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卢耶道:“可是冲进去攀上岗楼,实在太危险,郡主绝对不可以来做!”众人都跟着纷纷嚷道:“对,不能,绝计不能!”
阿清道:“安静!石付大哥自有主意。难道我们此举不是救人吗?这时候还想着危险困难,救什么人?再有谁开口乱喊,我可不饶他!”
石付道:“大家放心,既然说到攻击岗楼,自然有攻击岗楼的法子。我们人少,只能智取偷袭。多加一辆车,装满柴薪,准备好湿棉被。在侧门时要迅速干掉守门的人,不能有一丝响动。这个时候不忙着冲,点燃柴薪。等到营地里的人注意到火,出来扑救时,小姐带几个箭法准的越过沟壑溜进去,乘着混乱上岗楼。只要上去了,杀掉守卫不是问题,再用箭袭击楼下的人。其余人骑马,两骑一排,用带勾的铁链子连着只往里冲。对方促不及防,救火的时候又没带兵刃,只要冲散了队形就好办了。尽可能久的拖延和杀伤对方,剩下的就想办法救人。”
四周一时鸦雀无声,过了好久,石卢耶犹豫地道:“为什么还要准备湿棉被?”石付道:“不能让火烧得太大,浓烟会提前给东平城报警,一旦骑兵冲进去,要留一人用湿棉被扑灭火。营地里一定还有自己的报信方法,所以小姐在岗楼上时,要注意射落主楼的任何信旗或是火箭。当然,最好是能下雪。雪下起来,虽然对我们撤退增加了困难,可对方的联络、追击等也更加困难了。能赢得时间,就有希望。”
石卢耶又道:“可是,他们正在准备烧死牢笼里的人,柴火都已经运了好几十车进去了。我们一旦进攻,他们要点火烧起来怎么办?”
石付道:“姓孙的狗贼既然用这些人做人质,逼迫琉殊郡主出来,郡主不现身,怎么可能舍得放火烧?再说,要真烧死这几百人,流传出去,一旦襄城的赵军杀回来,或打着勤王旗帜的慕容氏或姚氏打过来,他也别想有好下场。所以这个放火只是威胁用的幌子,我料他在营里甚至根本不敢将柴火堆放在牢笼旁,否则一旦有个火星走了水,他的人还要赶着救火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敢这么做,但没有他的命令,营里的人也不敢放火,否则烧死了人,怎么向他交代?所以,我们放火,他们反而非得救火不可。”
这番话说出来,众人不禁一起点头。禾肋道:“那么,混进去的兄弟做什么?”
石付道:“冲进去的骑兵要想尽办法将守卫与牢笼隔开,要提前通知混进去的弟兄,让他们暗地里组织一下壮年男子,砸开牢笼后,不要他们动手拼杀,只准将走不了的妇孺或是受了伤的背走,越快离开营地,活下来的人就越多,明白吗?”
石卢耶道:“可是……可如果骑兵没办法控制局势了,怎么办?我们这么少的人,一旦短兵相接,根本没法支持住。”
石付沉默了半天,叹道:“如果实在无法控制了,就放火!”
“放火?”
“不错,放一把大火!”石付恶狠狠地道:“我们自己带火油进去。一旦骑兵控制不住局面时,就在他们身后放火。一来可以暂时阻隔对方和囚笼,二来引起更大的混乱。这营地是孙镜苦心经营的地方,我就不信里面的士兵敢让它烧光!他们慌乱起来,我们就有机会了。但这一来,东平城可能出兵的时间势必大大提前,后面怎么办,就只有看天意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这计划虽说仍没有十足把握,但也算周祥慎密,亏他这么一会就想出来,自己可不能再出头献丑。于是都一齐摇头。
阿清一拳击在自己手心,道:“好,就是这个法子!谁跟我打头阵?我只要六个人。”
所有的人一起举起手,叫道:“臣愿效死力!”。阿清冷冷地道:“死没有用,等一下回去比试,谁爬得最快,射得最准,谁就跟我去。”众人一起单膝跪下领命。
石付道:“还有,大伙进攻时,一定要记住,不得称呼郡主名号,否则那些士兵会群起而攻击郡主的,明白吗?”
众人都道:“是,明白!”
石付又道:“其实孙镜的兵久疏战场,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两百人应该不是很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把人送走。不用说老弱妇孺,就是壮年男子,关了这么久,身子也快垮了。从广善营入最近的森林,也有十几里路,怎么样让他们进去才最困难啊。弄不好,可能劫营没有事,却在路上全军覆没。我还要再想一想。”
阿清咬紧牙关,半响,毅然道:“事到如今,没有退路。就算全军覆没,也不能做奴隶!草原之神会保佑我们的!”众侍卫抽出刀来,大声道:“天必佑我大赵!天必佑我大赵!”
石付点点头,对阿清道:“小姐,我还要留下再探探这里的地形,不如你与参加劫营的先回去做准备,我一会儿就回来。”阿清道:“石付大哥,你伤未痊愈,不可劳累了,早点回来。”说着纵身上马,引着二十几人去了。
禾肋负责防守七步坡,当下道:“还有什么需要探查的?在下派人去做。”石付听着阿清等人骑着马走远了,淡淡地道:“没什么可查的了。你叫人集合一下,我有话说。”
禾肋见他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忙呼哨几声。不一会儿,十人已全部围拢过来。
石付道:“各位兄弟,大家都是勇士,有没有必死的决心?”十人一起吼道:“有!”声势惊得四周鸟儿扑楞楞一阵乱飞。
石付点头道:“那就好。刚才我说孙镜的兵久疏战场,也没什么厉害,两百人应该不是问题。我是在说谎。”
他说到这里一顿,仿佛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开口。整个崖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他。石付停了一刻,终于道:“正因为久疏战场,这两百人基本上都是些兵痞,一旦劫营,他们必定陷入混乱,一混乱,就会胡乱杀人。牢笼里的人关久了,风吹日晒,就算活着,也没几个好人了。我们是去救人,他们是杀人,可以想象,劫营的兄弟们为了救刀口下的人,死伤……会很惨重。”
禾肋捏紧了拳头,满脸血红,道:“兄弟,你想要说什么,请直接说,我们羯人没有一个是怕死的!”
石付重重叹了口气,道:“他们纵使劫营成功,也没有能力再抵御任何攻击。所以……所以几百人撤退入森林这段时间的长短,就只有靠你们的命来决定了。”
禾肋仰天大笑,纵马上前,拍着石付的肩头,道:“你放心,我们十个人,没有一个打算活着离开。我只想请你老实说一句,胜算究竟有几何?”
石付想了一下,无言地竖起三根指头。
“三成?”禾肋问。
“如果运气好的话。”石付补充道。
“够多了。”禾肋在马上伸展了一下筋骨,转头望着几里外广善营淡淡的炊烟,笑道:“就算没有希望我们也会拼,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32…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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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鸿传说作者:碎石
第三十三章
“下雪了。”小靳推开窗户,但见漫天白雪纷飞,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还是来了。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降下来,在院子里翩然飞舞。地上、屋檐上已经积起了雪。因急剧的降温,树上挂满了冰凌,风一吹,相互叮叮铛铛的碰撞,煞是好看。但雪却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大,那么猛烈,昨晚的那场大风,看来已经将云吹到更南的地方去了。
他叹了口气。雪没有预期那么大,渡口大概也还没封闭,然而自己却走不了了。
昨天晚上,小钰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叫也不理。小靳怕她想不开,自己睡在房门前,叫皮厚肉粗又不怕冷的道曾睡在外面的窗户下。他冷得不时起来跺脚,凑到门缝里看,总是见到小钰一个人坐在床上抽泣。就这样死撑着过了一夜,当徐展早上来叫他时,他几乎快冻僵了。
徐展把他拉到一边的屋子里,见他脸色铁青,先端上一坛老酒。小靳管他三七二十一,咕隆咕隆灌了几大口,顿时觉得一股火从胃里一直烧到脑门顶,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拍桌子叫道:“好酒!好……真他妈的够劲!”抱起酒坛又灌。
徐展道:“小靳兄弟,实在抱歉,我们得走了。”
小靳早料到了,此时脑中一片混乱,也想不起该说什么,勉强挥了挥手道:“我……我知道……”
徐展道:“我们萧家再怎么说,也跟孙大人有生意上的来往,这件事……实在不便再露面。公子只吩咐我们送兄弟你出鄄城,走到这一步,我们……我们也该回去复命了。钟大哥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再说,如今公子冒险南下,有太多人都在暗中打他的主意,我必须回去照应一下……”
小靳握紧了他的手,道:“别说了。徐大哥,这份大恩,兄弟我没齿难忘。你们尽早走吧,这边没什么事。告示的事你别担心,那丫头也就是不忍心,她还能干出什么来吗?没事没事,等过两天她明白了自己什么也不能做,也就算了。这个,你不用管,你们今、今天就、就走!妈妈的!早、早走早……了……晚走就……就了……了不……”说到后来,舌头打架,眼睛也红起来了,死拉着徐展喝了一上午的酒,直到喝趴在桌上为止。
等到迷迷糊糊醒来时,徐展等人早已走了。他挣扎着坐起来,觉得半边脸硬硬的,伸手一摸,原来是自己吐出来的已经在上面干起了壳。小靳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根手指头也懒得动,什么也不去想,直到一个声音在身后平静的响起:
“我要回广善营去。”
小靳抹抹脸,死撑着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窗前,推窗一看,原来雪终于下来了。
他看着漫天的大雪,人模狗样的叹息着。当手里拿着通关手令,看着鄄城城门徐徐打开时,那一刻的景象象被刀刻在脑海里一样清晰。没想到幸福竟是如此短暂,转瞬之间,鄄城城楼就淹没在大雪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你想怎么做呢?”他问,声音镇定得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我什么也做不来,可我还有脚,只要走回去就行了。”小钰淡淡地道:“回去就行了。你别再管我了,趁现在还能出城,走吧。”
“屁话!”小靳酒劲未消,一拍窗户,道:“小娘皮上阵救人,老少爷们倒拍屁股溜边走人?我……我‘东平双杰’不做这种屁事!呃!”重重打个酒嗝。
小钰缓步走到窗前。她一身素白的衣服,头发也未梳理,懒散地披在肩头。窗外白皑皑一片,可是她的肌肤更白更亮,如一块美玉般傲然而立。她伸出葱白一样的手指,抚弄着窗台上的一抹雪痕,仍然淡淡地道:“可是你又能做什么呢?我是必须要救我的族人……”
小靳抢断她道:“你救得了吗?恩?你以为你回去了,姓孙的老王八蛋就会放了他们?你……你他妈做梦吧!他屁都舍不得放一个还放人?我呸!”
小钰毫不介意他的粗语,反而露出一丝微笑,道:“就算救不了吧,没有关系。我能跟他们死在一块,也就心满意足了。”
小靳恼火地抓着头发,道:“你……你跟阿清怎么都这臭脾气?怎么都这么固执?怎么一个个争着去死似的?活着就他妈这么麻烦吗?”
小钰道:“因为我们是羯人,如果没有尊严的活,倒不如尊严的死去。而就算死,也要死在族人的身旁。我的决心已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啊,”小靳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我要送你回去。”
“阿弥陀佛。”道曾在门外合十道:“善哉善哉,这番话才真是菩萨心肠。正所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以己之性命,换千万人之性命,可谓善之大亦。又有所谓……”
“呸呸呸!臭和尚!”小靳使劲吐着唾沫,骂道:“谁他妈想入地狱了!你这乌鸦嘴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他拍着小钰的肩头,道:“你放心,总之……呃……我不会让你死的!是吧,和尚!喂,和尚……你在看什么?”
道曾径直走到窗前,向外看去。他神色有些古怪,喃喃地道:“来了么?”
小靳顺着他目光看去,忽地一惊,顿时酒醒了大半,叫道:“哎呀!”
只见漫天大雪之中,五、六个人正顶着风雪向这边走来。他们衣着单薄,有的裹着一层薄麻布,有的只穿着蓑衣,有的人还光着脚,踩在业已结冰的泥地上。但他们步履坚定,步伐一致,光光的头跟着步子一点一点的,仿佛仍清灯古佛下虔诚的念佛。
小靳颤声道:“白……白……快……快跑……和尚,快跑!别管我们!快啊!”他使劲扯着道曾,叫道:“跑啊!跑他妈的!和尚!”连小钰也惊惶起来,不知所措地跟着叫:“跑……快跑……”
道曾纹丝不动,静静地道:“如何是跑?”
“你他妈的!”
忽听下面一个声音道:“贫僧圆空。”
另一个声音跟着道:“贫僧圆真。”“贫僧圆悟。”“贫僧圆定。”“贫僧痴灭。”“贫僧痴天行。”
圆空道:“贫僧想请问道大师一件事。”
道曾淡淡地道:“请问。”
圆空道:“若时光倒流,人死复生,大师肯为了白马寺四十七条人命,自我了断孽缘吗?”
道曾道:“不肯。”小靳脸色惨然,站在下面的六个和尚一起合十道:“阿弥陀佛。”
又有一人道:“贫僧圆真,想请问道大师一件事。”道曾同样淡淡地道:“请。”
圆真道:“大师的母亲须鸿前辈,武功犀利狠辣,死于其手者以百计。大师认为其可以称为妖孽否?”
道曾道:“不能。”众和尚又齐声念道:“阿弥陀佛。”
又有一人道:“贫僧圆定,想请问大师一事。大师的父亲林晋师祖,因己之故而使本寺蒙羞,忍看同门被戮而不发一言,至死而不肯断其念,其可称为执作妄念否?”
道曾道:“不能。”众和尚又齐声念道:“阿弥陀佛。”
小靳听他撇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承认,简直比自己还要无耻,禁不住汗流满面,骂道:“喂,和尚,这他妈的我就要说你了。这是事实啊,你就认个短又怎么样?你……你真想死在这里?”
道曾不理他,向下面的和尚道:“那么,我想请问诸位。什么是缘法?”
下面六个脑袋转来转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一人说话,道曾转身噔噔噔下了楼。听楼下乒乒砰砰的响了一会儿,等他出来时,手里握了根不知哪里折来的凳子腿。他走到当先的圆空面前,道:“什么是缘法?”
圆空道:“贫僧……”道曾提起凳子腿,重重一棒敲在他脑袋上,打得砰的一声响。小靳大吃一惊,只见圆空抱着头歪了下去,道曾手上兀自不停,一棒接一棒地打下去,只几下就看见圆空脑袋上血花四溅,竟摆出一幅往死里打的架势。
一旁的几个和尚都慌了。圆真道:“大……大师,请住手!缘法乃万物之法……”眼前一黑,那凳子腿重重砸在自己鼻梁上。圆真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捂住喷血的鼻子,脑袋上又是一痛,跟着肩头、手臂均是剧痛,好象骨头都要被打断了一般。他也忍不住呻吟着蹲了下去。
圆悟道:“缘法乃世间之法,因果轮回,永无……哎哟!”
圆定道:“缘……缘……缘……哎哟!哎呀!大师请……啊呀!”
痴灭道:“缘法之说,并无定数。世间万物,还是佛性唯一……哎哟!大师,贫僧哪里说得不对?难道佛性不是唯一?难道心外仍有他物?难道……哎哟!你……你这般打我,贫僧还是要说,你打死了贫僧,可缘法……哎哟!哎……哎……啊呀,你打断贫僧的腿了!”
小靳在上面看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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