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烈勃然大怒,张嘴骂道:“阉竖小人,也敢妄言礼义?也敢妄谈国家大事?”
崔烈这话顿时惹恼了赵忠,段珪,郭胜等中常侍,大家群其而攻之。张温,杨秦,杨彪,卢植,朱俊,陶谦等一帮大臣更是群情激奋,大家在朝堂之上立即吵成了一片。
大将军何进,司空许相等人出面调停,结果越调大家火气越大,连带把何进、许相都裹进了争吵之中,叫喊声响彻了大殿内外。
天子喊了两嗓子,见没人睬他,气得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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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何进匆匆回府,急召吴匡和何风。
吴匡是何进家的老门客了,对何进忠心耿耿,武功高超,现在是北军越骑部曲的军司马。
何风是何进的族人,自小好习武,因为家里穷,前几年独自一人从南阳赶到京都找何进谋差事混饭吃,何进看他武功好,就让他在府内做侍卫统领。何风武功好,朋友多,讲义气,又自恃是大将军的族人,所以在洛阳横行无忌,经常带人滋事打架,来去如风,洛阳一帮和他年纪相差无几的小纨绔子弟都喊他“狂风客”。
吴匡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矫健,沉稳谨慎。他走进何进的书房,施礼后坐到一边。
“仲扶,你还记得我父亲临终前对你说过的话吗?”何进望着吴匡,笑着问道。
吴匡神色一凝,急忙跪下回道:“老家主待我恩重如山,救过我全家人的性命,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其恩。大将军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我吴匡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仲扶,言重了,言重了。”何进挥手示意他站起来,笑着说道,“你带着拙言,立即去一趟荥阳。”
吴匡神色微变,紧张地说道:“是去见奚大先生吗?”
何进笑着点点头,说道:“你去告诉奚大先生,就说机会到了,既可以报他的昔日之仇,也可以报我当年的援手之恩。”
吴匡低头想了一下,说道:“大将军,时间呢?”
“明年三月清明。”
何风象狂风一般卷了进来,“大将军,我来了。”
何风二十三四岁左右,高大魁梧,虎颈燕颔,一双眼睛虎虎生威。象何风这种脖子粗,颈圆,颈脊强起(即所谓虎颈),而下颔成斜坡状饱满丰起(即所谓燕颔)的相格,一般相书上说是虎颈燕颔,不贵即富。何进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才非常偏爱他,无论他在外面闯了多大的祸,何进都一笑置之。
何进看到何风脸颊上青紫了一大块,不高兴地责斥道:“昨天干什么去了?又和谁打架了?”
“嘿嘿……”何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昨天,条侯董大人在望高楼请客,袁大人和小家主作陪,正好碰上司空许大人的公子许大麻子。大将军,你知道许大麻子是什么货色,他竟然倚仗他爹爹的权势,强娶洛阳第一美女,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大将军你说是不是?”
“所以你就把他打了。”何进沉下脸,皱着眉头问道,“就为这理由?”
“不是我要打的。”何风惊骇的连连摇手,“大将军,那袁大人和小家主也曾托媒去说过,但都被人家拒绝了,所以袁大人心里有气,看到许大麻子就跳起来指桑骂槐,结果被许大麻子打了。后来……”
“后来你们就打起来了。”何进生气地说道,“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成何体统?你立即给我滚出洛阳。”
“啊……”何风瞪大了眼睛,哭丧着脸道,“大将军,我求求你了,不要赶我走,我母亲知道了,她会拿着扫帚打我的,我求求你了……”
何进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吴匡笑着说道:“拙言,你可愿意随我到荥阳?”
“愿意啊。”何风大喜道,“是去找波二吗?上次被他打输了,这次一定要赢回来。”
何进笑骂道:“疯小子,你不要只顾着打人,一定要保护好吴大人,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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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亲自到汉阳府衙,把李玮调到军中任职佐军司马。
李弘对李玮说:“你劝我挥军入京,美其名曰是诛奸阉清君侧,说白了就是造反,和阎忠说皇甫嵩没有什么两样。奸阉擅权误国,对国家危害之大,有目共睹,你心忧大汉社稷,偏激一点我能理解,但杀他们的办法很多,你这个办法未免太差劲了。我几万大军杀进洛阳,一路上血流成河,不论成功与否,对国家,对百姓,对我们的部下,都是一场灾难。你看看翼城战场,看看躺在战场上的阵亡士卒,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到生命的可贵吗?难道他们真的命如草芥吗?”
“你的话只有三个人听到,守言是我的杀死兄弟,不会出卖我,你呢?我不能杀你,那你就只能留下来做我兄弟了。没办法,我不能放你走,如果你出卖了我,只要外面稍有风言风语,我就是死路一条,我不可能有皇甫嵩那么幸运,还能找到机会从容隐退。”
“至于你送傅干到安定的事,我看暂时就算了吧。你不能长时间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我看你才学渊博,你就先教教傅干吧,不会比大儒王剪先生差多少。将来西凉的事稳定了,我率部会冀州的时候,我们一起把傅干送到安定。”
李玮苦笑,说道:“你留下我更危险,我只要有机会,就会劝你起兵的。”
李弘大笑,说道:“只要是为了大汉,什么事我都愿意做,除了造反。”
过了几天,李弘接到了天子的手诏。李弘非常高兴。天子在手诏中夸奖了他一番,只字未提他在槐里斩杀贪官的事。
左彦和李玮都告诫李弘说,天子先不发封赏圣旨,却写了一封祝贺的手诏,这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西凉平叛基本上已经接近尾声,象李弘这种无法无天,目无法纪的统军将领,已经失去了作用,不排除兔死狗烹的可能。
“仲渊,你是不是想我早点死啊。”李弘笑道,“我看陛下还是很信任我的,否则,他以八百里快骑送封手诏来干什么?”
又过了几天,天子的封赏圣旨到了翼城大营。
李弘因为擅自违旨斩杀贪官,功过相抵,依旧为护羌中郎将,暂时总督西凉军政,直到新任西凉刺史和汉阳等郡太守到任为止。
鲜于辅,徐荣,麴义迁升校尉。鲜于银,阎柔,玉石,颜良,恒祭,郑信,田重迁升都尉,楼麓因为是上谷乌丸大人难楼的儿子,因此也被封都尉一职。其余将领各升一级,士卒多有赏赐。
圣旨同时命令李弘立即率军剿灭叛军余部。
李弘考虑到大军刚刚经历大战,军队急需休整,而且西凉的气候越来越冷,随时都有可能下雪,大军如果远途作战,粮草补给困难,所以上书天子,请求暂时放弃对叛军的进攻,希望天子把进攻时间延迟到明年春天。
圣旨很快到了翼城,天子命令李弘立即上京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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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
大汉国中平三年(公元186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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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接到圣旨,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当今天子喜怒无常,先是手诏褒赏,接着下旨责斥,这次又命令自己紧急赴京述职,对是否同意延期进攻叛军的事情却只字不提。李弘无从揣度天子的心思,但他认为自己孤身入京,面对满城的仇敌,一定前途未卜,生机渺茫。他不愿意入京,他已经习惯了和自己的部下待在一起,他只有置身在军队里才能感觉到安全和力量,一旦离开军营,离开自己的部下,自己还能干什么呢?难道当真和胡子、燕无畏他们去边郡做马匪?李弘不愿意,自己的兄弟们不能白死,如今的一切都是死去的兄弟们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堆砌而成,自己有什么资格轻言放弃?
但是如果自己再次抗旨不遵,坚决不去洛阳,其后果更加严重。天子一道诏书,就可以免掉自己的护羌中郎将。自己对这个中郎将倒没有什么留恋,他惧怕的是羌人。如今西征大军的构成非常复杂,聂啸的羌人军队几乎占据了大军的一半人数,自己不再担任西征大军的首领或者获罪被抓,聂啸和他的羌族兄弟一定会反。他们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不反干什么,等死吗?最强悍的豹子没有了钢牙利爪,他们还怕什么?
李弘一筹莫展,紧急召见鲜于辅,徐荣,麴义,左彦和李玮。
“大人不能进京。”麴义说道,“大人在西凉大张旗鼓地肃贪,杀了许多人,此时进京,无异于自寻死路。”
徐荣手捋短须,慎重地慢慢说道:“大人不进京,手握重兵,陛下必定有所忌惮,即使奸阉和朝中大臣们在陛下面前百般诋毁大人,但我想陛下还不至于立即解除大人的兵权,把大人望死路上逼。但是大人一旦进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我看大人还是借口推辞的好,等到了明年春天,事情也许就有变化了。”
鲜于辅沉吟良久,说道:“大人,如今北部鲜卑的拓跋锋陈兵在凉州北地郡,并州朔方郡、五原郡国境,中部鲜卑的慕容风陈兵在渔阳郡国境,右北平、辽西一带的乌丸人也在蠢蠢欲动,凉州叛军也没有被彻底平定,在这种情况下,陛下应该没有杀你的可能。大人刚刚率部在翼城大胜西凉十几万叛军,战功彪炳,没有因功受赏已经遭到军中将士的不满了,如果再杀你,军中士气必定要一落千丈,将来的仗还怎么打?朝中的奸阉为了一己之私或许不顾国家兴亡想方设法要害你,但朝中的文武大臣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当前大汉的危机,我想他们暂时不会过分为难大人的。”
“大人可以去洛阳,但必须要再等等,看看边境的形势是不是越来越紧张。如果鲜卑人和乌丸人同时驱马南下入侵我大汉,那大人上京就没有危险了。天子此时杀你,无异于自毁根本,大汉的边军将士心灰意冷之下,还有几个会奋勇杀敌?”
李弘看看左彦和李玮,笑道:“子烈和云天不要我去,羽行说可以去,你们两位呢?”
左彦拱手说道:“我也不同意你去。天子昏庸,一贯偏信奸阉之言,他哪里会管什么国家兴亡?天子此时召大人回京述职,极有可能是听信了奸阉谗言,要把你骗到洛阳下狱治罪。大人杀了中常侍夏恽的儿子,断了中常侍赵忠和张让等人的财路,他们岂肯放过你?还有朝中那帮世族官僚,他们除了和奸阉们争权夺利,还会干什么?他们自恃自己是公卿世家,眼高于顶,大人在他们的眼里,估计连给皇甫嵩提靴子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重要性了。大汉没有大人,照样有人会打仗,照样能够赶走胡人,但大人是一个无法无天的蛮夫,是个麻烦,他们怎么可能不趁机杀之而后快?”
李弘笑了起来,说道:“俊义说得好,一针见血。仲渊,你怎么看?”
李玮笑道:“大人勇猛无畏,豪气冲天,难道连个小小的洛阳都不敢去?大人不去,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麴义猛地站起来,手指李玮,大声叫道:“李仲渊,你个狂夫,你想让大人死吗?”
徐荣赶忙一把拉住他,小声劝道:“云天,仲渊也在大人帐下效力,怎么可能希望大人早点死?你等他把话说完行不行?”
李玮毫不在意,笑嘻嘻地望着麴义,挑衅道:“我陪大人去洛阳,你敢去吗?”
麴义是校尉,没有圣旨,不能随意到处乱跑的,更不要说去洛阳了,李玮这话明显就是在没事找碴。果然,麴义剑眉倒竖,怒声说道:“李仲渊,这可是你说的,好,我拼着一死,和你一起陪着大人去洛阳,你可不要反悔。”
“云天,不要上李仲渊的当。”李弘指着麴义笑道,“他是报复你昨天灌他的酒。你去洛阳?你敢走出翼城,我就斩了你。”
麴义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玮,骂道:“小子,喝酒不行,就玩这一招,你等着下次喝趴下去吧。”
李玮严肃地说道:“麴云天,不准反悔,和我去洛阳。”
“我不去。”麴义趾高气扬地说道,“我不去,我反悔,你还能把我喝趴下去不成?”
李玮气得望着他,恨得牙痒痒的,举手发誓道:“我一定要把你喝趴下。”
大帐内笑成一片,刚才紧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李弘问李玮道:“仲渊啊,说说你的意见。”
李玮拱手说道:“大人,洛阳的形势很复杂,尤其是天子在洛阳京畿一带大肆肃贪重创奸阉一党之后,朝中各方势力的平衡已经被打破,虽然我们不确定陛下召大人回京的具体意图,但我们最好还是先把京中的形势弄清楚,再谈能否回京的事。如果洛阳形势对大人不利,大人就坚决不回京,我们想办法花钱买通关节,暂时先把这个难关度过去。如果形势对大人有利,大人就去一趟洛阳,对天子表示一下忠心。大人快去快回,我想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我有几个朋友在太学,他们的消息很灵通,对京中的形势把握的也非常准确。我写一封信,麻烦大人立即快马送到洛阳,以便我们尽快得到洛阳的消息。”
李弘和几个老部下颇为赞赏的连连点头。
“羽行,俊义,我看我们也可以给周将军和刘大人各写一封信,问问情况,你们看怎么样?”
“如果能够得到朝中大臣的指点,那就更好了。”李玮惊喜地问道,“那位刘大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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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上书天子,仔细说明了当前西凉州郡恢复工作的困难,西征大军的巨大伤亡和湟中羌军的隐患以及北地郡边境的危机,请求陛下宽限进攻西凉叛军的时间,同时向天子婉转表示了自己不能上京述职的原因。
李弘一边焦急地等待天子的回信,一边和帐下众将商议整军的事情。
聂啸把塞外羌族大军的俘虏全部补充到了军队,使得聂啸的军队人数增加到了三万多人。狂风沙和他的先零羌俘虏在李弘的劝说下,全体应募为汉兵。李弘对狂风沙说得很明白,首先他现在不能放了他们,放了他们,谁能保证他们不再造反不再叛乱?其次,就是吃饭问题。即使天子下旨赦免了他们的死罪,他们回家后还是没有饭吃。如果当汉兵,有军饷拿有饭吃,将来立了功,还可以象鲜卑人乌丸人一样可以升官发财,对部落的发展也有好处。狂风沙和手下几个小渠帅商议之后,终于答应了。吃饱肚子,生存下去,还是人的第一需要啊。
由于驻扎在翼城附近的军队人数和战马剧增,汉阳、武都各郡的百姓陆续返乡,使得粮草的供应非常紧张。盖勋虽然从三辅和南阳一带调来了大批的粮草,但面对一无所有的凉州,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远远不能满足凉州的需要。聂啸和他的部下看到李弘的窘境,知道继续进攻金城已经不可能,随即放弃了追歼韩遂的念头。李弘非常感激他们的理解,亲自到聂啸的大帐表示了感谢。李弘向湟中羌人承诺,只要拿下金城,湟中之地就由他们说了算。聂啸为了解决军队的生存问题,向李弘提出再次加入汉军的要求。李弘看到三万羌族大军,他也头痛,但他咬咬牙,还是答应了。现在不答应怎么办?总不能让湟中羌人忍饥挨饿,再去四下烧杀抢掠吧。
李弘回来后,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埋怨。不久前,这些羌人在五溪聚背叛的教训太深刻了,让大家都心有余悸,担心他们再次背叛。如果这三万多羌人在进剿金城、陇西的叛军过程中突然倒戈,对西征大军来说,就是全军覆灭的命运,后果非常可怕。另外,增加三万多人的骑兵,对西征大军来说,军费实在负担不起,主管后勤的左彦和田重几乎把头都摇破了。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些羌人服从的是豹子这个狠人,一旦李弘带着军队离开了西凉,还有哪个汉廷大将敢指挥他们,又有谁能指挥得动?谁敢把一群恶狼放在自己身边?在这种情况下,这支军队的命运可想而知,不是解散就是被屠杀,最大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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