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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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谣- 第2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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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东西实在太多,我如何回去?”

    他没有说话,静静站在我身后,风吹起我们的衣衫,瑟瑟翻飞,良久,他低声道:“万盏曲,世人都不明白有何所用,你可知道这是杨修夷因为你而为?”

    我抽噎看着他:“什么是万盏曲?”

    “你这六年究竟去了哪里?怎会连万盏曲都没有听过?”

    我忙摇头:“不要说。”

    “每年腊月初九,有一个男子为他的心上人祈愿,在柳州宣城倾满城灯火燃作万盏烟花,八倾天澜皆为灼灼焰火,将夜空映如白日,璀璨如……”

    “你不要再说了!”

    我一口打断他,附身抱住头,心痛的快要死掉。

    祈愿。

    祈愿有何用!

    依稀想起那张清俊眉目在烟雨朦胧的四月春日,以不屑的声调淡淡说道:“祈愿这种东西是骗有钱的傻子的,哪有用。”

    哪有用。

    你这么聪明的人,你为何明知而故为!哪有用!

    狐狸上前拉开我的手:“为什么不说?你一个人放不下,我们就能放下你么?你一个人去生去死,你想过这些在意你的人是什么感受?杨修夷为了你痴狂成什么模样,你师父又为你劳碌成了什么模样,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心痛?整整六年,六年杳无音讯,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心!”

    我握住他拉我的手,想要掰开,他浓眉紧皱,深深的盯住我,忽的一把松开后转过身去,声音凉如花上覆没的腊月冬雪:“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我也没资格将你管束在身边……难得还能遇上,应该不跟你说这些的……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吧。”

    江上浓雾渐渐聚起,阴沉的天空愈渐阴沉,他背影落拓挺拔,消失在幽径拐角。

    摊开手掌望着手里的翡翠,心痛如江浪一涌一涌拍击着岸边江石,悲伤和无助疯狂的滋生。这时听得细碎脚步声,我抬起头,泪眼迷雾中看到宋闲一袭磊落白衣临风而站,直直的看着我。

    我慌忙抹掉眼泪,他举步而来,形相轩举,走近后递来一块手绢:“鲜少见过你这么能哭的姑娘。”

    接过他的手绢,无言可说,他继续道:“我记忆中有一位女子,她不爱说话,更别提哭了,不过我总记得她也哭过,只是模样,实在记不大清……”

    我随意点着头,他一笑:“姑娘的肤色白的有些病态,应是常年在不见阳光的地方吧?”

    我抬起眸子盯住他,他回看我,笑道:“让我猜猜,你是被人捉进了黑心作坊里?或是被人关进了地下密室囚禁了起来?每日逼着你做苦活么?”

    我摇头:“不好笑。”

    他支额,而后摇头失笑:“嗯,我确实不擅于逗人开心,不过你身子冰冻成这样,想必是不大可能,应是极冷的地方吧。”好看的眉心微微拧起,“那些玄术筑成的冰界再厉害也不能让你的身子变成这个模样,难道是雪山,湖底,亦或北寒之境?”

    幽冥深渊的噩梦自心头滚过,我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一切情绪荡然无存,我平静的看着他:“江左曲皓宋家,宋庸是你家长者,是不是?”

    “正是家父。”

    双膝一弯,我跪倒在地,他惊诧后退:“姑娘这是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这一跪是为了我师父。”语毕,弯身在****的泥土上重重一磕,我直起身子,“你们救我师父一命,我田初九无以回报,以后若有何需要,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身子被他扶起,我执意要跪,他也不跟我争,垂眉望我,微摇了下头:“救你师父的是我父亲,与我无关,我来此也不是携恩图报,只是有一些话忍不住想说。”

    “恩公请说。”

    他顿了顿,徐缓说道:“你为你父母家人报仇,此心我能理解,但你想过活着的人么,若是他们在这六年离开了人世,你又要去为他们报仇,你此生便都在复仇中颠沛了,你觉得你父母家人和你师父爱人,他们会开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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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花戏雪,你可以打他骂他,交情好的话,稍微弄脏他的衣服也是没事的。但若是吐他一身,还吐了两次,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知道踩到线了,我从醉酒中恢复清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跑路,结果一激动,竟把自己困在了空凌六合阵里,顿时欲哭无泪。

    他也知道我用了阵法,在原地来回晃悠了好几十圈,恶狠狠的出言威胁我,要是再不出去就把我怎么怎么怎么样。

    偶有人路过都先好奇的望来,看到他穿着白衣,大晚上一个人在草地上走来走去,情绪激动的在那大声讲话,马上拔腿跑得远远的。不知道是拿他当神经病了,还是当鬼了。

    酒意还未全消,几日的江上行舟和今日的长途赶路,我已累得不行,反正空凌六合阵没有三天出不去,索性也懒得管他了,睡上一觉再说。

    再醒来天边日薄西山,起身活动筋骨舒展四肢,发现这里是城门外,不知是东南西北哪个门,但人影如织,来往密集,比我那天来的那个城门要热闹上太多。

    对于曲皓,我还是有些认识的。

    中原大地幅员辽阔,疆土万千,自古以来,天下版图横向以长流大江,临尘江流为线,纵卧以紫桂襄岭山脉,明曲和风平为界,划出了汉东九州,关东四州,关西三州,曲南七州,萍宵六州,漠北三州。尘东四州,共三十六州。

    汉东九州为:柳州,清州。华州,益州,沧州,秉州,穹州,陈州,郴州。

    这些我最熟悉不过。师父带我云游天下,其实说白了就在九州里晃悠来晃悠去。鲜少出来。

    关东四州为:崇州,江左,仄客,长明。

    天下有七大城。其中有四城就在关东,除却第一大城京城,还有康平,曲皓,何乐,都是最为富庶的都城。

    狐狸说三年前有女人在曲皓以我的名义滥杀无辜,敢在如此大城造势,想想也定是修为不凡了。

    筋骨舒展得差不多了,我在地上坐下。支在膝盖上托着腮帮子。

    今年竟已二十二岁了,虽然不老,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虽然身上没了浊气。但不知有没有留下后遗症,会不会影响我的寿命。而且书上说施那些邪佞的阵法会折阳寿,算算我已经施过了好几回。最邪佞的是伶仃亡阵,然后是用碧儿的脊骨和血梵图施加的九厄尸障,其余杂七杂八分辨不清是善是恶的巫阵也有好多。要是我能活六十岁,这么折扣打下去。也许三十岁就要英年早逝,翻眼蹬腿死翘翘了。

    拿出青阳氏的玉佩摩挲着。上面的流云纹章一直是上古巫族的代表,在巫书上出现的次数比我这辈子跟人打架的次数还多,上次佘毅掉的那块木牌上也有,不过我在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也许因为月家被逐出了悦氏,所以没有资格吧。

    叹了口气,我实在想不出会是谁要把上古十巫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如此强大的势力组织,为什么师公活了五百年却毫无所知,还有原清拾,这家伙居然在四五十年前就出来杀人放火了,这混蛋究竟活了几岁啊。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躺在地,幻想他最好是只千年王八,那样杨修夷就好厉害,因为他们打过平手,他还刺过他一剑。当时杨修夷才十九岁呢,十九岁对千年王八,这魄力和能耐,哈哈哈哈哈……

    自己把自己乐了半日,大笑过后长吸一口气,这么美好的男子,惊才绝艳,风华无双,他爱过我,亲过我,抱过我,我田初九此生真的值了。

    又躺了两日,没事就睁着眼睛望着来往行人,有美女佳人,书生才子,扛刀侠客,锦衣达官和各色衣衫式样的百姓平民。不时有许多摊贩推着小车轱辘轱辘经过,烧锅烤炉上腾起的白烟让我肚子一直叫啊叫。

    两天时间终于熬过去了,从阵里出来时天色大黑,借着城墙上高挂的长排灯笼,我往城外南下的一条大河走去。

    身上都是臭味,很想痛快的洗一个澡,站在河边时却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掉头离开了。

    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坐在一棵老榕树下等花戏雪,怕他打我,特意做出奄奄一息的垂死模样。因为演技一向不好,所以我提前演练,把自己恶心坏了的时候,一个女音响起:“小姐,那边有个人。”

    如果能不倚仗花戏雪,那自是再好不过了,我赶紧装死。

    半眯起眼睛,借着幽幽月光看到一个美人带着丫鬟急急走来,丫鬟捂着鼻子:“小姐,该不会是死了吧,好臭啊。”

    “别乱说,她还有气,快去喊人。”

    没多久小丫鬟就带着几个妇人赶来,将我抱头抱脚扛到了一辆华美的马车上,往城里赶去。

    路上小丫鬟一直捂着鼻子嘀咕我怎么那么臭,牢骚发了一大堆,那美人忽的出声:“那我们把她扔下去好不好?”

    我心里一愣,别是玩真的吧,被扔下去还不如自己走呢,正想着爬起时,小丫鬟摇头:“不要吧小姐,那样她会死的,你看她冷成了这样。”

    美人一笑:“那你就不要再抱怨了啊。”

    小丫鬟声音低低的说道:“就是忍不住嘛。”

    我抿了抿唇,这位美人和丫鬟,我一定要请她们吃一顿。

    进城没有遇到多少阻拦,那美人掀开车帘露了个脸,守城侍卫便马上扬声开门。

    巨大的城门缓缓开启,在我们过后又沉闷阖上,紧而便是繁华锦绣,喧嚣鼎盛的曲皓夜城。

    马车行了许久,在一处明亮大宅前停下,我被一个护院从车上抱出,进门穿庭过院走了好久,待到一处垂花门时,几个妇人上来将我从那护院手中接过,足见这美人家门第森严,非寻常大户。

    由于身子太冰,在她们面前装病完全不需要演技,一直闭着眼睛就行了。但到了澡房里,我实在装不下去了,伸手按住肚兜和亵裤:“……我自己来吧。”

    一脚踩进浴桶中,热烘烘的温水顷刻把我包围,身体冷热交杂,一开始又痒又痛,再慢慢变舒服,到后来体内的冰冷竟把桶里的温水都给冷却了。

    擦干身子穿好衣服,拉开房门听到了无数惊羡的低呼,在一片夸我漂亮的声音里,我一下子飘飘然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出浴啊,我可是美人了呢,哈哈哈哈……

    不过,飘了没多久我就被人摁在了榻上,捡我来的那个美人卷开针带,纤手一挑捡起一根,我没看清怎么回事她就扎在了我的脸上。打针准不准我说不上,但是速度好快,不一会儿就把我扎成了刺猬。

    我眨巴眼睛:“不是要望闻问切吗?”

    “嗯,你是怎么受的伤?”

    “……”

    我继续眨巴眼睛:“你不知道我受的什么伤,你给我打的什么针?”

    她一笑:“别担心,我没有乱来,这套阵法帮你疏通经络的,有益无害,你身体太冰了。”

    我点了点头:“我的身体没什么,已经习惯了,反正冻不死我。”

    她扬眉表示诧异:“冻不死?这么冰哪能冻不死?”

    窗外的月光带着枝桠树影投射而进,有着柔柔辉色,也有凄凄冷意,我轻声道:“我叫雪梅,你叫什么?”

    “宋吟。”

    “宋……”我看向她,“这儿莫非是曲皓宋家?”

    她正在整理针带,抬起眸子看我,笑着说道:“我姓宋,这儿是曲皓,当然是曲皓宋家。”

    “我指的宋家不是寻常宋家,应是最大的那个……”

    她眸中光彩骤亮:“若你问的是曲皓宋庸,正是家父。”

    宋家果然是大世家,整座府宅占地极广,宋吟所住的吟秋阁已够得上我三个二一添作五了,而据照料我的那个丫鬟说,这却是府中最小的一个院落。接下去她告诉我,宋庸共有十九个子女,七个姨太太,我当场脑袋充血,险些站不住脚。

    虽然知道世家大户都是妻妾成群,可是十九个真的太可怕了。当初我还有股要把他宋家全家当庙像供起来的冲动,在这么庞大的数量面前,我默默打了退堂鼓,还是乖乖供奉宋庸一个好了。要是十九个都差我去当年做马,那我田初九这辈子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

    问小丫鬟讨要了笔墨纸砚,我在窗前站定,望着天边行云,良久,终于下好了决心。

    研磨提笔,许久未写字,笔端不由自主的发颤,数个时辰过去后,我推开桌边满满的纸团,轻出了一口气,落款收笔。

    信是给师公的,我是个倔强执着的人,顽固的连自己都讨厌,一向认准了一个理无论别人口才多好都说不通我,除了师公。心里的困惑矛盾复杂和痛苦,也只有他才能替我开解,无须多深奥难懂的话语,他说的任何话我都会听。

    当初从湖底破水而出时,想过连师公也不去找的,但花戏雪和宋闲知道我活着了,与其让他们去说,倒不如我自己来说,躲躲藏藏再无意义,只会伤害那些爱我的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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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庸跟我想象中的气度容貌一样,偏似于师尊的威严,但真是无法想象师尊生十九个孩子会是什么场景。

    而且,七个姨太太,加上一个正室,共八个女人,这得好色成什么模样了……

    据师父所说,师尊的情史好像只有两个女人,具体就不知道了,当时师父还要往下说的,结果正巧师尊幽幽然从窗外飘过,拎着师父出去按了个血印,至此师父闭口不谈,把我弄得心痒痒的。

    我在地上跪下,到底这种场面见识太少,一紧张开口直接说道:“你们宋家财大人多,想必也不用我送什么见面礼了,你救我师父一命也就是我的大恩人,有什么需要差遣我的尽管吩咐,不用客气,我会的不多,但是我精通巫术。”

    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我被当成冒牌货丢了出去……

    在宋府后门拍着屁股起身,一个脑袋两个大,这天底下到底有多少人在冒充我啊,西南六州荒旱我可以理解,可是汉东关东这边,冒充我除了自讨苦吃,还有什么好处?这些女人的脑袋都让说书先生的醒木砸成烧饼了吧。

    从后门小路气呼呼的出来,未出几步就是拥挤市集,没多久我就收回我刚才的那番话,不止是女人,竟连男人也冒充我。

    一个瘌痢头被一家客栈扔了出来,店里的伙计围上来对他拳打脚踢,这混蛋边挨打边怒骂:“我可是田初九,你们找死!”

    “……”

    我瞬间石化,石化过后冲上去揍他,我好歹还会点三脚猫功夫,这厮连个手劲都没有就敢冒充我,气得我鼻子都要冒烟了。

    揍完人找了个角落托腮蹲着,师公的回信最起码还要六日。这段时间可以到处走,但是不能走远,不过身无分文真是件难受的事。

    蹲着蹲着,一个乞丐上来跟我聊天,一开始我以“哦”“啊”“嗯”来打发,他丝毫不生气,反而越讲越开心,最后我被吸引了过去,和他盘腿在路边聊上了瘾。

    天南地北聊了一通后,他忽的伸手指着身后的宋府:“这里面好玩的事情也多着呢。”

    我啃着他买给我的烧饼:“什么好玩的事?”

    “宋庸那老匹夫生了十九个这你总该知道吧?”

    “……老匹夫?”

    再怎么说也是我师父的救命恩人,我改正道:“叫宋先生吧。”

    “我呸!”他往旁边虚啐了一口,“这老匹夫专给权贵高官看病,从不给百姓平民诊治,还叫他先生,切!”

    我忙咽下烧饼,维护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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