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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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谣-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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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包袱在大丹室,我担心方才的两个仙师,悄声摸了过去,发现他们两个也被烧死了,尸身黏在了炉鼎上。

    我擦掉眼泪,抱着包袱躲到另一个丹室里,将身上这件破损的衣裳给换下。

    空气中满是肉焦味,被滚烫的地火蒸发上腾,我想起刚才那接连的嘶吼,就要将手贴在炉鼎上时,顿了顿,摸出匕首一刀剁了自己的左手,将它放在炉盖上,然后跑到门边抓牢门框。

    我的手掌被烫烂,血肉沸腾,粘稠留下,甜香味散了出来,没多久,那一串狂啸果然再度响起,大地猛烈的发颤。

    眼下注意力集中,还能听到宿沉长廊下的妖物也在嘶声嗷叫,还有群山绵延中隐伏的凶险猛兽。

    其实我只想试试自己的血对那不知名的怪物是否有影响,没想会惹起这般异动,怕是整个拂云宗门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来,所以晃动停止后,我匆忙抱着包袱朝外面跑去,这地方不能再呆了。

    在一个幽暗的树丛里躲好,没多久便看到一青长老和贞风长老飞去宗丹殿,而后在阳长老和安存长老朝朱霞丹房赶来,我心有余悸的抱着自己,把头埋进了臂弯里,浑身都在发颤。

    混乱持续了好久,一共抬出七具尸体,所有长老的面色都不好,大约到寅时一切才平静了下来,可惜这些炼丹房门口都被派上了仙师站守,我再也进不去了。

    呆坐了好久,准备起身离开,却见这时又匆匆赶来两人,一男一女,皆穿着拂云宗门的白衣,腰上没有垂挂水木小牌,但那些仙师对他们却比对长老还要恭敬客气。那女子转过身时,我不由一愣,是那个住在我客栈隔壁的女人,她和拂云宗门也有关系么。

    她匆匆进了内殿,另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容貌生得跟萧睿太像,不羁浪荡,洒脱纨绔的气质更像,他抄着手,慵懒靠在门上。

    几个仙师笔直的立着,他笑道:“你们可辛苦了啊,晚上要站岗呢这是,得站多久呀?”

    一个仙师颔首:“明日会有人来。”

    他继续笑:“你们拂云宗门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啊。死了这么多仙师,好些弟子要上来跟你们平起平坐了吧?”

    刚才颔首的仙师眼角微抽。

    “唉,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宗主还在别人那儿蹭吃蹭喝,那些长老也赶紧跑去睡懒觉了。最后苦的还是你们几个仙师啊,要我说,你们拂云宗门里面还是当弟子最好,苦也苦不到自己头上,你们交给他的活,反正下面还有门人接着嘛。是吧。”

    几个仙师郁闷的点着头,敷衍应着:“嗯,嗯……”

    “别不说话呀,我一个人说着多无聊,一起嘛。也给你们打发打发时间呢。”

    “……嗯,杨尊者最近如何了?”

    “不是被你们宗主拉外面喝酒去了啊?明知故问呢。”

    “哦……”

    这男人甚至比萧睿还要啰嗦,至少萧睿对着关系不太好的人才不会这么一堆废话。

    他干脆直接在台阶上坐下,絮絮叨叨:“你们几个修为怎么样,要实在无聊,我们在这里比比,我最近又琢磨出了几个玩意儿,挺好玩的。你们要不要看看?”

    “不了不了……”

    “哦,其实不用怕,我知道你们的实力。我不会欺负你们的。”

    “……”

    “吕双贤!找到了!找到了!”

    方才进去的那个女人忽然狂奔了出来,手里拿着我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裳,她将内襟外翻,指着上面,激动的问一个仙师:“泉桥,泉桥是谁?”

    一个仙师细想了一会儿:“泉字辈的话。是真池仙师座下弟子。”

    男人凑了过去:“怎么了?”

    女子拽住他的胳膊:“快走!”

    他们离开的匆匆,我仍坐在原地。等几位仙师各就各位后,我才悄然爬了出来。

    炼丹室平时是很少有人的。没有长老的同意,仙师们不能随意使用炼丹室。这种东西不用自觉不自觉,因为里面很热,很烫,寻常弟子和新晋仙师根本没办法进去。至于年长的仙师,他们也不会乱来,因为炼丹非一蹴而成,最快的丹药也得十天半个月,私下滥用炼丹室,一定会被发现的。

    正因为没人,我才敢来鹤山借地火烤身子,但现在,有人监守,戒备森严,我借地取暖要泡汤了。

    凄白的月色照着整座拂云宗门,我踩着月影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

    重阳已过,气温会降得很快,如果鹤山没办法呆了,我得马上去曲南了。一路车马劳顿,又是钱啊,我现在袖子里只剩那么几两了。

    现在下山倒不急,我看向江海阁方向,顿了顿,抬脚走去。

    出乎意料,小思的房间仍亮着灯火,我在天井下蹲着,有歌声从支摘窗里溢出,是曹琪婷的,伊伊哼哼的听不清歌词,但调子很柔婉。

    过了好久,曹琪婷轻声道:“小思?小思?”她一笑,“睡了……”

    “嗯……”忽的响起一个男音,我愣了大跳。

    曹琪婷说道:“你回去吧,今晚我陪着她。”

    萧睿语声模糊,听动静是在地上乱爬:“我困了,我睡这,你回去吧。”

    “嗯,好吧,我就在隔壁。”

    开门的声音轻轻响起,曹琪婷悄声出去,萧睿忽的叫住她:“阿婷。”

    “嗯?”

    萧睿顿了顿,模糊不清的嘟囔:“你唱这歌比那什么安生曲好听多了……”

    “……嗯。”

    ?

    小剧场

    自打金秋长街开了一家二一添作五,时不时便能听到里面飘来的歌声。

    掌柜的喜欢唱歌,唱的不好听而且跑调夸张,可是声音稚嫩,像含了糖,有时也能吸引听众无数。

    不知什么时候起,掌柜的一开始唱歌,便有奏乐和着,这乐调悠扬悦耳,却很陌生。

    直到有一天,一个邻居在院子里晒衣服,看到十五六岁的年轻掌柜坐在屋顶上边玩十九木牌边哼小调,身旁坐着一名白衣男子,手里捏着树叶,凑在唇边,为她伴奏。

    邻居愣愣的望着那名男子,手里的衣裳被清风打卷,拖到地上滚了泥土。

    这是什么样的一名男子,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气质逸尘脱俗,容貌俊美到无可挑剔,一袭白衣将他风采衬得如同谪仙,这位刚来的田掌柜竟认识这样的人物?

    田掌柜这时将手里的十九木牌扔在男子手里,气呼呼道:“你戏弄我,这个一点都不好玩,就是在嘲笑我笨。”

    十九个木格画着图案,将图案按照正确顺序拼好可以出现一幅图画,但她手里玩的这张木牌是可以拼出六幅图画的。这在街上当然买不到,这样的设计是某人用心良苦,为她量身打造,不止没有嘲笑她笨,反而想让她开心,可是……她真的很笨啊。

    男人放下树叶,俊眉微蹙,张了张嘴,不知说了什么,便见田掌柜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一把夺回木牌,将里面的木格都抠了出来,再一粒一粒的塞回进去。

    大功告成,田掌柜将木牌递到男人面前:“是不是这样的?”

    男人啼笑皆非的望着那张木牌,牛头安在马身上,后面是截兔尾巴,好歹可以组成个形状了,他微点了下头:“嗯,四不像……”

    “好你个杨修夷!我就知道你戏弄我!谁拼得出四不像啊,好在我聪明,哼!”

    木牌啪的一声砸在男人身上,田掌柜拍拍屁股,下了木梯,男人捏着木牌,无奈的摇头失笑。(未完待续)

214 满堂哗然() 
我最后在江海阁找了个没人的房间睡觉。

    每次身体损耗太大,我就会睡上很久,我都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去过茅厕了。

    记得有一句话,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换在我身上,却要将礼节和荣辱改成如厕或蹲坑了。

    这天我从饱觉中醒来,屋外阳光明明,我出门找人烧了两盆开水,洗完澡后,我换了套衣裳。

    小铜镜里的我仍是那张不清不楚的脸,皮肤刚洗完澡,恢复了些红润,不似一个月前那么苍白。头发还未干,我梳齐后任由它们披着,先前掉了好多,如今长了回来,细细碎碎的短发夹在长发里,像嫩芽从荒土里抽出,我轻轻抚着它们,忽然就觉得很开心。

    衣裳是新衣裳,在乔城买的,很漂亮的一件翠绿色绣花长裙,当时买它是因为想起萧睿送我的那件桃粉色的对襟襦裙。两件衣裳颜色都很亮,但并不招人侧目,我不喜欢大团大团锦簇一起的花案,偏爱这种分得很开,疏疏散散的淡色小朵。

    我用一根浅绿色腰带在腰上系了几圈,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会儿,好瘦,太瘦了,尤其是胸部。忽的想到十八那句话:“妈的,老子胸小,也没平到像个男人吧!我胸前两个圆球你看不到啊!”我低头望向自己的胸部,圆球,呃,还是有的……

    将包袱挂在肩上关门离开,于我而言,这算得上是精心打扮了,但在这么多宿客里面我仍是不起眼的。南来北往的姑娘一个个都穿得比我好看。

    走出江海阁,周边十分热闹,好多人都往拂云大殿跑去,我没怎么放在心上,却听一个路人忽的说道:“听说找到凶手了!上次把死人挂在榆树上的那个变态被找到了!”

    脚步一顿。又听到一些人在兴奋喊着,呼朋引伴,也有人提到了曹琪婷。

    我的脑子真是不好使了,明明他们很重要,我怎么将他们的危险处境都给忘了,居然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我忙跟了上去。

    拂云大殿在拂云广场之上,百阶玉石,玉瓦石柱,东、西、南三面的四十六扇水光玉门大敞,纱幔轻舞。白光澈亮。

    眼下所有游客都挤在拂云广场,被上百门人拦住,也有一些人趁乱钻了进去,我便是其中之一。

    我以前喜欢看热闹,现在觉得看热闹是浪费时间,眼下这么激动,完全是因为牵挂着萧睿和方笑豪他们。

    殿上满是人头,四面八方。水泄不通,正在说话的是一青长老,声音夹着他的浑厚元气。饶是跟我隔了百丈距离,却就像在我耳边说话一般。

    而听清他说的内容后,我无比震惊,他眼下说的正是拂云宗门的秘闻,那传说中的地火,这件事不是应该秘而不宣的么。

    但显然他没打算就这么吓住我。接下去说的话,让我彻底呆愣。

    “……吟渊之谷五常阴阳。逢一百八十年一劫,劫历二十年。二十年内灵气流布鹤山,地火断烧。是以,宗门专以火灵符强聚灵气,以保盛火不熄,此为宗门之秘,唯宗主,长老知晓。三年前新劫伊始,为避免横生祸端,宗门决议二十年内不再收徒,也禁令门人弟子靠近金台殿,阙光宫等炼丹之所,其余顾虑隐患都被一一排查,却独忘了家贼难防。”

    全场寂静!

    其余六个长老立在高台上,面淡无波,安静严厉的眸光在众人头上淡淡掠过。

    而后一青长老沉声道:“先有以下十七名仙师:一青长老之徒,青途,青端,青尘;安存长老之徒,妙明,妙德;水英长老之徒,举池,举文;贞风长老之徒……”

    念了近二十个名字后,一青长老继续道:“此十七人窃得宗门之秘,在灵气外涌时以九星玉私聚地火,现三人已承认此举是为炼制邪丹,妄图谋害长老,欺师灭祖,重建拂云宗门之序。”

    全场瞬间哗然,纷闹自四面八方响起,久久不歇,唯独高台上的长老们,如神祗般屹立。

    “七人已遭地火焚烧,剩下十人谅其尚未害人,遂毁去元丹修为,逐下拂云宗门,此生再不得上山,此为其一。”

    “其二,另有八名仙师,安存长老之徒,妙棋;文心长老之徒,见宣,见琴,见璋;拓笔长老之徒,溪菴……以上八人,以人肉血骨炼制邪丹,戕害百人,与天道所悖,为人性不容,如今六死二伤,死者不得入拂云仙堂,伤者同样毁去元丹修为,逐出宗门,送至青林县官府,交由官府查办。”

    没有人再说话了,除了震惊于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以外,想必所有人都跟我一样,不明白为什么一青长老要将这些秘闻宣之于众。

    但再接下去,一青长老说的一句话,却有如清水倒入油锅那般,瞬间炸开一片鼎盛的沸腾。

    “人心不古,贪婪求欲,自今日起,拂云宗门再不收仙师弟子,所有炼丹室封印紧闭,若有擅闯者,不再以仁慈相待,擅闯即死。”

    他的语声始终不紧不慢,没有过多的情绪波澜,但却是掷地有声,铿锵如擂鼓。掀起的巨浪仿若排山倒海,这不仅仅是在宗门,更会波动到天下,波及到江湖,影响到每个修仙问道者,包括师公。他老人家最喜欢拂云宗门的仙丹了,虽然常是当糖吃的。

    这个决定显然是七个长老一起下的,拂云宗门共七十位仙师,如今一下子便有二十五位出事,而剩下的仙师,谁能保证他们就是清清白白的,若我是这些长老,我也会觉得心痛心寒,和悲凉。

    震惊之余,有几个熟悉人影上了高台,曹琪婷,萧睿。方笑豪。

    曹琪婷捏着一轴画卷递给一青长老,附在他耳边低语,一青长老点头,而后叹息:“虽然那八名仙师其罪当诛,但以凶残手段虐杀并将尸首曝晒于……”他顿了顿。闭上眼睛,最后没有继续下去,而是直接道,“凶手已经找到了。”

    我紧张的抓着包袱,仰首望着高台,却听他又道:“凶手之事不宜在此宣告。换戒律院,闲杂人等不必跟去。”

    戒律院不及拂云大殿的十分之一,我发挥了以前和师父哪有热闹往哪钻的干劲,抢得了一个先机,虽然被许多门人怒骂并推到一边。但仍是占了个不错的角度。

    眼下不止我一个宿客,密密麻麻的人影中夹杂的宿客快比得上门人数量,那些维护秩序的弟子干脆赶都不赶了,因为里三圈外三圈,就是想出去都不行。

    等我终于落定后,院中早已开始了。

    一名肤色枯黄的女弟子跪在中间,看面容便让人觉得阴寒,旁边跪着另外一位女弟子。却是我抢了衣裳的那个。

    曹琪婷说道:“泉桥,把你昨天说的再说一遍。”

    被我抢了衣裳的女弟子点头,声音颤抖:“师父因为害怕被曹姑娘他们查出私炼丹药之事。便差我们去跟踪,那日我又跟踪曹姑娘,看到了天瑾师姐击昏了曹姑娘并拖去子清殿,在子清殿偏厅,有其他被害仙师的……”

    她支吾着说不下去,曹琪婷也没有启齿。看了萧睿一眼,萧睿说道:“男女仙师的私户被切割了下来。”

    全场惊愣。曹琪婷转向泉桥:“你怎么知道是那些被害的仙师的呢?”

    “因为那些东西上面,都有仙师的衣襟。”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因为拂云宗门人多,晾衣晒衣时常常会收错收混,有几个门人在自己的衣襟内绣上名字,渐渐被传了开来,最后成了传统。

    曹琪婷点头,看向天瑾:“按照尸体被发现的顺序,第一个是妙棋,第二个是知尘,第三个是见宣,第四个是溪菴,第五个是见琴,但这些秩序不是死亡秩序,其实最先死的人是溪菴仙师吧?”

    天瑾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溪菴仙师的尸首在后山被发现,知尘仙师同样死在后山,知尘仙师很无辜,因为他撞见了你们杀害溪菴仙师,对不对?”

    天瑾看了她一眼,冷笑。

    “而青执仙师,更无辜了,他什么都没做,就因为你要将我们陷害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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