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的命盘。”
我愣在了原地。
他捏碎龙目,眉目浮出一丝苍远:“可是,我可以改掉他的命盘,却改不掉我蓁儿的……贤侄,你是不是觉得这梦境里的一切对左显来说有些太过不公?”不待我说话,他又一笑,“可真的不公么?没有,他与蓁儿的这一串错开,都是我刻意为之,我改掉了他的命盘,你想想,他此生若不认识我的蓁儿,他还会落得如此下场么?断然不会。”
我越发糊涂:“他落得什么下场?一身羸弱,形容枯槁?那还不是你造成的?”
“我?”他嗤笑,“对,我入他梦境,安置邪物,是会蚕食他的性命,可如若我不这么做,我怎么会同你见到?又怎么让你去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我正色的看着他,莫名生出一丝惧意。
他长叹了一声,靠在了椅背上,抬头虚望着浮空,露出难掩的老态:“贤侄啊,我已经尽量让他不要卷入我蓁儿的是是非非之中了,可是命中注定就是命中注定,我虽强行改掉了他的命盘,却改不掉最终的结果,他是个痴儿啊……”顿了顿,他喃喃摇头,“不,不对……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怎么给忘了,不是我改不掉,是有人把他的命盘又给改了回来……”
他一把撑起身子,双目如狼般锐利,恨恨的盯着我:“贤侄!你可还记得一个男子。你在左府见到的那个一头长发,宽袍衣袖的男子?”
我被他盯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顾茂行?”
“就是他!”他怒道,“我蓁儿命中的大劫就是他!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讷讷摇头:“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他忽的摇头大笑,“可笑啊可笑啊,我这辈子活了七八十岁,到了临死才看到了此人。他同世人说他姓顾对不对?顾茂行,顾茂行,他是姑茂行才对!他是姑氏一族的长老!你猜他今年多大了?”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沈钟鸣是一只鬼魄,他可以比其他鬼魄更好的将自己的戾气收敛住。可一旦情绪波动,这喜怒无常的性子比其他鬼魄更来得吓人。
我面上强装着镇定:“五百岁?”
“五百岁?哈哈哈!怎么会只有五百岁?!我前世就是死在他的手里的!”
我彻底惊呆:“什,什么?”
“贤侄,你必须马上阻止他!他要夺走我蓁儿的尸骨!他要用蓁儿和织儿的尸骨淬炼龙目和凌霄珠!贤侄,凌霄珠断不能落入他的手中啊!”
“你是说,他至少七百岁了?”
“何止!”
他双眉微敛,凄怆道:“此人高深莫测,怕是连你师公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怔愣的望着他。他的神情哀悯痛恨,我却仿若看到了一丝希望。
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是我与万珠界的血海深仇!
顾茂行与我同为十巫后人。他同沈钟鸣,同万珠界必然也有刻骨的血仇!
他若有这般不世之力,对我而言难道不是一种莫大的助力?
要我去阻止他?
我心下冷笑,如若他想得到凌霄珠和龙目是与万珠界有关,那恐怕我要做的不是阻止,而是帮他杀了沈云织。将沈云织的尸骨送到他跟前吧?
沈钟鸣的气息渐渐平定了下去,若有所思的望着我。忽的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丝毫不避讳:“那你还敢让我帮忙?”
他靠回椅背里,淡淡把玩着那个印纽:“贤侄。你可听过化劫?”
我一惊:“你也知道化劫?!”
他笑笑,徐徐道:“你们巫阵,按派别,有听月阵,九厄阵,赤阳阵,大衍阵,九宫阵……这些绝大部分都衍生于上古之巫,可对?”
“玄术也有自己的派别,有凌薇,太清,玄元,长鹤……一些玄术同巫阵是一个体系的,比如乾元,流月,幽冥。”
“贤侄,我知道你资质愚钝,但修真境界,你说得出多少?”
我想了想,说道:“凝气、混沌、结灵、白元、凝神、空冥、寂灭、超脱?”
他摇头:“你漏了好多,是凝气、混沌、结灵、元婴、白元、凝神、离合、空冥、寂灭、大乘、真仙、超脱。”
“这同化劫有关?”
“化劫是上古凶兽,你总该知道。”
“嗯。”
“你师公杨陨四五百年过去了,仍在空冥一境,你知道么?”
我皱眉,微微摇头:“不知道……”
“你师尊刘若行长你师父姜春桃两百多岁,却同他一样都在凝神一境,你又知道么?”
气氛这么紧张,可是听到师父的名字我仍忍不住想笑,揉了下鼻子,摇头:“不知道。”
他淡淡一笑:“因为这凡界的天地灵气,已不同千年之前,我若是告诉你,两千多年前,一个月华星银阵就能导致一座城池崩塌,你可信?”
他这番比喻,就像用绣花针戳垮了一堵墙一般夸张,我自是不信,可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愣愣的望着他。
“那时人们可以直接引星序图腾与妖魔做斗,翻手**,覆手雷霆之说一点都不假。可如今以叶结水都要动用到真气,呵呵,那是因为,你们月家养了一只化劫。”(未完待续)
332 雷霆乍变(二)()
又是化劫。
对于这只封印在南溟海底的上古凶兽,我抱有的情感一直是复杂的。
我恨它,就是因为它,我月家后人才遭受了千年的苦难。
可是没有它,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也不会有我的爹爹,我的娘亲,我的姑姑。月家族长这一脉细的所有儿女全是天地灵气所结,未成胎儿之前,连精神游丝都不曾存在。
我能有幸来这人世走上一遭,尝遍爱恨,靠的,也全是这只化劫。
我看着他:“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说我月家亏欠了这天下么?”
他摇头:“亏欠天下?我沈钟鸣不比你们月家欠的少,我没资格对天下说什么。”
“那你……”
他站起身,负手在桌边踱步,停下时仰头望着镂空架上的一个白瓷玉瓶:“这化劫,没什么不妥。”
我讶异的扬眉:“没什么不妥?”
他回头望着我,淡淡道:“贤侄,天地之灵,旧时今日两不相同,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应该知道,千年之前,玄士巫师在凡界所占的比重极其可怕。上古之邦,有迹可循的胥国和白国皆是神力大于王权,可那时却弱肉强食,民不聊生,人命贱如草芥。每日祭神所屠杀的奴隶数以万计,人人皆奉神权至上,种田劳耕者寥寥无几。每逢数十载便要爆发一次饥荒,城郭皆空,千里赤地,万里饿殍,百姓人肉相食。白骨蔽野,中原大土堪比修罗坟场。”
“当年我问你师公,问他是否遗憾自己生不逢时,倘若他活在那千年之前,凭他的聪慧。百岁修得仙身绝不是什么难事,他却说有何遗憾,这才是天道该有的秩序。”
我咬着唇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胸口有股情绪在激烈的砰撞着。
他闭上眼睛,长叹:“登高一呼。万民皆伏脚下,生杀予夺,为所欲为……这种滋味会令任何一个人着魔,就因为如此,那时羽化登仙者反而比如今还少。修得一身高超玄术便可酒池肉林,美女入怀,谁还要做那一身清规,道貌岸然的神仙?可平民,他们茹毛饮血,饮露餐霜,与畜生何异?”
“老先生……”
“所以,贤侄。你月家何来亏欠天下之说啊,反而如今这盛世清明,求贤用士的建制天下。该好好感谢你月家才对。”
眼眶一热,我滚下了眼泪,诧异的伸手一摸,再看向他,他淡淡道:“哭吧,也是假的。”
我蹲在了地上。掩面泣泪。
姑姑曾说过,先祖之错。害我们一族蒙受多难。我不知道她这先祖说的是我那因私念参与祭炼彭盼神魄的乐氏先祖,还是我那天纵之才。放浪形骸,被乐家长老魂飞魄散的月家先祖。
我也不知道夜奴的话是真是假,我这月家先祖豢养化劫究竟是为了一己之私,还是为了这天下苍生,人间正道。
可我现在知道的是,我爹娘,我姑姑,他们不愿放弃这只化劫,绝对不是为了要它重现人间,祸乱苍生!
否则历经千年,为何不早早放它出来?
否则亡族之时,为何姑姑倾心将我救出也没有召唤出它?
化劫是凶狠,是贪婪,是歹毒!
可是它也在维系着人间秩序!
眼泪汹涌,泪水渗透指缝,伴随着我的呜咽滴落在地。
我的列祖列宗,她们世世代代承受着鸩骨修罗场的阴森诡谲,只身忍受那骇人的死寂与腥臭的血汤,她们所守护的绝对不是这只化劫!而是这凡界的秩序!
可是我却误会她们了,我将她们想的那般阴邪狠毒,那般不齿!
千年来,我们承受了多少的苦难?
我忘不了宋积轻蔑的神情:“罪人之后敢当着我的面如此叫嚣,你族人死之前没教好你么!”
我也忘不了却璩嘲弄的声音:“你们月氏一支的性子向来懦弱,挨打不还手,挨骂不还口,受了气也全当自己的错,到了你这儿却是大变了。你自小便目中无人娇气刁蛮,真不知道月新涯和月玲珑这俩孬货是怎么养出你这样的性子的……”
还有姑姑,她含泪对我道:“……也许明日,你将是月氏最后血脉,姑姑虽没有包纳天地的宽容之心,却也希望你不要复仇,卵不击石,你只需好好活着,多行善事,为我们赎罪祈福……”
“……记住心存良善,不要害人……我只求你好好活着,平平安安……”
“牙儿,死亡不可怕,活着才可怕,但是姑姑很残忍,姑姑不给你死亡的权利,你要一直活着,知道么?”
一直活着……
我张开嘴巴放声嚎啕,攥紧衣袖,把脑袋埋在了怀里。
“你想你父母了?”
我拼命点头,哽咽道:“我好心疼他们,我的爹爹,娘亲,姑姑……可是我不懂,老先生,不是说善恶因果终有报应么,为什么他们那么善良却皆死无全尸!我不懂!”
他冷冷一笑:“善恶因果终有报应?傻丫头,这话是谁告诉你的?连杨陨都不信这话吧。”
我哭着没有说话,他淡淡道:“你看我,老夫上辈子造了那么多杀孽,此生却得到了无上荣光,我落葬那日,连皇帝都御笔题词,你可知道?”语气带着不掩的自嘲。
我紧紧捏着衣袖,悲凉的看着他。
“太古上古时期,神魔两族大战,六界动荡,太古上神几乎全亡,连他们都不得善终,你还信因果报应么?”顿了顿,他摆手,“算了,不与你说这个了,继续说你那化劫吧。贤侄,我没记错的话,你月家是亡于十二年前吧?”
我点头:“沈云蓁说我之后的命运,都是你盘算的。可对?”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忽的心下一紧,忙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她早些来找我?在我十六岁之前她大可来望云崖将这一切告诉我,我又何必再苦苦下山去寻找我的父母?!”
“哈哈哈!”他放声大笑。“十六岁之前?贤侄,老夫问你,你回首看看,十六岁之前的你和十六岁之后的你有何改变?”
我一愣。
他继续笑道:“老夫无法完全排出你的命盘,你发生了什么我只能隐约得知,可是你自己该明白。十六岁后你下了山,发生的一切是让你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
他回身在书案后坐回:“更何况,你的命盘古今罕见,比我蓁儿的还要难改,老夫若说曾妄图强改过你的命盘。你可信?”
“强改……?”
他掐指算算:“生生丢掉了我十年阳寿啊,你的生灵太强,老夫捉摸不透。也正因如此,所以老夫认定你是可以助我之人。”
我没有说话,他又捏起那枚湛泽印纽:“十二年前,也是老夫殒命的那一年,我在死前才见到顾茂行,你可知道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一股寒意陡起。我低低道:“你是想说,他同我月家也有关系?”
“上古十巫避世千年,何以一个一个被找出?”
我当即道:“怎么可能!他也是十巫后人。他怎么会与万珠界的人勾结?!”
“老夫何曾说过他们勾结?”他捏起一颗龙目,双眸微眯:“贤侄总该听过挖渠引水吧?”
我一愣:“你是说……”
他忽的一顿,转眸望向桌上的中天露汁,有圈圈涟漪自上面泛开,他脸色蓦地大变,急急举起印纽:“你快看仔细!”
我身子被强拉了过去。“趴”的撞在了书案上,他将印纽塞到我手里。身形一晃,奔至门口。我回头看他,他却大袖一挥,一束发丝猛的摔在我脸上,他怒喝:“别管我!”
我被抽得生疼,痛的眼泪直掉。
他的声音在身后急切响起:“贤侄,此湛泽印纽关系重大,你务必去找来!”
我下意识又要回头,那些恶心的头发却再度将我紧紧的缠住,我心慌叫道:“老先生!究竟怎么了?”
“你快看清楚了!”
话音刚落,大地猛然一颤,我心下大惊,忙细细摩挲这枚印纽。
轮廓精致,是上好的青石玉,并不算名贵,但印纽上的图纹,古怪蹊跷,九折百转,极难记住。
“贤侄,你务必要找到这枚印纽!这事不得告诉任何一人!老夫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老先生……”
又是一阵猛颤,书案上的中天露汁越发急颤,像锅煮熟的浓汤,发出“咕咕”声响。
他的声音越发急促:“贤侄,老夫罪孽深重,前一世死时还未曾觉悟,今世重生老夫才知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同你说善恶未必有报,可你切记,就算为善不得善报,也得为善,善不为因果,不求回报,只为心中正道,你明白么?”
我被禁锢的动弹不得,眼泪莫名的淌下来,急道:“老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了?”
晃颤越发激烈,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贤侄,不要让他得到凌霄珠和龙目,这枚印纽藏在我书房地板之下,你一定要找到!再去我的墓穴里……”
一声震天的咆哮蓦地响起,将他的话音彻底湮灭。
我浑身一僵,有剧烈的奔跑声疾快逼近,四蹄,听声音重达千吨,似雷霆乍怒。
再下一瞬,一声巨响自身后炸开,巨大的石块狠撞了过来,身上的头发瞬间将我的眼睛蒙住,包裹成厚厚的蚕茧,被这石块撞在了墙上。(未完待续)
ps:聊天聊了三章,我真是醉了
333 你走()
我慢慢睁开眼睛,浑身无力,神思疲累,有冰冷细密的雨丝点落在我身上,披散的长发被高处的疾风吹得肆意乱舞。
是迎华酒楼的屋顶,我听了一个月的那些吆喝声,唱菜声消失无踪,底下往来密集的人流也不复存在,纵横整片紫薇区的街道长巷死寂无垠,唯剩朔朔寒风。
我裹紧衣衫,就要攀着屋檐爬起,却有一声低沉的男音在这时淡淡响起:“醒了?”
我忙回过头去,一个欣长人影立在至高点,双手抄胸,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长至脚裸的乌发柔软的仿若洗笔时淌入池中的墨点,被波荡的湖水散晕,如写意诗画。
他迎风而立,没有回头看我,侧脸望去,睫毛纤长浓密,如似女人。
“小姑娘,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可以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