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莱姆研究者- 第139部分

　　　　最后一人倒下时，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瓶带来胜利希望的药剂。

　　　　坡下一片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伊莎贝拉看着坡下的地狱，脸色苍白。达克和尤潘基脸色也很不好看。

　　　　拉莫斯探头看了看，道：“好啦，基本没活口了。接下来让火烧一会，咱们先退一退，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过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来捡装备了。”

　　　　尤潘基问道：“你在药瓶上做手脚了？”

　　　　“你说下毒？那样的方式，简直有辱炼金术师的名号。那药瓶没有任何问题。”

　　　　达克突然道：“热空气。再强壮的战士，气管和肺也是脆弱的。你把他们头顶的空气烧热了，呼吸道被烧伤，把他们活活憋死了，对不对？”

　　　　“说对了一半我的师弟，真正的杀招是烟，与其说被憋死，不如说是呛死——嗯，严格说来两者都有一些吧，呛是主要的。”

　　　　“明白了，烟雾腾起，靠近地面的空气还是比较新鲜的，如果他们保持卧倒的姿势，或许能活下来，但你用火焰驱散了食髓鸟，告诉他们可以站起来，再加上他们心里只有争抢药剂的想法，大打出手，进一步消耗了体力，所以……”

　　　　拉莫斯露出满意的笑容：“棒极了。真不愧是老师的关门弟子。怎么样，这就是炼金术师的战斗方式！谁的知识丰富，应用灵活，谁就是赢家！”

　　　　大家都没有说话，到远离火场的地方躲避了。

　　　　伊莎贝拉在队聊里道：“达克，如果不是早先遇到乔治和尼古拉斯大师他们，看看这位深渊之噬的作为，我几乎要以为，炼金术师都是疯子和杀人狂。”

　　　　达克道：“其实也差不多。幸好，像拉莫斯这样的家伙毕竟是少数。”

　　　　尤潘基补充道：“幸好这家伙跟我们同一个阵营。”

　　　　恩雅的答复很简单：“敢背叛我就杀了他。”

　　　　达克道：“他不会，他和我们的目标一致。拉拉，你觉得，我还应该继续学下去吗？”

　　　　伊莎贝拉的态度十分明确：“为什么不？”

　　　　“咦？难道刚才的地狱景象你没看到？”

　　　　“能对抗技术的，只有技术。掌握技术的人越多，作恶的难度就越大！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炼金术师的！”

　　　　姑娘的回答让达克深受感动，他默默关掉了队聊。

　　　　或许是太久不说话，拉莫斯感觉到了异样，回头朝大家微笑了一下：“怎么，觉得人命如草？杀他们的不是我们，是他们自己。”他摇摇头，接着道：“等你们到了我这把年纪，就懂啦。伟大啊，人类。丑陋啊，人类！”

　　　　达克道：“我记得老师在著作里写过，高等生物都有感情，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看到这么多同类死在眼前，要说无动于衷，不可能的。”

　　　　“错。这是先进对落后，文明对野蛮的胜利。我和老师一样，坚信世间没有什么神，有的只是自然运行的法则，谁对这法则了解更深入更透彻，谁就拥有更多支配权。”

　　　　达克毫不退缩：“我承认自然法则存在，但是应用者却永远是人。如果连起码的人性都没了，那带来的只可能是毁灭。我们研究炼金术是为了让世界更好，而不是为了大量的、快速地屠杀同类，然后面不改色地把这作为丰功伟绩来夸耀！师兄，态度，你的态度。”

　　　　拉莫斯吃惊地看着达克，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在炼金术这个领域被一个粗线条的战士驳斥。

　　　　达克逼近他，冷冷道：“另外，你要搞清楚一点，我是队长，事情，我说了算。你只有建议的权力，没有决定的权力。有什么事情，必须向我请示；有什么意见，开口前务必把舌头在嘴里转十个圈，明白吗，向导？”

　　　　拉莫斯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突然发现，自己或许真的小看了这支队伍。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营（）　
当天晚上，一行人在林中过夜。

　　　　丛林中潮湿，火没有大规模蔓延，也多亏了这场火，连烧带熏，既烧出一片空场，又赶走了大部分虫豸，还多少驱走了一些湿气。

　　　　拉莫斯在地上洒了一些自己配制的驱虫药，把毯子往地上一铺，席地而坐，给众人讲夜间注意事项，众人取出干粮，边吃边听。

　　　　临时营地旁边插了几支橘黄色的光石灯，火焰一样的颜色会吓退一部分野兽。

　　　　“刚才我们排好了值夜的次序，只要每个人都提高警惕，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有件事我提前说一声，免得碰上了大惊小怪。”

　　　　拉莫斯指着不远处有水缸口大小的淡绿色苔藓圆环道：“还记得我提到过的地狱水绵吗？”

　　　　众人点头，达克道：“它白天没动静，晚上……活动频繁？”

　　　　“对，晚上是它吃东西和疯长的时候。如果睡觉时候听到磨牙和咀嚼声，那是它在吃东西；撕纸声是它在长身体，听到这两种声音用不着紧张，习惯就好。让它长一晚上，明天一早我们收割，一上午时间整理装备，接近正午时分出发。”

　　　　尤潘基道：“我们带的物资比较充足，也能直接从林子里打鸟兽来吃，暂时用不着补给吧——这东西能吃？”

　　　　“它有毒，沼泽蚂蚁喜欢吃，人吃了拉肚子。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些被呛死烫死烧死的家伙，尸体都不见了？”

　　　　伊莎贝拉一下子弹起来：“什么？难道，被它吞了？”

　　　　“正确。它除了肉，什么都不吃，你们看到的绿圈就是它的嘴巴。别怕，它不会动，只要你别傻乎乎地在它嘴巴里趴一个小时以上，它是不会吞你的，吞食速度也很慢，我这么说吧，只要你还能动，它就逮不住你。”

　　　　尤潘基惊道：“它能吞下一整个人？”

　　　　“不止，一头野猪，一只豹子也吞得下去。它生在地面上的部分很小，下面是又长又大的一个袋子，你们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只开口在正上方的、巨大的胃。这些胃底部有薄纤维管连通，一只胃里有了食物，消化产生的营养物会通过管道传输给其他的胃。”

　　　　达克道：“这沼泽里有多少这玩意儿？”

　　　　“到处都是，它喜欢潮湿，凡是有淡水的地方都可能有它存活。”

　　　　“那怎么对付呢？我们睡觉的时候它从身子底下长出来怎么办？”

　　　　“很简单，一滴盐水就干掉它。”

　　　　达克一愣：“盐水？”

　　　　“对，为了适应潮湿淡水环境，它体表全是外分泌细胞组成的粘月莫，靠分泌组织液来维持内外液体浓度平衡，而分泌组织液需要大量消耗水分。如果水里落下了一小粒盐……”

　　　　达克啪的打了个响指：“明白了，盐溶液是强电解质，会破坏它的细胞月莫，造成大量组织液外渗，而且盐和它的组织液混合会变成高浓度溶液，强行提高它的细胞渗透压，最终脱水而死！真是太棒了！”

　　　　炼金术师和炼金术学徒相视奸笑，另外三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伊莎贝拉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说点我们听得懂的行不行？”

　　　　达克笑道：“你把它当做植物蚂蟥就行了，怕盐。这么说，够明白了吧？”说完，又对拉莫斯道：“最好的浓度比是多少？”

　　　　“1：500和1：1000。”

　　　　“两种？明白了，我明白你为什么要用一上午来整理装备了。”

　　　　恩雅适时探过头来：“为什么？”

　　　　达克胸有成竹：“明天早晨你们就知道了。”

　　　　拉莫斯摸出四只灌满盐水的小瓶子，摆在休息区四个角，口朝下放，从未完全封闭的瓶口里慢慢渗出盐水来，这样可以有效防止在睡觉时身下长出地狱水绵。

　　　　五人又简单商议了一下第二天的行进路线，然后早早休息。

　　　　第一个值夜的是伊莎贝拉，前两个小时在心惊胆战中度过，还好这段时间没有完全入夜，各种危险动物或是归巢蛰伏，或是还没到觅食和活动时间，有惊无险。

　　　　第二个值夜的是拉莫斯，他负责八到十点这两个小时的警戒，老油条经验丰富，没有任何纰漏。

　　　　第三个是尤潘基，剑齿虎武士是丛林战斗的行家里手，守夜经验也很丰富，从十点到十二点，安然无恙。

　　　　第四个时段是子夜时分，这是相当危险的阶段，各种夜行生物的活动已经到了高峰期，达克本想自己来，但恩雅坚持要来，只好让给她。没有遇到什么异常，只有一只不长眼的豹子在附近探头探脑，被一刀两断。

　　　　最后是凌晨两点到四点这段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这段时间正是包括人类在内许多生物睡眠深沉的时候，也正是许多丛林杀手活跃的时候，达克亲自上阵。

　　　　头顶是婆娑的树影和跳荡的橘黄色光石灯光，鼻翼传来余烬被湿气沤灭的烟火气，耳边是低沉的鼾声和风摇树冠的沙沙声。

　　　　尤潘基和拉莫斯睡得十分香甜，尤潘基鼾声如雷，每打十来下必定要磨磨牙。拉莫斯侧着脸，一边打鼾一边流口水，把垫子浸湿一块，泡了耳朵，他摸摸耳朵，迷迷糊糊嘟哝了几句什么，翻个身重新打鼾流口水。

　　　　达克忍不住轻笑一声。目光投向熄灭营火另一边的两个女孩。

　　　　恩雅睡得十分从容，精致的脸庞好像用白色大理石雕成，即使在梦里，也没有任何表情流露，微微起伏的双肩、匀称的呼吸说明她正进入愉悦的深度睡眠。

　　　　连蛛丝法阵都不用布？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真不像蜘蛛女皇。

　　　　一旁的伊莎贝拉显然没有这么淡定，姑娘把毯子裹得很紧，使劲把脖子缠起来，仿佛只有那小小一方毯子能给她些许的安全感。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不时颤动几下，显然，梦境里见到的决不是什么好的场景。

　　　　达克禁不住一阵心疼，可怜的姑娘，自从离开斯内尔港，还不知有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呢！

　　　　真抱歉啊，把你卷进来了，原本前途无量的你，只好跟着我一起到处流浪啦，还要反过来跟光明神教作对。不过，让你回去过原来的生活，你一定也不愿意吧？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区区一个临时的小巡警，居然能穿越大半个大陆，来到这南方的丛林里。人生的境遇，真是奇妙啊！

　　　　真是个变化的时代，大家都在变，跟不上的，就只有被抛弃，被粉碎。

　　　　乔治、炼金术三贤者、奥布里、帕特里克、还有眼前这个拉莫斯，和这些炼金术师打交道越多，就越是觉得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少，就越是有危机感。

　　　　炼金术绝不是什么神的恶作剧，而是能创造世界和毁灭世界的力量。

　　　　人，应该掌握自己的命运。

　　　　想想以前那个自己，仗着一身蛮力，每天打十几个小时的工，一便士一便士地攒钱，大半填了自己和妹妹的肚皮，剩下的一半攒给妹妹攒学费，一半买了赎罪券，还觉得挺幸福，现在想想？呸，去他的赎罪券！

　　　　我已经醒啦，更多的人还在睡呢，得把他们叫醒。

　　　　光明神教，你这史上独一无二的最大的骗子，等着瞧吧！

　　　　达克的目光移回伊莎贝拉身上，他吃惊地看到，就这一走神的工夫，女孩光洁的脸蛋上，盖了一只又黑又长的爪子，闪动着寒光的锋利指甲，正在她耳根处缓缓徘徊！

第一百三十五章　擦肩而过（）　
这是一只浑身披着红色长毛的巨猴，头顶中间还有一绺紫色的毛发，它蹲在伊莎贝拉身边，寒光闪闪的指甲沿着她的耳根轻轻划动。

　　　　顺着那个位置下去是大动脉，轻轻一划，光明神降临也无能为力。

　　　　达克一面暗暗自责，一面快速思索解决之道。

　　　　猴子没有暴起伤人，说明它没有发怒，或许只是因为我们侵犯了它的领地？

　　　　不，如果附近有猴子领地，那么白天的食髓鸟不早就把它们吃得一干二净了？再说，拉莫斯这地理鬼难道会不知道？

　　　　那么这是一只游荡的猴子？猴子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荡什么荡？难道是因为白天食髓鸟聚集，它们被迫躲藏，不敢出来觅食？饿了？

　　　　达克顺手一摸，口袋里还有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托在掌心里，冲猴子露齿一笑：“大猴，来，吃。”

　　　　猴子冷淡地盯了还带着牙印、一半已经氧化变红的苹果一眼，继续拿指甲在伊莎贝拉耳根处画地图。

　　　　达克无奈道：“大猴，将就吧，要不，我给你换根香蕉行么？你别动，别动啊。”

　　　　猴子露齿一笑。

　　　　达克满满转身，假装去翻包，暗自打开队聊道：“尤潘基，尤潘基，起来，起来！”

　　　　尤潘基呼呼大睡。

　　　　达克无奈，他不敢呼叫伊莎贝拉，她要是醒来一哆嗦，小命就没了；拉莫斯不在队聊里，只好呼叫恩雅了。

　　　　“恩雅？”

　　　　“我在，但是不能动。”

　　　　“太好了！为什么？”

　　　　“猴子在我们身边插了一些铁钉，上面有法力波动，似乎是小型的侦测法阵，我不能确定是侦测法力波动还是身体动作的，贸然行动她会有危险。”

　　　　这下达克吃惊不小：“什么？铁钉法阵？这还是猴子么？”

　　　　恩雅停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它没有发现我的蜘蛛丝，看来对非生命体没有感应。”

　　　　“能一下子解决它吗？”

　　　　“没有把握。”

　　　　达克一下子想起初到南方时在船上遇到的那只强悍得不像话的猴子，尤潘基猝不及防之下都吃了大亏，难道这只猴子跟那只是一伙的？如果是，它们为什么单单对我们念念不忘？

　　　　恩雅的通讯继续传来：“铁钉上有微雕符文运作，这不是铁钉，是铁质的微型图腾柱，排列也很有章法。这家伙和我们一样是智慧种族，别把它当普通猴子看。”

　　　　达克十分震惊：“微雕符文？”

　　　　符文微雕对炼金术和法术级别有相当严苛的要求，制作手法更是令所有炼金术师头疼不已。比如伊莎贝拉那本黑暗圣言之书，为了做这本书，乔治这八级炼金术师整整忙了三天，借调了十几位亚诺马部落的精英祭司，几乎把特诺蒂兰国库有限的珍稀炼金材料搜刮一空！

　　　　达克深深吸了口气，既然是智慧种族，那就开诚布公地谈一下吧，我们不过是一群佣兵，想要什么，划下道道来！

　　　　达克缓缓站住。

　　　　“注意，它在盯着你，它手臂的肌肉在紧张。现在偷袭它有百分之七十机会得手，要动手吗？”

　　　　“不，等等。”

　　　　达克背对猴子，把双手大大的摊开，示意自己完全没有敌意，然后，静悄悄地，极慢极慢地转身。

　　　　猴子静静地盯着他。

　　　　达克完全转过身来，继续保持双手摊开，慢慢地坐在地上。

　　　　“猴子紧张的肌肉稍微放松了。”

　　　　好兆头。

　　　　达克试探着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猴子颔首。

　　　　“但是，萨奎尔语，我会的，很少。”

　　　　猴子露出一个“没问题”的微笑，不等达克惊叹一只猴子的面部表情居然可以如此丰富，它又抬起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D”。

　　　　达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D？多兰德语？你懂多兰德语？”

　　　　猴子立刻做出一副傲然的表情。

　　　　恩雅插入：“现在偷袭得手机会是百分之八十。”

　　　　“不，等等，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动手，”达克迅速补充一句，“除非，它有特别出格的举动。”

　　　　在队聊里给恩雅下了指令，达克惊喜地注视着猴子，道：“你不是猴子，你是人类！”

　　　　猴子的嘴角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右手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