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三天了,他就这般肆无忌惮地在磬郢大军面前喊我……
记得当日他醒来不久,盯着我打量了许久,我还道他是被我美貌所迷,得意极了。谁知他突然指着我大叫:“猪笼草!猪笼草!”
我当场傻眼。那是什么?
结果他兴味盎然地解释给我听:“猪笼草是一种长得像丝瓜一样植物,不过里面是空,屁股比较大,最多只有四尺半高……”他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给我看,浑然不觉我已经气到无力……
他,他,他这是公然讽刺我曼妙有致身材,我,我是不高没错!可,女孩子有什么打紧?!还里面是空……呜……人家医术冠绝天下啦……
“猪笼草……”当他掀起马车帘子,再一次这么喊我时,我崩溃了。
“哇……我不活了……”
楚问忻
最近老是见不到三哥,好像他出了一趟门后,整个人都奇奇怪怪。其实,他照样是我那个温柔儒雅三哥,看见我会微笑,会伸手揉我头,可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好像,好像就算他在笑仍始终有一团阴影笼罩着他,怎么回事呢?
我问大哥,大哥一脸茫然,“啊?有吗?”
我问二姐,二姐嘻嘻一笑拍拍我肩膀,“问忻,你长大了!”
我问老爹,老爹眨巴着双眼盯地我心里毛毛才晃晃悠悠语重心长地开口,“小忻,爱情,会把一个人变得比圣人更圣人,也会把一个人弄得比凡人还凡人,知道吗?而且,爱情力量,深不可测,你完全不清楚它走向,是甜蜜悠然极乐无穷至上云端,还是悲哀凄凉受尽折磨痛苦深渊……其实,绝大多数人总是摇摆在这极端相反两者之间……所以,恋爱中人,都不大正常。”
他们说完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我一个人愣愣得云雾缭绕,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这跟我问问题有啥么关系?
啊啊啊啊……不想了,好累哦,还是去看看我宝贝牡丹吧。
说到这个,哈哈哈哈哈……河洛花会马上要开始了,就在三天后,我宝贝牡丹已经含苞待放,跃跃欲试了。哼!让那群笨蛋笑话我,说什么我绝种不出极品牡丹来。到时我就叫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这次都亏了小风,没有他就没有我“金阁”牡丹。
嗯,小风最近也挺奇怪,跟三哥一起回来后,身边除了那个像鬼一样出没无常藤……条外,又多了一个姓莫跟屁虫。小风走到哪儿,他也走到哪儿;小风干什么,他也干什么……让人看着就讨厌!
可是小风自己好像没什么感觉,因为他本身就像一缕游魂嘛,每天飘来荡去,哈哈,辛苦自然是跟在他后面那个。不过,小风近来愈发频繁地出现在望天小筑顶上,呆呆地出神,不喊不叫不哭不笑,安静地不像是他,真有点儿不太习惯。
直到太子大婚那天,三哥跟小风都被邀请去宫里之前,小风仿佛才突然发现了那个莫什么来着存在一般,冲着他嚷嚷:“啊?你怎么在这儿?”
众人皆晕。
天晓得后来在宫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三哥脸就像……就像……宝妈腌酸菜。
小风倒……正常了,醉得稀里哗啦,笑得天花乱坠,一路狂喊什么“结婚万岁”,最后被三哥扛在肩上送回望天小筑了……
眼前是什么状况?
路过二姐顶天阁时,刚好瞥见二姐把小风拉进屋,姓莫被甩在门外。我想了一会儿,绕到屋后敲了敲窗子。
“二姐,你们在干什么?”
二姐眼珠转得好快:“进来。”
“哦。”我乖乖从窗子爬进去。
天,天仙?
她,红裙翻飞,长发及腰如丝般顺滑,肌肤胜过凝脂白玉,笑意盈盈,婷婷玉立……颈上一颗透着紫意华光珍珠更加衬出……什么??!!
“小——风——”我尖叫。
“嗯,不错,不错,连我这个迟钝小弟都被你迷住了,小风,明天你绝对会艳惊整个河洛!”二姐语气好兴奋哦。
小风嫣然一笑,走进里屋。
“二姐,小风为什么要穿女装啊?什么事啊?”
“你没发现那条红裙子其实就是小风上次画那条?还有谁比小风更适合穿它?我敢保证,整个河洛,整个磬郢,不!整个天下都没有人美得过小风……哼哼,乌朱第一美人算什么,明天,明天就让那个死娘娘腔见识见识什么叫天下第一美人!”二姐面目狰狞眼露凶光唾沫横飞杀气立现。
全天下可以让二姐如此痛恨如此厌恶如此鄙视如此唾弃只有一个人——乌朱纳兰家纳兰牡丹。
呵呵,纳兰老爷也真是厉害,取什么名儿不好,给孩子一律取花儿名,不论男女。
纳兰牡丹,人如其名,爱极牡丹,每年河洛花会都少不了他。也不晓得二姐是如何与他结怨,总之,两人一碰上便像两头发怒狮子,互相挑衅,互损不休。
不过,纳兰家还真是专出美人地方,现在乌朱第一美人便是纳兰家老二纳兰鸢尾女儿纳兰兰兰。
可是,这只不过是二姐私怨,小风为什么会同意?
“我哪儿晓得为什么?小风心里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根本没人会知道!本来我还想了一大堆理由,谁知他听完居然乐呵呵地答应了!反正只要他同意明天穿这身儿去河洛花会,怎么着都成!”
“可是……三哥……”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三哥会不高兴。
“呵呵,反正只要小风自己高兴,你三哥都不会说什么,顶多喝喝干醋罢了……”二姐笑得悠然,倏地眼睛一亮,“他不会就是想让问悔吃醋吧……”
啊?我不甚明白地看着二姐诡异脸,抬眼却发现小风已经换回了男装,闲闲地站在一边。
“小风,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们家问悔啊?”二姐谄媚地欺进小风,笑得如同一只狐狸。
小风想都没想立刻点头,但,脸上突然露出委屈之色。
“他不喜欢我!”
“啊?”二姐吓了一跳,“小风,不是那样……”
“是!是!是!就是!”小风拼命挑脚。
“是是是……你说是就是了。可是小风,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二姐好无奈地问。
小风小嘴一扁,眼圈倏地红了,泪水浮上眼眸,噼里啪啦开始掉落。
“哎,别哭啊,小风,问悔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小风眼泪汪汪地点点头。
“这死小子……”二姐义愤填膺地卷起袖子。
“他不跟我上床!” 小风无限哀怨忿忿不平地说。
咚——
二姐猛地摔倒在地。
“二姐……”发生了什么事?我茫然地看看地上二姐,又看看一旁小风。
安瞳
当得到九殿下现在应该称之为九王爷的安似风出现在磬郢的消息传到御书房,皇上再也坐不住了,立刻下了一道秘旨,并且不曾说明原因,将整个夏晏丢给了尚不知情的六王爷,只身带着我和安指直奔河洛。
十六天后,我们走进了河洛城,适逢磬郢一年一度的河洛花会,热闹非凡。
莫河早早便等在事先定好的客栈。
“风儿在哪儿?”皇上一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九王爷的下落。
“回主子,九公子此刻人在河洛花会……”莫河小心翼翼地回答,毕恭毕敬。我却发现他的额头正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带路!”皇上立刻起身。
“是。”他的汗奔流得愈发忙碌。
河洛花会上赏花的人们早已眼中容不下花儿,所有的眼神齐刷刷地落在一个红衣美人的身上。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彻彻底底带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灵魂。
我的冷汗流了下来。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终于了解莫河的心情了。
皇上的身子在颤抖,这是他发怒的征兆。我和安指偷偷对望一眼,脸色惨淡。
下一刻,皇上已然拔地而起,飞身落在身着女装娇丽无匹的九王爷身边,不待他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抱起,夺路而去。我们见状立刻追去跟上,任凭现场一片混乱。
身后有人!
我和安指极有默契地反身向后击出两掌,来人指若莲花,轻点直击。只觉得双臂一麻,他已掠过我们朝皇上追去。我和安指大惊失色。
“放歌楼楚问悔在此,前面朋友请你把人放下!”
我们立刻回到皇上身边做好御敌准备。
“问悔!问悔!”九王爷一见来人立刻兴奋地叫起来,一边想要挣脱皇上的怀抱。
皇上的脸沉了下来。他放下九王爷却不曾松开手,反而将他搂得更紧。
“误会……误会……”莫河拦在皇上与来人中间显得有点儿不知所措。
“莫河!”皇上暴喝。
莫河身子一抖,哆嗦着开口:“回……回主子,九公子在磬郢一直住在河洛楚家,这位便是楚家的三少爷,放歌楼的主人楚问悔楚公子……”
我看见皇上和楚问悔的表情都变了,说不上来具体的,就好像是便秘……拉不出来……啊,叫做憋闷来着。
“在下安似天,多谢楚楼主这些日子对风儿的照顾,现在我要带风儿回夏晏,就此别过!”皇上说毕不待楚问悔出声便拉着九王爷转身欲走。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九王爷大喊。
“安公子,我看还是让小风自己决定要不要跟你走,如何?”
皇上没有回答楚问悔,他深深吸了口气,扶住九王爷的肩说道:“风儿,你应该知道,你是夏晏人,你的家在夏晏,你的亲人也在夏晏。而这里,不过是暂时停留的地方,终有一天你要离开这里重新回到夏晏的……”
“我不是!我不是!那里不是我的家,那里是疯人院!我不回去!”九王爷胡乱地喊着,拼命想要挣脱皇上。
“风儿!”皇上的眼神很忧伤。
九王爷被皇上一喝,竟安静了下来。
“风儿真的不愿意跟二哥回家么?你真的忍心丢下二哥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你失踪的这些日子,二哥是怎么过的?”皇上的手抚上九王爷的脸,渐渐地头靠向他的颈窝。
“我好想你……”
“二哥……”九王爷的眼睛迷雾朦胧,透着一丝无措。
楚问悔的眼神刹那间黯淡下来。
“跟我回去,好吗?”
“……我不要离开问悔……”九王爷转向楚问悔,“问悔……”
“小风,不管你去哪里,我绝不会离开你!”楚问悔笑得坦荡,笑得毅然。
九王爷也笑了,笑得天真,笑得温柔。
皇上铁青着脸看看九王爷又看看楚问悔。
“你们……是什么关系?”
答话的是楚问悔,他情深似海地直视着九王爷:“我,是小风的人。”
……
“这算什么?!”皇上额上青筋涌现,怒火噌地烧遍全身,“这算什么?!勾搭完一个又一个?!”皇上剧烈地喘着气,久久不能平静。
无措重新回到九王爷脸上。
我们三个躲在一边,大气不敢喘一声。
“对不起,风儿,我胡说八道的。如果……如果我让你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谁?”
九王爷不出声,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另一边……
完了……我们的心猛地一沉。
皇上怒极反笑:“……哈哈……我是个笨蛋……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跟我如此亲密?”
这回九王爷没有再沉默,他说了一句任谁也想不到的话。
“……那样……我就不欠你了……”
……
“这就是你的理由?!”皇上不可思议地等着九王爷,“你以为这样我们从此就两不相欠了?谁告诉你的?”
“不对吗?”九王爷的脸上露出迷惘的颜色,“……有人想要亲近你是因为他喜欢你,如果你们互相喜欢就可以一直亲密下去;如果你不喜欢他,做完以后你们就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什么??这是什么歪理?
在场的人皆相顾傻眼。
楚问悔不知何时到了九王爷跟前。
“小风,不是这样的……只有两个人相互喜欢才可以做……亲密的事情,而并不是单方面喜欢就可以的。”楚问悔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皇上,继续说,“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不肯和你做亲密的事情吗?那是因为我感觉不到小风爱我的心……对我来说,只有我们相爱,认定了彼此才可以……你明白吗?”
“可,什么才算是爱呢?”九王爷迷惘之色更加浓郁。
“问得好,这世间又有谁真正说得清什么是爱呢?我只能告诉你我的想法。”楚问悔沉思了一会儿,深深深深深深地望着九王爷,“爱一个人,就是时时刻刻思念他,即使他在身边,仍然无法停止这种思念,仿佛一闭眼他就会不见。想为他做一切他会开心的事情,替他挡住一切会让他不开心的事。我绝不会做伤害他的事,即使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会恨他可是依然停止不了想他……”
九王爷的脸色变了,仿佛突然听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恐惧爬满了他的面庞和眼睛。
“小风,你怎么了?”
“风儿!”
楚问悔和皇上不约而同感到不对劲儿。
九王爷的身子抖得如同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叶子。
“不……不……不是的!我不爱他……我不爱他……我不爱他!你们胡说的!你们骗我的!不——”九王爷一边语无伦次一边不住地后退,声音越来越尖锐,他喊出最后一个字时,突然纵身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奔出去。
“他居然练成了……该死!”楚问悔惊愕万分,喃喃了一句,也飞奔出去。
另一道人影跟着飞驰而过。
皇上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景星
没想到再次见到安似风竟是在河洛城外东郊的断崖边。
诡异极了!
他明明是男儿身,此时此刻,却偏偏着一袭罗裙女衫。
衣色,凄厉似血;脸色,惨白如雪;加上那头纷乱黑亮的长发,在月色朦胧风声泣泣的断崖边,是人都会以为见到了鬼!
他的身子飘摇得如同无根的野草,仿佛随时随地都会被风吹散,而他的脚下,正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绝壁。
他不会是想跳崖自尽吧?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心早已被冷汗湿透。正想侧头请示宫主,眼前一花,宫主已经不见了。
一切发生地快如闪电,我能看清的情景是,宫主将安似风重重压在了地上。
宫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怒火滔天地瞪着身下的人。可是,安似风依旧面无表情,空洞的双眼直直地射向黑色的天空……
我们是连夜离开河洛的,有过上一次的……经验,宫主格外小心,一开始他就点了安似风的|穴道。但是,不到一天,宫主发现根本没这必要,因为安似风几乎跟死人一般无二,不哭不闹,不吃不喝。
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宫主额头上的筋绷得直且粗,仿佛下一刻便会绷断暴裂。
呵呵,说实在的,这个安似风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比如说上次他从宫主手中逃脱的事情……算了,都够丢人的……只是宫主,他因为跟我和祥云……得到的待遇不同,所以始终耿耿于怀。
那之后,宫主发了疯似的寻找安似风,可是这个似疯非疯的绝美少年却如同雨水落入江河之中,再寻不到半点踪迹。原以为他会回下鄢,宫主便在那条道上布下了天罗地网,甚至安插人到下鄢,甚至混进皇宫,可惜,他始终没有现身。直到他出现在河洛的消息传来,才发现我们根本不能按一般人的想法去推测他的行为。
其实,我和祥云还真有点儿感激安似风,如果不是他,宫主必然还是那个冰冷似铁不苟言笑的……木头人。虽然遇上安似风后,宫主还是不苟言笑,可是也不再冰冷似铁,因为他完全变成了熊熊烈火,只要一提到“安似风”三个字,宫主额上的青筋就会立刻出现,百试百灵。虽然我和祥云常常被无辜迁怒,有点儿憋得慌,可是,宫主真的变得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宫主试着强行灌食物给安似风,不用说,肯定以失败而告终,谁见过一心求死的人还会吃东西的。大多被灌到喉咙便自动从嘴角溢出,偶尔有咽下的,事后也绝对被他呕得一干二净。
“你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