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靳打鼻子里哼出一声,道:“和尚武功这么高,还怕他了?我小靳难道也是浪得虚名么?”阿清用力拍拍他肩膀,道:“你本事高,正好去照顾他。他现在功力尽失,已成废人,自然需要人送他终老。”
“什么?喂,等等!”
阿清还没回答,见钟夫人向自己招收,便道:“你等着罢,有你瞧的。”走到钟夫人身旁。钟夫人问道:“妹子,你是怎么逃出东平的?我和你大哥可担心死了。”
阿清简单地将自己如何逃脱符申追捕,又是如何跳入济水出城的经过说了一遍。因萧宁在一旁,不想节外伸枝,故没有提到道曾。
钟夫人听到萧宁使诈,让她藏在马车下躲避符申时,笑道:“果然还算个君子,不错不错!不过他面对的是天下无双的妹子,也难怪如此手软。”
阿清红着脸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啊!哼,他胆敢轻看我,我可不领他这个情!”
钟夫人道:“你不领他这个情,今日的情可领得?这位公子能为一不相识之人,不惜与相交多年的白马寺为敌,真可称得上有侠义之心。现在的年轻人啊,象这样的实在太少了。”说着看看萧宁,见萧宁正瞧向这边,对他嫣然一笑。
萧宁先是一怔,随即向钟夫人一礼,颇为从容。钟夫人叹道:“多有气度。”阿清道:“对了,姐姐,小钰呢?”钟夫人道:“小钰没有事,而且她的神智也有些清醒了。”
阿清喜道:“真的?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钟老大凑过来道:“你们鬼鬼祟祟地在说什么?哦,小钰啊,这个你要问小靳,我们可不知道咯。发生了什么事情?恩……有什么大事发生?哦哟,很难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难说得很啊!”
钟夫人拍他一巴掌,嗔道:“你不要乱讲。”当下将如何与小钰失散,又如何找到她的经过简略说了一下。
阿清道:“石付大哥呢?没跟你们在一起么?”钟老大道:“当日你下车引走符申,石付兄弟也跟着留下了,说是要策应你。怎么,你没见到他吗?”阿清恍然大悟道:“啊,醉四方起火定是石付大哥做的!我说怎么这么凑巧,就起了大火呢。没有这把火,我可能就逃不出来了。那他一定还在东平城内。石全大哥呢?”
钟夫人摇摇头,道:“不见了踪影。小钰说他……他已经去了,我始终不信。”阿清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道:“钟大哥,姐姐,我还有一点事,要带小靳去找他师傅道曾。可能……可能会耽搁几天。他呀,没人帮助就完蛋了,哼。我想麻烦你们先到小钰到安全的地方,我稍后就来寻你们,好不好?”
钟老大刚要开口,钟夫人柔声道:“妹子,你放心好了。我们在距东平四十里的卫村码头等你罢,从这里沿着济水东上,很容易找到。那里已不是孙镜的天下,有我跟你大哥照应,小钰会很安全的。”
阿清看了她一阵,不觉眼中有些湿润。她拉住钟夫人的手,轻声道:“姐姐,你真好。”钟夫人摸着她的头发笑道:“你们姐妹俩都这么乖,叫姐姐如何不疼?那个小靳啊,姐姐瞧着是个不错的人,有义气,有担待。”阿清含混地道:“什么呀,他……他只是个小混混……”钟夫人笑道:“你钟大哥难道不是混混?傻丫头,哪有永远作混混的?”阿清低下头,恩了一声。
隔了良久,阿清放开钟夫人,退开两步,挺起胸膛,深深吸了两口气,握紧拳头,大声道:“好!”
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萧宁转头,正见到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禁不住一怔,突然想到什么事,顿时脸色苍白。只听阿清柔声道:“你回江南去罢。这里不适合你的。你的剑……杀不了人的。”
萧宁避开她的注视,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阿清不再看他,转身抓住小靳,道:“哼,还想跑!那笔帐我们该算算了!”拉着他就走。小靳伤口剧痛,惨叫道:“什么啊!”却见阿清背对着众人,对自己做了个鬼脸。
小靳顿时软了,哀求道:“啊……你说那事,不是已经赔你了么?”阿清道:“什么时候赔过?小混混,还想抵赖!”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径向林中深处走去。谢谊怔了半天,突然觉得不对,忙道:“萧兄,那女子你认识么?”萧宁点了点头。谢谊摸着下巴上几根短毛,沉吟道:“这两人武功都不错,不知道萧兄有没有意……”
萧宁忽地仰天大笑,道:“我有意……哈哈哈哈!算了吧,这两人的主意,你最好少打。”
谢谊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想吃独食么?大家见者有份,这是老规矩了!”
萧宁转身拍拍他的肩,诚恳地道:“我是为你好。信不信随便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两人了。”说完大步走了。
谢谊莫名其妙,搔着脑袋道:“这算什么?警告吗?还是威胁?嘿,你少唬我!你不要我要!我就不信,以我江南谢家的声望,还收不了一个小子。”正要追上去,眼角瞥见钟老大夫妇正要离去,这两人可是江北黑白两道大有影响的人,他略一盘算,忙赶到钟老大夫妇身旁,笑道:“大哥大嫂,今日真是威风。下一步准备到哪里去?”
钟老大皱着眉头道:“有件事我正头疼。陆平原的水帮散了,好多人涌入东平,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这些人中也不乏有本事的,我正想着怎么收编过来。”
谢谊一听“收编”两个字,顿时大感兴趣,笑道:“好事啊!这热闹兄弟一定要凑凑!”
钟老大道:“哎,这些小事,怎么好耽误谢兄弟的大事?”谢谊道:“什么大事,也就是太闲了才出来结识结识江湖英雄嘛,哈哈!大哥的事就是兄弟的事,大哥再说见外的话,就是瞧不起兄弟了。我们现在就到东平去!”昂首挺胸走在前面。
只听钟老大在身后道:“这丫头,看来也……”钟夫人笑道:“是啊……”钟老大叹道:“你还笑得出来。我看这两姐妹……”钟夫人苦笑道:“是啊……”
谢谊心道:“什么看来也……是啊是啊的?钟老大夫妇俩本事不错,不过脑子都有点毛病。恩,那个小钰和这丫头是姐妹?难怪难怪,都是难得的美人啊。一个楚楚可怜,一个美艳动人……啊,谢谊呀谢谊,你在想什么?你的志向不是武林称雄、号令天下么?怎能被儿女私情所困?真是幼稚可笑!这位钟老大豪爽大气,武功硬朗。他拿剑当刀使就这般厉害,真要逼他出剑招不晓得又会怎样……钟夫人那一手暗器也不得了。白马寺诸僧个个脑子有问题,看来林字三僧以下,没有后人了。就不知道萧宁究竟……”心中不住盘算,觉得自己的见识又长了不少,所谓“多算多胜”,走得越发起劲。
阿清拉着小靳的手走入林中,渐渐一片黑暗,什么也瞧不见。小靳道:“喂,我们该回去拿个火把来呀。”
阿清道:“呀,是忘了。不过……还是别去了。”小靳道:“为什么?”阿清道:“那个萧宁啊,一门心思想要抓你师傅……至少他爹是这么想的。你再出去,小心被他抓了去。还有那个姓谢的,跟他称兄道弟,哼,说不定也在打坏主意。”
小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刚才若非他们出手相救,我可早被白马寺的秃驴们抓去了。”
阿清道:“那也说明不了什么。若是他们想抓你,当然不能让白马寺的人先得到你。”
小靳道:“可是……可是刚才他们也没有动手啊?”阿清道:“哼,有我在,他们敢吗?”
小靳本想说:“是吗?你是妖怪吗?”可是脑子里突然闪过阿清从水里钻出,弯弓射箭的身影,那一幕仿佛刻在心中一般清晰。他闭嘴不说了。
阿清四面看了看,道:“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你知道怎样上那个瀑布吗?有路吗?”
小靳道:“没有路啊,老黄啊秃驴啊统统都象猴子一样,顺着瀑布旁边的岩石爬上爬下的。这黑灯瞎火,怎么爬?”
阿清想了一阵,摸到棵大树,纵身上去,坐在树干间,说道:“那就没办法了。等到天明再说罢。反正你师傅现在离这里老远,大概萧宁他们也不会发现吧。”
小靳忙道:“喂,我也想上去呀。这草丛好深,说不定有蛇。”阿清道:“你现在内力这么强,为什么不自己上来?”
小靳听她语带嘲弄,便道:“上来就上来!”试着运足功力,猛地一跳,却只比平常略高一点。他试了几次,不仅气馁道:“什么狗屁内力,一点用也没有!”
阿清道:“你只知道瞎跳,那自然不成。你会运气么?”小靳道:“我会我会!”阿清道:“那么,你试着运气过血海、阴陵、地机,再过三阴交,至商丘……”
小靳道:“啊,这是足太阴脾经。”阿清道:“咦?看来你还是知道不少嘛。”
小靳洋洋得意,道:“嘿,所以说你这丫头,真是不知道江湖深浅,我这‘东平双杰’的名头是随便称的么?这些经络我几年前就弄熟了!接下来是公孙、太白、大都,直到隐白,是不是?”运气一跳,不料往前冲去,撞得树干“咚”的一声响。他一交往后坐倒,半天才叫出声来:“哎,还说黑,这么多星星闪来闪去的……妈的……”
阿清道:“傻瓜,人人都知道经络,为什么没几个人会轻功?你以为就这么硬搬就行了么?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呢。”
小靳捂着鼻子,半响方翁声翁气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小姐?”
阿清道:“到了商丘,已经是足底正中心了,此刻要将气在这里一沉,然后分作两路,一路仍旧下到足趾的隐白、厉兑等穴,以助蹬踏,一路则就势而上,以气抬起身子。”跳下树来,跟他详细讲了如何运气、如何将气分而运之、如何以气提身等要诀。小靳体内内息冲允,试着运了几次,果然觉得气息分作两股,叫道:“行了行了!我已经会了!”
阿清道:“是么?”纵身上树,又道:“上来。”
小靳心中默想了一下关键之处,深吸两口气,运足功力,猛地一冲。这一下果然跃起三丈来高,越过了阿清所在的树干,而且身体轻飘飘的,似乎还没有止歇的意思。他心中大喜,刚要开口夸耀,“咚”的一下,头顶又撞到树干,顿时天旋地转,惨叫着下落。阿清忙伸手一把抓住他,放在自己身旁。
小靳抱着脑袋,痛得嘶嘶有声。阿清摸摸他脑袋,鼓起老大一个包,心疼地道:“你呀,就知道莽撞。跳得高有什么用?关键要看准地方呀。这一身功力,真不知道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
小靳好一阵才清醒了一点,忍着痛道:“所以我说……黑灯瞎火的……还是不要乱动的好。”他第一次坐在这么高的树上,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摸摸树干,觉得好象太细了,不够承受两人重量,便道:“我们还是换根粗的树干好不好?”
阿清道:“树有韧性的,别看细,断不了。”小靳听了不好再示弱,只是偷偷往阿清身边靠近一点,待会真要断了,也有个人可以拉自己一把。
他坐稳了,问道:“和尚呢?他怎么成废人了?要紧吗?”
阿清道:“还算好。”将自己怎样入东平,怎样救了小钰,后来又是怎样遇见道曾的事说了一遍。她言辞不多,几句话便带过了。
小靳恨恨地道:“萧老毛龟,你打了老子,这笔帐还没算,又陷害和尚,哼,总有一天要你连本带利还我!萧小毛龟刚才还一幅正人君子模样,妈的,差点被他骗了!”
阿清心头闪过萧宁淡淡的神情,道:“算了,不说他们了……倒是你呀,那牢门那么重,你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见着小钰的,她还好吧?”
小靳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下清清喉咙,神气活现地讲自己在牢里如何结识老黄,如何花言巧语骗他练功,又如何在打败了水匪之后,自己灵光一闪,想到逃出水牢的办法。
阿清听了他用火烧焦牢门逃出,点头道:“石付大哥原来也想的这法子,我们还准备了几坛好酒,准备来救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先想出来了。”
小靳道:“东平双杰的名头是随便乱叫的么……对了,那个石付大哥是不是有个兄弟叫作石全的?”见阿清点头,顿了片刻才道:“他……他被老黄发疯时杀死了。”将那夜的情形说了一遍。
阿清低声道:“是吗……他跟石付大哥那么照顾我……”转过头去。小靳看不到她的脸,只觉得靠着自己的身体不住颤动,便道:“你在哭吗?要哭的话就应该大声一点才象哭啊。”
阿清摇摇头,粗着嗓子道:“不要你管!”
小靳想起小钰哭泣的模样,道:“你呀,老是喜欢装强硬,也不哭也不闹的,一点都不象女孩子。”
阿清回手一拳,正中小靳鼻子。小靳当即翻身落下树,摔得山响。他惨叫着爬起身,眼前再度金星乱晃,鼻子又酸又痛,伸手一抹,抹了一脸的鼻血。
小靳道:“好!好好……小娘皮,你下手还是这么重,不是我小靳命大,早死在你手上好多次了!”
阿清道:“你上来。”
小靳跳起脚道:“有种你下来!妈的!咱们面对面的打!俗话说愣的怕不要命的,你脑袋愣,老子把命拼了,就不信打不到你!”
头顶风声大作,阿清纵身而下。小靳料不到她这么爽快就下来了,忙往后一跳,摆好架势,叫道:“好,你有种……”
话音未落,只觉一个温暖的身子纵入怀里。阿清拦腰抱住了他,低声道:“对不起……”
夜风吹过,吹得林子里一阵躁动,小靳呆呆的站着。身上靠着的软软的人儿在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小靳耳朵奇痒难忍,禁不住使劲抓了两下,道:“你……你说什么?”
阿清在他怀里仰起头,道:“没什么……你不是要打么?你打罢。”把头歪向一边,闭上了眼。
小靳感到她身子透过来的温暖,听到她从未有过的软言细语,全身的血径往脑袋上冲去,鼻子里更是血如泉涌。他慌忙推开阿清,捏紧了鼻子,叫道:“别……好了好了,老子被你一挤,鼻血都要流光了!拿点布来,就算赔我的!”
阿清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撕下块布递给他。小靳手脚麻利地塞好鼻孔,道:“好了,好多了……恩……妈的,是不是血流得太多了,怎么觉得头重脚轻?”
阿清抱住他的腰,纵到树上坐下,低声道:“是我不好,你别再说了,好不好?”
小靳听到她这么软软的话,总是觉得不对劲,仿佛面对的是另一个人。他往后挪挪,道:“行了,我……我没有怪你,你也不用这么……这么说话吧?”
阿清听了这话,慢慢缩回去,道:“你觉得很怪是不是?我……我应该是凶神恶煞的,对不对?”
小靳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有点不习惯……你这样子挺好的呀!哈哈,哈哈……你……你生气了?”
阿清抱着自己的双腿,头枕着膝盖,过了好一阵才道:“没有。你师傅也说我不象个女孩子……女孩子要怎么样?我已经忘了……”
小靳听她口气落寞,想转移话题,便道:“你这个样子怎么不象女孩子?哈哈,别听我师傅乱讲,他自己才不象和尚,剔光了头装装样。那天晚上,我才认识小钰,后来嘛,老黄把我们拉到深山里,逼我教他多阿喏心经……”把后来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老黄如何如何疯癫,自己又如何如何机智应对。当然,关于小钰与自己的事却不能乱说,只说她一开始也是失心疯,后连不知怎么的就渐渐好了。
阿清一声不吭的听他说完,过了好久才道:“小钰……她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小靳道:“我怎么知道?她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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