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难道是为了莫珑?”戚少商松开顾惜朝,狐疑地道。别人不敢硬闯,穆鸠平可就不好说了。
坐回到火盆旁边,示意让戚少商出去放人进来。 顾惜朝低低笑着,眼波流动,妩媚如魅,戚少商顿时有一种冲出去揪住穆鸠平狂揍一顿的冲动。
31
穆鸠平进了帐来,一脸的怒气冲冲,见顾惜朝裹在厚厚的锦袍里,脸上的晕红已经褪尽,只是惨淡的白色,想是有些疲倦了,蹙着眉头,修长的手指按着太阳|穴,见穆鸠平一直不说话,抬起眼睛淡淡地扫了一眼穆鸠平道:“你要没事,就出去吧。我也累了。”
穆鸠平微微一征,站了一会儿,突然扔了手中铁枪,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顾惜朝,我知道,我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可是那也是事出有因。比起我连云寨的那些兄弟的命,这还算是轻的。你要冲我报复, 我无话可说。”
听他说得语无论次的,顾惜朝阴沉着脸道:“你现在闯进来跟我翻旧账?”
“不是,我是为了莫珑。”穆鸠平刚刚说完,顾惜朝就对戚少商做了“我就知道”的神情,“我没资格跟你求情,可我也不眼睁睁地瞧着你把她往火坑里推,当着大当家的面,我只求你抬抬手,你要杀就杀她好了,别把送到那些地方去。这回你受了重伤,差点活不来,我知道跟莫珑有关系,可是你杀她就行了,给她个痛快。别逼她做那些肮脏事。”
“她如是招了供,我自然不会送她去。”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这些事,穆鸠平自然不会懂。顾惜朝也没法跟他明讲。
“莫珑跟我说过,她做那些事都是他姐姐逼他的。他本来就不想的,以为嫁给我跟我回了连云寨,他姐姐就拿他没办法了。她也是个可怜人。大当家,你一向心肠好,为什么这一次对这么个孤仃仃的女孩子这么狠心,你不念别的,就看在她长得有几份红袍姐的份上,放过他吧。”
“你清醒一点。这么大人,怎么这么不晓事,你以为那个莫珑是真的喜欢你。她哄着你玩的。没脑子!”
“别说脑子,你要是肯放过莫珑,连我的脑袋都可以拿走。反正七大寨主都死在你手上,凑齐了我,大家在阴间做好兄弟。”
顾惜朝沉声道:“戚少商,把他撵出去,我不想听他再说,还有告诉看守莫珑的士兵,不准穆鸠平靠近,他要再敢走进一步,按军法处置。”穆鸠平哪里是来替莫珑求情,分明就是来找碴算新仇旧恨的,再加上嗓门太大,震得人直发晕,胸口一阵紧似一阵的作疼,顾惜朝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戚少商为难地去拉穆鸠平,这两个人都是倔强得很,听顾惜朝的意思,并不想把准备将莫珑交给六扇门的事告诉穆鸠平,想必路途遥远,也是怕再出事端。现在也只有先说服穆鸠平。穆鸠平甩开戚少商的手,自己爬了起来,恨恨地道:“大当家的,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说的,自从三年前你认识了这个顾惜朝,你就不是我认识的大当家了。顾惜朝像鬼一样迷住了你的心,你现在是非不分,善恶不顾,你不杀他为我们连云寨的兄弟报仇,还编出一大堆话来骗我,我认了。可是现在,他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对付一个女孩子,你都能听之任之。。。。。。”
见穆鸠平越说越不像话,而顾惜朝越来越不胜疲惫,戚少商皱眉道:“老八,你听我说,顾惜朝真的有他的打算。”
“我听够了你的解释了。你早忘了我们连云寨的仇,忘了红袍姐怎么死的了。”
顾惜朝不耐烦地走到帐门口,叫过几名士兵,拖穆鸠平出帐。穆鸠平一路出去还在叫骂不绝。
顾惜朝冷着一张脸,闷闷地坐了下来,沉默着不言不语。在他认识的人当中,除了穆鸠平谁也不会当面跟他提及三年前的事,然而不提起的事并不可以代表每个人都会忘记,除了戚少商,赫连春水息红泪还有铁手这有限的几个人会原谅他以外,他从来没指望过另外哪一个从那场血雨腥风中走过来的会原谅他,被人当面这么骂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在他拥有了太多他所想拥有的东西之后,却要重新回到那种境地,这是所无法接受的。
戚少商默默地坐到他身边,伸臂圈住他道:“惜朝,别想太多了,老八是个粗人,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扭过脸,顾惜朝闷声说道:“我没往心里去,你那些连云寨的兄弟的确是我杀的。谁来问我的帐,我都不会否认。”
“不要堵气了好不好?”戚少商温言劝道:“你现在伤势才刚刚有点起色,早点休息好吗,你这样子,我瞧着心疼,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行吗?”
“我记得有一次,你问我信不信报应,我说我不怕,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做恶梦。。。。。。。。。”
“别说这些话。”戚少商连忙打断他的话道,“我还说过,人不能老捧着老黄历看,你怎么就不记得呢?以前的那些事,我说我能放下,就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让我重新去面对。包括老八也不可以。”
顾惜朝也不是不信任戚少商,患得患失也不是顾惜朝的作风,只是千里追杀的经历,他那么多朋友的死,真的像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那里面还有对戚少商有着重要影响的雷卷,顾惜朝对上戚少商的眼睛,问道:“那雷卷呢?”
“卷哥?”戚少商微微一征,道:“将来到了地底下,我再去跟卷哥解释。跟一个抗辽英雄算旧帐,这样的事情,卷哥也不会做的。”
“可是。。。。。” 雷卷死的时候,戚少商吐血的惨状是最真实的内心写照,想想都觉得心悸。
“没有可是。卷哥对我很重要,你对我也很重要,卷哥已经不在了,我不想有一天你也会离我而去。这十几天,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别看我总是以狮子自居,其实我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了。惜朝,你也不要这个样子,我最喜欢你那种嚣张得不行,自信得连老天爷都不放在眼里的样。”
顾惜朝虚弱地点了点头,靠在戚少商的肩膀上,无力的半闭了眼。也许是因为受伤,也许是因为这个肩膀可以依赖,顾惜朝毫不介意自己所流露出的另一面,像个惹人怜爱的孩子一样。 一张脸白得泛青,连嘴唇都是灰白的,眼窝和双颊都陷了下去,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戚少商强忍想吻下去的冲动,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会让顾惜朝无法承受,只是温和地说道:“累了吧,床上去躺着。明天一早还得有一阵子忙呢。莫珑这会儿应该在等老八给带点消息回去,她心里也一定很着急。她的意志已经到了薄弱的时候了,等天亮了,我们再摆出架式出来,她肯定是有什么说什么。到时候六扇门的人来,我们脸上也有光些。”
顾惜朝知道戚少商一向不屑做这样的事,这么说全是为了哄自己开心,不由得一笑道:“你啊,满脑子的侠义,正气,当你的敌人,算是占了大便宜了。”
戚少商也笑了:“这些事咱们就别讨论了,床上睡去吧。多休息,伤势好得才快些。”
被穆鸠平这么一闹,原来就疲惫不堪的顾惜朝更加觉得难受,头一阵阵地发晕,还伴着耳鸣声,于是也不再强撑,被戚少商半哄半劝的抱上床,晕眩中直觉戚少商就在旁边守着他,温暖的手掌抚过他的额头,停在了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下一下的按着。心里大感安稳,眼皮渐渐发沉,很快就睡着了。
看着顾惜朝慢慢的闭上眼,呼吸也渐渐地平稳下来,戚少商安下心来,躺到一旁的床上去,也很快睡了。自顾惜朝受伤后,他每夜都是提心吊胆,没人踏实的睡过一个囫囵觉。现在,顾惜朝不仅逃出鬼门关,性命再无大碍,而且两人互通心意,更是意外之喜,直觉从未有过的舒坦,也放心地睡了过去。
32
天还未亮,突然间外面又传来人沸马嘶的声音。
顾惜朝从睡梦中被惊醒,这一下醒得猛了,头炸开似的一阵疼,不由扶住了额头,呻吟着道:“怎么了?”戚少商也醒过来了,连忙说道:“你别乱动,我出去问问就知道了。”话音未落,赫连春水已经到门口,在跟守兵说话。
“小妖吗?”顾惜朝扬声道:“出了什么事情?” 心里已经隐隐有些预感,不然就算是辽军突然来袭,赫连春水也决不会过来惊扰他的。
赫连春水很快就掀帘进来了,道:“莫珑跑了,老八放走的。追兵追了几十里路,结果老八用了招声东击西,把人全引到他那边去了,老八抓回来了。莫珑还在找,只怕是找不回来了。”
顾惜朝和戚少商相顾无言,穆鸠平哪里懂得声东击西,多半是莫珑的主意,扔出穆鸠平让他引开追兵,偏穆鸠平还傻瓜样的甘之如饴。
几个士兵很快把捆得结结实实的穆鸠平带了进来。穆鸠平此刻满头满脸都是雪混着泥,雪化成了水,顺着头发滴下来,衣服也撕烂了好几处,还有些血迹,半干半湿的裹在身上。
戚少商气得直抖,颤声道:“老八,你是不是发昏了,你居然私放敌人,你知不知道按军规这是死罪。” 若不是见穆鸠平的样子也是狼狈不堪,他早就揪住领口开骂了。
穆鸠平瞪着眼道:“死就死吧,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连云寨上的兄弟都死在了顾惜朝手上了,现在也凑齐的时候了。”
“你——”戚少商恨不得扇他一耳光,这么个死法能跟劳有光他们比吗?“为了那么个坏女人,见了劳二哥他们,他们也会替你害臊。”
“大当家的,你说到坏,我只怕这世上,没有人能比他顾惜朝更坏了。他做的那些事,我就不说了。连云云寨、毁诺城、霹雳堂,随便哪一处的血债,都够他死上个十回八回地了。跟他比起来,莫珑算什么,他本来就是辽国人。为辽国做事,就跟咱们为大宋做事是一个理。我没那些状元之才,说不出那些大道理。反正你能放过顾惜朝,我就能放过莫珑。”
顾惜朝头还在疼,阴着脸不说话,戚少商怕他胜怒之下,杀了穆鸠平,毕竟穆鸠平犯的是军规,他也没理由救他,只能盼着穆鸠平先认错,“我放了顾惜朝,他可以替大宋抗辽,你放了莫珑,那就是放了条毒蛇。你到底知不知道错?”
穆鸠平压根不领情,“大当家,你别说那好听,顾惜朝是在为大宋抗辽吗?而且莫珑也答应了我,她不会再回辽国了。她会隐名埋姓找个地方躲起来。不问世事。”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信她,当年顾惜朝不也是指天划地的发誓赌咒,你也信了他,才有那么人白白地。。。。。。。”却听得“啪”地一声响,穆鸠平不由自主的闭了嘴,却是顾惜朝扔了刚捧到手里的一碗参茶。案上的烛火被他带起的风吹得半明半暗的摇晃,映在他的身上,却是深沉得狰狞可怖。满屋子的都征征的瞧着他,连穆鸠平也被震慑了,整个大帐里死一般的寂静。最终顾惜朝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摆摆手,叫人押了穆鸠平出去。
开导穆鸠平不是他份内的事,而穆鸠平似乎也不要任何人开导,他已经铁了心为莫珑一死。穆鸠平说得不错,顾惜朝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于这种比较,顾惜朝还是觉得是一种侮蔑,这才是他愤怒的根源,至少在感情上,他顾惜朝没有欺骗过任何一个人,莫珑算什么,打着爱情的幌子,招摇撞骗哄着穆鸠平给他卖命而已。
然而人有聪明愚蠢,爱情却没有高低贵贱,任何一个人陷了进去,毒药都成了琼浆。
“你别杀他,他是我连云寨的最后一个寨主了。”戚少商一时情急,顾不得人多,抓住顾惜朝的手腕道。
“我也没打算杀他。”顾惜朝抽回手,看了看一旁也是一脸为难的赫连春水道:“这事,小妖你看着办吧。”
“要不,打他两百军棍?”赫边春水沉吟了好一会儿,眼睛瞟着顾惜朝吞吞吐吐地说道。“呃。。。。这一路上,老八也算是立了不少功的。而且。。。。。以后还也可以戴罪立功的。”
顾惜朝火大地道:“都看着我做什么!要打军棍就军棍!我有说过要杀他吗?”
穆鸠平身强体壮,两百军棍对他来说,不值什么,也就只是煞了煞他的莽撞。时间飞逝,转眼就到农历新年。顾惜朝的伤势在戚少商的精心料理下,一日好似一日。只是自穆鸠平放走了莫珑之后,顾惜朝一直不是很开心,毕竟从此没了线索再查辽国混进宋朝的奸细。毕竟这是最好能报答铁手的方式。而穆鸠平挨了军棍后,就一直告假,躲着不见人。戚少商倒是有提过让他过了年就回连云寨,但是穆鸠平生硬地来了句:“等我将来死了,叫兄弟们带着我的尸体回连云寨。”戚少商就没了主意,只有听之任之。顾惜朝猜想他心底还残存着再见莫珑一面的侥幸,也不点破。反正穆鸠平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去投靠辽国。
这一天,戚少商正和赫连春水一起巡察军营。本来这些事一直是顾惜朝在做,自他受伤以后,就成了戚少商和赫连春水的事了,伤势渐愈之后,戚少商怕他累着,也因边关苦寒,风沙不断,怕伤势又有反复,说什么也不准他下营地,只是让他处理各处来的公文信函。时逢年关士兵们都要写信回家,营里的书记官忙不过来,有胆大的求到顾惜朝面前,顾惜朝也就答应了,每天他的帐蓬外都有排着长队等他帮着写信的士兵。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商议全军上下过元宵节的事情。赫连春水倒是很想念那天顾惜朝做的全羊火锅。掇唆着叫戚少商去怂恿顾惜朝下厨房。
戚少商想了想道:“也行,你帮我去弄几坛不掺水的炮打灯回来。”
“大年夜的晚上,你可都没让顾惜朝沾酒呢。”那种一口下去满头烟霞烈火的炮打灯,赫连春水并不喜欢,他也知道戚少商不是很讲究这些,这么费心自然是为了顾惜朝。
“这不又过怕半年月了吗,上次没让他喝酒,他好几天都没给我好脸色。炮打洒烈是烈了点,尝一点应该没事的,而且惜朝也比较喜欢炮打灯。”
“当初怎么没见你花点心思哄着红泪,倒是让她受了不少委曲。”提起旧事,赫连春水又有些牙痒痒。
“我要是哄好了红泪了,还有你什么事吗。再说了,命中注定,你赫连春水才是能哄得红泪倾城一笑的人。”戚少商一向一诺千金,当初白白担误了息红泪的青春是他的错,他并没有怨恨过赫连春水抢走息红泪,相反,正是息红泪的悔婚才让他有机会走近顾惜朝。
“那倒也是。”赫连春水哈哈一笑,又眨了眨眼道:“瞧你这巴结顾惜朝的样,多半还没。。。嘿嘿,到时候,要不要帮你灌醉了顾惜朝。这人酒量差得要命,又经不住激。”
“小妖。我今天才知道你才是最厚颜无耻的人。”戚少商说得正气凛然,赫连春水又是一阵大笑,心里却也有些佩服,两人明明有情,现在又住在一个帐蓬里,亏戚少商也忍下来了。想必是因为顾惜朝一直未曾全愈的原故,可这戚傻子也不想想,等他伤好了,神哭小斧能让他近得身了?
果然,顾惜朝看到炮打灯脸上顿时笑意款款,再加上赫连春水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寻这不掺水的炮打灯是如何的不易,如不是戚少商再三求他云云,心里越发的感动。眼见人多,连久已不露面的穆鸠平都被戚少商拉来了,不好说什么,只是端了酒细细的品尝,忽然想到醉酒误事,被莫珑生擒活捉,忙放下了碗去问赫连春水守备的详细情况。
赫连春水笑道:“放心吧,这次不会再有事了,我的死士们都守在四周呢。你顾惜朝要是再出事, 我赫连家也不用守边关了,卷了铺盖回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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