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拍卫真的肩膀:“打得好,不过,你对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他?”卫真认真的思索,“他是谁?”
我幸灾乐祸的看向郭新童:“你家少爷可是管谁都认亲戚的,不是爹娘就是弟妹,偏偏不认得你,看来你这小厮当得实在不怎么样。”
他哼一声,抱头蹲在墙角,别扭的不理睬我。
虽然对这臭小子没什么好印象,但卫真如此落魄了他还来找他,也算是有情有义。我便搭了个桥,为他做了个介绍,然后留下他们主仆二人,自己溜到隔壁厨室帮夏月楼张罗晚饭。
一进厨室我就惊讶的下巴快垂到地上。
厨室里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应具有,碗碟盘子换做全套白瓷,连水缸都给换了一个。夏月楼说全是花戏雪弄来的,旧的那一套他嫌脏。我顿时气急,他既然有心换掉,当时我辛苦洗涮时,他为何不出声阻扰,害我一番徒劳。
晚饭做到一半,花戏雪提着两只山鸡和大串野菜进来,我将他叫到一旁,压低声音:“这套收买人心用的不错,虽然不知道你要耍什么花样,但你最好不要伤害他们,不然我跟你玉石俱焚!”
他冷哼:“怎么个俱焚法?”
我指着我的脖颈:“死之前放血惹大群妖怪来,看你逃不逃得掉!”
他将山鸡扔在我脚边:“养只狗也该熟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呸”他一声,捡起山鸡走到院外拔毛洗净。
拔鸡毛,洗鸡肉我干得很是顺手,但生火做饭我就显得笨手笨脚。夏月楼在夏家虽然处境不好,但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所以这顿晚饭,我们两个做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且都熏了一脸的黑炭。
雨停了,室外空气清新舒爽,我们将饭菜都端到院中的树桩上,围坐在一起。
卫真心情很好,吃了一碗饭后很自然的将碗递给夏月楼:“月楼妹妹,我还要!”夏月楼乖顺的接了过去,转身进屋盛饭。就趁这当口,卫真忙拉着我压低声音道:“娘,你快去跟月楼妹妹提亲吧!”
我咬着筷子:“什么?”
他很是着急:“月楼妹妹说等我伤好了就离开,我不要她走!”
我心下一沉,想起了夏月楼的奶妈和碧儿,我难过的点头:“她只剩一个亲人了,如果她嫁给你,你会好好照顾她吗?”
他很是严肃的说道:“我会疼爱她一辈子,不让她吃苦受罪的!”
我当即“切”了一声:“那还让她给你盛饭?以后这类活你得抢着做,她是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替你洗衣做饭,你好意思!”
夏月楼很快回来,笑眯眯的问:“你们在说什么?”
卫真忙紧张的推我,声音极低:“娘,快说快说!”
我满脸黑线,放下筷子,支支吾吾:“那个,卫真想娶你,问你愿不愿意……”
“啊?”
卫真揪着我的手腕,声音轻柔的叫道:“月楼妹妹……”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夏月楼看似也不好受,尴尬笑笑:“卫哥哥,我们不说笑……”
“哪是说笑!”卫真急切道:“月楼妹妹,你昨天还答应为我生小孩的!”
夏月楼涨红了一张俏脸:“那是哄你喝药时瞎说的,怎能当真?”
“不管!我连名字都取好了!”
花戏雪一挑眉:“名字?”
卫真认真的点头:“如果生女孩子,就叫卫吃的,男孩子就叫卫东西。”
花戏雪嗤笑:“干脆不管男女都叫喂奶得了。”
郭新童忙摇手:“不行不行!大老爷就叫卫乃!”
我们:“……”
话题一下子跳到了取名上,连卫真也忘了要提亲这回事。
但我注意到夏月楼自那之后便一直黯淡的面容,她说要走,我真怕她会想不开,回去和蔡凤瑜同归于尽。
她身上担负的仇恨不是我所能体会的,那必印刻到了骨头里面,化作了鲜血,时刻翻滚在血脉之中。
我不想看她做傻事,所以吃完晚饭,特意将她拉到河边洗碗,我将竹筐里油腻腻的锅碗瓢盆都倒在河边浅滩上,拍了拍手,笑道:“现在只剩我们婆媳两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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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有些平淡,明天开始*,tut,欢迎尊师叔回归~~!
第七十二章 “婆媳”夜话()
急雨过后的空气尤为清新,天上布满星子,照的地上一片亮堂。
我们在一块干净的石台上并排坐着,捋起袖管,拿着小刷子刷碗。
我正在琢磨如何开口,夏月楼先问:“初九,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我点头:“嗯。”
“是跟花戏雪有关么?”
“啊?”
她抬眼四下谨慎望了一圈,而后压低声音:“初九,花湖便是花戏雪吧?”
我一愣:“你如何得知?”
她放下手中的碗,又拿起一个盘子开刷:“我又不是笨蛋,他的面貌身材虽变了,声音语调,行为举止却仍是那样,他也知道瞒不住我,彼此心照不宣罢了。初九,这些日子他有没有伤害你?”
这件事情我不想她搅和太多,更不能告诉她花戏雪其实是妖怪。有张窗户纸在是好事,捅破了难保花戏雪不会立刻采取什么行动。
我叹气,故作仇大苦深的模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是个心理变态,别看他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其实他不喜欢好看的东西,所以才把自己打扮的那副三大五粗的模样。唉,他还看上了我,要把我抓去做媳妇呢,就因为我长得丑。”
夏月楼微微偏头:“不会吧……”
我一脸诚恳:“就是这样的。”
她喃喃:“果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么?那他可有伤害你?或强迫你做些什么?”
“没……”
“唉,此事也怪我不好,我早先便觉得他古怪,但我没有说破,暗中揣测过一段时日,终是隐忍了下来……”
怎么说着说着就到这里了,我忙打断她:“此事先不提了,那个,我听卫真说,你要走?”
她神情一凝,缓缓点头:“嗯。”
“去复仇么?”
“……嗯。”
“可是,非要现在么?”
她抬起头望向粼粼的河面:“初九,我和蔡凤瑜必须有个了断了。先前百般退让,也因顾及到奶娘与碧儿,怕她对她们下手,如今……”她顿了顿,继续道,“现我已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我轻笑:“那,你对卫真,就没有一丝感情么?”
她朝我望来,神情略有些难过:“卫哥哥,他很好,他……”她摇头,“初九,不要动摇我。”
我小声道:“我知道这段仇恨你很难放下,可是不急于一时,为何不等这风头过去,到时我们可以一起帮你,蔡凤瑜虽厉害,但在杨修夷眼里比蚂蚁都不如。”
“有些仇只能自己报,假他人之手如何有快感?”
“为这快感,丢了性命值么?”
她毫不犹豫:“值。”
我抬头看她:“月楼,你是我生平遇到最聪慧的女子,处变不惊,遇事冷静淡然,你不该如此莽撞。”
她放下手里的活,神色认真:“初九,若杨修夷被人杀了,若你师父师尊师公都被人杀了,你当如何?”
我一笑:“怎么可能,谁杀得了他们?”
“假设呢?”
我皱起眉头,忽然感到很不舒服:“他们个个死不要脸,皮糙肉厚,刀枪不入,谁杀得了他们……”
“初九,只是假设。”
我大吼:“不可能!”
“我说了,只是假设。”
我冲口而出:“那我拼死也要杀了那人!碎之万段,嗜血啃骨!”
夏月楼莞尔,几缕鬓发凌乱垂在她耳边,随着晚风拂动。她仰面,星子落在她美丽的眼眶里,异样璀璨。
她语声轻柔:“那,可会想毁掉这个世界?让这天地迸裂,万物翻覆?”
我心中蓦然一痛,怔怔的看着她。
她淡淡一笑:“我便有这个念头,像着魔了一般,想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到地狱里去。”
我低语:“苍生无过,何必呢……”
“不管,我不是好人,天地不仁,待我不幸,我又何必管这天下苍生。若我真有那个能力,我定将日月乾坤颠倒,将整个人间化为薪炭炼狱。”
我不再说话,她说的那个假设过于可怕,让我难以平静。
我一直想着早日入世随俗,离开师父他们,因我不想在他们面前老掉,我本就生得不好看,再老掉会更丑。若将我最青春最好看的一面留给他们,哪怕不被记住,但我自己心里会舒服安心。
可我从未想过他们会先我一步离开……
那于我绝对是天塌地陷。
夏月楼垂首,继续洗碗,边洗边淡淡道:“我母亲是个傻瓜,她见我父亲不爱他了,便在夏家生意上投入更多心血,并将它们全数送给父亲,妄图拉回他的心,为此她无暇顾及我,将我完全交与奶娘。我自小随奶娘长大,七岁后母亲去世,更是与奶娘相依为命,在夏家如履薄冰,说起来,我同奶娘的感情其实比母亲更为深厚。初九,至亲之人在你面前被人碎尸万段,这般苦痛,莫说倾江河灌桑田,便是将地狱给毁了,我若能做到,我定去做。”
我静静的听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继续道:“而碧儿,我与她……”
她轻轻一叹,抬起头:“幼时,因蔡凤瑜强势,府内丫鬟几乎不敢与我说话,我毫无朋友,每日所剩之事只有读书习画。奶娘见我孤苦可怜,便对我愈加关心,碧儿因此恨我,帮着夏月河拉帮结派作弄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反恶整过她数次,其中一次将她骗至城郊荒林,结果害她被流寇绑走,差点被奸/污。奶娘知道后非但没有怪我,反而责骂碧儿助纣为虐,将她狠训了一顿,再不让她进夏府与夏月河接触。这事让我们结缔颇深……我没想过她会为我挡下那一剑,她死前说的那些话,如棒槌敲在我心中,忽然之间我发现夏家产业也不重要了,我若能手刃仇人,一切都毫无所谓。如果死在蔡凤瑜手中,能陪奶娘也算是好,如果大仇得报,我便随舅舅行走江湖,做快意恩仇的女侠去。或者,或者……”
她脸色忽而一凝,有些红晕,沉吟片刻,她抬起眸子望向远处,灿烂一笑:“或者,嫁给卫哥哥,为他生个孩子,好好照顾他,与他携手白头。”
我未想她会突然说出这些,不由一喜:“月楼,你对卫真他……”
“跟卫哥哥在一起很开心,刚去你那儿时,我只与他说话玩耍,只因他生性单纯,不用揣思,不用猜忌,我厌倦了尔虞我诈的生活,与他一起无忧无虑,恬淡快乐,这样的生活一直是我所向往的。”
我顿时开心了,玩笑她:“那我可要好好拍你马屁了,我这‘儿子’实在太不像话,把媳妇看得比娘亲重要,若是以后婆媳关系处不好,我可糟了。”
她冒出些羞意:“初九,不开玩笑了。”
我哪能放过她,继续笑:“以后该不会真要叫卫东西或者卫吃的吧?”
她摇头:“怎么会,那太……初九小心!”
她忽而面色大变,一把将我扑倒,我顿时摔进河里,什么都看不见。
河水冰凉彻骨,将我淹没,四周一片寂静沉闷。我挣扎着往上游去,岸上的刀剑呼啸声渐传入耳。我心下大惊,就在这时,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粗鲁的拽住我头发,将我拖上岸,大喊:“抓到了!在这!”
第七十三章 夺命佳人(一)()
我急剧反抗,双手被强按着反绑在后,冰冷的刀刃架在我脖上,旋即一个黑色布袋兜头罩下。
撕扭之时,我见到对面交战的人影中多出一个花戏雪,和夏月楼被数十个从头黑到脚的家伙包围其中,缠斗得难辨身形。
这时有人大喊一声:“妖妇已逮到!勿要恋战,速退!”
紧跟着一左一右两人揪紧我的胳膊,将我凌空带起,我不断扭着身子:“放开我!”
心中急速默念冰蓝珏,施展的效果还算理想,我们三个登时就从空中直直掉下去,他俩比较倒霉,垫在我身下,顿时听得“噗噗”两声,腥气漫延,许是被我压吐血了。
我艰难翻身爬起,边跑边扭动手腕,依据神思为自己指路,但溃散得十分严重,凌乱中,一头撞上一块磐石,顿时痛的龇牙咧嘴,欲伸手去抚痛处,无奈双手被反绑在后,且绳索极牢。
这时腰上一紧,有人抱着我飞身而起。耳边风声呼啸,吹得一身湿漉的我愈发冰冷,禁不住发颤,那人将我拥的更紧,可他的身子也冰凉的毫无热度。
我大喊:“花戏雪,夏月楼呢?”
他声音被吹撒在风中,隐约飘来:“你认出是我?”
腰身这么瘦,我能认不出么。
我说:“要不是认出了你,我哪能这么安分,早把你踹下去了。”
他揭开我头上布袋,紧跟着我的双手也恢复了自由。我旋即抱住他的腰,继续大吼:“夏月楼呢?”
他摇头:“不知道。”
我大急:“那快回去啊!”
他放慢速度,斜视我一眼:“那群人个个身手不凡,我打不过。”
“你都打不过,那夏月楼和卫真怎么办!”
“我管他们死活。”
我伸手在他腰上狠狠一掐:“快回去!不回去我跟你同归于尽!”
并非我舍身取义到不怕死的地步,而是那群人明显冲我而来,我不想累及无辜,反正被花戏雪捉走也是死,倒不如回去要挟他们一把。
花戏雪不理我,我张口啃在他左胸上,咬了满嘴衣衫,也带上他些许肉,他闷哼一声,怒骂:“死女人!再咬我给你好看!”
我松口:“快回去!”
说完又一口咬上,双手也掐上他的腰,拿眼狠瞪他。
他忍痛磨牙:“说什么也不回去,你做梦吧!”
话音一落,他忽而停下脚步,两个跟斗后在地上站定。是一处低洼的峡谷,远远可见前方峡谷入口处灯火幢幢,数百个人影穿梭交织,隐约听到吆喝声,似是寻人。
花戏雪冷笑:“如你所愿,现在不回去都不行了。”
“那些人是……”
“在鸿儒广场和我交过手,是些爱管闲事的江湖人。”他转身再将我揽入怀中,淡淡道:“你究竟惹了什么人?如此兴师动众来对付你?”
我说:“我惹人?我惹妖还差不多……”撞上他的眼神,我莫名起了戏谑,贼兮兮道:“两处皆是悬崖,你如今也只剩一条路可走,要不,现在就把我吃干抹净,省得浪费我这顿美味?”
果然,他道:“又臭又脏又湿,没兴趣。”
我嘿嘿一笑:“别嫌弃嘛,肉鲜味美,多好吃!”
他竖起漂亮的眉头:“闭嘴!”
落得如此处境,我还有闲情逸致打趣他,实在因为他是我生平所见最异类的一只妖怪。在我印象中,妖怪都是躲在脏兮兮,不见天日的洞穴里,生吃鲜肉,茹毛饮血。吃完后舔舔满是污血的爪子,然后在脸上油腻的一抹。他们睡觉滚泥地,拉屎不擦腚,常年不漱口,百年不换衣。而花戏雪却恰恰相反,他的洁癖甚至比一些极尽挑剔的刁蛮千金还严重。
他的轻功也是少见的好,几下就回到我们洗碗的河边,锅碗瓢盆支离破碎,已不见一个人影。旋即他带我回到茅屋,一阵极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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