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卓岩还是不回答,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起身去柜子里找解酒药,许晚晴躺在那里,感觉到一双凉凉的手覆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晴晴,你喝多了,别说话了,好好的睡一觉就好了。”还是萧妈妈的声音,温暖的慈爱的,带着宠溺的。
许晚晴突然悲从中来,一头钻入她的怀里,哭了个痛快。
真是喝多了,哭了一阵,觉得身体有些飘浮,意识更加恍惚,晕晕沉沉的睡去,等到醒来时,满目阳光,刺痛她的眼。
她缩在被窝里不想起床。
外面的阳光那么好,可是,没有一丝阳光是属于她生命里的。
她的生命里,是无穷无尽的陷害,欺骗,困境和痛楚。
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温暖的被,松软的床让她感受到仅有的那么一点安全感,她便窝在那里,像只受伤的兽,躲在山洞里,自己舔着自己满身的伤口,痛也罢泪也罢,苦也罢伤罢,一概没入无声的咆咽中。
可是,除了自己咆咽声,她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像是从厨房里传来的,锅铲划动锅子的声音。
她的身子陡然变得僵直,第一个直觉的反应是,小偷?
可是,厨房里有什么好偷的?真要偷的话,怕是要到她的卧室里来吧?
她蹑手蹑脚的下脚,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手里摸过一把椅子,见厨房里有个人影就要砸下去。
但很快又住了手,因为她已经认出那个背影。
挺拔的高大的背影,肩部宽厚,厨房的采光很好,有千万道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身影上,把空气中细微的尘粒也映成了金黄色,他就稳稳的站在那里,像一座山,一道岭,一座神祗。
一时间许晚晴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感觉,这样的感觉,应该是属于很多年前,她初次为他心动时,视他为天,为地,为她的空气和一切。
听到背后细微的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她,眸光柔和,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他守了她一夜吗
萧卓岩见她手里还举着那只椅子,就走过来轻轻拿下,放到原地去。
许晚晴还是站在原地,昨夜酒醉,她的意识还是有些恍恍惚惚的,但是,总算记起来了,昨晚自己喝得不省人事时,确实是有这个男人的影子出现。
他……守了她一夜吗?
“地板太冷,回去再睡一会儿吧。”他体贴入微地,低声说,“早饭很快就好。”
许晚晴赤着脚,缩着肩,眼里是说不出的迷茫和凄惶,微微发抖,只穿了件薄薄的浴袍,细白的肌肤上一层层的伤痕和淤青,眼睛和嘴也还是肿着,刚睡醒头发蓬乱着,一丝丝乱乱的拂在额前,看上去傻里傻气,却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又苦又涩的疼惜来。
萧卓岩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忍住,他走到她身边,恶狠狠的抱住她。
真的是恶狠狠的,动作粗|鲁蛮横,那双坚实的臂膀紧紧的箍住了许晚晴的身体。
勒得她身上的那些伤口生疼,她嘴里咝咝的抽着凉气。
他这才觉察到,忙不迭的松开她,却又一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他将她重新放回卧室的床|上,又帮她细细的盖好被子,动作轻柔,仿佛她是初生的婴儿,那么珍视着。
他抱她时,她也没有反抗,只是一直一直的用那双黑眸盯着他看。他被她看得心虚,不由得讪笑,想说一些别的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她却不笑,那黑眸里的水意也似乎渐渐凝成寒冰……
他一下子就害怕起来,想也不想,抱着她的头就吻下去。
许晚晴迅速的瞪大双眼。
她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在她这么仇视怨怼的目光下,还会有这样旖旎的举动,他居然吻她?
她大口的喘着气,说不清是因为极度的愤怒,还是因为刚刚吻得太过激烈而窒息,萧卓岩也在粗重的喘息着,几乎是强制性的再次抱住了她的头。
许晚晴想也不想,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便出手了。
寂静的空间里,这个巴掌前所未有的响亮,几乎让萧卓岩的身子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他黯然敛眸,倒像是在向她忏悔一样。
许晚晴一字一顿的问:“萧卓岩,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去过崖边?”
萧卓岩的身体无声地趴伏在她的身边,脸朝下,深深的陷入松软的被褥里,双手却紧紧的抓着被角,越抓越紧,像是要将那被子生生抓碎一般。
许晚晴不再说话,是呀,他怎么会给她答案?给了她答案,不就等于判了关咏兰死刑?
她冷漠地推开他,起身,下了床。
找了件绒绒的家居服套在头上,坐在了沙发上。
“我去给你弄吃的。”萧卓岩在她的注视之下,居然有种想逃的感觉。
屋子角落里还放着一个行李箱,箱子打开着,里面好像是萧卓岩一些衣物,她心里一动,走过去,在里面翻找了一下,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一款风衣,银质的扣子,恰恰少了一个。
☆、滚!我要你滚
她抱着那件衣服回屋,然后在洗衣桶里找到了自己昨天穿的衣服,在口袋里找到了那只扣子对上去,完美无缺。
虽然早已猜到,可是,事实真摆在面前时,她还是无声的啜泣起来。
她以为他落了崖,她以为他死了,她那么担心,好像天都要塌下来,她甚至觉得自己也活着没什么意义了,直想也往那崖底纵身一跃。
可是,他却没有死。
他不光没有死,他还瞒着自己,跟要杀自己的那个人,一起回了家,一起商定好了谎言来对付她,让她在警|察面前哑口无言,逼她相信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幻梦而已。
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想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便只得牺牲她,她受过那么多惊吓,她差一点就死掉,可是,就算她死了,又有谁会真正顾惜呢?
最其码,他是不会顾惜的。
突然间就心灰意冷,万念俱灭一般。
萧卓岩却还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叮叮当当的搞得很是热闹。
许晚晴坐在那里,地板上的冷一点点的游离到心底,连那颗心,也似乎瞬间结成冰霜。
“早饭好了,过来洗手吃饭吧?”萧卓岩蹲下来,搀扶起她。
许晚晴本不想想问的,可是也不知为什么,偏要问那么一句,“那个要杀我的人,是关咏兰,对不对?是因为她,所以,你才说了谎话。”
萧卓岩默然。
突然,许晚晴低低的吐了一个字,萧卓岩没听清,抬头诧异的问:“你说什么?”
许晚晴冷冷的看着他,冷漠地说:“滚!我要你滚!”
她的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摄人的力量,萧卓岩怔了怔,缓缓的起身。
平静的姿态,倒像没有一丝意外。
“早餐还是热的,你尽早吃,冷了就不好吃了。”他呆呆的说,动手收拾自己的行李箱,抓到那件风衣里,一枚扣子掉了下来,他便全明白了。
他很听话的滚了出去。
许晚晴蜷缩在那里,一蜷就是一两个钟头,手机响了又响,她始终没有走过去接听,根本就不用看的,这么着急打她的电话的,也只有邹烨磊了。
她更加的不想见到他,不想他用那种那么无辜的口吻说:“盈心她真的没有……”
一个人愿意相信一个人时,他便很容易就会相信她,并且深信不疑,他那么愿意相信陆盈心会改好,却那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话。
一时间只觉得,不管是邹烨磊或是萧卓岩,都是那么的陌生。
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们,这两个曾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如今仿佛在顷刻之间变得犹如尘埃一般,可以忽略不计。
她低着头,在或明或暗的跃动着的光斑中,回忆着与这两个男人的过往,越想竟然越是不堪,似乎连那些曾经感动过那些细节,也变得滑稽可笑。
想到最后,似乎又觉得,她与这两人,所有的恩怨竟是可以相抵消的。
这样也好,各自奔各自的前程,此后便各不相扰。
☆、有不在场的证据
或者,她早应该听何叔叔的话,离开这一个城市,离开这一个怪圈。他说她最好离开一阵,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永远也不要再踏进来,反正她就是一个人而已。不管去到哪里,在哪里生活,都可以无牵无挂无所谓……
门铃声狂暴的响起来。
她依然坐在那里巍然不动,后来,又听到了邹烨磊焦灼的叫声,叫了许久,她始终像没有听见一样。
不想面对,这一切。
邹烨磊来,无非是想告诉她,陆盈心真的有不在场的证据。
是的,陆盈心只是策划着这一切,不在场很正常。唯一知道的萧卓岩,却不肯配合,那么说,不管她怎么想讨回公道,都是痴心妄想。
毫无意义……
邹烨磊不知在外面喊了多久,但终究会平静下来。
最后,她收到短信,是邹烨磊的。
果然,上面写清楚,那晚陆盈心晕倒发烧,住进了医院,而他一个晚上都陪着她。不可能是凶手。
还有很多关心她的话,可惜她一句也看不进去。
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答应他去陆家。
这一场阴谋,自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
天一下子暗了下来,像是突然要下雨一般。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第二天清早。
许晚晴一直窝在那里,浑浑噩噩间,觉得身上脸上无处不痛,痛得要死,还似乎有一种无名的滚烫的感觉,想来,是那些伤口正在发炎溃烂。
她挣扎着爬起来,到最后,一切终归还是要靠自己,自己是自己永远的依靠。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进电梯里,那一瞬间失重的感觉让她微微晕眩,挣扎着到医院里,看医生,挂点滴。
一个人孤单的坐在那里,目光空洞的向窗外看去,脑中一片茫然。
隐约间感觉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她只当是新进来的病人,并没有转头,那人却沉声说:“早餐还是没吃吧,我买了粥给你,不要空腹挂水,待会儿要反胃的。”
是萧卓岩的声音。
许晚晴还是没有动,她压根就不想再说什么。
可是,那人好像是个乌鸦嘴,他没来之前,她好好的坐在那里,虽然身上不好受,可是,也不觉得很难受,他说了这一句之后,她的胃里突然泛起酸来。
一开始也只是隐隐约约,她强自撑着,不想情形越来越严重,胃里忽然又火烧火燎般的灼痛,真如翻江倒海一般,冷汗一层层的生出来,她的面孔苍白,弓下了腰。
“怎么了?”萧卓岩正准备把早餐取出来给她吃,一转身,她却已面白如纸的伏在了椅子上。
他慌忙去叫医生,医生将吊针停了,听说许晚晴没吃早饭,瞥了她一眼,说:“输这种消炎药水,本来就对胃的刺激很大,怎么可以不吃早饭呢?这都几点了?都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许晚晴却已难受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浑身发冷,冷汗却是一直冒着,胃更是缩成了一团,嘴里又苦又涩。
☆、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
不得已,医生只好又重新开了舒缓胃痛的药水给她继续输液。
换了一间单独的病房,她缩在床|上像一只大虾,萧卓岩突然把她抱在怀里。
没有任何语言,就只是那么抱着,宽厚的手在她的胃部轻轻揉按着,他的掌心温暖,力度适中,恍惚间许晚晴觉得自己似是回到了小时候,因为吃坏了东西肚子痛时,妈妈就会这么抱住她,双手搓热了去揉她的肚脐,一样的烫热而妥帖,似是将身体里的寒气一丝丝的赶了出去。
那种感觉,让人沉溺。
所以,她虽然很想拒绝,实际上,却不自觉的向他的怀里钻了钻,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的心仿佛一下子也静了下来。
其实她不该怪他的。
就算他不肯对着警|察说出实情,让她平白无故的遭受冤屈,可是,他毕竟差点因为救她,而命丧崖底。如今他好好的活着,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他活着就好。
她迷迷糊糊的想。
身体里的不适一点点的消弥无痕。
她从她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垂眉敛目说:“谢谢。、”
他却不肯松手,手按压着她的头,说:“别动,不然一会儿又要难受了。”
许晚晴却固执的抬头,自己坚持躺到床|上,说:“我已经好了,你回去吧。”
并不想要他的同情。
萧卓岩却不肯走,仍是动手翻自己拎来的餐盒,拿了只干净的碗出来,又把保温桶里的粥倒进碗里,拿了勺子舀了一勺,递到许晚晴嘴边。
许晚晴闭嘴,摇头。
“喝一口又怎么样?”萧卓岩哑声说,“你看看你脸……”突然间,好像说不下去,喉间似是被什么哽住,嘴角却弯着,黑眸亮晶晶,哄孩子似的,说:“再生气,总也要吃饭的,是不是?”
许晚晴却还是不习惯,伸出一只手,说:“我自己来吧。你离开,我并不想看到你。”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怼,只是很平静地讲出这一句。
目前来讲,她任何人也不想见。
萧卓岩却像没有听见一样,沉默的看着她,并不将碗递给她,就连那勺子,也是稳稳的堵在她的唇边。她本想平静,本不想心再生波动,可是,还是堵的慌,为了不想见他,也知道他的固执,她还是张开了嘴,粥略有些烫,不过不在乎。
吃完粥,她闭上了眼,静静一句:“我已经好了,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的。”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苍凉。
萧卓岩抿着唇,却只是摇头,“从现在起,到你的伤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
他的声音安静而平淡,却有无尽的固执在里面。
顷刻间,许晚晴不由得又烦躁起来,她冷笑,“萧先生,滚!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我不想再让人将我大卸八块,然后扔到深海里喂鱼!”
萧卓岩的眼睛一暗,抬头飞快的回答她,“她不敢!”
许晚晴再度冷笑,却是满心凄凉。
☆、慢一点好不好
“我向你保证,她以后,绝对不敢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萧卓岩加重了语气,“她绝对不敢,否则……!”
“否则又怎么样?”许晚晴不由得追问。
萧卓岩没有回答,眸子却陡然变得阴郁深沉。
两人都不再说话,小小的病房,陷入一片静默。
输完液,许晚晴的并不是什么大病,也不需要住院。
她走出医院,而萧卓岩却一直跟着。
“萧先生,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滚啊。”许晚晴就差没有动手去赶人,甚至有一个念头,她想揍他一顿。只是,大庭广众的,她做不出来。
可是,不管她怎么骂,他都骂不走。
还是一直默默地跟着她……
最后,不得已,她上了他的车。
但是,意外无处不在,车子还没来得及驶出医院,萧卓岩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
他停下来接电话,许晚晴的目光仍是空洞的看着车窗外面,乌云暗沉的天空,是要下雪了吗?她想,今年的雪可真多,一场又一场,像是春天永远也不会再来了一样。
猛然听到萧卓岩急切地对着对话吼:“你拦住她!一定要拦住她,不能让她去,绝对不能让她去,我马上就到!”
他说完就挂掉电话,一脸的急惶,神情有点压抑不住的乱。
许晚晴空洞的眸子消失,皱眉不解。
下一秒,萧卓岩把车子开得快要飘移起来一般,一路上,也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许晚晴口干舌躁的在一边小声安抚,“萧卓岩,开慢一点,慢一点好不好?”
萧卓岩却哪里听得进她的话?
在一处花园别墅前,萧卓岩停下车子,两人还未及出车门,已听到院内萧妈妈悲痛欲绝的哭声,及至到了大客厅,面前的情景让两人目瞪口呆。
关咏兰居然把萧妈妈绑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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