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没有声望和才干,到哪都站不住脚。”田丰感叹道,“比如现在的南阳。到底让谁出任太守为好?谁既能让刘表满意,又能让我们满意?”
“刘表的大军一直驻扎在新野,迟迟没有退回襄阳,其意图很明显。他想要南阳。”郭图说道,“刘表这几年打仗打多了,心思也打大了。他也不想想,没有我们出兵,袁术能离开南阳?正南兄(审配)在书信中说得很明白,此刻,大人决不能让步。南阳的太守必须由大人任命,南阳的赋税也必须上缴洛阳的车骑将军府,而不是襄阳的荆州府。”
“公则,没有刘大人这几年的仗,袁术的翅膀早就长硬了。”沮授捋须笑道,“我们能顺利占据洛阳,逼走袁术,刘大人居功至伟。”接着他看看袁绍,小声劝道,“大人还是亲自给刘大人写一份书信吧。刘大人和大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他知道大人的雄心壮志,也肯定会鼎力支持大人。只不过……”
沮授欲言又止。
刘表和袁术互相打了三年的仗,很多次都是遵从袁绍的命令强行展开攻击的,辛辛苦苦,不容易。如今袁术走了,袁绍不但不把南阳还给刘表,还要继袁术之后霸占南阳,这对刘表来说,显然不公平,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另外,南阳这两年因为屡遭董卓和刘表的攻击,损失严重,急需治理。治理需要钱粮,这钱粮从何而来?要向刘表去讨取。所以,这南阳的事必须慎重处理。慎重处理南阳的事,首先就要承认刘表的地位。刘表不再是袁绍的属吏,而是一方州郡大吏,一方势力,不要再对刘表指手划脚,呼来喝去了,凡事要双方商量着办。
袁绍目前的处境并不乐观。关西的徐荣虎视眈眈,河内的张扬在和黄巾军于毒交战,兖州方向更是一塌糊涂,唯独能支撑关东迅速发展的就是豫州和荆州。但豫州的颖川和荆州的南阳历经三年的战祸,残破不堪,短期内不但看不到赋税,反而还要往里投钱。因此,豫州的汝南和陈国两郡,荆州的江夏、南郡和长沙等郡,就成了袁绍能否迅速崛起的保证。换句话说,现在的荆州刺史刘表和汝南太守徐璆是袁绍能否成就霸业的两个最关键人物。
这种情况刘表心里当然有数,所以他要趁此良机逼迫袁绍妥协,逼迫袁绍放弃重建皇统的想法。
刘表在讨董大军还没有会盟的时候就离开了河内,他对袁绍后来的所作所为也非常不满。但因为他在牵制袁术发展的同时,自己也被袁术牢牢压制在襄阳,一直无所作为,只能指望有朝一日得到袁绍的帮助摆脱袁术的压制,或者自己击败袁术,北上勤王。刘表毕竟是皇室宗亲,无论是大皇子还是小皇子继承皇统,他都坚决拥戴。在皇统这个问题上,他和刘虞的观点绝对是一致的。
袁绍虽然接纳了吕布,并把吕布捧得很高,又是特使,又是恩人,又是英雄,但自始至终就没有听到袁绍亲口说他要尊奉当今天子。袁绍之心,人皆知之。他挂羊头卖狗肉,一面假惺惺地说要西进勤王,一面还是玩自己那一套,骨子里根本就没变,他还是拒绝尊奉当今天子。这么做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欺骗各地州郡大吏,希望得到支持,发展自己的实力罢了。
刘表一句话不说,没有只言片字,带着两万大军屯兵于新野,让袁绍非常难受。
袁绍愤愤不平地瞪了沮授一眼,“景升兄做得太过了。当初如果不是我……”
“当初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说有什么用?”田丰小心翼翼地劝道,“大人如果不愿意写这份信,也没有关系,大人让一个人跑一趟新野,这件事也就解决了。”
“奉先?”袁绍问道。
田丰点点头,“大人让吕布将军去新野,等于给刘表传递这样一层意思,你刘表愿意尊奉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刘表出兵北上勤王,当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你刘表自认为有这样的实力,那你刘表北上勤王去,我们不阻止,但也不会帮忙,因为我们目前没有西进勤王的实力。”
“然后呢?”袁绍问道。
“然后,刘表会做两件事。一是献表长安,愿意尊奉天子,甚至愿意给长安上缴赋税。二是和大人重归旧好,和大人齐心协力,为西进勤王而努力。刘表献表长安之后,会给大人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这件事让天下人看到,大人虽然至今没有明确表示要尊奉当今天子,但从刘表这件事上来看,大人已经不再坚持了,大人也要转而尊奉当今天子了。”
袁绍不满地“哼”了一声,看看沮授,又看看田丰。“你们两个,绕来绕去,还是要我尊奉当今天子。”
“大人,为了迅速发展实力,为了能击败李弘,这是必须要做的。大人靠自己一个人的实力,即使霸业有成,也很难平定天下。大人只有依靠自己的优势,会盟各地州郡大吏,集中所有的力量才能击败李弘。”沮授急切地说道,“比如现在的关西,我们若想夺下来,就非常困难。但如果我们能利用刘表和长安朝廷握手言和的有利条件,说服李傕和郭汜等西凉叛逆从潼关方向展开攻击,让徐荣腹背受敌,那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下关西。关西既得,关东就无后顾之忧,大人则可以全力向中原发展,成就王霸之业。”
袁绍在屋内转来转去,沉思良久,最后对沮授说道:“那就麻烦你亲自去见见吕布将军,请他去一趟新野。另外,你把话说清楚了,不要让吕布将军说错了话。景升兄如果误解我的意思,事情就不好办了。”
沮授面色一喜,躬身说道:“大人放心,吕布将军虽然是一个蛮夫,但为人谨慎小心,轻易不会办错事。此趟是为了北上勤王的大计,吕布将军定会尽心尽力。”
****
十月中,兖州。
瘟疫尚没有完全散尽,曹操就急不可耐地指挥大军扑向了东平国。
此时司马俱已经率主力退出东平国,几座城池只留下了少数兵力防守。曹操一路连克数城,直杀济北国。
司马俱得到消息,急召各路黄巾军集结于卢城,双方连战数次,互有胜败。
十月下的一天深夜,黄巾军的一支军马突然迂回到了兖州军的后方,向曹操的中军发动了奇袭。当时曹操仅率领一支八百人的步骑宿夜于中军。匆忙之中,曹操来不及穿衣,赤着上身,光着脚,拿着一支宝剑就冲向了黄巾军。他一口气连杀十几人,自己也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差点被一柄钉耙打死了。后来张邈的手下军司马赵宠、军候典韦率军赶来支援,奋力杀散了黄巾军,把曹操和一百多名士卒救了出来。骁勇善战的典韦给曹操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响。曹操回到大营后,专门请赵宠和典韦吃了一顿酒,给了两人很多赏赐。
黄巾军的勇猛和顽强让曹操一筹莫展。此刻卢城方向的黄巾军越聚越多,曹操随即萌生了撤兵的念头。
荀彧和陈宫听说后,急忙阻止。如果不趁此机会击败黄巾军,大人永无翻身之日。将来兖州不是给北疆军夺去,就是给袁绍袁术兄弟抢去。大人还是坚持一下,坚持到下雪,定能大胜。
曹操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到了本月底,驻守卢城的黄巾军突然大乱,四下奔逃。
曹操疑惑不已,急忙集结军队,严阵以待,迟迟不敢发动攻击。莫非又是黄巾军的奸计?
这时一支数百人的铁骑冲了过来,追着狼奔豕突的黄巾军肆意砍杀,为首一人红面长髯,手执长刀,气势如虹。
“快,去问问,对面是谁的军队?”曹操大声喊道。
许褚大吼一声,带着五十骑象旋风一般卷向战场。
时间不长,许褚狂奔而回,“大人,那是青州军,是平原郡刘备的军队,正在率军厮杀的是别部司马关羽。”
“好,好……”曹操举鞭狂笑。
“老子转运了。攻击,攻击,杀出去……”
“杀……”霎时间,兖州军吼声如雷,呼啸杀进。
曹操眼含热泪,一手握着刘备的手,一手猛拍刘备的肩膀,“好兄弟,好兄弟,你再不来,我要掉头回家了。”
刘备又黑又脏,蓬头垢面,胡子多长,战袍上血迹斑斑,身上的味道难闻至极,但看看曹操,也好不了多少,又矮又瘦,整个人都小了一圈,长长的黑须上还挂着几根枯草。
“我都认不出来大人了。”刘备感慨万分,“大人太苦了,能撑到现在不容易。”
“苦日子到头了。”曹操大笑道,“今日卢城一战,重创司马俱,青、兖两州可以安稳一阵子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快马如飞而至,“夏侯大人急报。”
刘备看到曹操脸色大变,吃惊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玄德,北疆军攻击东郡,打兖州了。”曹操愤怒地吼道,“豹子这是趁火打劫啊。”
刘备突然想到什么,骇然失色,“云长、翼德,整顿军马,立即赶回平原,快……”
第二十四节
十月中,麴义率军越过滹沱河,主动向公孙瓒展开攻击。
公孙瓒避而不战,退守洠印t鹨逶俟ィ镨对偻耍晒姿咏胗闹莸鼐场
这时,公孙瓒突然接到了从涿郡北新城传来的消息,北疆铁骑进入幽州,在北新城和范阳城之间往来驰骋,粮道已被截断。
公孙瓒非常吃惊,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激怒了豹子,北疆军开始全面攻击幽州了。关靖急忙安慰公孙瓒,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豹子攻打幽州的可能不大,估计这是豹子的以攻代守之策。只要刘虞出面,豹子肯定会退兵。
十月下,公孙瓒急忙指挥大军再退巨马水。
不好的消息陆续送到。阎柔率军进驻居庸关,威胁蓟城。大将军讨伐公孙瓒的檄文,由阎柔从居庸关送到幽州中部各郡县。幽州诸府官吏都知道公孙瓒无视刘虞的命令,骄恣枉为,但还不知道他把刘虞挟持了。看到公孙瓒擅自出兵,刘虞又迟迟没有出面澄清事实,各郡官吏们将信将疑,幽州诸府随即恐慌起来。
刘虞和李弘的关系天下皆知,现在刘虞有生命危险,李弘定然怒不可遏,要把公孙瓒往死里打。李弘和公孙瓒相比,孰优孰劣,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这时即使有人想帮公孙瓒,也要想想后果了。
公孙瓒着急了,埋怨关靖这个主意出得非常糟糕。关靖却不以然。我们当初出兵龙凑的目的正是诱使北疆军攻打幽州,现在这个目的完全达到了。刘虞大人很快就会答应大人的要求,征调五万屯田兵了。有了军队,我们还担心什么?
“如果刘虞放弃幽州,把幽州拱手让给豹子呢?”
“大人是不是糊涂了?”关靖笑道,“豹子为了找理由打幽州,说你挟持了刘虞。现在刘虞说话一点份量都没有,说了和没说一样。刘虞要想阻止豹子攻占幽州,只能倚仗大人你了。”
“但刘虞不想让幽州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公孙瓒皱眉说道,“他一定会想办法让豹子退出幽州。”
“豹子要打,我们有什么办法?”关靖说道,“能阻止豹子攻打幽州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大人立即交出军队,束手就缚。大人是不是打算到邯郸负荆请罪?”
公孙瓒冷笑。
太傅刘虞听说北疆军杀进涿郡,大惊失色,急忙书信李弘,请他退出幽州。
刘虞对公孙瓒再也忍受不了了,他怒不可遏,命令公孙瓒交出兵事权,交出幽州军。当初我叫你南下帮助韩馥打黄巾贼,你不听指挥,非要帮着袁绍把韩馥赶出冀州,结果引起了一连串的祸事,让幽州陷入了极度困境。今天你如愿以偿,总算把战火引到了幽州,这下你该心满意足了吧?你立即把军队交出来,带着你的白马义从到辽东去,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麴义率军渡过易水河,和赵云的铁骑大军会合。大军开始攻打北新城。
北新城的守军只有两千人,面对铺天盖地一般杀来的北疆军,守城将士根本不做抵抗,献城投降了。麴义对主动献城的北新县长大加褒赏了一番。大将军本是幽州人,他打幽州,是为了铲除叛逆公孙瓒,保护幽州百姓。你让大家继续秋收秋种,不要害怕,更不要逃亡。等我们击败了公孙瓒,救出了太傅大人,幽州就和过去一样安稳了。
麴义命令大军将士严禁骚扰百姓,继续向北挺进。
大汉国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十一月。
十一月初,幽州。
本月初,文丑率军包围范阳城,徐晃率兵逼近定兴渡口。公孙瓒的大军先于北疆军赶到定兴渡口扎下大营。双方隔河对峙。
幽州府的长史魏攸匆匆赶到范阳城下的北疆军大营。他在麴义的大帐内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幽州籍将领,这让魏攸心情非常沉重。看样子太傅大人的判断是错误的,大将军要决心拿下幽州了。
麴义看完刘虞的书信,又听魏攸解释了一下幽州的困境,然后笑着说道:“离开邯郸前,大将军曾有交待,公孙瓒只有两条出路。要么投降,向天子请罪,等候朝廷发落,要么等我们打进蓟城,砍下他的脑袋。”
魏攸苦笑,提醒道:“大人,这是太傅大人的书信。”
麴义举起案几上的书简,摇头说道:“八月的时候,太傅大人曾经在蓟城亲口答应过马日磾大人和袁滂大人,从冀州撤回军队,幽州军不再踏足冀州一步。但事隔仅两个月,公孙瓒就再次打到龙凑。魏大人,难道公孙瓒打冀州,是太傅大人的命令?”
魏攸连连摇手,“大人,那公孙瓒倚仗往日的战功和武力,在幽州骄横跋扈,无法无天,太傅大人虽然屡决劝谏,但他丝毫不听,执意要出兵冀州……”
麴义脸色一沉,“魏大人,你到底是太傅大人的长史,还是公孙瓒的长史?幽州到底是太傅大人说了算还是公孙瓒说了算?你说太傅大人没有被公孙瓒挟持,那什么情况下才叫挟持?难道公孙瓒把太傅大人软禁在府衙内才叫挟持吗?”
魏攸哑口无言。
“你回去告诉太傅大人,大将军和北疆军一定会把他救出来。最早今年下雪之前,最迟明年春天,太傅大人一定能安然无恙地回到邯郸。”
“回邯郸?”魏攸略微吃惊地反问了一句,“太傅大人到邯郸?太傅大人主掌幽州军政……”
“如今大将军督领六州四郡,这六州也包指幽州。幽州牧这个职务,从天子拜封大将军督领六州四郡开始,就已经撤消了。”
魏攸不再说话。他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大将军要的是幽州。不管公孙瓒是否再攻龙凑,北疆军都会找个借口杀进幽州。只不过今天这个借口非常适合,非常冠冕堂皇而已。
太傅大人掌控着幽州军政,他又不能控制公孙瓒,这两件事都严重阻碍了大将军的王霸之业。大将军为了自己的大业,或者也叫中兴大业,他不但要杀公孙瓒,还要把太傅大人赶走。李弘不再是昔日那个卢龙塞的悍将,而是大汉的大将军了,一切都变了。
麴义没有给太傅大人写回书,魏攸也没有讨要回书,两人拱手作别。
十一月上,在麴义的劝说下,范阳城内的两千守军投降。
北疆大军随即全部集结于巨马水,向对岸幽州军展开了猛烈攻击。
公孙瓒心急如焚,连夜赶到蓟城,向刘虞讨要援兵。
刘虞此刻心灰意冷。李弘攻打幽州的本意,他已经估测到大半。上次马日磾、袁滂来,就直言不讳地对自己说过,请自己从大局出发,从中兴社稷出发,尽早让出幽州,以便大将军迅速稳定河北,发展实力。马日磾和袁滂甚至还邀请自己一起去冀州,共同修订国策。今天的局面需要武人征伐天下,士人治理州郡,两者之间要泾渭分明,齐心协力,这样社稷才有中兴的希望。
然而,刘虞拒绝了,原因很多。主要原因还是担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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