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保重!”
我于浮空回头,只见那万幸活下来的三个墨衣暗人正如雷电般冲向就要追赶我们的行言子。
却顷刻被汤瑛化为一场血雨,零碎于海风之中,衣袂不剩。(未完待续)
302 原来是你(三)()
行言子与玄衣女人紧咬着我们不放,将我们追的狼狈不堪。
卿萝耗尽大半灵力也只能将我们带过两座丘陵,最后跌落的地方是在元宝山的坟场。
我和唐采衣被从半空狠狠摔下,卿萝陡然转身,手掌向外,手腕交叠结于右侧,身边凌云瞬间汇成长虹,被她猛的朝前伸臂推去。
一切太快,行言子的反应却更快。
一团华光骤然飞出,刹那冲向卿萝的凌云长虹,撞击的一瞬,气劲猛烈,气波如云烟水汽般朝四方冲去,周边山峦草木摧折,山崩地裂。
暮色深空黑云滚滚,雷电如织,卿萝闷哼一声,从高空坠下。
一抹清瘦身影飞快朝跌落的卿萝飞去,正是那玄衣女子。
我拔腿奔去,同时凝结神思将地上的石子飞起,心中飞快吟念乱石碎星诀,数百粒石子带着流潋蓝光,交织乱飞,挡住了她的去势。
这时唐采衣惊喝:“义父不要!”
一阵极强的灵气从我身后掠来,唐采衣朝我扑来,被那道气劲击中,浑身浴血,瘫死在地。
行言子冷笑看我,又击来一道光矢,我极快凝出芒色护阵,却不敌。
刚结出的芒色晶层转瞬碎裂为片,败如乌黑残瓦,掉落一地。我则被强劲的力道冲带向前,撞在一座坟上,吐了满口鲜血。
不待细细品尝浑身剧痛,我的心又一瞬紧绷。
右前方,玄衣女子破开了我的乱石碎星障,右手成爪。尖锐利爪正抓向卿萝的面门!
我强撑起身子,拼着剧烈发痛的脑子再度凝结神思,却有一道月白长光先我一步冲去,击中了玄衣女子!
旋即一个白影如风般掠空,抱起卿萝。再顷刻停至我身边。
“师父”两个字就要喊出时,他身子一顿,把卿萝扔在我身上,猛的朝前蹿去,与行言子交为一团。
长烟剑出鞘,刹那清光交鸣。犹如琉璃破碎,明灭一地。
师父酷爱白衣,此刻周身祁光如雪,与行言子一身墨绿大袍相比,显得尤为刺眼。
我和卿萝爬去扶起唐采衣。三人相靠在地,孱弱奄奄,两个人影掠来扶住我们:“少夫人!”
我急道:“我没事,快去帮我师父!”
“是!”
胸中剧痛翻江倒海,我又呕出一口血,目光紧锁在师父身上。
心快要揪成一团,师父大伤未愈,如何敌得过与师尊不相上下的行言子?
卿萝艰难吐息:“初九。你,你的灵息呢?让你的生灵出来啊!”
“可是我不知道我怎么办到的!”
“我助你!”
她伸出一掌推在我肩上,之前那股阴寒清泠的力量再度缓缓灌入。将我本就冰寒的身子冻得越发失去知觉。
我闭眼凝结神思,汇聚眉心,可是没有任何灵息要出体的先兆。
相反,本就未消散的剧痛变得更加强烈,我张嘴又是一口鲜血,那些神思因痛而尽数溃散。
痛!
好痛!
可是卿萝没有任何妥协。衰老的手掌紧紧压在我肩上。
回头看她,布满沟壑的衰老容颜神色凝重。渐渐七窍流血。
她紧咬牙根,手臂一震。猛的灌入更阴寒的清气。
“啊!!!”
我痛得仰首惨叫,可是灵息仍没有出体。
她的手掌始终压着我,我终于忍无可忍,蓦地将她推开:“够了!”
她跌摔在地,捂着胸口,焦虑的望着我:“初九,冷静!”
对,冷静,我要冷静。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自己的心绪。
这时山峰上头无数人影冲我们奔来,是那些岛民与侏儒。
眉眼一厉,我霍的站起身子,却有一波密集的弩箭从另一空朝他们射去。
东边山峦上,楚钦领着五十多个墨衣男子正疾奔冲来。
弩箭嗖嗖破空,刺破血肉之躯,刹那惨叫响绝长空,却又转瞬被海风吞没,消弭人间,将鲜活生命与山海同葬。
我愣愣的睁大眼睛,卿萝将我拉下:“初九你不能看!”
她扑来捂住我的眼睛:“快闭绝五识,控制你的煞气和戾气,你不能看!”
蓦地一道雷电穿破翻滚的云澜,我伧然抬头,疾光凝成一许,似恶魔在狂舞狞笑。
冥冥之中那双望着我的勾魂双目仿若又出现在了九天之上。
天地为炉,漫山遍野一片肃然杀意,烈焰艳花朵朵绽放于弩箭之端,莹然似风荷晨珠,却是灼目的血色。
长风横来,万物倾颓,耳边听到有人疾呼:“去前面救那些百姓!”
“少夫人!”
“少爷说一个不留!”
“你们去帮仙人!”
……
谁在说话,谁在挣扎,谁在嚎啕,谁在痛哭,谁在破灭。
我痛的不能自己,心中一股强烈的愤然就要喷薄而出,我攥紧衣袖,用尽浑身气力将它压下。
一双黑眸幽深明亮,如许清雪:“初九,看着我的眼睛。”
一双紫眸华光万绽,暗涌陡起:“野猴子,你冷静点!”
一双清眸明玉皎月,皓如长空:“九儿,你命格怪异,此生必将多舛,切记控制心性。”
师公……
我闭上眼睛,唇瓣被我咬出血,和着眼泪一起狂涌。
身旁有人强力压着我狂颤的身子:“初九,控制住,一定要控制住!”
我平静应道:“好。”
我抱住脑袋,放慢呼吸,一口一口。
我在醉酒听泉,把盏望月。
我在扁舟泛波,渔歌入耳。
我在月下观剑,对影成双。
我在山野迎风。天地清朗。
我在雪地捡梅,幽香沁鼻。
我在枕浪听潮,河清海晏。
……
胸中剧痛让我张嘴呕出大口大口鲜血,我低低背起了《巫灵典》:“巫者所性,应当长存为后之思。莫急功近利,莫争人之前,即使破万山立万功也应藏于人后……”
心绪渐渐平稳,大片时光如尘落静。
紧压在我肩上的力道渐渐松开,卿萝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宽慰叹道:“初九,你真了不起。”
“巫师者当除凶戾之气。平和心静,以端正身心为首要,而非……”
“砰!”的一声刺耳尖啸蓦地传来。
我陡然一震,抬头望去。
师父长须白袍染血,清瘦身影从空中踉跄跌落。
浮空寒光粼粼。数截断刃正朝师父极数追去!
师父的长烟剑!
长烟剑碎!
“仙人!”
数个人影蓦地扑去,三个挡在断刃前,两个被化为血水茫烟,但一截断刃却仍将师父的前胸活活穿透。
落梅深雪之地再度开出一抹红晕,渐渐浸染白衣,血水横洒落地。
那玄衣女子却在这时蓦地朝师父冲去,双眸燃着疯狂的兴奋。
我睁大眼睛,忘却呼吸。
只此一瞬。却像一生纵然而过。
耳边有人开心的说道:“九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得独自一人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所有的一切变得极慢极慢。彻骨的剧痛将我吞没,湮在了遥远的隔世光阴中。
师父跌落在一口棺材上,清弱身骨喷出一口血雾。
我起身跑去,卿萝却死死拉着我:“初九别去!”
身边陡然多了一层青月护身光罩,抬头望去,师父垂下手。双目含笑却又悲痛的望着我:“丫头,快跑!”
眼泪汹涌滚出:“师父!”
此时无数弩箭朝玄衣女子飞去。玄衣女子侧身后退,行言子陡身上前。将那些弩箭于浮空尽数化为尘烟。
师父厉喝:“九儿快走!你们快带我徒儿走!”
有人拉着我往后退去,我拼命挣扎:“师父!”
“少夫人!快走!”
“走?去哪!我师父就在这!我也要在这!我死也要死在这!”
那女子再度冲师父飞去,玄衣在夜色下如猎食的凶猛苍鹰。
师父却眉目舒展,闭上眼睛,我从未见过他这般安宁祥和。
我心口剧烈颤抖,再也压制不住心底那股强烈的情绪。
我抱头放声尖叫:“啊!!!”
大地一颤,天海寂灭,狂风静止,所有一切阒静无声。
但下一瞬,地动山摇般的震荡从脚下传来。
坟场上的千口空棺陡然飞起朝那玄衣女子击去。
我蓦然冲到师父身边,就要抓住玄衣女子的前一瞬,她被行言子给猛的拉走。
棺材砸落在地,碎屑飞扬,一片折乱催糜。
大地又是猛然一晃,皲裂之纹在坟地上细密裂开,一声空灵长啸从地底传来,山那边响起岛民的惊声尖叫,却让我无端一阵狂喜。
我双眸晶亮,旋身欲追,师父一把将我拉住,神情焦灼:“九儿!冷静!”
我转目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胸前的鲜血淋淋,一阵惊怕:“师父……”
旋即滔天怒意将我所有的理智烧毁,我泪眼愤恨:“我杀了他们!”
“丫头别去!”
卿萝掠来抓着我的双臂,大吼:“初九!你会放出凶兽的!你一定要冷静!”
又一声尖锐清鸣从地底传来,穿透亘古岁月,在我脑中燃起一场直冲九天云霄的刻骨业火。
她看着我的眼睛:“初九,别用煞气,用你的灵息,抛开与月家有关的一切,让你的灵出来!”
话音刚落,听到一阵疾呼:“吴夫人!”
我们回过头去,唐采衣的身子被汤瑛凌空抓起,极快朝远空飞走,转瞬消失无影。
玄衣女子同行言子旋即跟上。(未完待续)
303 原来是你(四)()
天地六界,除了神族之外,都在这元宝山上集齐了。
只是仙族本为大德大仁之范,却与妖鬼为伍与人作对,真是令人心情复杂。
师父追去了,卿萝追去了,我被他们一并带去,留下墨衣男子们收拾侏儒与岛民。
师父临走之前叮嘱不要再动杀念,楚钦却如若未闻,面色阴沉的一箭将一个侏儒眉心射穿,脑浆血色迸裂。
我不知道为什么汤瑛要带走唐采衣,虽然我煞气发作似乎很厉害,可是我不觉得她一个神仙会打不过我,可是她带的不是我。
并非我将自己看重,而是方才煞气吞没我神智时,我切切实实觉得自己与遥远浮空中的一脉未知生灵灵犀相通。我几乎就能确定,它是化劫。夜奴所讲的故事真假尚不可知,但化劫在溟海却是千真万确。而且还有一件事我也确定了,原清拾他们费尽心机想带走我定然也是同化劫有关。否则为什么非要我这一脉纯正的月家血?可身为他们的合作伙伴,汤瑛却把唐采衣捉走,真是一个猪队友。
结果真的是我将自己看重了,等我们追到一座荒岛上了解原委后,我又生出一番井底之蛙的感慨,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着实太少。
海上四顾茫茫,唯此荒岛可供停留谈话。
荒岛不负荒岛之名,杂草丛生,满目离离,我们停在山峰上,闪电干雷不断,却不见一滴雨水。
师父将我带来是怕我煞气发作,做出什么贻害苍生的事。
卿萝将我带来是想用我吓唬他们。结果真吓住了,连汤瑛这仙姑都吓住了。与我们老老实实的对峙,谁都不敢主动出手。
我离开元宝山后神思渐渐清明,加上师父的灵泉灌入眉心,我现在气明清和。灵台澄澈。但所谓此消彼长,煞气戾气是被压下了,浊气却悄悄回巢,所以我觉得我渐渐的又变傻了,一些东西记不住。不过卿萝要我保持一种双目发亮的兴奋状态,最好还不时浑身抽搐几下。结果我眼珠子瞪的老大,被海风刮得满脸是泪。
想想这世上通常都是老虎捕兔子,我们三个却是兔子追猛虎。再想想通常都是猎人扮猪吃虎,我们却是猪伴猎人吃虎。归纳一下,我们三个真是不怕死。都是好样的。
我一直觉得狂人当首推杨修夷,我现在发现卿萝也不弱。
师父和她元气大伤,我又无用武之地,我们算是个极惨的劣势。她却在抱着我落下后不屑勾唇,不怕死的冷笑道:“怎么不跑了?认识到自己逃不掉,想要乖乖伏罪?”
说着在我冻僵的胳膊上拧了下,我赶紧神叨叨的双目怒瞪,龇牙咧嘴。
他们与我们隔着一座山峰。加上天光昏暗,未必看得见我的神情,可我心虚的紧。觉得这样做便能壮壮胆子,踏实一些。
唐采衣被汤瑛揪着,行言子和玄衣女子立在她们两侧,两人皆是宽大的广袖衣袍,感觉随时要被海风刮走。要是真能被刮走就好了。
师父恨声道:“砚徵!你枉了我师父待你的两百载情谊!”
行言子冷笑:“这情谊我要来何用?春桃,你今日当真要拦我?!”
我一头栽倒在地。
师父:“……”
卿萝将我扶起。我看向师父,手颤:“春。春桃……你的本名?”
他皱眉:“是春涛!”
我赶紧道:“还没小玉好听,所以以后不要生杨修夷的气了。我们跟他和好吧。”
他头疼的看我,头疼的没有说话。
卿萝厉喝道:“将唐采衣放下!我们可以留你们一条生路!”
汤瑛冷冷的朝她看去:“你究竟是何人?”
“看不过去的闲人!”
说着又捏了我一下,我冷声道:“放了唐采衣!你们现在离开我不会有丝毫拦阻!我田初九说到做到!”
话刚说完,一道玄光猛的击来,虽然不一定躲得开,可总要躲一躲,却被卿萝一把往前推去,顿时前胸至后背一阵沁寒。
师父大怒:“你干什么!”
就要上来扶我,却被卿萝拉住,淡淡道:“稳住。”
随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躲不掉反而显得狼狈,失了气魄,反正初九死不了,挨这么一道怕什么?”
我欲哭无泪,强力撑着身子,大约体内的血快要流干了,没有喷溅出多少。
看清对面,是玄衣女子干的,我正想怒骂,她却先冷笑出声:“你田初九说到做到?你不嫌这话臭了些么?再说,你觉得我们当真怕了你们?就算你身子古怪,杀不了你,可是拼尽全力的话,你那可笑的师父和这死老太婆你护得住谁?”
她话音刚落,卿萝低声道:“骂回去!快!老头子,我们伺机而动!”
我忍着打颤的牙齿提高音量怒道:“你这浑身塞满臭蛆虫的丑妇!活该你要被劈了脑子遭虫子吃光,连自己的身子都没有,你可怜的要死!我今天拼尽全力也要将你……”
“田初九!”
她勃然大怒,飞快朝我冲了过来,掐住我的脖子便撞向了山崖。
我不知道卿萝原来说的伺机而动是怎么个打算,但我一句话就将这玄衣女子激怒定是他们没有料到的,加上师父和卿萝已经修为大损。于是我被她愤然一击,直直带走,他们连拦都来不及。
砸落崖底时听到师父的声音辽远而焦急的大喊我的名字,但行言子和汤瑛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果然,不出多久上面便传来了打斗的动静。
我被摔得内腑全乱,骨头摧折,因为身子孱弱,重光不息咒恢复极慢。
她同样七荤八素,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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