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血月（3）（）
乔治端起咖啡，不慌不忙地啜了一口：“胜利就在眼前啊！”
伊莎贝拉、莱莉、伊西丝三个女孩子一起瞪他。
莱莉怒道：“有那个吹牛的时间，怎么不去把我哥和罗伊斯救出来！”
“现在越是出击，就越被动，最好的做法是耐心等待，果子只要熟透，自己会掉。”
“到那时，我哥就先熟透了！他在地底下呆了快一个月，还背负了那么大的骂名，都是你害的！”
伊莎贝拉赶紧劝道：“莱莉，别激动！既然是乔治出的主意，他一定有办法，乔治，你快说啊。你看把我们都急坏了！”
乔治笑道：“别担心，现在要逃走有什么难的？以我们手头的技术完全没问题，但那样一来，达克一辈子都会背负沉重的负担。一万多条人命啊，说没就没了，必须给他一个解决所有问题的机会，不，不光是解决问题，还要让他成为所有人的英雄。”
莱莉冷冷道：“你在做梦吗？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成为英雄？”
“有件事我得说清楚，我不是神，预料不到一次简单的任务能演变成后来这个样子，我只能推断事件的整体走向。到现在为止，你哥哥的表现无愧于英雄的称号，但那只是门萨罗人的英雄，我的目标，是让黑狮哈桑成为所有人的英雄。”
“现在地上的阿拉孛人恨他恨得要死，怎么可能！”
“因为他们的目光太短浅。”
“什么意思？”
乔治笑着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门房进来通报：“乔治老爷，各位小姐，菲达老爷和罗伊斯先生回来了。”
少顷，菲达扶着一瘸一拐的罗伊斯进来。
菲达一脸颓色，罗伊斯全身上下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却是笑着的。
乔治撂下咖啡杯，起身道：“办妥了？”
罗伊斯笑着点点头：“没问题。”说着，他从肩上揭下一张薄薄的史莱姆软贴，“那嘴脸啊，全录下来了。就是我挨这顿鞭子挺结实。”
“这都是为了胜利啊，你是商会会长，你不挨谁挨？”
菲达十分难过：“各位，实在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各位，我甚至，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
乔治安慰道：“没关系，商人自己是对抗不了官僚的，特别是，一个发疯的官僚。放心吧，很快，他就会求到您的门上，易伯拉欣少爷也会平安无事的。”
“没错，你们别忘了，还有我。”
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纳杰姆丁大伯卡来了。
“我自认还有几分面子，护教圣军里，我还能说得上话，门萨罗人是被冤枉的。要还他们清白，让事实真相大白于天下。”
乔治道：“您可千万别露面，穆尔台兹已经疯了，您要是露面，他说不定会对您下手。为了阿拉孛，您还是等集齐了先贤的注疏再出面吧。至于真相，只要人心中还有仇恨和偏见，它将永远沉睡。”
“可是，眼看着穆尔台兹变成一个恶棍，横行霸道……”
“时候未到，他嚣张不了多久。这样，您和菲达先生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看着两人出门，乔治提笔在纸片上唰唰写了一行数字，把纸片和罗伊斯的史莱姆软贴一起交给伊西丝，“伊西丝，去巧克力工场的秘密通信塔，把软贴的内容发到这个地址上。”
伊西丝扫了一眼数字：“这是谁的地址？”
“很快，最多一天，你就会知道。穆尔台兹的末日，就要到了。乌姆利姆港，这个充满了偏见和对立的城市，它的末日，也快要到了。”
现在，乌姆利姆港已经陷入了一片狂热。狂热地追捧护教圣军统领穆尔台兹，狂热地仇恨门萨罗人和他们的统领哈桑，狂热地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寻找地道入口和门萨罗人身上。
而操纵这一切的穆尔台兹，正利用这个机会，有条不紊地把港口的全部人力物力括入囊中。
一切都很顺利，下一步，是踏出乌姆利姆港，向周围那些分裂帝国的王公领地进军，然后，在一个接一个的胜利中进军帕格达，用铁和血将危机重重的帝国重新捏合在一起。
查哈里老弟，谢谢，谢谢你的建议，现在，我比任何人都有力量！
“我抗议！”
穆尔台兹从幻想中摆脱出来，用嘲笑的目光打量面前这个愤怒的黑皮小个子。
小个子身高不到一米七，有着南方丛林人特有的黝黑皮肤，五官显得十分柔软，肌肉也不够发达——南方丛林的野人，都这样。
小个子自称是新特诺蒂兰王国的商务代表。
新特诺蒂兰？还是那句话，能吃吗？
穆尔台兹忍住想笑的欲望，问道：“你抗议什么？”
“我们的公民，在贵国遭到不公正的对待，不，遭到了侵犯！他们的人身自由和财产遭到了严重的侵犯，而贵国对此不管不问，甚至在煽动民众参与此事，我们就此表示最严重的关切和抗议！”
“哎呀呀，抗议抗议，你们的商人来这手，你也来这手，”穆尔台兹掏掏耳朵，摇头道，“抗议是最无用的，谁的拳头硬，谁的嗓门才会高，这个道理，你们这些小矮人明白吗？”
周围响起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
小个子冷笑道：“您在蔑视一个国家？”
“哦，多亏您提醒，我才知道，蔑视的是一个‘国家’。”
穆尔台兹的手下哈哈大笑。
“那么，请让我确认一下，您命令手下抢夺、剥夺了我国商人的合法财产，威逼诚实经营的商人泄露商业机密，特别是，这是在知道该商会持有我国王室颁发的特许状之后，是吗？”
“真是饶舌，是啊，就是如此，你要怎么样？”
小个子愤怒地瞪着眼：“我国保留采取一切行动的权利！”
穆尔台兹和手下几乎笑翻了。
小个子愤愤地道：“看来您对和平的外交手段完全不感兴趣，我们将被迫采取其他方式来解决问题！”
穆尔台兹笑道：“当然，我是军人出身，所以，我喜欢带有一点暴力的方法——来呀，割了他的左耳！”
小个子大叫：“我是使者，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寒光一闪，使者左耳落下。
穆尔台兹冷笑：“这是教你知道规矩！你在跟一个实权者打交道！能只身前来，可谓有勇气，那么，就让我给你留下勇敢者的勋章吧。”
使者被割耳，反而不叫了，既不呼痛，也不捂伤口，任凭鲜血染红肩衣，他俯身拾起耳朵，放进怀里：“我是第一个被羞辱的新特诺蒂兰王国使节，希望，也是最后一个。您的态度，我明白了，我会忠实地回报给国王陛下，也请您将此事转告贵国的皇帝。告辞了。”
“再见，独耳的勇士。”
众手下又是一阵大笑，但这一次，穆尔台兹却没笑。
“如此的淡然，难道真的有恃无恐？”
使者走到大帐门口，突然转身道：“抱歉，刚才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鉴于贵国和我国并没有长效联系机制，交流渠道不畅，所以，嗯，这里有什么标志性建筑么？”
“有，乌姆利姆大圣真寺，三百多年历史，数十米高，在港外就看得到，你想干什么？想皈依圣主卡拉的怀抱？”
使者微笑：“如果您想主动再与敝国联系，请亲手点燃那建筑，我们会再次派人来联系。”
穆尔台兹的手下大怒，破口大骂，血流满肩的使者淡然处之，看看穆尔台兹没有什么反应，微微一鞠躬，出去了。
穆尔台兹问：“他怎么来的？”
手下答道：“一艘普通的轻帆船，没几个人。”
“新特诺蒂兰王国……是什么情况？”
一众手下面面相觑，无人知晓。
穆尔台兹微微有些后悔，刚才确实有些冲动，被权力冲昏了头脑，没有完全调查清楚就贸然做了决定，不过，一个新建立的土人国，有何能为！
很快，他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第五十三章 血月（4）（）
马泰迪急匆匆来到地宫入口，对守卫道：“我有紧急情况要见大首领。”
守卫认识马泰迪，但还是摇头道：“对不起，大人，大首领说了，一小时之内，就是地道塌了，也不能惊动他。现在还有二十分钟，请耐心等待。”
“是关于阿克巴的叛徒小队，麻烦通传一声。”
“抱歉，大人，大首领说，谁敢进去就砍了谁，然后把我们砍了，实在抱歉，还有不到二十分钟，请稍等。”
达克并不知道外面有人找他，他站在巨大的海德拉之柱前，看着乔治的影像。
乔治一点也不慌张，笑嘻嘻道：“怎么，英雄哈桑遇到难题了？终于想起还有后援了？”
达克苦笑道：“我还是太天真。我以为，凭自己的力量，能让门萨罗人摆脱困境。”
“你的通灵塔都升级成海德拉之柱了，要是连个史莱姆耳塞都搞不定，那还要它干什么。这么久了你都不跟我们联系，我就知道你自己想做点事。不过还好，看你的表情不像一脸绝望的样子，还有救。”
“乌姆利姆港的惨祸不是我造成的，是地上人和门萨罗人的猜忌和敌视搞糟了一切。我问心无愧。”
“很好。现在，你体会到千夫所指的滋味了吧？”
“是的。”
“你还以为，凭借超越所有人的技术，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不。”
“所以，我绝不会嘲笑你，但是，你这个门萨罗人的首领，黑狮哈桑，还要继续当下去。”
“为什么？几乎，没有希望了。门萨罗人已经被打上了疯子、暴徒和杀人狂的标签，我要带着两万人和所有生活在地上的阿拉孛人对抗吗？”
“其实你一直做得很好，甚至超乎我的预料，达克，依照自己的心去行动，坚持，再坚持一下，该做的时候，要果断！希望会有的，我保证。”
乔治停了一下，道：“你一定要转移到地层深处去了吧？是不是准备拆除法拉节点的海德拉之柱和史莱姆反应堆？”
“只能到地层深处去另起炉灶了。这些东西不拆，留给穆尔台兹吗？”
“不，穆尔台兹威风不了多久。现在他主要精力放在从商人手里抢钱上，民兵攻不破你们的地道，另起炉灶可以暂缓。”
“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一个极其危险的计划，你以为一场洪水会让你变成阿拉孛人仇恨的焦点？跟这个比起来，不算什么。我需要你标出穆尔台兹新军营的位置和平民居住区，千万别标错。”
“什么计划……算了，就算我问你也不会告诉我，位置标记我一小时后发给你——到时候我该怎么做？”
“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我看好你。”
“你每次看好我我都要倒大霉。”
“然后一步步走向英雄之路，哈，去吧，黑狮哈桑，带领门萨罗人走向胜利吧！”
达克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地宫，一眼看到团团乱转的马泰迪，问：“怎么了？”
“叛徒阿克巴的小队，回来了！”
“回来了？怎么可能？”
“他们一直跪着，说自己错了，只求一死。大首领，怎么办？”
达克叹了口气，是啊，怎么办？能怎么办？
“先关起来，让他们写，写自白书，把自己的罪行一条条写出来！”
“他们已经写好了，从头到尾，清楚明白。”
“动用关系，在地上散发。”
“是，但是，有效果吗？”
“谁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达克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扭头道，“带上他们，今天下午，我要去地面上，去乌姆利姆港。”
马泰迪大吃一惊：“大首领，您要干什么？”
“我要在乌姆利姆港当众处决这四个罪行累累的混蛋。”
“您怎么了？您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您一露面就会被抓，会被那些不分好歹的地上混蛋干掉！穆尔台兹一定不会放过您的！”
达克微笑：“我听到了圣主的训示。即使不能让两个民族消弭仇恨，至少，要让世人知道，门萨罗人对此事的态度。两个民族的后代，不该怀着仇恨和敌视生活。”
马泰迪知道，哈桑的心坚硬如铁，一旦做出的决定决不更改。
他僭越地伸出手，用力拍拍哈桑的肩膀：“我的主上，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为你而骄傲！我送你上去！”
哈桑要去地上处决门萨罗叛徒的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包括穆尔台兹。
听到这消息，穆尔台兹比听到洪水的消息还要吃惊，半晌没有说话。
“败类之中，也有英雄，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
穆尔台兹大吼了三声，一拳砸在桌上，把桌角砸下一块。
“果然，这样的人，才配做我的对手！传我的命令，保护哈桑，不许任何民众靠近！”
舍利夫道：“会不会是阴谋诡计？”
“到了地面上，他还有何诡计可用？我可以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就算做是给勇士的尊重吧。”
穆尔台兹沉默了许久，道：“舍利夫，其实，这样的人，应该，和我并肩战死于耶卢撒冷城下啊。”
“您在同情一个作乱的叛贼首领么？”
“只是惋惜，如此的胆略和才华，如此的胸襟和担当，却要为一群老鼠埋没，他太幼稚了。”
“怎么说？”
“只有他把门萨罗人当人看，他内心深处，一定是渴望给门萨罗人以平等地位的，如果他的想法实现，或许，阿拉孛半岛，不需要流血，不需要先贤的《通天经注疏》，也能再次团结在一起吧，可惜，可惜啊，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太深啦，敌视和仇恨太深啦！”
“所以……您要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对那即将逝去的、美好理想的缅怀。”穆尔台兹仰望着天空中展翅的飞鸟，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阿拉孛，灾难深重的阿拉孛！还要多少仁人志士的鲜血，才能让你再次振作！舍利夫！”
“在！”
“安排好，跟门萨罗人联系，说我要亲自去刑场，给哈桑监刑！”
“好的，不过，在那之前，有件事，必须汇报。昨天下午的时候，圣真寺的伯卡派人汇报，发现强烈的魔能波动。”
“哦？魔法师？还是门萨罗人搞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
“不，很古怪，我们都知道魔能波动是发散的、水波一样向四周扩散，但是那道波动非常非常强，似乎用不知名的方法扎成一束，朝某个地点发射。“
”还有这种技术？波动从哪里传出来，往哪里传？“
”从港口西北方的库哈拉玛镇，发射的方位是海上。“
”那个小镇尽是些打零工熬日子的穷汉，怎么会有魔能波动？海上？难道跟海盗有关联？“
”嗯，说起海盗，最近似乎突然销声匿迹了。很奇怪。还有，码头确实问题很大。“
”怎么？“
”管理很混乱，每天都有大量的外来者，大部分都打着屠灭门萨罗的口号，乱哄哄涌进来。有坐大型飞毯来的，也有乘船来的，有时候船能把码头塞满，还阻塞航道。“
穆尔台兹的目光向码头投去，但是什么也看不到，他摇摇头道：”只要不是海盗来进攻港口，哈桑的事就是第一位的。先把这事情办完再说，码头那边，增派一营兄弟去盯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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