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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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谣- 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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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了一阵,我让大鸟回去,长老上前:“杨少夫人。”

    我看向我们过来的石桥,雪粒子变作风雪,吹得漫漫,两旁旗幡飘摇,别具幽魅。

    我伸手指道:“长老能不能将那边凿开。”

    她顺着我的手指望去:“哪里?”

    我道:“那一排白石,一整排。”

    她皱了下眉:“这与毁陵有何差异?你要做什么?”

    我正欲开口,有所感的看向天幕,心口一紧:“没时间了长老。”

    几个庞大黑影从高崖跃下,身形隐匿黑暗,又时而被火光点亮。

    我视线模糊,认不太清,但身旁长老却明显惊慌:“狼兵!”

    “长老。”我急道,“快凿吧!”

    “可是”

    “凿开之后你就知道了,快点吧!”

    她顿了下,抬手凝出长剑,剑招如电,蕴光而绕。

    她飞身而起,冲向那些石桥,几团烈阵砸地,掀起了地上大石,一块块朝河道方向撞去,飞沙走石。

    水面激起高浪,水花四溅,她旋身回来,收剑而立:“好了。”

    我令大鸟飞去,刺鼻激味迎面扑来。

    一条长渠沿着河道边沿出现,渠中黑水因方才激荡而翻腾着,散着浓浓臭味。

    长渠两旁大石被生生撕裂,像是完整皮肤上多了一道长满脓疮的口子。

    “这些是什么?”女长老有些震惊的问道。

    “土油浆,防止另一边那片坟场生出什么鬼魄妖邪,打扰了这边的神圣清净。”顿了顿,我又道,“他们真可怜。”

    女长老抬眉望去,我看不到她的神情。

    我抬手抚着大鸟,低声道:“鸟儿,能帮我一件事吗?”

    它没有出声,凌于空中,一直轻拍着翅膀。

    “等下不论发生什么,保护好我的身子,若我还活着,你带我的身子回到今日接我的雪山。若我死了,你带我的尸身去找秋鹤长老,让她用炽念八变将我拍碎,把我的血肉洒在他们想要封印化劫的地方,拜托了。”

    它依然未出声,毫无反应。

    我抬头看向那些落在附近山峦,开始疯狂寻找着我们的狼兵。

    没时间了。

    我敛眸,回头看向广场上的祭阵。

    右臂朝河道伸去,轻叩无名指,以朱花之印在潭水上汲灵。

    最后一次了,能拼便拼个尽兴吧。

    灵息不强,在我指尖缓缓凝聚,滚成一团。

    我低吟天岁尽,手中灵息渐聚渐多,我双手结印,将所有灵气朝广场上的祭阵冲去。

    一圈圆环以高台为轴,朝四面散开,在地上凝定为一盘长祭光阵,阵上紫烟缥缈,如烟云水汽。

    长老这时怒斥一声,出剑朝我右方飞去。

    随即空中响起粗哑低啸,由远及近,浑厚的如闷雷轰湖。

    眼角余光瞥到远空冲来的战狼黑影,我敛眉,手里的灵线紧紧缠住,不敢松懈。

    灵气环聚漂浮,迟迟未能附定,我将周身真气再聚一起,咬牙又冲了一次。

    大鸟蓦然飞起,朝南边倾侧斜飞。

    一只战狼扑过我们方才停留的半空,着落在地后迅猛回首,凶神恶煞的望来。

    我飞快收回视线,不敢再分心,全神贯注的望着祭阵。

    大鸟重又飞起,避开了两只战狼的同时攻击。

    一只战狼扑空后,仰首发出长啸,引来越来越多的同伴。

    长老纵身飞来,帮助我们击退战狼。

    我努力在大鸟身上稳住身子,它绕着高台四面闪避那些战狼,我的双耳只余簌簌而过的风雪声,眼睛亦花的快要分辨不清方向。

    祭阵上的灵息始终没有变化,如不死不活的潭水,我气恼收手,主动弃了灵线。

    阵上好不容易凝出来的芒光正逐渐散去。

    我结出朱花之印,用尽所有力气去汲取灵息,而后像蓄力一击一般,咬牙将灵气朝祭阵冲了回去。

    长光刺目,阵上沉浮的灵息终于归为安宁,附定在祭阵之上,随着阵中细纹流淌,颜彩渐亮,清紫近蓝。

    我擦掉鼻子和嘴巴涌出的血水,支在鸟背上撑起身子。

    本就不是多难的祭阵,如今连弄个祭阵都这么费力了。

    我回身看向长渠里的土油浆,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倾我一生,仅此一搏。

    大鸟还在躲避那些战狼,我又擦了下鼻血,朝长老望去。

    “长老!”我叫道。

    她劈断一只战狼,回头望来:“杨夫人,你!”

    “把那些土油浆拨到阵法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

    她又提剑挥开战狼,叫道:“好!”

    她执剑旋身,长光一挥,贴着地面劈去。

    渠中土油浆刹那激起数丈,她凝息将它们以困阵聚作一汩,如一条黑龙般朝祭阵冲来。

    油浆撞上祭阵,浇起更刺鼻的冲天恶臭和滚烫热气。

    “鸟儿,”我道,“拜托了。”

    它仍没有反应。

    我没再多说,松开它后纵身跃了下去。

    若它不帮,遗憾么?

    遗憾吧。

    但此生遗憾的事还少么?

    算得了什么。

    身子重重跌进了土油浆里,尖锐剧痛随着阵中灵息朝我皮肤钻入,像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毒虫疯狂咬着我,又痛又痒又辣。

    耳旁这时传来怒喝,我抹掉脸上污渍回头,数只战狼随着我跃入了阵中,被阵法给痛的暴跳。

    我撑着身子爬起,往祭阵灵息最强的高台跑去,它们忍痛追来。

    黑烟缭绕里视线着实太差,我磕磕绊绊跑上高台,一只战狼忽从右前方扑来。

    我没有躲闪,全力冲向高台,心中飞快吟念流月炼鬼诀。

    高台芒光骤盛,我跨上数十高阶,一头冲了进去。

    双目睁眼如盲,漫天漫地皆是炙热滚烫的白光,我摔趴在地,身子像要被撕碎一般,四肢百骸都如针刺。

    手指嵌入了石缝,几乎要抓断石头,我努力忍着周身痛意,反复念着流月炼鬼诀。

    “丧弧暂栖,潜舍倒逆,行洄长方,脱魄离魂。召月回云,引司赴火,薄骨尝血,蹈阵残戾。去之者之,留之则之,离之舍之,两相天地。”

    仿若置身水深火热,剧痛越来越剧烈,我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开始抽搐。

    我痛出眼泪,始终念着炼鬼诀。

    那只追着我入了阵光的战狼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渐渐力殆。

    我还在挣扎,要么被活活痛死,要么就让我置死地而后生!

    痛意如翻滚的雪球,逐渐变大,光阵也盛到极致,那些战狼却不知死活的不断涌来。

    腿不知道被谁咬住,费力的想将我往外边拖去,但我受着什么样的疼痛,它们便也一样,甚至可能更烈,毕竟这是土油浆。

    我死死抓着石缝,凝神屏息,念咒速度越发加快。

    宛似一团火花在我身子里砰然爆开一般,我再难抑制痛意,仰首痛叫出声。

    一股巨大的灵气自我四周冲了出去,另有一道强光直冲云霄,如光柱般刹那矗立天地。(。)

484 地摇天晃() 
几乎同时,一道强光直冲云霄,如光柱般矗立天地。

    光壁剔透晶莹,清光缥色上烟水淡浮,三条月芒环绕而上,星光微点。

    我跌坐在地上抬着头,愣愣的看着它。

    这是什么?

    “杨少夫人!”长老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看去,她身上负伤不轻,跃过那些被气劲震飞出去的战狼尸首,朝我的左边跃去。

    鸟儿清鸣忽的响起,一只大鸟赶在她之前扑了过去。

    我一愣,忙撑地站起。

    大鸟带着七星盅飞去,抓起地上的一具尸体,转身朝远空拍翅。

    “徽儿!”

    长老上前数步,大声叫道。

    我眨了下眼睛,垂眸望向自己的手。

    看不见了,我看不到自己了。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我欣然朝鸟儿离开的地方望去。

    我成功了!

    我起身就要去追,忽的一顿,回头看向那些战狼。

    长光祭阵被土油浆弄得脏乱不堪,地上陈尸数具,离我最近的那一圈战狼尸首没有一具完整,惨不忍睹。

    在尸首外边,几只战狼抬眸望着我,喉间低吼,边做出要前朝猛扑的架势,边又后退着。

    “你们看得见我?”我出声道。

    一只战狼掀起外唇,露了獠牙,双眸变得狰狞,蓄势待发。

    我双眉一皱,猛的朝它们冲了过去。

    速度太快,我掌控不住,及时收势回身,已抵至另一边乱葬坟堆的山脚。

    隔着浩大坟场,那些战狼仍保持着那番姿势,下一瞬似欲回首,却齐齐化作一团血雾,哀嚎只响了一细,身子便随漫空雪花一起被大风纷扬。

    浓郁腥气朝东边飞去,很快被大雪掩埋。

    我看向长光祭阵,那道光柱上的光壁泛起紫芒,似疏朗有序的沧珠流月纹。

    四周的长光祭阵起了尘烟,绕着那道光柱盘旋而上,像是被它吸去,又像是环绕着它。

    我不再停留,转身朝大鸟离开的方向追去。

    风雪呼呼,迎面穿来,凛冽朔风中交加着嘶鸣蛇声,蛇声极不寻常,甚为惊惶。

    发生什么了。

    我皱了下眉,跃过一片云顶,大鸟停在远处雪山上空,落着霜雪的翅膀在空中拍打着,脚下还抓着我的身子,回眸望着我这边。

    目光落在它身下,我睁大了眼眸。

    漫山漫山的九头蛇妖,疯了似的全部都在往上挤爬,漫大山头略平坦的雪地上,四只九头蛇妖数十个脑袋扭缠在一起,正推攘互咬,激烈挣打着。

    附近高山映着火光,远远近近立着一些观望打探的人,不断跑来,又不断离开。

    我朝大鸟飞去,刚落在它背上,所有蛇妖都静了下来,抬眸朝我望来。

    我几乎是应激性的反应,立时后退,离了鸟背,躲入了大雪里,不敢再上前。

    它们静静看着我,我也看着它们。

    无数双猩红眼眸,数百个昂首的蛇头。

    那种深埋在我骨髓的恐惧又渐渐生出,抽芽,茁壮,攀爬,将我包裹的密密麻麻。

    一只蛇头忽的张嘴戚鸣,挺身朝我张开嘴巴,它的其余蛇头紧跟其上,再之后,所有九头蛇妖都做出与它一样的动作。

    嘶鸣冲入双耳,刺的我揪心难受和惊恐茫然。

    本就因化劫在南湖的撞击而一直崩塌的高山大雪,被震的彻底倾垮,大片滚下深涧。

    许多蛇头攀着崖壁,有些随之掉回深渊。

    大鸟抓着我的身子费力扑打着翅膀,朝我这边飞来。

    南边此时也有许多人影冲来,无数只巨大白鸟凶狠的啄向那些九头蛇妖,被它们回首反击,张嘴撕咬一下一只又一只。

    天地遍野置满凄厉长哀,一片涂乱。

    我在北空一座雪山停下,大鸟紧随着我,将我的身子放在了地上,又将一直含在嘴里的千星盅放在我身旁。

    身子被土油浆淋的又脏又破,毫无声息的躺倒在地,大雪很快覆盖了我的手脚,应会很冻痛,庆幸我已不在里面。

    空中鸟鸣不绝,不少大鸟绕过那片混乱雪山,朝我们这边飞来。

    我看向空中的千境阵,南湖那边依然长火激烈,一道千华剑阵被重新组列,汹涌击向。

    远处另一片山头许多人正观望着昆仑众生与化劫的这番纠缠,举止不像十巫,那便是万珠界了。

    几只白鸟正飞去落在他们身后耳语,若那些白鸟是他们的,那极有可能是师公来信里说的名唤“织兮”的恶鸟了。

    我抬手将大雪化水凝露,稍稍洗净我脸上的油浆,面色苍白削瘦,唇色暗紫发青,其实已与死人无异。

    田初九。

    我垂眸低低念着,随即摇头,咽下心底浮起的一丝自悯。

    我手指轻挥,衣袖往上捋去,手臂灰白枯槁,皮肤底下筋脉晦暗。

    我在腕上竖直撕开一道裂口,稀薄偏暗的血水缓缓流出。我看向千星盅,双眉微蹙,将里面的毒虫提出六条,喂在伤口旁边。

    血气让这些饿了数日的虫子疯了一般的钻进皮肤,很快消失不见。

    伤口愈合的缓慢,最后只剩下皮肤上被寒风冻住的血块。

    空中鸟鸣逼近,许多白鸟拍翅飞来。

    我身旁的鸟儿清脆鸣唤了声,似欲迎去。

    我忙击开风雪,将我的身子埋在雪中,而后回身牵制大鸟,眼眸一凝,不知何处而来的灵气被我蕴化出一道烈阵,以雪山为轴,冲了出去。

    逼近的白鸟被震飞摔落,不幸落在千境阵山头的,顷刻就被九头蛇妖张口吞咽。

    那些正与九头蛇妖搏斗的白鸟惊叫着拍着翅膀飞起,避开很远,回身在空中望着我。

    我双眸迷茫,看着茫茫雪野,那种迷惑又回到了心头。

    我垂眸看向我被大雪掩埋的身子,忽觉天地悠悠,大雪如银,岁月像是一张翻覆的网,我被兜在其中,抛上跌下,从未由己。

    身旁的大鸟清唤出声,我抬首朝凌薇千境阵望去,许多白鸟飞去万珠界所在的群山,那些人正转眸朝我们这边望来。

    另一边的昆仑众人依然全身付诸于化劫身上,化劫却蓦地停下,也转身望了过来。

    境阵里的它比歌魂之地里的大了许多,眉间金印夺目如旭,刺得人看不清它的双目与面貌。

    它直立着身子,一动不动的望着东边,身上缠满了粗壮链条,有一根洞穿了它的肩膀,

    “玉银斩!”一个苍老男音忽的遥遥传来,“速破了这只孽畜的皮!”

    那些模样已精疲力尽的长老又执剑飞起,跃上云端,凝息织阵,数十道杏色扇影朝化劫劈去,震得它踉跄往前。

    它暴怒回身,抓着一条巨链往后拉去,巨链另一端深入雪山腹中,被它拉的绷直,发出轰然铮响,震荡宇内。

    数百柄长剑自它右侧飞起,银光如网,化作长虹,朝它被洞穿的肩膀击去。

    化劫及时回身,挥臂将剑阵砸碎,芒光如水般四散飞溅,附近山峦的人纷纷跃起避开,那些碎剑带着巨力冲入了高山巨石。

    “尔等岂敢再骗我!岂敢!”化劫厉喝,越发狂躁,生生将一根巨链从山腹扯出,凿向了人群密集的山头。

    巨链敲山,震耳欲聋,尘嚣冲天。

    众人惊起,动作快的逃开了,反应稍慢一些,便是山崩地坼下,雄烈火海上的亡命之魂。

    “三元天风!”一个妇人大声叱道,“困住它!”

    “长舒一脉众师兄准备!”

    “听我号令,敛息凝神!”

    “未阳门下众弟子继续剑阵!”

    中气十足的呐喝此起彼伏,数不清的高人踏空织阵,围绕着这头太古巨兽。

    它狂暴的揪住身上的巨链使劲挣着,每动一下都是地摇天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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