷之中伺候女皇,然后看着女皇嫁给了杜维……
而她,一直默默的爱慕着那位帝国最光彩夺目的传奇人物……
“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叫做蓝蓝的小宫女,曾经很爱很爱过你……”
陈道临忍不住又翻回到了这一页上,看着这最后一行凌乱的字迹。
轻轻叹了口气,正要把这一本日记合上。
忽然!
他目光一动!
盯着那最后一页日记末尾,下面的空白处……
陈道临忽然露出古怪的眼神,他凑过去嗅了嗅,然后想了想,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瓶水来,轻轻沾上几滴,涂抹在了那最后一篇日记最下面的空白之处。
缓缓的,一行淡淡的文字,在那空白之处浮现了出来。
从模糊……到清晰!
这字迹,陈道临十分熟悉,一眼就辨认出了这文字的主人——这样的字迹,在那本《大陆通史》之中有很多手书的笔记和心得。
这行字,很小,也很简短。
“对不起,蓝蓝……直到现在,我才知道。”
第四百六十五章【婚礼上请求】
这行字,毫无疑问是杜维留下的了。
陈道临看着下面的这行隐藏的字迹浮现出来,然后又缓缓消失……这是一种魔法药剂,而且经年不会挥发消失。
陈道临心中略一思索,就大概想清楚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名字也叫做“蓝蓝”的宫女,似乎是那位嫁给杜维的帝国女皇的贴身心腹女官,而她显然是心中爱慕杜维之极,而因为两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却临死都不曾说出口来。
而杜维……大概也是在这个蓝蓝死去之后,无意之中收拾她的遗物,看到了这本日记……
至于最后的那句“对不起”,大概也是有感而发。
只是……
对不起?
陈道临忽然心中一动,缓缓从怀里摸出了一件东西。
那枚已经满是绿色铜锈的风铃在掌心,静静的躺着。
环顾四周,这幽静的房间,四周空荡荡的书柜,以及,那字迹娟秀的日记文字,这些以想象得出,这个叫蓝蓝的女孩,生前的时候,应该是一位温婉恬静的女子吧。
这样一个女子,静静的爱慕着一个男子,深深的藏在心中,站在一旁,静静守候,痴痴凝望……
独具在这幽静的房间之中,清冷的夜晚之中,大概也只有那些书卷陪伴着她的寂寥。
对不起……
到最后,伊人已逝,却终究,只得到了一句……
对不起。
陈道临静静的回味着这一切,忽然心中涌出了一股酸涩的意味来。
深深吸了口气,他将那本日记本,都小心翼翼的重新包了起来。
至于那几本《大陆通史》,却只是随手丢在了书架旁不顾了。
看了看房间里那深深的灰尘。
陈道临才终于猜测出了为什么这个地方会如此了。
想来……大约是这个叫蓝蓝的女子病逝之后,杜维知道了这个女人心中对自己的深深爱恋,心中有所感慨……或许是歉意,或者是惋惜,或者是别的什么。
以杜维的权势,多半是下令将这个院落封存了起来,再也不许人进入这里——才会使得这个地方,安静的渡过了一百多年,无人来打搅吧。
缓缓走到了窗台前,陈道临却小心翼翼的将那枚风铃,挂在了窗沿上。
虽然它已经生锈,只怕再也无法发出从前清脆的声音。
但是……
“你的心愿,其实已经完成了。你对那个男人的爱恋,不只是让人知道了,那个男人最后自己其实也知道了。如果你在地下有知,想来也会欣慰吧。”
陈道临默默的看着那枚风铃,忽然缓缓欠了欠身,对着那枚风铃鞠了一躬。
“谢谢你,虽然……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但是……幸好我在这里看见了你的这本日记。你提醒了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也许……之前我的一些做法,是错误的吧。”
对不起?
这句话,我绝不会对别人说的!
……
陈道临将风铃挂好之后,在房间里四顾了片刻,在左侧墙角下找到了第四块砖,敲了六下。然后是右侧的第三块石板,敲了五下。
很快,脚下的地面之下,发出了咔咔的声音,随即几块石板自动翻开,地面之上,露出了一条深深的地道来!
有微弱的光芒,隐隐的从这地道之中透了出来……
陈道临站在地面往下看了看,视线所及,只怕这地道的深度就不下于十多米。
他脸上微微一笑,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信步就走了下去。
当他的身体缓缓没入地道之中的时候,那地面上翻开的石板,忽然又自动的翻转了回去。
地面,重新变得平整了起来。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
婚礼正在进行之中。
肃穆的吟唱声从教堂的两侧传来,吟唱班的神职人员用最肃穆的嗓音吟唱着赞美的诗歌。
教宗海因克斯一身礼袍,头戴象征着他宗教领袖地位的礼冠,缓缓走到了中间的这一对新人面前。
希洛的神色很平静,他平视着海因克斯,两人的视线交错的时候,仿佛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希洛的身旁,吉尔的神色则有些紧张。她仿佛只有此刻,才终于流露出了积分年轻女孩子应有的反应。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身上那身华贵无匹的礼服映衬之下,却反而愈发显得她的柔弱动人。
海因克斯缓缓的念着早已经撰写好的赞美和祝福的言辞。
然后,在一声礼乐奏响之后,教堂里全体人员都站立了起来。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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