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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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谣-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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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莫名的就想到了秋草,她干活时会贪一贪曹府的小钱,闲来还有工夫嗑瓜子翘小腿说一说闲话骂一骂人。我以前问过秋草,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曹琪婷,成日说她坏话。秋草嗤鼻,任何踩在我头顶上的女人我都不喜欢。当时我愚笨,我真当是曹琪婷用脚踩过她的脑袋,后来才知道那是秋草的嫉恨,人曹琪婷似乎就没正眼看过她,更别说踩她。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竟莫名有些喜欢秋草那时的性子,她不喜欢认命和被压束,我不喜欢被管制,我们差不多是同一类人。

    眼前叫红豆的小花奴犯了事。看架势事还不小,我站在一旁听着,大约是她不小心将稀有的花卉种子淹死了,还不认错,将罪诬赖给了别人。

    就在这时。又有三个花师急急赶来,却又不是指责红豆了,其中两个维护红豆,和另外两个干起了嘴架。

    比起姜婶和湘竹的掀桌子叫板,她们全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你来我往了数个回合,其中一个忽的朝我看来,眸光从上自小将我疾扫了一遍,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我指了指地上没了样子的花盆:“我的龙堂香兰被你们毁了。”

    她瞄去一眼,眸里多了丝轻蔑。看向身后一个花奴:“带她去账房那儿领个三十文。”

    小花奴上前乖巧颔首:“姑娘,跟我来吧。”

    我点了下头,临走前望了眼地上的红豆。

    管账房的一个掌事听说后,用怪异的眼色看我,我一开始还能视若无睹,到最后也忍不住用怪异的眼色回敬她。

    她取了三十文,我走远了听到她对旁人嘟囔道:“一盆破花当个宝,三十文都好意思来领。赵家沟那边的穷酸户都没这么小家子气。”

    另一个掌事嗤笑:“亏你还是花庄里的,三十文买得到新花,买得来心血么。要不是花了心思,谁跑那么远来我们花庄就为了一盆三十文的兰花?”

    领我来的花奴低声道:“赵掌事,她那兰花养的不怎么样,叶儿都打了卷的……”

    “听到了没,摆明了就是来讹钱的,不就三十文。啧啧,我看是她故意撞上人自个儿给砸的吧……哎呀!”她忽的跳起。“怎么搞的?”

    我睁开眼睛回头,她把砚台捡起来。一身的衣裳全黑了,效果比我想的还好,我抿抿唇,举步离开。

    刚从台阶上下来,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声和凄厉的哭声,循着哭声过去,仍是刚才那群女人,四个花师,近二十个花奴。红豆被摁在地上,两个护院正抄着板子猛击她的腰背臀腿,血水从衣衫里渗了出来。

    一个花师站在她跟前,语声威严:“红豆,你还是不肯承认么?”

    红豆咬着唇舌大哭:“不是我淹死的,不是我淹死的!不是我!!!”

    “给我继续打!”

    另一个先前帮红豆讲话的花师上前,不失威严,却也不掩关心:“红豆,你看到了谁,快说出来,不然你会被打死的!”

    “啊!我不知道,呜呜,我真的不知道,姜花师,不要再打我了!”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把她的手砍了!”

    “慢着!”姜花师回头,“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怎么可以!”

    “她先前诬赖轻宁,现在又说不知道,这丫头一套一套的,不是她是谁,给我砍了!”

    一个护院上前,“晃铛”一声佩刀出鞘,小花奴们纷纷退后捂眼,几个花师也侧头避开,红豆大哭大闹,眼看大刀真的要落下,我猛的大喝:“住手!”

    不知哪来的气劲神思,我将红豆整个身子往一旁扯去,大刀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击出好些火花,红豆尖叫一声,脸色惨白的昏阙了过去。

    她们花庄里的事情轮不到我管,可是砍掉一个小姑娘的双手实在太残忍了,我好歹跟师父混了那么多年,师父最讲侠义情怀,我怎能淡漠的看着。

    我慌忙跑去:“不要再伤她了!”

    “又是你!”

    红豆睫毛微颤,睁开混沌的眸子,我看了她一眼,对那几个花师说道:“你们已经将她打的那么惨了,手就不用砍了吧,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不行么?”

    那花师瞄了我一眼,看向月洞门那边领我去拿三十文的花奴:“怎么?三十文还打发不走么?”

    “她自己来的……”

    “嫌少?”这次却是看着我。

    我皱眉,她眉梢一挑:“如果够了,姑娘是不是该回去了,如果不够,再加个几文?”

    “那她……”我看向红豆,“她的事……”

    “姑娘的意思是够了?”花师一笑,微侧头,“小琅,我们花庄地方太大,领着这位姑娘好生回去,莫要让她再迷路了胡乱的跑。”

    一个花奴上前一步:“姑娘,请。”

    “可是她……”

    脚踝这时一紧,一只纤弱的小手抓着我,红豆微抬着头,齐眉的发帘全被汗水打湿,声音微弱的说道:“姑娘,你不要管我……我求求你,你快走……”

    “在干什么!”一声中年男音忽的喝响,所有人回过头去,顿时面色大变,齐齐跪下:“庄主!”

    四五个锦衣男人带着一大群小厮走来,我愣在原地,原本威严的中年男子看到我后也愣在了原地,他身旁几个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更是愣在了原地:“六妹……”

    我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走了过去,不待我说话,陈升忙擦冷汗:“田掌柜,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独愣愣不如众愣愣,那群跪在地上的花师花奴们也都愣了。(未完待续)

218 你怕什么() 
顾闲花庄为汉东三大花庄之一,在江湖上极富盛名,其中三种极为珍贵的花栽是宫廷世家们钦点每年都要的。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点,还是这几天才知道的,哪能想到这是陈升名下的,更想不到天南地北四处有家的陈升今天会这么凑巧跑到清州禾城来,还带了我这几个不可一世的哥哥。

    在堂上坐下,几个小厮端来一品青尧,茶香聚而散,淡淡袅袅,萦绕鼻尖。

    我捧着茶,心下思量怎么办,清州这几日的安宁日子也要到头了吗,抬眼看向陈升,注意到我的眸光,他忙赔笑,笑得跟哭一样,试探性的低声问道:“田掌柜?”

    陈升以前对我的态度再温顺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他一直以来很害怕的只有杨修夷,当初我觉得莫名其妙,在知道杨修夷的身份后我算是明白,可我又没有杨修夷那么凶,我对他一直就像朋友一样。

    我看向萧睿他们:“大哥,二哥,五哥……”目光落在旁边那个杏脸桃腮,皓齿蛾眉的女子身上,“曹小姐。”

    曹琪婷微微一笑,福了一礼。

    陈升又要开口,我忙道:“先救一救这个姑娘吧。”

    大堂宽敞,堂下跪着近五十人,包括那四名花师,陈升点头,转向她们:“那花奴犯了什么错?”

    那不甚威严的花师将事情一一道来,话音刚落,姜花师忙开口:“事情还未弄清……”

    “大胆!”站在陈升斜侧的一位浓眉大眼,腰板笔直的中年男子立即喝道,“庄主面前没了掂量。让你说话了吗!”

    姜花师略略受惊,乖乖垂头。

    陈升随便摇手,轻描淡写:“算了,这件事就过去,叫人给她上点药。那手也不用剁了,都下去吧。”

    姜花师双眉微皱:“可是……”

    陈升淡淡瞟去一眼,她立即止口,脸色略白。

    刚才闹得不可开交的场面陈升一句话给摆平了,离开时那些花师朝我瞥来一目,胆怯又探究。我不咸不淡的回望她们。心下却忐忑难安,一个缩小版的初九在我心里撞墙,她满嘴大呼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在鹤山时,那个丫鬟说我悬着杨修夷,眼下看来确实如此。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一直以来的惯用办法就是溜,要我跑去跟杨修夷一刀两断?我得想想自己会不会被他一刀两断。

    在这之前的一切多好,我死了,死了就死了,世人提起来也只当个猎奇故事罢了,现在呢,我活了,活了就糟了啊……

    “田掌柜?”

    “……嗯?”

    回过神来。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没敢一一去打量他们的眸光。想着如何来个开场白时,曹琪婷忽的笑道:“阳儿,他们几个男人要谈生意,我们两个女眷出去逛逛吧?”

    我看向她,她转向陈升:“陈庄主,不介意我们在贵花庄里信步赏花吧?”

    ?

    花径成溪。一路芬芳入鼻,湖池上有座牡丹亭。曹琪婷指了指:“阳儿,我们去那吧。”

    “拂云宗门不收徒了。炼制好的那些丹药里也没有能给我表弟用的,好在几位长老念我们有些小功劳,给了我们一张丹方,现在是来抓药的。”她边走边道。

    “你表弟?”

    “孙哲光啊,不然我跟着萧睿他们来这儿干嘛。”她拾起几片花瓣放在鼻下调皮的摆弄,回头看我,“倒是你,后来打听才知道你的身份,算你厉害,这天下第一妖女你排不上,前十还是没问题的。”

    “……”

    我这尴尬的身份被她轻轻懒懒的带过了,究竟谁厉害呀。

    “对了。”我说道,“小思呢,她怎么样了?”

    “被那个怪脾气的杨尊者派人抢走了。”曹琪婷微微敛眸,露出一些不舍,将花瓣吹到地上,“不过也好,跟着我们总是不方便,那张丹方上的药材实在太多,不好找。”她回头看我,叹了口气,“仅第二汤的药材就有两百多种呢。”

    再接下去,她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跟我聊那些药材,有些不止要买,更要自己去找,比如雪山绒灵草,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到了牡丹亭,她凭栏而立,望着水里钻出来吐泡泡的金鱼:“十天服一粒,一年下来要炼三十六颗,除此之外,还要泡药水,泡脚,每日早晚得有人按摩推拿,活络精血……毁去一个人不过须臾,但是重生,所付出的代价实在大的可怕。”

    我感叹:“是啊。”

    “表弟是为救人,可是这世上太多人是自甘堕落,阳儿你知道么,许多罪犯最后忏悔不是因为对被害者造成的伤害感到愧疚和罪恶,而是为自己的家人感到难过和无颜再见。我见过太多罪犯的家人为了救罪犯也跟着做出违背良知之事,罪犯死前大声嚷嚷,我死了就死了,一刀子下去干净利落,可是留下的烂摊子和孤寡一家交由谁管?”

    她目光忽而悲悯,我坐在石上也不由感慨万千,回过神却发现,咦,怎么就从一张丹方上升到了为国为民的境界。萧睿的那些话一行一行从我脑中幽幽飘过:“曹母猴教的果然是……”“不亏是曹母猴教的……”“曹母猴生得就是曹母猴生得……”

    我抬头看向曹琪婷,她望着湖面,叹了一句:“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啊。”

    “去年在倚阳,一位年老的父亲替自己的儿子顶罪,他精心策划,将一切罪证都引向了自己,秋后处斩了却被人发现了新的证据。他儿子也被抓了,一家死了两个男丁,剩余的都是妇孺小孩,妇人恰好又生了场重病。为了活命把小孩都卖给了牙婆,一家子就这么散了……”

    我心里生出一股悲凉,说道:“你走南闯北,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你想听么?”

    我点头:“嗯。”

    “那跟你讲几个好玩的。”她笑着坐下,“前一年在陵城。有三个兄弟……”

    我们一直聊到傍晚,直到陈升派人叫我们过去吃饭。

    期间曹琪婷给我讲了好多她参与过的案子,有惊险刺激,有悲怆无奈,有搞笑逗趣,皆是我闻所未闻。她刷新了我对大家小姐的认知。她的见识也让我自叹不如。

    到了偏厅用饭,我忽的发现,她不仅热情大方,做人做事也极有分寸,关于我和杨修夷的事情她一句都没问。偶尔提到杨尊者也与我的私事无关。

    诺大的厅殿站满了伺候用餐的丫鬟仆人,一个个低眉顺眼,陈升他们还没来,我习惯性的挑了个位置就一屁股坐下,看到立在一旁的曹琪婷忽的觉得不妥,刚要站起来,陈升的笑声先传来:“田掌柜来得好快,来来来。坐坐坐!不用起来了,跟我拘束什么啊,真是的……”

    萧睿他们跟在身后。都是一脸开怀,看来生意谈得不错,我伸了伸手:“大哥,来我这!”

    结果发现这真是一个错误,饭没开吃多久,我的碗里便被他们夹了一座小山。萧睿一直喋喋不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是什么妖女?这名号喊出去得多刺激,这么出名有什么心得没?跟大哥说说。我迟早也有扬名立万的时候,可以当个参考啊什么的……”

    他这故作无所谓的语气实在太刻意了。刻意的我这个傻子都听得出来,我看向曹琪婷,她撇嘴耸肩,给了萧睿一个白眼。

    胡天明激动的凑过来:“阳儿,快说说,那个宣城血猴是怎么回事?听上去好刺激啊!”

    一直沉稳不说话的方笑豪看着他:“刺激?你觉得死人了是刺激?”

    “不是……”

    “你觉得六妹受委屈了是刺激?”

    “没有啊。”

    “还记得山洞里的那些老鼠和赵青山的死么?”

    胡天明想了想,点头。

    “所以显而易见,这不关六妹的事,引来怪物并非六妹自己愿……”

    我眉心微蹙,萧睿忙道:“你们两个闭嘴,阳儿,接下去打算去哪儿?”

    不待我说话,陈升忽的说道:“田掌柜,有几味药材特别稀有,这几日你莫不如就陪你这几位结拜兄长去南山里找找?”

    胡天明忙拍手,大叫:“是啊!阳儿是巫师啊,那本事一定很厉害!有她帮我们还用得着那么麻烦吗?”

    我垂下头,一声不吭,开始消灭我碗里的小山,方笑豪这时喊我:“阳儿,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当然是躲,有多远躲多远,我仍是不语,一口一口吃着饭。

    萧睿这时说道:“阳儿,不必顾及我们,有什么便说什么,大哥明白你的处境,不会多加干涉。你们也别干涉,尤其是你,给我闭嘴。”

    我抬起头,他正冲着胡天明说后半句话,回头看着我,黑眸幽深安静,少有的认真:“阳儿,大哥没用,别的地方帮不上你,你自己决定就行,不用顾及别人。”

    “大哥……”

    “田掌柜……”陈升忽的出声,“田掌柜,你和杨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转过头,陈升有两撇八字胡,我以前调皮,老喊他陈二八,我叹了口气:“陈叔……”

    他手颤:“啊?田掌柜……”

    我皱眉:“你别这样,像我欺负了你一样,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倒了杯酒,起身道,“陈叔,这杯我敬你,谢谢你以前对我的照顾,没有你二一添作五都开不起来。”

    身旁的丫鬟忙为他倒酒,他擦着冷汗爬起:“田掌……初九啊,你到底要说什么给个痛快,不要这样吓我了。”

    我一饮而尽,擦着嘴忍不住嘀咕:“你下午那瞟人的魄力哪去了?”

    他如若未闻,喝完后道:“闺女啊,你可不能在我的花庄里走掉啊,这要被迁怒下来……”

    我打断他:“你下午已经派人给我师父写信了吗?”

    他当即摇头:“绝对没有!”

    “那杨修夷呢……”

    他更快的摇头:“还没有!”

    我一笑:“那你怕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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