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走进这殿堂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他的眼神都有着那么几丝的飘忽,都有着几分负责难明的神色。
他很严肃,却不是那种故意保持的严肃,而是因为内心的紧张。
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尊贵的圣人紧张?
“妖灵族作为遗落战界人族第一强族,一直霸占着‘第一’的名号,我个人感觉,第一不应该局限在战斗力和底蕴上,更应该体现在气度和风范。”
“你是感觉我接待你的气度不够?”
“我是指你们对待历史的态度。”
“哦?看待历史?这个问题深奥了,我唐安华只是军人,责任是镇守边疆,探究历史不在我的职责范畴。”
“妖灵皇的死,也不在职责范畴?”
唐安华的平静和温和终于敛去,看向唐焱的眸光隐隐闪过丝冷厉:“朋友,单凭你这句话,我就能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你不是在挑衅我,你是在挑衅整个妖灵族。”
“你错了,我不仅是在挑衅你们妖灵族,我更是在挑衅你们的信念!”
“我以礼相待,你也该懂得礼数,我一再忍让,你更该注意节制。你可能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给个提醒,军营,妖灵族东南大营,这里,我是元帅,我就是主宰。”
唐安华缓缓蹙眉,冷冷盯视唐焱,一股极为阴冽的冷气在殿堂里无声自起,回荡在空间,蔓延在地面桌椅间,恢宏的殿堂凭空浮现出一股死亡气息。
唐焱稳稳抗住这股邪恶的冷气,依旧迎视着唐安华的目光,直言不讳:“妖灵皇死了,人妖魔三族没有一人不清楚,没有一人不了解,偏偏你们妖灵族自己选择了遗忘,当成了忌讳。
你们为什么不敢谈?
是感觉愧疚吗?还是感觉在新皇时代谈论旧皇是一种罪恶,是耻辱?
妖灵皇为妖灵族奉献了多少,为妖灵族赢得了多少荣誉,塑造了多少英才,即便是最后战死,也没有对妖灵族愧对一分一毫。
可数万年辛苦,得来的就是耻辱?得来的是整个族群的遗忘?这不是背叛,这又是什么?”
“放肆!!”唐安华神色一厉。
气场在增长,杀意在涌动。
死亡的气息充斥了整座殿堂,所有的青苔盆景全部枯死,化作了灰尘,隐隐约约间,空间在模糊,死气在涌动,一个模糊的邪恶虚影在唐安华身后成型,跟她温婉平静的态度格格不入,甚至是两种极端。
外面的护卫全部惊动,嗖嗖嗖,十余道身影闪电般冲到,人影未进,刀已出鞘,铿锵振鸣惊动庭院,惊动元帅府,惊动了沉寂的近千亲卫兵。
“留在外面!”唐安华抬手制止,定住了所有正要扑进来的护卫们。
“元帅,需不需要我们拉响警报?”护卫们半只脚踏进殿堂,冰冷的盯着目光,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因常年作战妖域,让他们浑身涌动着股子残忍的血气。
“不需要!他只有一个人,闹不出什么风浪。去看看二公主,问她是否有什么要说的。”唐安华平静的吩咐着,重新思量面前武圣的身份,以及唐冰带他进来要塞的目的。
一句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表示着唐安华动了疑心。
“我们就在外面!”护卫们再次看了看唐焱,这才陆续退出。但全部半跪在殿外十米处,全部抬头锁定着殿门,像是蜷缩的猎豹,随时可以暴起突杀。
唐焱抬手,摆出股劲气,闭合了殿门:“唐元帅可是觉得我说错话了?还是觉得我触到了您心里的伤?
五十年前,妖灵皇战死,沧亲王展现皇力。为了种族发展延续,妖灵族军方拥护沧亲王捍卫妖灵族,我可以理解,谁都可以理解。
我不理解的是,你们对待妖灵皇战死的态度,对待军方叛乱害死六奴的做派;我不理解的是,妖灵族的祖祠里为什么没有妖灵皇的牌位。
我还有个问题很不理解,短短五十年,只有五十年,妖灵族完全遗忘了上任妖灵皇,没有人再提起,反倒成了忌讳。几万年的努力,抵不过五十年的岁月,是这个世界太残酷,还是你们妖灵太健忘?”
“我再问你,你是谁?现在,回答!”唐安华面色如常,眼神却已阴沉,对待唐焱的态度即将发生变化,彻底的变化。
“你看我,熟悉吗?”
“什么?”
“我这张脸,熟悉吗?”唐焱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平静地直视着唐安华。
“你是……”
唐安华的内心在此刻再次涌出了古怪的熟悉感。
凝视着唐焱的眼睛,聆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的质问。
唐安华心里的熟悉越来越重。
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在全身蔓延,激起丝丝麻痹与冰凉。
“我既然敢跟您谈这些话,就做好了承担各种后果的准备,但我相信唐元帅,相信你不至于忘恩负义,不至于背叛先皇。”
唐焱指了指议事殿的正墙处,也正是唐安华身后的墙上。
那里挂着个厚重的金色令牌,绽放着熠熠金辉,涌现着浩然大气,带给整个殿堂一份肃穆,一份沉重。
那是枚帅印,正中帅字令人生畏,周边印刻两行小字——‘妖灵族皇,亲令亲命’。
这个令牌,有股古老的气息,是岁月的积淀。
显然是上任妖灵皇亲自颁发。
唐安华能够把先皇令牌挂在军情殿正中间,挂在最显眼的地方,等于挂在了整个东南大营的心脏。
她不惧人言,不惧军务院。
至少说明她的心里还保留着那份坚守,还坚守着那份恩情。
至少说明唐安华对元帅的承认来自于妖灵皇,而不是沧亲王!
唐焱进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它,才有了这番直白的交谈。接连的直言询问,也是在观察唐安华的品行。
他凝望着唐安华,目光竟然有些热热的,湿湿的,心里泛起了丝丝温暖。东南大营是他踏进妖灵族的第一步,但正式这开始的第一步,却看到了一位元帅对妖灵皇的挂念。
他为父皇感到骄傲,他为自己的带来感到庆幸。至少让他明白了,妖灵族不像曾经认为的那样全部忘恩负义。
第1909章 惊醒的帅印
第1909章惊醒的帅印
唐安华心头莫名的一振,直直的看着唐焱。
她注意到了他眼底的那份朦胧,注意到了他目光的微微晃动,更注意到了他看向帅印那一刻的伤怀。
熟悉?熟悉!熟悉!
他是谁??
唐安华看着唐焱,看着他的面容,看着他的眼神,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熟悉感?似曾相识,又带来强烈的冲击。
“他可能不太希望我过来,但我真的想看一看,现在的妖灵族,到底是个什么样,是否还有人记得他,是否还有人缅怀他,看一看现在的妖灵族是否还曾给他一份尊重。”
唐焱从胸口里掏出了一块铁牌,那块爷爷给他的铁牌:“见过吗?”
唐安华的目光慢慢从唐焱的脸上挪开,落到了铁牌上。“没有。”
“父皇给我的,我也不清楚他有什么用。”
唐焱随意的把自己的力量注入了铁牌,以前也曾这么做多,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反应,可是在今天……平静的铁牌却突然绽开了七彩神辉,并不耀眼,却涌动出了奇异的能量,触碰在唐焱的心口,更触碰在了唐安华的心房。
锵!!
一声铮鸣,惊颤殿宇,颤动着桌椅摆设。
一股奇异的力量扫过了唐焱和唐安华。
正墙上的‘帅印’竟然自行震飞,横亘在殿堂上空。
它绽放出刺目的金辉,像是轮金色骄阳,激荡着尖锐强烈的威压,压迫着唐焱,更压迫着唐安华。
一个铁牌,惊醒了帅印。
一个帅印,辉映着铁牌。
唐安华霍然转头,面色剧变,定定的看着尊贵的帅印,怔怔的感受着里面浩瀚的皇威,熟悉的军威。
恍惚间,帅印里面有股力量在苏醒,一个神秘的生灵在睁开了眼睛,它在看着唐安华,更看向了唐焱。
“皇……皇啊……是……是您吗……”唐安华情绪激动,声音微颤,不可思议,不敢相信。
几千年了,帅印挂在那里几千年了,从未有过异常。
可今天……醒了?!怎么可能……
唐安华从未没想过帅印竟然不是个普通的令牌。
是皇吗?陛下在里面注入了他的力量?
唐安华失神的看着,激动的看着,心潮起伏,曾经的情景,一幕幕的涌上心头,压抑的情怀重现心潮。
“父皇,是你吗?”唐焱握住铁牌,感受着里面的力量。
他摊开的手掌竟然自行的变化着,缓慢的蠕动着、伸展着,出现了鳞片,出现了利刃,最后变成了龙爪,从右手到右臂,撑开了衣袖。
丝丝龙气在周身弥漫,不负平常霸烈,不负正常的强势,很平静,很缓慢,却撑开了殿堂里的死气,撑开了来自唐安华的威压,龙气在涌动,在翻腾,在昏暗的殿堂里,缓慢汇聚成了一个模糊的龙馗虚影。
龙馗盘踞,俯瞰着唐安华。
虽然只是虚影,却像是一尊天神降临,无声,却似传递着万般道音,无形,却像是压在了她的心头。
唐安华缓慢的转身,一点一点,直到龙馗虚影引入眼帘,直到唐焱的右手出现在视野,她心神一震再震。
看着唐焱,看着龙爪,再看着高空龙馗之影。
片刻之后,一个踉跄后退,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脑海里浮现出了隐藏的画面,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个威震八荒的皇;脑海里的画像模糊着,有颤抖着,朦胧着,又熟悉着,反反复复中,定格在了祠堂里那个震撼着全族血脉的……帝祖图像……
怎么可能?不……不可能……怎么会……
他说……父皇?!
这是……龙馗?!
唐安华看着唐焱,目光在晃动中朦胧着,心潮在翻腾中颤抖着,她张了张嘴,却是哽咽。
她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她不可思议,可眼前一幕真真实实。
觉醒的帅印,颤动的皇威。
熟悉的面容,异变的龙爪。
腾空的龙馗,震撼的妖力。
以及那一声轻轻的……父皇……
良久……良久……唐安华的心脏狠狠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攥住,在用力用力的攥着。
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带着复杂的情感,带着浓浓的苦涩和愧疚。
唐安华……朝向唐焱,朝向那块令牌,重重跪下,俯身垂首,哽咽,颤音:“……皇……罪臣唐安华……给您……跪下了……跪下了……”
“原来铁牌的用处在这里?”唐焱抬头望着金光熠熠的帅印,铁牌与帅印之间,仿佛产生了共鸣,牵引着彼此。他恍惚从金色光辉里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像是天神,傲立天巅,像是帝皇,俯瞰亿万山河。
仅仅是个虚影,却带来任何生灵都无法比拟的浩然之威。
仅仅是个虚影,却给唐焱带来浓浓的温暖与骄傲。
妖灵族共有五大帅印,铁牌会不会全部引发共鸣?
唐焱默默地想着,握住了铁牌,紧紧地握住,撤回了注入里面的力量,铁牌的光华顿时消减,无影无踪,但帅印的金辉和余威却是减趋减缓,好半晌才完全消失,无声的坠落。
唐安华双手捧住,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沉重。默默地看着帅印,泪眼朦胧,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刺痛着她的心怀。
一直把这枚帅印当作责任,一直坚决的挂在军情处正墙。
无论是先皇时期,还是沧亲王时代。
她不在乎王朝更迭,她在乎的是守护疆域。
先皇阵亡,她无数次的愤懑,无数次的痛心,也曾无数次的看着帅印发呆,考虑自己该如何抉择。
可每每看到上面的‘妖灵族皇亲命亲令’,她都会想起挂帅的那一天,先皇带领自己做出的宣誓,守护的是族群,而不是他,捍卫的是妖灵族的尊严,而不是他的尊严,坚守的是疆域,而不是他的皇位。
唐安华本以为皇已经走了,永远的走了,可没想到帅印里面竟然还有着他的一缕意念。
原来……
皇一直在看着自己,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皇!罪臣……有愧……”唐安华双手捧着帅印,用力的捧着,朦胧的双眼滴落两道清泪,落在了帅印上,吧嗒脆响,像是敲在自己的心房,敲在了自己的灵魂。
唐焱收起了铁牌,失神的看着激动落泪的唐安华。心里再次泛起了丝丝温暖,更有着触动。
之前已经领略了唐安华的‘沉’和‘稳’,体会到了她温和之下的大气,可以想象她是个不轻易表露情感的人,可此刻竟然有着如此剧烈情绪波动,可见妖灵皇在她心里的地位,更可见她对妖灵皇之死所怀的愧疚与痛苦。
正因为压抑了太久,压抑的太强烈,才有了这一刻的失控。
唐焱看到了唐安华眼泪里的忏悔,看到了她情绪波动下的愧疚,看到了她对妖灵皇的守护,心里终于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安慰,给了自己一份信心。
接下来的路,他可以走下去了。
从边疆要塞走向一线天,走出自己的路。
唐焱龙气渐趋渐散,右手恢复正常姿态:“元帅,我这次来到妖灵族,不是为了夺回什么,也不是为了干涉谁。我只是想亲眼看看妖灵族,替我父皇找一个答案。”
他需要给唐安华一个交代,提前给出一份保证,以免她认为自己是来捣乱的,是来冲击妖灵族内部稳定的。
唐安华恭而敬之的收起了帅印,重新挂在了墙上,重重弯腰,敬重行礼。仿佛那不是什么帅印,而是真正的皇。
唐安华整了整衣衫,抹去眼角的泪痕,或许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落过泪,今天却如此剧烈。
可她的情绪波动还是无法平静,就像强风下的江河,翻腾不止。
她就那么看着唐焱,怔怔的看着。
皇的孩子?
可从未听说过皇还曾有子嗣。
皇室内部唯一隐藏的类似的秘辛,只有在天地飘血的那年,族老们曾经处死了一个孩子,难道……是他?没有处死?
当年的事情牵扯太多机密,恐怕除了寥寥几人,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这张面容越看越像,越看越有当年皇的姿容。
龙馗的气息做不得假,龙馗的形态更不可能模拟。
龙馗?帝祖?
苍天啊,这是帝祖的传承?!
皇的孩子……帝祖的传承……
皇的孩子回来了,带着帝祖传承回来了,妖灵族……要变天了……
唐焱明确提到来妖灵族不是为了夺权,只为一个答案。
可是……
妖灵族看似平静的局面下,其实涌动的暗流早已经成潮成群,没有爆发,没有失控,只因‘族群大义’和‘生存大局’两座大山在镇压。压得很重很重,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压得各方军人只能以疯狂的战斗来宣泄,以高亢的战斗**来取代。
可一旦唐焱的消息公布……掀起的波浪足以席卷整个军方浩瀚族群。
到时候,事情演变就不再是以唐焱自己的意愿为转移了。
第1910章 双皇血脉
第1910章双皇血脉
“殿下……皇子……我该……怎么称呼您……”唐安华看着面前的唐焱,心潮起伏难定。
她不知道是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