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玻璃片差点割破了他脖子上的大动脉,所幸偏了几厘米才逃过死劫。
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张健在病房醒过来时,看到了吴将。
吴将见他醒来,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张健倚到床头,动了动手脚,淡淡地说:“还行……”
吴将看着他那无动于衷的脸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陈东明天的飞机,晚上到。”
“嗯。”张健仅淡然地点了下头,去旁边桌上找自己的手机。
“这里……”吴将把他的东西递了过去。
张健拿着电话跟公司的人处理事情,吴将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说话,仔细地看着张健,像是要看出一个洞或者别的什么来。
十几分锺过后,当张健放下电话时,吴将说:“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
张健淡淡地说:“有什么好奇怪的?”
吴将直视着他问:“你知不知道他找你是要带你去见谁的?”
“知道。”张健拿过桌上水杯喝了口。
吴将见他冷淡的态度无奈,憋在嘴里的话还是出不了口。
他问不了,说,张健,你打什么主意?邓晨晨再这么蠢也不会这么明里去犯陈东的怒气,更何况,你见的是陈东的妈妈,一个对你有意见的人,他怎么可能不会让你去见她?不想见她的人是你吧?
可是,当时张健也在车子里……他也受了伤,虽然轻但也是伤了,也许就一点小意外他可能也不会比邓晨晨好,就算设计他也不能把自己设计在里面吧?这换谁谁都不会这么干的……尽管吴将知道,张健干得出。
但张健干得出,他却指不出……没人会相信有这么疯狂的人的,陈东更不会信。
在他眼里,张健只是个倔强的,脾气古怪的不肯原谅他错误的难以讨好的情人……你说张健是这么个疯子,他非得打得你满地找牙不可。
张健狠毒,对别人如此,对自己更亦是。
你找不到他真正的缺口。
没有人相信这是场意外,谁都相信是邓晨晨干的。
因为,邓晨晨曾为爱疯狂过,再疯狂一次,似乎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谁都知道他多希望张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陈东听到张健进了医院时,大发着脾气,在电话那边大吼:“吴将,我他妈的告诉过你别让邓晨晨动他一个指头,你他妈当我放屁啊?”
吴将说:“他没事……”
“是,这次他没事,如果有事呢?”陈东烦燥地大吼,从接到电话听到消息那刻他的声音就没降低过音。
“陈东……”吴将动了动嘴,还是说了:“你怎么不问问晨晨怎么样了?”
“我问他,他想害死张健我他妈问他干什么?”陈东没好气地说。
“他的眼睛也许可能失明了,脸也毁了……”吴将平静地说,“他比张健惨多了……”
陈东依旧烦燥,不耐烦地说,“这关我什么事……”
“他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吗?”陈东不喜欢,自己也会毁了,邓晨晨向来不蠢,陈东应该再明白不过。
“吴将,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陈东安静了下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但是我清楚的是,我曾告诉过你们,谁想害张健,他就不再是我兄弟……我当他是兄弟他不当,我没办法。”
吴将默然。
回头他从张健病房走出来时,不得不苦笑地想,这世上,最了解陈东的人,除了张健,再也找不到别人了。
利剑番外之坟墓始
事情过去了很多年,我都不太想得起从前了。
只是,我老了,张健两鬓都已苍白,但在我眼里,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让我移不开眼睛。
他跟我说过,陈东,我从没想过与你天长地久,从一开始就没想过。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陈东,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问他,我不是什么那样的人?
他说,你不是那样能与人天久地久的人……
我哑然,问他,那你是吗?
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回答我的问题,后来,他说,我是。
我们都在沉默。
他又说,我是,陈东,可我看穿了你不是,不是吗?
我说,可我现在跟你在一起,后来的日子里,我只有你。
张健笑了……笑得有点讥讽,然后有点无奈,更多的,有点释怀。
他说:陈东,你遇上了我,所以才会与同一个人一辈子在一起沾了点边……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陈东,你最不幸的事是我爱上了你,你最幸运的事是你爱上了我。
我又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爱上了你,注定让你逃不开掌控,你爱上了我,注定了我无休无止的对你忍耐。
我再问他:你一直都在忍耐我吗?
他说,是。
我有点伤心,所以不说话了,就坐在他旁边,一直不看他。
他又靠了过来,搂着我的腰,依偎着,他说:你看,就是这样,你真正伤心了,我永远都在。
我说:你伤心了,我也在的。
他笑,有一点悲哀,他说:陈东,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我认真地看他好半晌,还是很好看的脸,他老了,可还是那么的有魅力,他一直都那么倔强冷酷,就算老了,他站在那里还是足可以让人目不转晴。
我诚实回答,我不知道。
他说:你一直都不知道。
于是,我又伤心了。
我的心,在他面前,总是很容易被伤。
我跟他说,张健,你说话总老是让我不高兴。
他悠悠地说,那当然。
我又问他为什么?
他又慢慢地叹了口气,脑袋偏着不看我,看着远方好一阵子才回头回答我,说,陈东,因为我在你心底,所以,别人的千滔骇浪也抵不过我对你的一个字。
我咬他,说,你也知道?
他闭着眼,就又不再理我了。
让他说爱我,总是那么的难。
他又回头说,陈东,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个孩子。
我睁着我的老眼,看着他,等他下一句话。
他说:所以,再苦再累,我也只好包容你。
我皱眉看他……
他慢腾腾地闭上眼,说:也心甘情愿。
我笑了……两个老家伙,躺在一块,听他说这样的话,对我来说绝对是最好的事情……再说了,他也不老,在我眼里,他永远就像最开始我认识的他一样好看。
好看得我永远只为他注目。
其实,我也明白他是不相信我的。
我记得我曾经在某个夜晚,在某个监视器里偷偷地偷觑他跟谭少的对话。
谭少说:你最不相信谁?
谭少说:我最不相信自己。
谭少说:你呢?
张健说:……
他好半天都没说,喝了几杯之后说:陈东。
谭少问:为什么?
张健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我心都要碎了,他才说:因为,我最爱他。
他闭起了眼睛,眼角有水滴。
谭少哈哈笑着,笑了半天问:为什么?
张健说:我们最不相信的人,就是我们最爱的人。
谭少大笑着说:原来我最爱的是自己。
张健眨着双眼看着那上面……那眼睛寒碜碜的……那一刻,我看着他流着泪的眼,我终于明白,这一辈子,他其实最不爱的是他自己,他最爱的是我。
想起我们的这几十年,一直在一起,确实如他所说,一切靠的不是别的所有,而是他自己。
他说,一切,都只有一个他自己。
我最初总是辩驳,我认为我付出太多,一切里面不该只有他,还有我。
后来,我想,真的只有他一个自己。
我最初不明白自己的时候,只有他在爱我,而我不爱他。
偏中间时,我认为他辜负了我,利用了我,却还是我伤了他。
再到中间时,他说,陈东,你得长大,我说,张健,我太爱你,爱得没有自己了,你不能太自私……可是那时候,他还是在爱我,还是在包容。
再到以后,他说,陈东,我原谅你,我说,要好好跟你在一起,他说,好。于是,我们在一起了,我却全看不见他的悲伤。
他说……一直,一直都只有一个他自己。
只有一个他自己……一直在爱着我。
他在昏迷中这样说着……陈东,一直,一直,一直都只有一个我自己在爱着你。
他在车祸后的病房里喃喃地这样不清醒地说着,陈东,陈东,一直都只有这样一个我在爱着你……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我就哭看摸着他的手……他就这样说着,我悲伤得不行,都不知道,一直不说爱的他,能这样爱我。
再到后来,他都疲倦不堪。
我试探过很多方法,让他高兴。
他却总是懒懒散散的。
他爱与我分别……在他懒懒散散的时候,他总是爱分别……去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呆着,不让我知道他的任何消息。
他回来时,我问他,张健,你想不想我。
他摇头,不想。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不能想。
我再问:为什么?
他又沉默,好半天说:不能想。
我又伤心了,忍不住再问:为什么?
他说:不能想。
我抱着他,说:张健,你不想我,我其实有点伤心。
我其实不只有点伤心,我很伤心,他总是爱消失,一点理由也不给,只是让我清楚明白他的离开。
就好像,他一离开,就不准备我会在原地等他回来一样。
他四十岁那年,我郑重许愿。
对他,对所有人。
也对他的母亲。
我跪在他妈妈面前,我对她说:我太多对不起他的事了,我让他伤了很多心,我让他受了很多苦,我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太多,但从今以后我想让他开心,我想让他好好一辈子都开心,我也会一辈子好好爱他不分开,就请老天爷,还有您,还有一切都能让他开心的,都让他开心,只要他开心,我愿意什么都去做。
他妈妈看着我哭,握着嘴半天,张健抱着她看着我,眼睛湿了,又转向了上空……就是不看我……我很渴望得到他的眼神,他都那么爱我,却总是不爱注视我太长时间。
晚上他回到我们的床上,空空荡荡的,整个人都像失了神。
我说,张健,好多事我对不起你,但我从始至终,在我不明白的时候我都爱你了。
他笑了,笑得好伤感,也很平静,说,其实从一开始,陈东,你不爱我。
我沉默。
他接着说:后来,其实都是我的错,我诱惑了你……你才犯了错,要说抱歉,我才是……
我说:我爱你的。
他说:不,一开始不你不爱我的……
他接着说:一开始,我就那么的不同……我跟你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我诱惑着你来到我的世界……你什么别的选择都没有。
我说:那时我喜欢你。
他平静地说:就因为这样,所以,我对你来说,就是个怪物。
他又说:你能否认吗?
我只好沉默,不能否认,他……他确实是个怪物,他与太多人不同了,不像吴将,不像邓晨晨,不像任何一个不可一世的高干子弟,他太特别了,那时候,他的一举一动,他洁白的衣服,他不羁的眼神,他举手投足完全不带拘束的举动,都深深地吸引了我,我没想其它别的什么,我只知道,张健,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名字,是我所想拥有的。
而所谓爱情,也在这个人这个人所谓的风骨中……得到了首先的沈沦……尽管到后头,他不愿意相信,我也睁着半眼不愿意承认。
利剑番外40
张健醒来时,肩膀有点疼,撇过头,陈东睡在上面。
他没动,看着陈东沈睡的脸半晌,才撇过头看向窗外。
这是向阳的病房……窗子外面有蓝天,并不是被建筑物挡住的一片灰沈。
他径自地看着窗外的那片蓝天……一些画面滑过脑海,例如蓝天白云大海之间的陈东向他走来那张带笑的脸,还有陈东趁他睡着在床边偷偷咬他的胳膊的小举动……
每一个陈东的一举一动,他都心不在焉地收拢在眼底,以为都只是不经意,但闪过脑海时却都很清晰。
肩膀上的头动了动,陈东粗哑着喉咙说:“你醒了?”
他揉了揉脸,半起身,“还头疼吗?”他摸向张健头上裹着的那一点小纱布。
“嗯,还好。”张健懒懒地回答,并未回头。
“会不会破相?”陈东问着。
张健沉默。
陈东接着说,“我问过医生了,不会。”
废话,问过了再来问干什么?扯淡吗?
“不是说晚上到吗?”张健不跟他白痴,随口问了下一句。
“我找人改签到了最早的那班飞机……”陈东咕噜着,“我想早点见着你。”
张健扯了扯嘴皮,笑了笑。
一点高兴的意味也没有。
陈东去了酒店,吴将早在房内等他。
“你家老爷子知道你又跑回来的话,你这腿怕又得废了。”他苦笑着说。
“要废早废了……”陈东耸耸肩,从冰箱拿了两瓶啤酒出来,扔给了他一瓶。
吴将一手接过,打开喝着,坐在一边没再说话。
陈东坐他对面,抿了下嘴,“有话就说吧。”
“你回来,老爷子跟你妈早晚会知道的……”吴将开了口。
“我知道……再半个月这学期也结束了,我只不过提早离开,该交的都交了,没耽误什么。”陈东说着。
“呵……”吴将笑了笑,沉默了几秒,才又说道:“不去看晨晨?”
“没意思。”陈东淡淡地说,“有什么好看的。”
“陈东,我敢用性命跟你作保,这事不是晨晨干的。”吴将盯着陈东认真地说,“我用性命担保,你信不信我这个兄弟?”
陈东回看着他,喝了口酒,站了起来仰天把瓶里的酒全部喝干,把瓶子扔到一边,随手擦掉嘴边的残液,他呼了口气,回头对着吴将说:“你想要我说什么?是不是他干的有这么重要吗?”
“有,晨晨有,他跟我们一起长大,你说的,他是我们兄弟,永远都是。”
“我也说过,”陈东哑笑说,“不要为难张健,你们都知道为了他我受过多少事,一件一件你们都看在眼里,难道还不知道他对我的重要性?啊?”
吴将撇过脸,说:“他也有爱你的权利,没谁可以决定有谁没权利爱上谁……”
“那也只是他的事……”陈东回身倒在沙发上揉头,“我早拒绝过他。”
他摊手,“就算我去看他又如何?我知道不是他干的又如何?难道就因为不是他干的我就要离开张健然后跟他在一起?这就是他所想要的。”
“不……”吴将狠狠回头,盯着陈东,“你们爱来爱去的都是爱,难道晨晨就不是?他并不比张健少爱你一点……”
“我和张健是两厢情愿,他不是我们中间的一个……”陈东冷静地看着他,“吴将,我以为你早明白。”
“我明白……”吴将突然泄了气,“只是晨晨现在很糟糕……他的精神很差……”他看向了陈东,有着一点期盼。
“吴将,我知道你重义气,当初我也是因为这样才把你当最好的兄弟……但是,兄弟是兄弟,我不会混淆这跟张健的关系,”陈东淡淡地说,“毁容了就去整容,他又不是受不了这个……”
“陈东,你是个混蛋。”吴将咬牙说道。
“我是吗?”陈东好笑。
吴将瞪他,半天才说,“你不是,你他妈的就是不是才混蛋。”
陈东笑了笑,“我给不了他所要的,这个你们早就知道的。”
吴将看他那张平静的脸,挫败地呻吟了一声,“是的,我知道。”
早些年陈东的疯狂,足够让他们知道,如果陈东会爱男人,除了张健那个疯子外,他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
只可惜,晨晨却从不服气。
而陈东作为兄弟也仁至义尽。
“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陈东问起了他的事。
“如计划一样。”吴将把带来的文件拿了出来,“这个月的财务……”
陈东翻了翻,“还好,我这边够,这个月的资金我叫我的会计全调到这边帐户上……”
吴将翻白眼,“当然,你就是一赚钱机器,就是挣的全来填空洞了。”
“早晚会有回报的。”陈东毫不在意地说道。
“会吗?”吴将自我解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