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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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谣- 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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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仍是去了清规山,路上我不愿说话,就她俩在那聊着玄鸟和白狐的琐事。

    我着实不愿伤春悲秋,自怜自艾的,可是听着听着,便不由想起了轮回之境,脑中浮现而出杨修夷的执着固执,和他日后心痛孤独的模样,强烈的不舍让我一下子哭了出来。

    村郭城镇,阡陌小道如云烟自眼前匆匆而过,烛司研究了下地图,绕过九曲十八弯的山路,直接停在了地图上所标注的沈钟鸣坟前。

    不是特别冷僻,附近还有一个山村,几个小孩正在这儿踢毽子和跳皮筋。

    卿萝觉得不对劲,又多看了几眼地图,确定是这里无误。

    虽处于深山之中,可环境连清幽都算不上,一地枯败的草叶,还有好多野狗拉的粪便。这些也就罢了,我们驻足四下打量时,跑来一个小男孩,居然用树枝挑起一坨狗屎就屁颠屁颠跑去吓唬那些小姑娘了。吓完之后他开开心心的把树枝一甩,狗屎飞往的地方正是地图上所标注的墓道入口。

    烛司舔了下嘴唇:“我怎么那么想吃他呢?”

    我拉了下衣襟:“这么调皮,落在我师尊手里就好看了。”

    卿萝拢了下头发:“这算什么调皮,小时候我父亲惹我不开心,我捉了好几只毛毛虫剁碎了给他炒菜。”

    我给她一个嫌弃的表情,正要说话,烛司皱眉:“你父亲惹你不开心了你还对他这么好?我父亲要知道我给他菜里加荤,睡着了都会笑醒的。”

    “……”

    墓道并不险要,我们刚踏进去光线便骤然大亮,刺的睁不开眼,是烛光未阵。

    六十多盏淬了中天露汁的油灯亮在幽长的廊道上,两壁方石整齐平滑,刻着细碎的咒文。

    廊道尽头就是墓室,一口樟木棺材安静停放,棺材四周陈列着好多设阵巫器。

    卿萝站在光秃秃的墙壁前,摸了摸,沾了沾,拍手道:“还以为会有什么惊险刺激的呢,看来沈钟鸣料到只有你才会找到这儿来吧。”

    我看向她,忽的就想到了被炸毁的沈府,据说是用火药炸得。

    能把偌大的沈府瞬间化为废墟残垣,这些火药应该早早便埋好了吧,埋了多少?埋在了那多久?不得而知。

    烛司看我一眼,道:“如果去沈府的不是你。而是那个顾茂行,说不准那个独头怪就把印纽和沈府一起给毁了。”

    我微微皱眉,心里有些沉重,不知该说些什么。

    迈过巫器,棺材上面安静放着一个一尺长的石盒。上面浮雕着楼船江雨,色如梅边月华,中间有个锁孔,形状大小与湛泽印纽不谋而合。

    我拔出簪子试了几次,打不开,只能回去问杨修夷要了。

    烛司啧啧几声。扭动手腕:“没用,我来。”

    卿萝忙道:“等……”

    烛司直接一掌劈了下去,一阵熟悉的骨头移位声登时响起。

    我咽了口唾沫,同那日在孤星长殿里一样,烛司怒道:“又折了!我这身子好可怜!”发颤着朝卿萝伸去:“……帮我接接。”

    卿萝边替她揉搓手指边道:“这石头你们不认识了吧?”

    我好奇:“这是什么石头?”

    “应该是秭慤石。”她望向石上浮雕:“我幼时随父亲去妖界时见过。在那边也是很稀有的宝物,沈钟鸣能弄到这个,挺不简单的。”

    我不由好奇起她父亲来,刚想问,烛司就道:“别问了,这女人不想说的东西你是问不出来的。”

    我朝她看去,难道你读不出她的心思?

    她轻懒一耸肩,闲闲道:“老实说。以我的修为,我目前能读懂的人心很少,偏巧你就是那倒霉的一个。”

    “……”

    卿萝接过石盒。若有所思的抚了抚,笑道:“这种石头放在人界会让你们傻眼,但其实不难对付。”说着抽出匕首,望着我:“来,初九,借点血。”

    血水淌在锁孔上。被她凝为晶体,她单手托着石盒。口中吟念咒语,石盒悠悠浮起。“啪嗒”一声,当真打开了。

    盒中放着两件东西,一封信,一盏灯。

    灯芯浅粉,以玉为壁,掌心大小,微有凌波之光。

    烛司望着上边的图案:“卿萝,上面的纹章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卿萝朝我看来:“初九?”

    我说:“是绿腰绮婆,它和孤星长殿里面的陇山神女很像。”

    烛司好奇:“绮婆是什么?”

    我微微拢眉,叹了口气。

    绮婆是两千多年前专门伺候大巫师的女婢,但那时不如今日,今日除了卖身为奴的奴隶以外,任何丫鬟下人都不能随意被杀害。一旦发现,再权贵的世族也得受罚,就算判不了砍头,也要被流放得很远。比如当初陷害沈云蓁的那个潘雨佳。

    而古时,人命贱如草芥,遇上好脾气的巫师便罢了,遇上凶神恶煞的,各种凌辱虐待都要笑着承受。而且,巫师死掉,她们还得殉葬,殉葬方式是将四肢头颅砍下装在盒中,对应放于巫师棺棂处,永生永世都要为奴。

    师公同我讲起时曾说,那时的巫师位高权重,多是翻云覆雨之辈。高位坐久了,对生命也是漠然轻视的,没有什么温文尔雅的淑人君子,全都是些豺狼虎豹,绮婆是那时最可怜的人。

    我捡起这盏掌心灯,绿腰绮婆纹,据传是一个同情绮婆遭遇的贫寒才子所创,专用来祭祀绮婆,真假不得而知。

    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手指轻抚,觉察到什么,我忙转过灯盏,不由一惊,一个极为精致的古字:“周。”

    一行墨字从脑中一闪而过:周氏浮休灯,照亮千里,逐云散雾,引魂回渡……

    大约脸色太过惊诧,烛司叫道:“短命鬼?”

    我放下灯盏,忙拆开信,卿萝好奇的凑上来,我迅速后退,看着她:“别看!”

    她眉梢一挑,我认真道:“这件事是沈先生托付给我的,事关重大,你们不要管了。”

    说着像护犊子一样抱起灯盏,退到了角落里边。

    信页整整十七张,行文精炼,若换师父来写,都能出本书了。

    我一字一字看过去,越看越心惊,捧在怀里的灯盏分明冰凉,却烫的想让我把它扔掉。

    前十张纸页是沈钟鸣三十年前写的,他说他那时便身体有恙,时常忘记一些重要事情。这封信说是给我,倒不如说是给老年的他。

    所有的事情要从四十年前开始说起。

    四十年前一户农庄有鬼怪乱世,他被人请去除妖,此妖正是嵯息。

    嵯息说是祸乱人间,却只偷吃米粮糕点用以果腹。沈钟鸣在信上写道。何为阴邪之物?若不害人,即便身有戾气,模样骇人,又如何称得上阴邪。他便将它留在了身边。

    正因为这番机缘,嵯息带他去了虎形山,并帮他破了行路障法。

    嵯息和沼泽里的那些头颅有何渊源信上未提。但信上提到了那个妖怪,竟是个百年土精。

    我惊得捂住了嘴巴,比茶妖还要震撼。

    而它之所以能成精,乃是这块土地吸食了太多十巫之血,三百年前。数千巫人曾在这里惨遭屠戮。

    沼泽里的那些头颅正是那些巫人的脑袋,却只是一小部分,绝大部分都沉入了虎形山上的那方乌潭之中。

    他随嵯息上了山顶,见无数亡魂徘徊于晶壁里,一波一波的聚敛而散,散而再聚,隔上三个时辰,便有一番强劲之力。会至山石崩溅。

    他进不了这阵法,下定决心要将它弄懂。

    花了十年功夫,他四处搜寻。走访名家,查遍古籍,不时便上虎形山顶观望,终于找出了真相,却教他万千惊骇。

    此巫阵为上古之巫,名为青元幽冥阵。此阵用途是以十巫之血肉召异界亡魂入世!

    神魔一死,灰飞烟灭。根本没有亡魂一说。余下只有鬼、妖、仙三界,他不知道此阵所召的是哪一界的亡魂。也不知道是谁设下的阵法。可是有一个发现却让他害怕,因为每日山石都在溅落,终有一日会崩塌归空,那时妖魔乱世,如何是好。

    他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告知那些高人,结果发现这其中竟有一股神秘势力在悄悄布控虎形山,并在促成阵法落定。他多次明示暗探,都没能查出这股势力的来源,干脆就此作罢,谁都不言。直到一日,他翻阅古籍了解了上古巫族的十大神器,其中周氏的这盏浮休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寻找过程中,他得知有人也在寻找此灯,便又开始秘密观察,终于在一家客栈里,他绑了两个携带此灯的男子。结果用尽手段只得知那股势力要用这盏灯去彻底完善青元幽冥阵,打开晶层,放亡魂入世。

    前面十三张纸页都在提青元幽冥阵和浮休灯,直到最后几张才提到顾茂行,内容很少,却教我心跳狂乱。

    一,他在临死前才发现顾茂行和那股神秘势力是合作关系。

    二,凌霄珠有凝聚凌霄之力,无论结阵破阵,灵力无穷,而青龙之目,极有可能要被顾茂行作为巫材引器。两者结合之下所设的阵法,就算是要打破阴阳往生,轮回之道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三,这世上有样东西比凌霄珠更具灵气威力,正是我月家化劫。倘若顾茂行知道我是月家后人,我会比沈云蓁更令他垂涎。

    信的最后,他求我替他保护好沈云蓁和这盏浮休灯,无论是青元幽冥阵,还是顾茂行想要的凌霄珠和龙目,我都要想办法去阻止。而关于万珠界的消息,在沈云蓁临死之前,会将他写好的一封信的地址告诉我。

    最后的最后,是他的忏悔,前世杀孽太多,也不该鬼迷心窍,将龙目从万珠界带到凡界,今世今生他已做好灰飞烟灭的准备。

    我终于看完,双目发怔了好久。

    讷讷捡起浮休灯,结果就听到烛司的声音响起:“他不会是找错了吧,绮婆不是下贱的人类么,怎么会有她们的雕纹刻在上古神物上?”

    我一愣,回过头,都不知道她盯着我的眼睛多久了,勃然大怒,还未开骂,她耸肩,很无谓道:“放心放心!你们凡界关我什么事,你都不知道你们的肉有多难吃,我们龙族煞气迷乱时,都是去妖界屠村的,你要请我来我还不来呢。”顿了顿,“不过,我气不过啊,青龙眼珠子值钱,我们烛龙的就不值钱了?”

    “……”(未完待续)

362 月家族长() 
回到城里已快子时了。

    本想去杨府的,可是怕沈云蓁来找我,便干脆睡在店里。

    烛司和卿萝非要赖在我这,轻鸢在杨府,店里空出的房间可以给她俩,结果她们非要一人一间。我才不答应,婇婇却主动搬去和玉弓睡了。

    天空密云不雨,布满黑暗和苍凉,我合上窗扇,在内堂整理药材账单。

    烛光跳跃,像渐没的斜阳,我抬头不经意的一瞥,视线便定格在了那里。凝望太久,烛火在我眸中化为远隐的珠玉,微光橙黯。

    西风乍起,呼啸着拍打窗棂,我被拉回思绪,重低下头继续摘录,结果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绘出了那棋谱图纹。

    又是它。

    我支起腮帮子,沈先生说的那股神秘势力,我确定就是这棋谱图纹的主人。

    可除了沈先生的托付以外,这个棋谱图纹与我何干呢?

    目前来看,他们没有要伤害我,我的家仇也与他们无关的。

    可若是真有什么可怕的计谋的话……

    咬了半天笔杆子,我将灯纸罩在烛台外,打算去后院找师父谈心,结果刚下台阶就听到一阵兴奋的呐喊声。

    我一顿,再一怒,过去一脚就将门踹开。

    房中两男两女,各执一幅纸牌,围着案几席地而坐,被我惊了一跳。

    我怒道:“师父!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睡!你不是说最近身子不好么!”

    师父激动的满脸红光,挥着纸牌:“九儿过来,快过来!”

    我气死了,转身回到院子。把烛台放在石桌上,抄起院中的扫帚走了回来,四人面色一沉:“你要干什么?”

    我一招气吞山河,直接扫向案几。

    结果根本就忘了这四人不是姜婶的泼妇姐妹团,可以由着我乱来。被摁在地上一顿暴打后,我被狠狠的踢了出来。

    摔在院子里,心里怒火陡起,我叫道:“腰断了!腰断了!”

    师父嗤道:“别理她,丢出去的时候我给她腰上结了层护阵。”

    我气恼:“师父,我爬不起来了。快来扶我!”

    “切!”

    我瘪嘴:“师父不疼我了,呜呜呜……”

    结果就听师父又在嗤声:“一把年纪了还玩这招……”

    恼羞成怒,我破口大骂:“臭老头!钱输光了你光着屁股回去吧!”

    “老东西!”

    “白胡子老怪!”

    “你们太过分了!”

    “死狐狸!”

    “卿萝你这个死老太婆!”

    ……

    期间听到婇婇对玉弓轻声道:“可别出去,小姐一定是想让仙人去扶的,我们扶了她会生气的。装不知道,快睡吧……”

    我气恼的趴在地上,憋屈的叫骂了半日,没人理我。

    伸手勾拨着身前绢丝靴子上的刺绣暗纹,有气无力道:“臭老头,我不管了,反正你今天不来扶我,我就赖在这儿了。你要舍得我受罪,你就……”

    话音一顿,我一凛。哪来的靴子?

    惊慌抬头,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男子,桌上烛光幽幽,他一身玄衣,轮廓鲜明的俊容在夜风之下略显清雅风致,只是眼底饱含的戏谑叫人很不舒服。

    风声肃肃。宋积俯身下来,我往后躲去。急喊:“师父!有坏蛋!”

    房中师父不耐烦的叫嚷:“吵死了!”

    宋积勾唇一笑,擒住我的手。我慌忙抱住石桌:“你放开我!师父!快救我啊!狐狸!花戏雪!”

    师父气道:“别理她!烦死了!又输钱了!”

    宋积低低笑着,强行掰开我的手指,我手脚并用的和他扭打,却不过徒劳。

    烛台打落,靴子挣脱,院中一切我移的动的东西都朝他打去,一片狼藉和乱响。

    可这些动静在他们那儿却是我在无理取闹,烛司一句感叹:“卿萝啊,这演技怎么跟你比……”

    卿萝“咦”了声:“我们怎么傻了,给个清心阵不就完了?”

    我真的是被气哭了,喉咙都扯哑了,宋积始终不语,像是在看一场笑话。

    扭打半日,他没了耐心,从怀中摸出一瓶顼酒。我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慌忙推他,松开抱着石桌的手臂要跑,却还是慢了一步,整截胳膊都被他砍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我被他扔在了一个灯火鲜亮的锦绣闺房,房中还有一人,被锁在五行困阵里的沈云蓁。

    “初九!”

    我愤怒的看向宋积,他在翠色流光纱幕前坐下,抬手执盏,气定神闲的望着我,慢条斯理道:“放心,我不会再逼你同我合作了。”

    “我已安排好一切,以你和沈家姑娘为饵,明日你就能亲眼看到姑茂行惨死了。不过,沈姑娘的命我留着还有用,所以你……”悠悠品了口,他微微一笑:“月牙,你活不长久了,临死前为父母报下仇总是好的,至于万珠界的血债,我会替你讨回的。”

    我看着他:“你也想要凌霄珠和龙目?”

    他不置可否,朝案上纸墨一抬下巴:“我不忍见你死不瞑目,看在同根同宗的份上,你可以去书信几封给你留恋之人,你死后我会送去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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