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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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谣-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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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头看了眼村子里的光影,焦急道:“你快回去吧,我们得走了。”

    小女孩蜷缩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我被秋夜冻得同样瑟瑟发抖,好几次几乎抱不住她,险些将她摔在地上。

    最后终于没了力气,我和她一起躲在了路边的阵法里,她坐在地上,一腿曲着,因疼痛而放声大哭。我蹲在她旁边,湿寒的泥土我不敢坐下,身子太冷,不敢碰她,连安慰人我也不会,只一遍一遍劝她不要哭,看着她痛成这样却束手无策。

    最后她哭睡了过去,脏兮兮的脸上布满泪痕,口中呓语不曾停歇,有时痛骂,有时喊疼,有时叫唤着爹爹。

    我小心掀开她的衣裙,左腿膝盖之下鲜血淋淋,我涌起万股心酸,心疼的看向她,这孩子,她才八岁啊。(未完待续)

206 一个怪人() 
守了一夜,第二日叫了一辆牛车,一到城里我便跑去医馆拍门,还未睡醒的大夫检查了下伤势,困意全无,神色郑重的告诉我,留不住了,是彻底的留不住,这条腿要锯掉。

    婇婇赶到客栈是在中午,我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翻着刚买的一本小说为小思念上面的故事。她愣愣的睁着眼睛,像被抽走了灵魂,我知道她没有在听,因为我太困了,好几次念错行,她也没有出声纠正我。而我之所以执着的念着,是想让她觉得自己有人陪,我小的时候就很害怕一个人呆在一个安静的房间。

    但很显然,我还是很不会照顾人,直到婇婇掀开被子我才发现,小思尿床了,而她始终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睛,一声不吭。

    婇婇想骂我,看到我的模样还是咽了回去,我头重脚轻的爬起来,一躺在软榻上便不省人事。

    醒来是在晚上,婇婇叫了一桌吃的,小思已经睡着了,婇婇帮她擦了身子,换了衣裳,连头发也洗净弄干了。

    吃饭时,婇婇一直在旁边唉声叹气,她说小思不能回村子里去,昨晚动静闹得太大了,这可是命案。虽然是个孩子,虽然舅娘也经常打她,可毕竟人家确实将小思拉扯到了八岁,这是有养育之恩的,若放在四百年前的乱世,子害父母,弟害兄长,妻害亲夫,奴害主人,这些都是要被处于凌迟极刑的。讲着讲着,她又提到了小思的身世,我一声不吭的咬着蜜豆糕,最后叹道:“婇婇。你是不是想要我带她走?”

    她眼睛大亮,忙凑过来:“阳儿,虽然这样拖累劳烦你很不妥,但是只有你能帮她了啊,我父母年老。我走不开啊。”

    她的话很触动我,毕竟我在她家呆还不到半个月,她能将一个小姑娘这么托付给我,足见她待我的信任。可是,我双眉轻合,看向床上的小女孩。她有一张漂亮的小脸蛋,身子骨很瘦,眉毛淡如清烟。这么一个小姑娘,她跟着无家可归的我,怕是只会受苦。不会享福,别说照顾人,她就是哭了我都不会安慰。而且快到冬天了,我还在担心自己这具身子该如何是好,万一又跟昨晚一样,她放声大哭,我却被冻僵在一旁,除了双手狂颤。什么都做不了,那太可怕了。一想到昨晚我就害怕,只能说她福大命大。倘若她昨晚发起高烧,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我面前了。

    婇婇细想了一会儿,轻声道:“阳儿,若你自己不方便,那你可否认识什么亲人朋友?

    亲人朋友?

    我微微一怔,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就是杨修夷和师父。让他们?不行的。

    夏月楼,陈素颜。卫真,穆向才。陈升……也不行,他们只认识田初九,不认识萧阳儿,而田初九已经死了。

    剩下的人……

    我眉心舒展,想起了萧睿。

    以他的经济财力,养活一百个小思都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他的为人我信得过,虽然玩世不恭,油腔滑调,但他极为仗义赤诚,交给他们最好不过。

    我抬眸望向窗外,几盏灯笼高挂,飞着好多小虫,依稀记得萧睿他们说要去沧州鹤山拜入拂云宗门的。

    拂云宗门……

    我蓦地心念一动,我还在担忧去何处过冬,我怎么没想到去鹤山呢!

    拂云宗门在鹤山主峰,鹤山古称玥山,虽高入云霄,但在天霞山,昆仑山,三千山这样方广万里的山脉前,它还是有些不上档次的。而拂云尊者之所以将宗门建在此处,因为鹤山地火极旺。宗门的金台殿,朱霞丹房,宗丹殿,阙光宫便建在吟渊之谷上。这些都是秘闻,但我和师父他们都是知道的。

    当初我记忆混沌,萧睿他们问我知不知道拂云宗门,我说不知道。

    但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拂云宗门的老宗主与师公的交情可是五百多年了。有次元宵,师公带我们一起去玩,我和杨修夷又忍不住吵了一架,结果一起摔进了拂云大殿外的云水天潭里,被好大一群仙师弟子围观,回去以后又是罚跪。而那老宗主,他每次来望云山玩都喜欢追着我抱,原因无他,他说我的粗腰好玩,气得我好几次没把他的胡子扯断。

    我的目光从窗外灯盏转向小思,点了下头:“好,我带她走。”

    去拂云宗门,小思可以得到照顾,我可以得到地火的温暖,最重要的是,拂云宗门上我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大隐隐于市,上千门人弟子,我这样的面貌实在太好混进去了。

    第三日,买了好些衣裳和干粮糖果,婇婇把我们送到了车马行,她依依不舍的将小思抱上马车,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我点头:“我安顿好小思后会给你写信的,你也要好好照顾刘叔和刘姨,他们年纪越来越大了。”

    她含泪点头:“阳儿,谢谢你。”

    我冲她笑:“我会让人经常带小思回去看你们的,那会儿一定没人敢欺负她了。”

    “你们路上也要小心,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啊。”

    “知道啦。”

    车夫扯了下缰绳,小思趴在车窗上冲婇婇挥手,声音带着陈州特有的温软:“婇婇姐,我走了。”

    “好好听阳儿姐姐的话,不要调皮啊!”

    “嗯。”

    我也冲她挥了下手,上次一别,隔了七年再见,如今一别,却不知要多久了。

    陈州离沧州很近,下午我们便上了沧州的乾丰官道,这次我学乖了,时不时便要问一下小思要不要如厕,她静静的摇头,看着我的时候,嘴角始终带笑。

    小丫头乖巧坚强的让人心酸,前天眼神里的绝望和死气那么强烈。今天便能对人微笑了,虽然微笑的嘴角上是悲伤和凄凉的目光。如果不是怕被官府的人查到,我真不想现在就带重伤的她出来颠簸。

    我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柔声道:“马车坐难受了一定要说,我们可以停下来在路边歇息的。”

    “嗯。”

    沧州很大。有四个陈州那么大,虽然上了乾丰官道,但去往鹤山脚下的青林县还是有大段的路要走。如今手头宽裕,我打算在玲珑镇里呆上三天。

    车夫将小思抱到楼上后驾车回乔城了,我买了一些玩偶给她,出门去找轮椅。找了半天没找到,想先去买些纸笔,回来教她习字。

    书坊不小,掌柜带着两个少年在临摹字帖,我挑了些便宜的宣纸。选看笔砚时,一个四十多岁,满脸稀疏胡子的邋遢男人大咧咧闯进来:“老赵老赵!他妈的,你卖给肥头的尺寸完全不对,你怎么能骗人呢!”

    他手里捏着一沓宣纸,往柜台上砰的一放:“是不是看肥头好骗啊,妈的,少了四寸。退钱退钱!”

    掌柜拉开宣纸,好大一张,掌柜量了量:“是少了。退个屁钱,我再给你裁一张吧。”

    男人不耐烦的点了下头:“快点快点!”而后倚着柜台抖脚,漫不经心的四下张望。

    我继续低头挑选墨笔,过了会儿,不经意的抬了下头,却见他正盯着我。撞上我的目光后,他将我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扫了一遍。

    我奇怪的低头看了下自己,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他忽的哈哈一笑,声音粗犷:“你这小娘子,一个陌生男人盯着你看了这么久你都没发现啊?”

    我双眉微蹙,他又道:“还落落大方的让男人打量你,你不应该抄起那个砚台来砸我吗?你还是不是姑娘家啊!”

    不待我说话,掌柜一把将宣纸扔给他:“快滚快滚!别给我找事!”回头对我笑道:“客官挑好了没,给你看看这几款,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对了,那个很便宜的……”

    我看了那怪人一眼,继续挑选,他却又凑上来,还伴着一股臭味。

    “诶,小娘子,我越看你越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话在古道城的时候,我听萧睿对六个面貌姣好的姑娘各说过一回,我摇头:“没有。”

    “哎哟,这小娘子声音真他妈好听,这么清脆,小娘子几岁啊?”

    掌柜擦了下汗,看向他:“甄坤,你滚不滚,别捣乱了。”

    “我真的觉得这小娘子面熟啊。”男人继续打量我,若有所思道,“不是这段时间见的,应该好久了的。”

    心下一沉,我想当然的就想起了鸿儒广场。面上却故作平静,我装作认真,实则随便的捡了只墨笔,再挑了个砚台,回头看他:“你肯定认错了,我没见过你。”

    他忽的一吼:“不可能!一定见过……”他眉目严肃的盯着我:“姑娘叫什么?”

    我面不改色,果断回答:“萧阳儿。”

    他眉心一皱,诧异的看着我,重复道:“萧阳儿?”

    我忙从袖子里拿出户籍给他看,顿时连掌柜也莫名其妙的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

    隐约听到那边临摹字帖的少年在窃笑:“刚才没看出来啊,她原来是个怪人。”“哪有别人问个名字就掏户籍的,哈哈。”

    我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发现自己这样实在做贼心虚,赶紧把东西堆到柜台上:“掌柜,快算钱。”

    那男人收回诧异的目光,不再看我,转向掌柜,边卷宣纸边摇头感慨:“你们玲珑镇的姑娘啊,这么不矜持,一问名字就说的这么爽快,还掏户籍,啧啧啧……”

    没想掌柜眼睛那么尖,嚷道:“瞎说,这姑娘户籍上写的分明是浩尚,少来瞧不起我们玲珑镇的姑娘。”话刚说完,忽的一顿,尴尬的朝我看来。

    我不想惹是生非,尽量不去听他话里的语气和意思,将东西推了推:“掌柜,你卖不卖,不卖我去别家了。”

    离开书坊,在街上又买了些吃的,心情很烦躁,但今天确实是我自找的,只怪我在身份上沉不住气。

    找了个大夫一起回客栈,小思到底还是个孩子,换药时的疼痛让她张嘴大哭,狠狠揪着我的衣衫,痛得浑身是汗。

    我抱着她,蒙住她的眼睛,不敢让她看到断裂处的血肉模糊,皮肉还未长好,因为沾了药汁,好些地方又黑又绿又紫。

    送大夫离开时,他的神情很是严肃,在客栈门口跟我说,不容乐观,伤口再烂下去,可能会伤及性命。

    我心绪沉重的回到房间,小思昏睡了过去,我买的布偶被她因疼痛揪成了一团。

    我抚着她的头发,一豆烛火中,想起了姑姑,想起了身上的重光不息咒,想起了遇到师父前的千山万水。

    我不是没有怨怼过自己的命运,但比起来,世上比我不幸的人却那么多,至少我还活着,能蹦能跳能吃能喝。

    我吹熄烛火,趴在桌上入梦。(未完待续)

207 璇霄丹台() 
拂云宗门很大,十三宫殿,二十四楼,三大广场,两个后山,一个前门,,百八十个炼丹室。

    鼎盛时期,全宗上下曾达两千来人,师父年幼时最大的梦想就是来拂云宗门拜师学艺,可惜天资太差,没有被选上。

    后来师父卷入一场纷争,阴差阳错被师尊所救,在师尊严格的管教下,慧根慧骨奇差的师父渡过了长生不老的白元期。而那个时候精挑细选的拂云宗门弟子,能渡过白元期的还不到三十来个。

    在我十二三岁时,常常不能理解师尊为何待我严格的近乎苛刻,连背错一行字都罚我不准吃饭,最怕他的时候甚至想用巫术去对付他,现在想想,倘若不是师尊,世上便没有师父,更没有田初九了。

    我们在青林县一家条件不错的客栈里住下,小思的伤口好了,我捣烂了自己的手指骨头,像做浮世结那样,溶进了药里。当初的浮世隔音阵可以生生不息,只是我闲来没事做的小试验,如今这么做却是在冒险,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好在上古之巫不让人失望,她的伤口奇迹般的好了,连大夫都觉得不可思议。

    青林县不大,但因为拂云宗门的关系,周边很热闹,好些江湖人执刀来回,三五成群,也有许多道姑道士模样的打扮,我穿着最粗粝的布衣葛布走在百姓堆里,根本没人注意。

    安置好了小思,我出门逛了好大一圈,仍是没能找到轮椅,却被我找到了一家棺材铺。

    得知我要做轮椅。老板诧异的看着我:“姑娘,你不嫌晦气?”

    我在椅子上坐着,目光望向倒竖着的棺材,叹了口气:“棺材保人入土为安,怎么会晦气。而且这些都是新木头啊。”

    没有要取悦老板,但是他很受用,下了订单付了钱,我顺带跟他打听:“老板,你知道拂云宗门为什么不收徒弟了吗?”

    他摇头:“哪能啊,我怎么能知道。”

    我点了下头。走时拜托道:“老板,轮椅一定要快些。”

    “嗯,知道啦。”

    回到客栈,小思趴在桌上练字,听到动静抬起脑袋。甜甜一笑:“阳儿姐姐。”

    我在她旁边坐了会儿,最后推开木窗趴着,天上秋云秀丽,迎风卷舒,满城的桂花香气在鼻下悠闲打转。客栈正对面有泊池塘,好些老人在池边下象棋,周围站着一群喋喋不休,指手画脚的围观者。

    我叹了口气。脑袋歪在了胳膊上。

    从这里上到拂云宗门,走路最起码要两天,轮椅上不去。我也背不动小思,可是把她一个人扔这里,我上山去找萧睿他们,我怎么能放心。

    小思嘴上不说,但每次我离开时她的眼神都让人心疼,有一次她鼓起勇气悄声跟我说:“阳儿姐姐。你每次开门出去我都很害怕,怕你再也不回来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我当时就红了眼眶,这种心情我太熟悉了。就跟小时候师父出远门,我傻乎乎的蹲在山脚等他那样,望眼欲穿,望尽斜晖。

    后来师父带我一起云游,前几次我怕他把我扔下,连他上茅厕都要站在门口,最后他气坏了,说拉不出来了,强行用阵法把我关在了房里。那种恐惧有多入骨,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掉。

    怎么办?怎么办?找个挑夫?

    我轻轻一叹,回过身来,发现小思正在看我,碰到我的目光后,她怯怯躲开,继续练字。

    我舔了下唇瓣,说道:“我再出去下。”

    “……嗯。”

    在廊道角落里蹲下,我摸出钱袋数着,这样的行为若当着她的面,她一定又要胡思乱想。

    一文,两文,三钱,四两……

    从骆元安那儿赚的三十两,被我花的只剩十一两六钱二十一文了,轮椅付了一两,做好后还要付一两,我一定得再想办法赚钱才行。

    可惜这鹤山不同芷盘山,鹤山是拂云宗门的地盘,不能说占山为王,因为历代君王都将这片山送给了拂云宗门,我要去挖药材,被发现了会很惨。

    当然不是拂云尊者和长老们小气,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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