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时间上箭发出第三轮了。
铁鳌放下圆盾,高举战刀,声嘶力竭的回首高喊:“呼嗬……呼嗬……”黑鹰铁骑的士兵看到大帅的嘴在一张一合,知道大帅在接触敌人的最后一刻,发出吼声激励战士们的勇气。他们同声应和,三千人发出的怒吼声霎时掩盖了巨大的轰鸣声,好象把战场上的天都要叫塌下来似的。
“呼嗬……呼嗬……呼嗬……”
蒙里哲的士兵被黑鹰铁骑的雄霸气势惊骇了。他们从来不知道黑鹰铁骑勇猛如斯,他们只是听说而已。他们的士气突然之间就被对方的吼声惊吓得无影无踪。布阵在最前列的士兵开始慌乱并且在往后退。
蒙里哲发现了士兵们的恐惧,连忙拨马上前,边策马在阵势内小跑,边高声叫喊:“起鸣部落的战士们,鼓起你们的勇气,为起鸣而战!”
“举起你们的长矛,拔出你们的刀,拉开你们的弓,为起鸣而战……”
双方相距五十步。黑鹰铁骑的前军突然举起了弓弩。这种小型弩上箭时间长,冲锋时只能射一次,而且攻击距离近,所以并不被许多部落使用。没想到却被黑鹰铁骑巧妙使用上了。
起鸣部落的噩梦开始了。
起鸣部落的士兵遭到了无情地射杀。他们完全没有想到黑鹰铁骑在这种近距离里还会射击。数百命猝不及防的士兵被密集的箭矢射中,在一片哀嚎之中,前排的长矛阻击部队阵形大乱。
就在这个时候,黑鹰铁骑蜂拥而上,一匹匹战马飞跃而起,一把把战刀从天而降,一支支长矛直面刺来,一批批长箭迎面射到,血腥的屠杀再一次展开。
犹如决了口子的长堤,更象被激怒了的野牛群,凶狠的黑鹰铁骑立即就把起鸣部落的防线冲破了。黑鹰铁骑的战斗力太强了。他们十人为一组,一百人为一排。长矛队在前突击,战刀对在侧翼掩护,弓弩队在后射击。士兵们巧妙利用优势互补,互相保护,奋勇杀敌,一往无前。
蒙里哲大声呼叫士兵重新组织防线,号角兵连续吹响支援号声。从右翼补充上来的士兵毫无惧色的迎头堵上,誓死要把黑鹰铁骑阻止在中军阵势之外。蒙里哲集结了大约两百骑,在一片高呼声中,向黑鹰铁骑侧翼杀去。
黑鹰铁骑被重重的打中了腰,随即就被蒙里哲带领骑兵切入了前军后部。蒙里哲挥动大刀在黑鹰铁骑的横切面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铁果带领中军杀到了。他战刀指着蒙里哲带领的小部队,大声吼道:“击杀,击杀他们……”立即几百人同时围了上去。起鸣部落的战士就象砧板上的肉一样,被几百把刀,几百支长矛,几百支长箭任意蹂躏,转眼之间被吞噬一尽。蒙里哲使出浑身解数连续杀了四个黑鹰铁骑战士,随即他就被长矛洞穿,头颅被一刀斩下,就连战马都被怒气冲天的战士砍去了脑袋。
由于右翼部队的补充和后军士兵的誓死抵抗,黑鹰铁骑虽然冲破了起鸣部落的中军防线,但已经陷入了疯狂的混战之中。
后厘和他的先齿部落战士用四百多人的代价终于完成了掩护黑鹰铁骑转向攻击蒙里哲主力的任务。在最后一排黑鹰士兵与蒙里哲的阻击大军擦肩而过之后,后厘命令吹响放弃阻击的号声,采用游斗战术纠缠起鸣部落,务必不能让他们回援蒙里哲的主力。
蒙里哲的两名千夫长在冲锋中全部死去,五百多名士兵丧失了性命。他们在几名百夫长的带领下,对眼前的这般散兵游勇展开了疯狂的报复。两支部队的战士三五成群,在空旷的原野上展开了你追我赶的追逐战。
火红的太阳不知不觉就挂在了树梢上。四周的云彩绚丽夺目,半边天都是红彤彤的了。黑鹰部落的神鹰孤单单的在驹屯上空飞翔,盘旋。驹屯的原野上杀声震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仿佛都能感觉到鲜血的粘稠。
公孙虎身上已经连中数刀,胸前背后都插上了好几支长箭,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全身。他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和鲜血,慢慢的跪倒在地上。他努力睁开眼睛,不让他闭上。
他看到成群的长鹿部队士兵从他的背后跑过去。看到残存的十几个战士被敌人一拥而上,砍成了血块。看到段松被十几支长矛洞穿了胸口,钉在了一匹死马上。看到慕容风的帅旗被敌人砍断,火红色大雕旗被踩在了敌人脚下,浸湿在鲜血淋漓的草地上。
他听到有人叫他,非常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但他已经没有力气转头了。他想起来了,是铁狼在叫他,是铁狼。他看到了蔚蓝色的天空。
声音渐渐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铁狼带领士兵们终于啃下了最后一块骨头。他们包围的两千敌人全部被歼灭了。士兵们已经不仅仅是疲劳了,许多已经连刀都难以举起来了。惨胜,也就是惨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铁狼的士兵也只剩下一千三四百人,伤兵基本上就占去了一半。
铁狼半跪在地上,对躺在身边的号角兵叫道:“快,吹响集结号。”在短短二个多时辰内,他已经吹了不下百次的集结号了。那个士兵就那们躺在地上,吹响了号角。许多能动的士兵再次站了起来,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爬上马,拿起了武器。铁狼望着距离自己一百步之外战场,心里默默地叨念着:“公孙虎,一定要活着,我来救你了。”
铁狼举起了慕容风的帅旗,那面火红色的大雕旗。
“杀啊……”他猛地一踹马腹。战马受痛,立即冲了出去。六百多名战士紧紧跟在他身后,在高高飘扬的大旗的带领下,向中军战场杀了过去。敌人立即迎了过来。双方再次搏杀。两边的士兵都已经被鲜血和死亡刺激得麻木了。他们一言不发,就象两只恶狼一样,互相撕咬起来。
铁狼把大旗交给后面的号角兵,拿起强弓,连续射杀。他一边望里面冲,一边不停的大叫着:“公孙虎……公孙虎……”
但他没有听到战友熟悉的吼叫,没有看到激战士兵的身影,只看到不断有敌方士兵向自己这个方向杀过来。他的心在望下沉。
铁狼伸到背后的手停住了。他已经射完了箭壶里的箭。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个年青的敌方士兵在不远处冲着他笑了一下。接着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痛,剧痛。他低头望去,一支黑色的长箭已经插在了他的胸口,箭尾黑色的羽毛上还沾着鲜血。他缓缓抬头朝那个士兵望去。年青人已经死了,趴在马背上,背上被射进了七八支箭。
铁狼慢慢的策马往前走去。鲜血已经淌了出来,顺着胸口往下流。温暖的血。柔和的夕阳。蔚蓝色的天。铁狼突然觉得自己非常轻松,非常平静,有一股要随风而去的感觉。
他看见了公孙虎。公孙虎挺直着身躯,跪坐在草地上,抬头望着天。
铁狼知道他已经死了。他慢慢的滑下马,坐在公孙虎身边。他看着公孙虎,默默地看着。铁狼慢慢的躺倒在草地上。
慕容风跌坐在死去的战马上。
陀螺阵已经分崩离析。最终,它还是被牛头部落的士兵用生命和鲜血破去了。战场上到处都是敌我双方的士兵在厮杀。
李弘精赤着上身,披头散发,一手拿着一把刀,在慕容风左右四周奋力砍杀。他那高达威猛的神态,杀气腾腾的气势,无人能敌的武功,不但没有骇到牛头部落的士兵,反而招惹的他们象一群疯子一样,不顾死活的往上冲,好象不杀死他决不罢休似的。
慕容风腿上中箭,背上中箭,腰上中刀,已经无法作战了。
他呆呆的望着逐渐沉寂下去的西北方战场,心里就象灌了铅一样沉重。那边的战斗好象已经结束了。稀稀拉拉的几匹战马还在漫无目的地奔跑,战士的叫喊声和刀枪的撞击声已经慢慢的稀疏下来至渐不可闻。唯一醒目的就是那面火红色的大雕旗还在战场上矗立着。
他相信自己的部下,一定会击败阙居。自己这边战场已经稳操胜券,需要的就是时间彻底歼灭牛头部落。双方已经打疯了,没有了理智,也不可能有人投降了。铁鳌的黑鹰铁骑天下无敌,鲜卑部落中没有人是其对手。只要听听东北方战场越来越稀疏的厮杀声,就知道离胜利已经不远了。但西北方战场上分出了胜负又如何?如此惨胜又如何?如此损害鲜卑国自己的利益,做得对不对呢?
第二十六节
起鸣部落大军在失去蒙里哲之后,依旧非常顽强的在三个千夫长的指挥下,从容应对黑鹰铁骑的猛烈冲锋。
铁鳌挥舞着大刀,奋力杀在最前列。必须要杀出起鸣部落后军的防守,完成对整个军队的拦腰截断,进入分割包围阶段。否则陷入混战,被敌人拖住,伤亡将会成倍增加。
“杀啊……,杀啊……,冲破敌阵,冲破敌阵……”铁鳌用力劈死以一名端着长矛冲向他的敌兵,纵马高吼起来。
“强弩齐射,齐射……”负责前军的千夫长大声呼喊起来。士兵们突然随着剧烈鸣叫的号角声向两边杀去,在正面阵地上留出了一个二十步的空间。已经集中在这个冲击面上的弓弩手立即向这个空间倾注了数以千计的长箭短剑弩箭。敌兵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射成了刺猬却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杀……”铁鳌带着长矛队从弓弩兵身后象狂风一样掠过,踩着敌人的尸体再度冲击了上去,两侧战刀队平行保护,向锥子一样对准起鸣部落大军的后军阵地扎了下去。
当指挥后军的千夫长被三把长矛高高挑起的时候,起鸣部落大军的防守终于彻底崩溃。黑鹰铁骑成功突破,将三千大军拦腰斩断,一分为二。黑鹰铁骑的战士们欢呼着,纵马飞驰,象洪水一样穿过突破口,开始对敌人实施分割包围。
铁果站在敌阵正中心。这里是敌人的心脏,也是进行分割包围的起点。只要听到已经突破敌军后军防线的牛角号声,他就带着集结的三百士兵攻击敌人实力雄厚的右翼。右翼本来是起鸣部落大军的前军。一般前军承担的任务都是最艰苦最困难的任务,所以士兵战术素养都非常高,装备也优良,但伤亡率也是最高。铁果的部队感受到了来自右边敌军的强大压力。
激昂的牛角号声从远处传来。铁果高举战刀,大叫一声:“杀……啊……”率先迎着敌人密集的长矛冲了上去。如雷一般的吼声自战士们口中发出:“杀……”。
黑鹰铁骑的士兵们正在与敌人激烈交战,突然得到这帮生力军的支持后,立即士气大振,感觉对面的压力“呼啦”一下就瘪了下去。
还没等铁果接近敌军,身后象雨一样的箭已经呼啸着飞过他的头顶,钻进了敌人的阵地。铁果的刀砍进了敌人的身上,发出了难听的闷声,鲜血喷射了出来。一个黑鹰战士策马高高跃起,,俯冲的战马立时就把高举战刀的敌人从他自己的马上踹飞了出去。一把锋利的长矛象毒蛇一样突然从地面上刺向铁果。跟在铁果后面的战士眼明手快,抬手射出一箭,穿透了敌人的心口。
各种各样的吼叫声,厮杀声,角号声夹杂在一起,充斥了整个战场。
和敌骑在远处战场上兜圈子,进行游斗的先齿部落战士却叫苦不堪。两倍于己的敌人象饿极了的野狼,百人为一队,对他们展开了追击包围。只要被他们圈中,就会遭到残忍的围杀。战场上敌我双方的士兵就象在春季大会上比赛骑术一样,一会狂奔,一会小跑,一会转弯,一会折返,你来我往,穿梭个不停。其中的紧张和危险,残忍与血腥,恐惧和愤怒,又岂是局外之人所能感受。
火红的太阳缓缓沉下了,只留下一片血色的天空,血红的云。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在血红的天际之间,一支庞大的军队突然冒了出来。
响彻战场的冲锋号声将驹屯从血腥中惊醒过来。
战场上的敌我双方惊呆了,一张张惊惶绝望的脸在血色夕阳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的无助。在这这山穷水尽之时,面对这样一支士气如虹的骑兵队伍,任谁也只有束手就擒,无力抵抗。
慕容风面无表情,镇定自若。已经是这样了,还有什么可以恐惧的。李弘手持双刀站在慕容风背后,一脸的惊骇,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庞大的骑兵队伍开始移动,开始奔跑,开始飞驰,终于它飞奔起来,以排山倒海之势,挟带着巨大的风雷,犹若奔腾的海潮一般,汹涌而至。巨大的马蹄轰鸣声震动了整个原野,大地在颤抖。
蓦然,李弘一把丢掉双刀,举起插在地上的帅旗,大叫起来:“呼嗬……呼嗬……”
慕容风抬头望去,迎面而来的军队里突然竖起了自己的大旗,火红色的大雕帅旗。援军终于赶到了。天蓝部落和土狼部落在最后一刻终于赶来了。
“呼嗬……”战士们兴奋了,他们一下子由绝望变成狂喜,由地狱回到天堂,他们把心中的激动和喜悦从心底深深地吼了出来,“呼嗬……”
战士们激动地吼声响遍驹屯的原野,传到战场上每一个角落,直冲入云霄。
牛头部落的战士们终于崩溃了。他们开始四散逃跑。气势如虹的士兵们突然有了无穷的力气,就象一匹匹脱了缰的野马,高呼着,怒吼着,挥舞着战刀,穷追不舍。
援助的骑兵大军突然分成了两半。一部分向西南方向战场上冲锋。一部分向东北方向战场上急速赶去。
土狼部落的大帅乌蒙,天蓝部落的小帅巍然飞身下马,前来拜见慕容风。慕容风心情非常好,摆手叫他们起来。
“谢谢你们能及时赶来。”
“大帅,你把仗都打完了。我们还有仗打吗?”乌蒙大笑着说道。
慕容风笑着道:“有。乌蒙,你的队伍不是到铁鳌的战场上抢功劳去了吗?”
乌蒙嘿嘿一笑。
“你去吧。”慕容风对乌蒙挥挥手道。
乌蒙给慕容风施了个礼,飞身上马而去。
“豹子,我们去看看铁狼他们怎么样了?”慕容风挣扎着要起来,却实在疼痛难忍,又坐了下去。
李弘也看到西北战场上的战斗在援军来临之前就基本上结束了。时间过去很长了,却没有看见他们的主帅铁狼过来报告军情。李弘也着急起来。他赶忙和几个慕容风的侍从用长矛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大家抬着慕容风往西北战场方向走过去。
还没有走到三十步,一个满身血污的千夫长已经赶来了。慕容风不待他下马,劈头问:“铁狼呢?公孙虎和段松呢?为什么他们没来?受伤了吗?”
那名千夫长跪在草地上,低着头,好半天没有回答。慕容风的心蓦地就冰凉了。随即他就听见了对方极力压制自己哭泣的呜咽声。
李弘的泪水不可抑制的从眼睛里冲了出来。他连跑几步,飞身跃上那个千夫长骑来的战马,向西北方冲去。慕容风听到李弘骑在马上大哭起来。
一个有记忆以来最亲的人突然之间就没有了。
乌蒙的队伍从西北方战场上快速通过。
战士们惊呆了。这已经不是战场,而是血腥的屠宰场。将近一万多具士兵的尸体,战马的尸体,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散落在巨大的一片草地上,一眼竟有望不到头的感觉。绿色的草地已经很难看到多少绿色,除了密密麻麻的尸体就是赤褐色已经凝固了的鲜血。数不清的长矛,战刀,战旗或遗弃在地上,或插在士兵战马的尸骨上,或者还紧紧攥在战士们的手上。几千匹战马散落其间,或悲鸣,或哀嘶,或低头在尸堆里寻找昔日的主人。有的战马驮着死去的士兵,孤零零的站在尸堆中,好象还在等待着主人的叫喊。
残存的士兵躺在尸堆中,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做什么,甚至于对奔雷一般驰过的骑兵大军,连抬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触目惊心的战场,惨绝人寰的战场,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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