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子,你不要疑神疑鬼的,要是支持不住了,就在这里来回跑几趟。”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那个叫叉子的士兵不理大家的调笑,全神贯注地侧耳听着远处的动静。
“大人,声音越来越大了,好象是一大群。”叉子望着麴义,郑重地说道,“这附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狼群,不会是敌人来突袭吧。”
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我们的流动哨一直布置到十里之外,如果是敌人,早就被这些流动哨发现了。”一个士兵笑道,“你太紧张了。”
叉子不服气地说道:“流动哨有几个人?如果敌人成心突袭,为了隐藏踪迹,当然会派人先把他们干掉。”
麴义抬头看看周围黑漆漆的山峦,一阵寒意突然象闪电一般掠过了他的全身。麴义浑身打了个激灵,感觉脑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叉子,你没有听错?”麴义大声问道。
叉子摇摇头,低声说道:“绝对没错,是动物移动的声音,而且还是很多动物。这么一大群,如果不是狼,就是羊,要不就是……”
“就是敌人。”麴义吼道,“就是敌人。”
“擂鼓……擂鼓……”麴义想都不想,纵声狂叫,“擂鼓……”
战鼓声先是单调而急促,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转眼间,整个营地上的战鼓都猛烈地敲响了。
鼓声犹若惊雷,霎时间响彻了黑夜,震撼了整个山林。
战士们突然惊醒,一个个神经质的从地上蹦了起来,昏头昏脑的,一边叫着喊着,一边拿起来了武器。大营里顿时象炸了锅一般沸腾起来。营地里所有尚在燃烧的火堆都被熄灭了。
麴义望着远处的山林,笑着对叉子和围在身边的士兵说道:“老边厉害,竟然把大军拉到桔苑来伏击。”
一个士兵胆怯地看了一眼闹哄哄的营地,小声问道:“大人,我们弄错了怎么办?叉子也许听得不对,或许,那就是一群狼。”
麴义傲然一笑,大声说道:“怎么办?大家继续睡就是了,难道还有谁敢找我算帐不成?”
叉子不高兴地说道:“你们怎么不相信我?我是西海有名的猎手,我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桔苑东边突然爆发出闷雷一般的战鼓声,接着就是轰然巨响,喊杀声猛然掀起。
“好,东边打起来了。”麴义大声叫道,“擂鼓……”
“列阵……密集列阵……”
“上箭……弓箭手上箭……”
中军营地上,周慎正在侍从的帮助下穿戴铠甲。他神情平静,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命令。
“命令徐荣立即组织人马,撕开敌人的阵势,为部队突围打开通道。”
“命令左右两翼的华雄和麴义迅速向中军靠拢,不要被敌人分割包围了。”
“命令后军的孙坚,坚守阵地,不准后退一步。”
老边把伏击阵地选择在这里,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周慎很佩服老边,仔细想一想,在这地方伏击自己,的确比牧苑要理想的多。首先部队连续急行军三天,士兵们精疲力竭,体力损耗到了极限,战斗力之差,那是显而易见的。其次,就是思想上的麻痹。大家都认为敌人会在牧苑附近出现,一个个全神戒备,时刻提防着敌人的袭击,结果虚惊一场,叛军没有出现。随后大家虽然忐忑不安,但人人心怀侥幸,认为敌人可能放弃了追杀,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一旦松懈了,再想保持那么高的警惕就很难了。老边选择的偷袭时机的确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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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
随着高昂雄浑的战鼓声,杨秋和成宜各自指挥部队,飞速杀进了孙坚的后军。
当麴义报警的战鼓刚刚敲响的时候,叛军就已经逼近了后军的阵地。孙坚的后军都是北军士兵,虽然训练有素,武器精良,但叛军来得太快,悄无声息的,还没等士兵们清醒过来,叛军已经冲进了营地,开始了血腥的屠杀。
北军士兵遭到敌人猛烈地袭击,一时间抵挡不住,连连退却。孙坚眼看难以稳住阵脚,立即带着亲卫屯的士兵顶了上去。他知道不能退。此时前军还没有打开突围的缺口,中军还在原地等待出击。后军一退,直接就会冲击中军阵地。一旦中军阵势被冲乱,将会引发全军混乱。混乱一起,则大军指挥失灵,必定引发全军士兵的溃逃。到了那个时候,部队就是想突围都没有机会了。
孙坚怒吼着,手上的战刀左右开阖,连劈数人。他的亲卫屯士兵紧紧地跟着他,大家聚在一起,就象一捆利箭同时射出一般,当者披靡。
“杀……,杀死敌人……,挡住……”
“兄弟们,杀回去……,杀回去……”
孙坚一边奋力搏杀,一边不停的高声吼着,亲卫屯的士兵们大声附和,声震四野。一部分四散而逃的士兵被孙坚的勇猛所激励,他们纷纷调转方向,尾随在孙坚和亲卫屯的后面,英勇地冲了上去。双方士兵鏖战在一起,喊杀声震耳欲聋。
叛军受到阻击,一泻而下的势头受到阻滞,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逃到后面的北军士兵在几个部曲军司马的大声呼喝下,迅速聚拢列阵。他们抓住敌人冲杀速度减慢的机会,立即在前方阻击部队的后面布下了几道防御阵势,展开了顽强的抵抗。
密密麻麻的叛军士兵就象鬼魅一样,源源不断的从黑夜里涌了出来,孙坚和部下们刚刚抵挡了一阵,就被重重包围了。他们被敌人杀得手忙脚乱,连气都喘不过来,死伤惨重。
孙坚一刀弹开两支从黑暗里射来的长箭,回头高吼:“退……,退……,杀回去……,大家杀回去……”
士兵们发一声喊,立即掉头往回杀去。孙坚跟在部队的后面,左右击杀,掩护大家急速后撤。叛军奋力截杀。
一个接一个的士兵被冷箭射倒,被长矛戳死,被血淋淋的战刀砍得血肉模糊。孙坚浑身浴血,战刀呼啸,嗓子几乎都喊哑了,但依旧难以抵挡象潮水一般扑上来的敌人。
军司马胡奇看看第一道阵列已经略显雏形,立即挥刀狂吼:“兄弟们,杀……,给我杀……”
几百个士兵放声高吼,大家毫无惧色,士气如虹,迎着敌人就冲了上去。
孙坚感觉身后压力骤然减轻,随即就听到了冲天而起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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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苑南面的战场上,麴义策马狂奔在骑兵部队和步兵阵势之间,不停地吼叫着,大声下达着命令。
候选站在树林外,高举战旗,放声狂吼:“兄弟们,杀……”
“杀……”
树林里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吼叫,接着叛军士兵们象洪水一般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麴义的战马受到惊吓,顿时耸立而起,扬蹄长嘶。
麴义紧拉马缰,右手举枪,高声断喝:“放……”
“唰……“一声,长箭入空,发出刺耳的“咻咻……”之声。
“射……,任意射……”
麴义话音未落,第一批长箭已经射入了叛军的冲锋队伍里。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叛军士兵立即倒下了一大片。
“杀……”候选一手执刀,一手举旗,象疯子一般跑在最前面,根本无视满天的箭雨。
“兄弟们,冲啊……”
程银一手举盾,一手挥舞着战刀,奋力高吼。
叛军士兵神情激奋,一个个吼声如雷,冒着密集的箭雨,蜂拥而上。
“擂鼓……”麴义纵声高呼,“击杀……全力击杀……”
“轰……”一声巨响,两军相撞,激战开始。
麴义的边军勇猛强悍,每一道阵列都有长矛兵、刀斧手、盾牌兵、弓箭兵共同组成,大家互相配合,协同作战,其杀伤力和防御力非常强大。士兵们层层堆叠,密集结阵,几道阵列组合在一起,就象一道密不透风的篱笆。
叛军就象汹涌澎湃的怒潮,浪头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猛,攻击非常凶狠。麴义的步兵阵势守得密不透风,他们越打越厚,越打越密,最后就象是一道韧性十足的铜墙铁壁,叛军根本撼不动,反而被这道篱笆后面的弓箭兵任意射杀,死伤惨重。
叛军久攻不下,推进的速度非常缓慢。
候选,程银焦急之下,随即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到了战场上。战况空前激烈,杀声震天。
“都尉大人,骑兵可以从两翼出击了。”
麴义看了一眼筒子。筒子叫高耕,高大健硕,圆圆的一张胖脸,是边军的军司马,负责统领边军的两千骑兵。
“都尉大人,步兵伤亡太大,我要求出击。”筒子再次大声叫道。
麴义不敢杀出去。骑兵杀出去之后,部队和中军就拉开了距离,两军之间必定要露出空当。假如敌人利用空当成功穿插,切断自己和中军的联系,自己的部队就有可能被叛军包围歼灭。
“你的骑兵部队再往后退一点,和中军靠拢,务必靠拢。”麴义指着中军的方向大声叫道。
“大人……”筒子怒睁双目,大声吼道。
“退……”麴义神色坚决,面目威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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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军和边兵的士兵训练有素,他们在极度的混乱当中坚决地服从号令,在战鼓地指挥下从容应战,顽强战斗,暂时挡住了南面和西面敌人的冲杀。但是桔苑北面的华雄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华雄的部队尚未摆好阵势,李堪和张横就带着部队铺天盖地地杀了过来。
华雄的部队都是郡国兵,人数少,战斗力不强。士兵们看到满山遍野的敌人,吓得肝胆俱裂,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他们根本不做任何抵抗,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华雄制止不住士兵们的溃逃,只好手执战刀,带着五百名骑兵断后,且战且退。
北面战场上的官军一败涂地。
桔苑的夜空,漆黑而深邃,天上混混沌沌的圆月好象被桔苑战场上的血腥吓坏了,匆忙地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零散的几颗星星心惊肉跳地望着战场上捉对厮杀的双方士兵,惊惶失措,紧张地眨着眼睛。
战鼓声,喊杀声,惨叫声,金铁交鸣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战场上,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
“将军,左翼的金城郡国兵已经溃逃,正在向着中军阵地冲来。我们要不要让开通道,把他们放到阵中?”
周慎看看前来禀报的部下,摇摇头,冷声说道:“不要自乱阵脚。命令中军,阻杀逃兵,一个都不准放进来。”
华雄看到北军战士在阵前连续射杀自己的士兵,根本不允许逃兵靠近中军阵势,气得破口大骂。
“向东……,向东……”
华雄一边在逃兵中策马狂奔,一边高声大叫:“兄弟们,往东跑,一个劲地往东跑,不要冲击中军,自寻死路了。”
金城的郡国兵随即调转身形,沿着中军阵地,发疯一般向东,向前军阵地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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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苑的东面战场上,战况尤为惨烈。
粱兴和马玩带着骑兵大军象旋风一般卷进了前军阵地。他们纵马奔驰,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徐荣的士兵在敌人的铁蹄之下被肆意地砍杀,践踏,毫无还手之力。
叛军来得太快。虽然报警的战鼓提前擂响了,但敌人的骑兵还是象闪电一样杀了进来,他的部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遭到了叛军致命的打击。步兵们就如同树林里的落叶,被象飓风一般呼啸而来的敌人席卷而去。
徐荣命令骑兵部队火速集结。现在要想稳住阵脚,掩护自己的步兵逃到安全地带,只能利用手里的两千骑兵去阻击敌人了。虽然两千骑对阵敌人一万多骑,实力差距明显,但徐荣和士兵们毫无惧色,战意激昂。
骑兵战士就睡在战马的旁边,他们在报警的战鼓擂响之后,迅速跳上战马,早就做好了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咚咚……”战鼓轻响,部队列阵完毕。
徐荣高举长枪,纵声狂呼:“杀……啊……”
“杀……”
两千骑兵吼声如雷,气势磅礴,义无反顾地杀进了敌阵。双方随即展开血战。
逃亡的步兵在骑兵的帮助下,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们在战鼓的指挥下,迅速集结列阵。士兵们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了几个方阵,勉勉强强地挡在了中军的前面,扎下了阵脚。
徐荣的部下随即命令敲响战鼓,通知徐荣带着骑兵赶快撤回来。再打下去,连骑兵都要打完了。
周慎看到徐荣的部队死伤惨重,根本没有能力展开反击了。
“命令右翼的麴义收缩防守,速速向中军靠拢。”周慎指着桔苑右侧的战场,大声下令道,“告诉麴义,带着骑兵立即赶到前军阵地。”
“中军骑兵,随我出击。”
北军两万人,有三千是骑兵。周慎决定集中部队里的所有骑兵,不惜一切代价反击叛军,争取在天亮之前击退敌人,为部队打开突围的通道。士兵们连日以来长途跋涉,又累又饿,战斗时间如果持续过长,肯定难以坚持。一旦士兵们坚持不住,大军就要崩溃,就会被敌人全歼。
战鼓声惊天动地。
周慎一马当先,带着三千铁骑迅速向前军阵地移动。
桔苑的东面战场上,西凉叛军首领李堪、张横亲率部队,开始攻击周慎的中军。北军士兵以密集阵形迎敌。双方激战。
桔苑的西面战场上,后军的防御阵势正在逐步瓦解。在叛军连续疯狂地攻击之下,北军的阻击阵列一道接一道被击溃,被解体。士兵们虽然奋勇作战,誓死不退,但这种不计代价地死守,造成了人员的大量伤亡。
桔苑的南面战场上,麴义的部下军司马曲路、杨淳领着边军战士,和叛军首领候选、程银的部队陷入了混战。激战双方的士兵顽强而凶猛,打得难分难解。
桔苑的东面战场上,徐荣带着骑兵被叛军团团围住,正在奋力厮杀。
麴义和华雄先后带着部队赶到了前军阵地。
“子威,你是逃过来的吧?”麴义迎上华雄,大声笑道,“这下你脸丢大了。”
华雄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部队不能和你的边军比,大家能逃到这里捡一条命就不错了。”
“看老边这个架势,好象要一口吃掉我们。”麴义接着说道,“可惜他部队人数不够,对手又是北军和边军,虽然伏击地点和伏击时间很理想,但奈何实力不济啊。”
华雄笑笑,两道粗眉在脸上抖了几下,好象都要掉下来了。他毫不在意地说道:“还好我们是在桔苑中伏,要是在葵园峡,我们早就完了。”
麴义笑道:“这次多亏子烈知道葵山小路,否则我们就是老边的座上客了。”
“还座上客呢?”华雄笑道,“老边不杀我们就不错了。”
麴义放声大笑。他枪指前方,纵声狂呼:“兄弟们,杀……”
华雄高举战刀,回身面向骑兵战士,声嘶力竭的高声狂吼:“杀……”
“杀……”
骑兵战士们放声高呼,其声若惊雷,猛然炸响在漆黑的夜里。
两千多匹战马加速,加速,再加速,它们以无可比拟的磅礴气势,象一把怒吼的战刀,迎着敌人的骑兵大军狠狠地劈了下去。
轰然一声巨响。
周慎带着北军骑兵随后杀到。他们紧紧地跟在边军铁骑的后面,象一柄犀利的长箭,狠狠地射进了敌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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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战场三里远的山坡上,韩遂正坐在火堆旁边,全神贯注地吹着那支黑黝黝的横笛。笛声苍凉而深沉,随着阵阵夜风,飘散到远处的战场上。
从战场各处飞奔而来的斥候不停地把最新的战况禀报给凌孺。凌孺是韩遂的学生,三十多岁,稳健而儒雅,是军中司马。
韩遂一曲终了,好象意犹未尽,依旧默默地坐在篝火旁边,轻轻地抚摸着横笛,似乎还想再奏一曲。他长时间地凝望着火堆中跳跃的火焰,面上的表情平淡如水,仿佛忘记了桔苑战场上的厮杀和战斗。
老边的伤势开始恶化,随时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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