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族首领认为,如果草原上的雨季在六月中的时候如期来临,那上半年的战事也就基本结束了。在将近两个月的交锋中,胡族联军只要把汉军坚决挡在五原郡之外,把战场牢牢固定在云中郡的草原上,那么雨季来临后,汉军也只有退回定襄郡坚守,而胡族联军的目标也就完全实现了。至于雨季之后形势怎么发展,他们也无法估猜。在他们看来,最坏的结局也就是暂避汉军的锋芒,完全放弃阴山以南的所有土地撤回大草原。
但撤过阴山,须卜骨都侯和旭葵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他们的各部族在战败后,是继续追随他们撤到阴山以北还是选择投降汉人留在阴山以南?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回答,大部分族众都会选择留下来。翻过阴山是鲜卑人的国土,他们迟早都要被凶狠的鲜卑人一口吞了,成为鲜卑人的奴隶,过上牲畜一般的日子。而投降大汉人,他们的日子要好过无数倍。几百年来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贵族首领们无法欺骗他们的族众。
北疆四郡如果被汉军收复,匈奴人和东羌人就失去了生存的领土,他们的族众虽然可以投降大汉国继续在这片草原上活下去,但他们这些贵族首领未必能得到大汉皇帝的赦免,尤其是那些匈奴叛军。须卜骨都侯和旭葵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他们仅仅带着几万铁骑撤过阴山,势必要沦落为拓跋锋的部属,而他们的士卒也会随着时间的延长纷纷逃回家园,等待他们的结局将非常悲惨。除非他们马上再打回来,但他们失败之后,财产族众尽失,已经无力再打回来了。
同样的,北疆四郡丢失,匈奴人和东羌人战败,鲜卑人拓跋锋随即也就失去了匈奴人和东羌人这两个盟友,他也就完了。他现在实力亏损巨大根本无法和大草原上的其他诸部抗衡。所以,如今塞外的形势非常明显,匈奴人东羌人鲜卑人只有紧紧地抱在一起誓死奋战,否则大家都完蛋。
为了生存,胡族联军要和汉军死战,要把汉军挡在草原之外,要掌握战场上的主动,否则,将来大汉国内部即使出现了有利于塞外胡族的形势,他们也无法继续占据北疆四郡了。胜利不是靠老天爷的赏赐和运气就能得到的,要靠自已的努力和奋斗。
为此,须卜骨都侯等胡族首领经过很长时间的商议,定下了坚决阻击汉军进攻,大量杀伤汉军兵力的作战策略。他们打算在大战初期应该利用定襄郡的复杂地形和坚固城池阻击汉军进攻速度和损耗汉军的兵力,等到汉军越过定襄郡进入草原之后,胡族联军则集结兵力,利用铁骑的优势寻找机会痛击汉军,并趁机打击汉军的粮草运输。
迎战汉军的主要策略定下来之后,胡族首领为兵力部署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争论的重点就是汉军部署在河南一带的徐荣麴义杨凤赵云刘豹的八万六千大军将向哪个方向攻击。
一种意见认为徐荣所率的汉军会强行渡河,直接北上攻击五原,占据阴山要隘,切断胡族联军的退路,和正面攻击的汉军主力形成东西夹击之势,合围胡族联军。须卜骨都侯就持这种观点,所以他坚决要求重兵驻守黄河以北的数座城池。
一种意见认为徐荣所率的汉军如果要强行渡河,必然要付出惊人的代价,而且他渡河之后还要强攻城池,这时汉军立足不稳,会迅速被胡族联军歼灭于黄河北岸,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以李弘的用兵习惯,他不可能无视将士的生命出此下下之策。
白马铜认为,徐荣所率的汉军之所以集结于度辽大营,是因为这些军队有一部分本来就是驻守在度辽水的度辽营和驻守在长城要塞的风云铁骑营和武骑营整军后改编的,还有一部分是由驻守在离石城大营的黄巾军改编的,他们选择距离军队最近的度辽营集结,无非就是为了节省体力和粮草。白马铜说,徐荣的主攻方向应该是从沙南城方向渡河到箕陵,再由箕陵进入云中郡。他在东路汉军的配合下,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渡过黄河,然后他和李弘的主力大军会合,这样汉军至少可以集结二十万的绝对优势兵力从正面向我们攻击。所以白马铜坚决要求在云中一带部署十万大军阻击汉军。
双方争执一段时间后,须卜骨都侯的意见逐渐占据下风。汉军有二十万大军,而胡族联军想尽一切办法也就勉强凑齐了十五万人,在兵力上占据明显劣势。如果再分兵阻敌,极有可能一战而败。但须卜骨都侯是大单于,他的意见不能不尊重。拓跋锋后来想了个折中的主意。在徐荣没有渡过黄河会合李弘的大军之前,须卜骨都侯和旭葵率六万大军沿黄河数座城池和阴山各处要隘设下重兵,以防不测。一旦汉军二十万大军全部聚集到了云中一带,驻守五原各城的军队则飞赴云中战场集结,以最强悍的兵力迎战汉军。
这个计策随即得到了众人的同意。
须卜骨都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向河阴、美稷一带派出了大量匈奴斥候。不久,从各种渠道搜集到的消息充分证明他的判断是错误的。徐荣的主力已经赶到了沙南城准备渡河进入云中郡会合李弘了,而汉军在河阴城和羽带原所建的两座汉军大营里各自只有五千兵,根本就是虚张声势,至于运到两座大营里的粮草辎重更是一场骗局。有匈奴斥候冒充民夫混进运粮队伍里惊奇地发现民夫们早上把粮草辎重运进营帐,晚上却又把它们拉了出来。两座大营远远看上去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但其实里面都是空的,除了民夫和一万防守士卒,什么都没有。
汉军这么做的意图显然是为了欺骗胡族联军,诱使他们在五原驻守重兵以减少汉军在正面战场上的攻击阻力。
玉石率军由武州急速赶到骆县,率先射出了北疆大战的第一箭。
铁钺和雷子各自率部在东西两门发起佯攻,徐晃和燕赵率营攻击南门,何风和潘塔率营攻击北门。狂攻一天后,大军损失较大,但玉石命令各部不要休息,连夜再攻。
何风手下一个军司马重伤阵亡,这给了何风极大的刺激。他按捺不住悲愤的心情,提刀就冲向了杀声震天的城墙。他的几个亲卫没有拦住,只好跟在后面冲了上去。正在攻城的将士们看到校尉大人亲自操刀上阵,无不士气大振,吼声如雷,奋勇向前。何风顺着云梯跳上城楼,一口气连杀七人,硬是撕开了匈奴人的防守,象利箭一般钉上了城墙。“兄弟们,杀上去,杀上去,拿下城墙……”
随后跟进的突前汉卒被何风的悍勇所激励,大家舍生忘死,呼啸上前,挡者披靡,撕开的缺口随即越来越大,更多的汉兵趁势涌上了城墙。匈奴人毫不犹豫,立即投上了后备援军,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杀得血肉横飞。
正在城下指挥的潘塔看到城墙上的汉兵被匈奴人杀得步步后退,血淋淋的人头和残肢断臂像下雨一样坠落城下,不禁气得睚眦欲裂,一跺脚,怒吼一声,带着一百亲卫兵象飓风一般冲上了城墙,“杀,给我杀死这些胡虏,杀死他们……”
一个校尉,一个都尉,两个悍不畏死的主将先后带兵冲上城墙,这极大的鼓舞了攻城将士的士气,惊雷般的杀声顿时冲天而起,激烈的血战霎时分出了高下。匈奴人无法抵挡汉军凶猛地攻击节节败退,继而死伤累累,防守瞬间崩溃。
何风浑身浴血,怒目圆睁,用尽全身力气一刀剁下了匈奴千长的头颅,接着飞起一腿将那具喷血的无头躯体踢下了城墙,“兄弟们,杀下去,打开城门,打开城门……”
半夜时分,骆县被收复。
玉石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大步走进城内。何风和潘塔急忙迎了上去。
“打得不错。”玉石笑道,“这出塞第一战的首功是你何疯子的。”
何风神情黯然地说道:“大人,我们损失太大了。”
“我知道,但我们需要速度,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不惜一切代价打进云中。”玉石挥手说道,“带着部曲立即出城休息,明早出发。”
桐过城位于黄河岸边,距离骆县八十里。
玉石率军于黄昏时分到达桐过城,于第二天黎明开始了进攻。这次由何风和潘塔率部从南北两个方向佯攻,铁钺和徐晃带两营人马主攻桐过城的东城门。两营人马轮番攻城,轮番休息,通宵达旦的,一刻不止。第三天中午,徐晃带着亲卫兵杀上城楼,成功夺下桐过城。
玉石的两万兵在强攻骆县和桐过城后,已经斩首两千级,夺两城,战果非常大,但他们的损失也很惨重,死伤将近五千人。
玉石指挥大军马不停蹄,沿黄河北上一百里,再攻云中郡的箕陵。此时在箕陵对面,黄河以西的沙南城外,徐荣已经率领大军扎下大营,正在做渡河准备。
箕陵有匈奴重兵驻防。胡族联军知道箕陵能否守住,能守多长时间,直接关系到此次大战能否坚守到雨季来临,所以他们让且渠(匈奴中级军官)农牯率三千匈奴兵坚守箕陵。
玉石对四营主将说:“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拿下箕陵。”
铁钺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大军六天内行军近三百里,连攻两战,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将士们已经疲惫不堪了,如果再这样打下去,我们的损失将非常惊人。大人,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急于攻城?难道不能等几天?几天后,徐大人的大军在我们的掩护下至少可以过来两万人,这样我们就有绝对优势兵力攻打箕陵了。”
徐晃也劝道:“大人,距离草原上的雨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十几万大军一路狂扫过去,完全可以打到阴山脚下,我们有必要化这么大的代价抢攻一座小城吗?”
玉石沉默不语。赵云的行踪是个机密,除了征北大军的统军将领和府内高级幕僚没有人知道他早就不在徐荣的大营了。现在河对面的汉军大营里虽然还飘扬着赵云的战旗,但那只是恒祭带着几千骑兵在冒充。此时赵云大概已经打下了朔方郡的郡治临戎,从东羌人的手里掳掠了大量牛羊进入弓弦沙漠了。
时间,现在需要的是时间。赵云的行踪一旦被匈奴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更重要的是,徐荣的大军根本就不会渡河北上,他和杨凤的步兵已经秘密赶往河阴城的大营,只待赵云突袭成功,他便率军渡河北上,而目前扎营在河对岸的麴义和刘豹的铁骑也会疾驰而去。
攻打箕陵的其实就是自己这一军兵马。打下箕陵后,自己还要和随后赶来的黑豹义从营带着数万随军民夫冒充徐荣的几万大军北上云中。玉石想了一下,把战局的发展对几个手下解释了一下,最后他说道,“我们即使把这两万人打完了,也要在三天内拿下箕陵。”
出塞作战的第七天,玉石面对固若金汤的箕陵,指挥大军发动了第三场攻城大战。
第二节
颜良指挥大军用一天时间攻克了中陵城,然后率部北上,和阎柔的大军会合于善无城下。驻守善无城的是匈奴当户(匈奴中级军官)捷罕和鲜卑千长幽孤,两人率三千胡兵坚守城池。阎柔和颜良商量了一下,决定由颜良率军主攻南城门,由聂啸、燕无畏和李溯三人各带铁骑佯攻善无城的其他三座城门以牵制胡人的守城兵力。汉军将士猛攻一天,没有拿下来。阎柔眼见伤亡较大,随即命令停止进攻,等待征北大将军率部前来会合。
第二天,张合带着虎贲营五千将士赶到了善无。第三天,李弘率军来到城下。六万大军把善无城围得水泄不通。接下来的进攻非常顺利,汉军以绝对优势兵力同时从四门发动猛攻。守城胡兵寡不敌众,死伤惨重。负责主攻南城门的陈好和吴雄身先士卒,各自带着人马杀上了城楼。鲜卑千长幽孤被吴雄一刀枭首,鲜卑士卒死伤殆尽,南城门半日即被攻克。虎贲营都尉苌弓带着两千士卒一马当先率先冲进城内,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直扑府衙。匈奴当户捷罕带着一小队人马负隅顽抗,但转眼间就被疯狂的虎贲营将士杀得一干二净,他自己也被苌弓一箭射穿了咽喉,脑袋旋即被一柄血淋淋的战刀剁了下来。
出塞作战的第九天,汉军收复定襄郡郡治善无城。
李弘立即命令阎柔率军北上攻击云中郡的武进城,颜良和张合率军随后跟进。李弘告诫阎柔等诸将,进入草原后,各部要保持距离,严禁孤军深入。
箕陵城的攻坚战进入了第三天。
何风的一营人马损失惨重,有四个屯的将士几乎全部阵亡,部曲失去了攻击力。他向玉石求援。如果没有援兵,他将无法组织将士们继续攻城了。玉石随即命令战车营校尉高耕带着两千战车营士卒支援何风。高耕站在城下看到自己的士卒折损严重,攻击频频受阻,又急又怒,于是亲自带着亲卫队杀了上去。他在攀爬云梯的途中被城上抛下的檑木砸中,云梯折断。他随着云梯一头栽到地下重伤死去。
高耕的阵亡激怒了汉军将士,攻击愈发猛烈。激昂的战鼓声,如雷般的喊杀声,惨烈的厮杀声交织在一起,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凶猛地撞击着箕陵城。箕陵城在死亡的阴影下剧烈地颤抖着,呻吟着。
潘塔跪在地上给高耕的遗体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拎着战刀带着士卒们再度冲向了城墙。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带人发动攻击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杀死更多的胡人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潘塔冲上了城墙,战刀上下飞舞,连砍数人。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被一支长矛洞穿了胸腹,殷红的鲜血就象喷泉一般顺着矛柄四射而出。潘塔苦笑了一下。血淋淋的身躯随着长矛的挑起犹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向了天空。
何风抱着潘塔的尸体失声痛哭,内心痛苦之极,禁不住仰首向天发出了一声凄厉嚎叫,“杀……给我杀死他们……”
何风组织三千将士在黄昏之前发动了最猛烈的一次攻击,匈奴人的且渠农牯也把所有的后备兵力全部投入了防守,双方杀得天昏地黑,日月无光。就在这时,雷子率部攻破了东城门。砍刀带着五百黑豹义从象闪电一般杀进了城池。匈奴人抵挡不住随即被诛杀一净,农牯也被愤怒的汉卒砍成了肉泥,脑袋被高高挂在城楼顶部。
出塞作战的第九天,汉军收复云中郡的箕陵城。
玉石立即命令庞德带着黑豹义从沿黄河北上沙陵湖,逼近云中。自己带着数万民夫冒充数万大军,打着徐荣麴义杨凤赵云四军的旗号随后跟进。
汉军攻击力之强,速度之快,大大出乎匈奴人的意料。率军驻守云中的白马铜急忙飞报须卜骨都侯,要他速遣大军前来云中支援。
庞德率六千黑豹义从刚刚进入沙陵湖区域就遭到了匈奴两万铁骑的迎头痛击。庞德毫不畏惧,和弧鼎弃沉各带两千铁骑,分三路纵马迎上,双方在沙陵湖附近血战。黑豹义从的将士们骁勇善战,三路兵马就像三支利箭一般很快把匈奴人的攻击阵形冲散了。匈奴人眼看无力杀伤黑豹义从,又担心徐荣的大军随后赶来支援,匆忙后撤。
玉石率军进驻沙陵湖,于湖畔扎下大营。
李弘率大军迅速进入云中郡,于画睛原扎下大营。此处向东距离武进城八十里,向北距离成乐城三十里,距离云中城一百二十里,向西距离沙陵湖一百里,进退皆能自如。
出塞作战的第十二天,汉军正面攻击大军全部进驻云中,和胡族联军的决战一触即发。
此时,赵云率部进入了弓弦沙漠。
赵云率军由北地郡取道灵武谷,翻越贺兰山,然后进入了朔方郡。朔方郡虽然方圆辽阔,但北为阴山,中为黄河,南部多为沙漠,几乎没有什么牧场和耕地,仅有的几千人口也主要集中在郡治临戎和附近的沃野城。鲜卑人攻占了朔方郡之后,和东羌人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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