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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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谣-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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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也不想:“因为祝翠娘和原清拾是两伙人啊!”

    “那你为什么又怀疑她帮祝翠娘进到乔宅?”

    我微微一怔。风华老头摇头叹了两声。几块大小均匀的石头在他身前隔空而起,竖直成图,按照某种轨迹快速移动,而后他转身面向东南:“他们往那边去了。走吧。”

    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走?”

    他敛了平日的嬉闹,神色严肃道:“我那孽徒自小喜欢轻鸢这丫头,此番打她定是发现了她给我们通风报信,且不论是不是他们的诡计,我就问你,如果轻鸢真的不是坏人,因为救你们而遭我孽徒毒打,明明逃到了你们跟前你们却见死不救,你们余生的良心能安么?”

    他说的这些我想宋十八也能想到。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急躁,不过想想师父也总是急不可耐,一烦躁就揍我,也许他们这些活到一百出头年龄段的老头子多多少少都有些神经质。

    我之所以不急躁,一是因为雨势瓢泼。二是因为轻鸢和古誊毕竟一场青梅竹马,再狠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三是因为,他们脚程应该没那么快,以杨修夷和风华老头的超高轻功,我们完全可以一下子追上。

    不过到底还是我经验不足,因为随后再寻他们,四人竟全罩上了避尘障,天地苍茫,我一下子就懵了,风华老头大手一挥:“他们一定去西南那边了,直接去那堵他娘的!”

    绕过崇正城,从小路村而过,村里一片死寂,黑灯瞎火,如若不是大雨,这里大概会有一场冲天腥气。杨修夷微侧过头,对趴在他肩上的我轻声道:“我真庆幸你当时不在。”

    我想起那夜我容貌毁得比猪头还丑,也轻声道:“我也庆幸你当时不在。”

    “……我当时在。”

    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我们不想了。”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雨停后的天幕漆黑一片,昏暗模糊的微光里,他仰首的侧脸弧度俊美如天成,如若不是狂风被他周身阵法挡去,他这般迎风而立,定会是处绝美风景。

    我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你有心事?”

    他略略点头:“我在想你。”

    我又戳了两下:“我就在这,你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找打啊。”

    他不理我,自顾自的淡淡道:“那日我们赶来时已经晚了,全村血流遍地,我平生所见多为妖尸横陈之境,那时看到的却是千具人肉累骨。我一直认为自己胆气过人见惯了大场面,但在当时却……”

    我忙抱住他:“乖了,我们不想了好不好。”

    “我确实不愿再想当时的感受,但是。”顿了顿,他续道,“我在后怕,想到你在亡魂殿下和太乙极阵里……”

    我捂住他嘴巴,难过的说道:“别想了,我以后不会再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

    他没再说话,过了好久,忽然徐缓说道:“初九,让我担惊受怕最多的人是你,让我变得勇敢努力的人也是你。”

    鼻子微有酸意,心中却甜的像吃了一坛的桃花糕,我低下头,趴在他肩上,声音有些哽咽和嘶哑:“杨修夷,我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的。”

    说话间,已落下了风华老头和宋十八一大段路程,但不难赶上。却引致了风华老头不满,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轻功,从他自称“风华无双。乘云舞月”就足以可见他的自信。一开始他怔了怔,而后干笑“哈哈,果然后生可畏”“唉!再过个一百年就能赶上我了”“不过真的不错,你小子挺有前途”,杨修夷懒得理他,我却不爽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他现在就比你厉害,哪用得上一百多年!”他眼角抽了抽,我又道:“你跟我师父称兄道弟,他却是我师父的师叔。换句话说。他的辈分比你还大呢!还后生可畏。不要脸!”

    越在意的东西越不容许被人轻视,于是乎这么两句话就把他惹急了,他寻死觅活般非要跟杨修夷一较高下,比了四场。各赢两盘,还想再比时,他背上的宋十八猛的抬手在他头上拍下:“前面都快到了,还比个屁啊!老子被你晃的要吐了!”

    抬头望去,前方山峦高峰横亘于夜色之中,如巨大黑兽,连绵起伏的模样竟与西南白芒所在的山壁相差无几。

    被宋十八拍懵的风华老头从郁闷中回过心神,指着那处山峰:“这里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啊。”

    我转过头去:“啊?”

    “天地相对,阴阳相对。此尘间既有西南的天象白芒阵,便必然有一处躁畏戾气之境与其相对,就是此处了。”

    杨修夷回过头:“初九,你可有胸闷之感?”

    我摇头:“没有啊。”

    他神情担忧:“会不会同上次那样头痛吐血?”

    我忽然起了好奇:“你说我这会不会跟葵水一样,隔一段时间就吐一次啊?”

    他面瘫:“……”

    越走越近。确实没有胸闷感觉,倒是被宋十八的乍然惊呼吓了一跳,她叫道:“初九,你看看那座山有什么不同?”

    这一惊一乍的本事跟姜婶还有她那帮泼妇姐妹团实在有的一拼,不过她观察力真差,现在才看出来,我道:“跟那边的白芒一样啊。”

    杨修夷抬眸凝视,沉声道:“是禹邢山。”

    我“啊?”了一声,宋十八道:“厉害!只看了一半便能猜出。”

    我继续“啊?”,她转过头看我:“初九,将那座山单独提出与白芒所在的山壁紧合,就是陷活岭的禹邢山!”

    我的脑袋听大了:“那我们现在是在哪?秉州还是益州?陷活岭还是崇正郡?”

    杨修夷定定望着前方,低声道:“哪里都不是,此处绝出尘间,不在版图之上,与禹邢山相似可能是每隔三月与尘间相接时感应到了禹邢山下的太乙极阵,从而幻化而成。”

    “哈哈哈!”风华老头仰首大笑:“臭小子,这下你可猜错了,这两座山在一百多年前就有了,那个时候那狗屁太乙极阵还没出现呢!”

    我看向他:“你知道太乙极阵?”

    他得意哼道:“老夫活了一百多岁见多识广哪能不知道,你以为老夫跟你那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师父一样么,哈哈哈!”

    我竖起眉毛:“你才废物!”

    杨修夷煞有其事的点头:“师门不幸,我回去会好好训斥他的。”

    我:“……”

    风华老头继续道:“其实你也没有说错,不过说反了,是禹邢山感应到了崇正郡里的天象白芒阵,才幻化而出了相似模样。”

    宋十八纳闷:“山还能随意更改模样?”

    “厉害点的巫术玄阵能致山崩地裂,天塌江竭,更改个山体模样算得了什么?”风华老头叹道,“更何况,天象白芒阵为上古巫术中最强盛纯净的阵法之一,你可知道因为此阵法死了多少人?”

    天象白芒阵书上不曾有记载,因此我毫无所知,但太乙极阵在巫书上却是赫赫有名,为戾气最重的上古阵法之一。

    风华老头说得没错,世间万物皆有相对之物,天对地,阴对阳,黑对白,男对女,太乙极阵这么阴邪所在,便必有一处阳净相对,我当时猜的是禹邢山上那片红云,没想是在这崇正郡中。

    我不解道:“天象白芒阵也需要人命献祭吗?”

    风华老头没有回答,把宋十八从背上扔下,双手负后朝前走去:“如今白芒所在之地,原先有一座小村,名唤紫田村,全村人口不多,不过七十来户,却个个来头不小,都为上古十荒的血脉之后,除了周姓,悦姓,青阳姓,其他七户都齐了。”

    似乎有故事可以听,我们三个都没说话,他继续道:“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大约三百多年,一直平安无事,但在二十年前却发生了一个变故,为了躲避免顶之灾,他们不得不动用上古之巫,本只想将紫田村与世隔绝,但他们低估了阵法之威,竟将整座崇正郡都给搬了上来。”

    我忙焦急的问:“可知是什么变故?”

    他回过头:“他们全村都神秘兮兮,我哪能知道?”

    宋十八问道:“那有办法将崇正郡恢复正常吗?”

    风华老头长叹:“当时我在村中结交了一位友人,他也参与了设阵,同其他人一样,都成了这上古巫法的生灵献祭,他们皆为当世少有的巫法精湛者,集他们之力所设的阵法,当今世上恐怕再没人能破了。”

    可以感觉那场变故也跟我有关,看来不仅仅是我月氏和悦氏,所有的上古巫族之后都被牵涉在了其中。

    我悄悄摩挲着佘毅留下的木牌,除了宋积,我又有了同命之人,他应也想着复仇的,那样我们可以结伴而行,互为援军。

    这真该值得我高兴,可是心中却起了森冷寒意,遥想当年那么多先人高辈都难逃祸难,那我们的对手会可怕到什么地步。上古巫术已可怕到极致,能打乱阴阳往生和轮回之界,难道这些对手更为厉害,能翻云覆雨颠倒乾坤?

    还有,他们为什么要对上古十荒赶尽杀绝,连我月氏旁系都不放过,却独独不杀我,反而对我的生死看的这般紧张。难道是因为我的血特别好喝,想把我抓走当奶牛一样养着?

    最古怪的地方不在此,而是上古巫术分明绝艳天纵,光辉万丈,它的后人为什么要躲藏避世,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巫族之后(一)() 
终于将原清拾他们等来,四个人影,却不见轻鸢,而是变成了祝翠娘。

    我们躲在暗处,可以听到他们谈话,原清拾和古誊多半沉默,剩下君琦和祝翠娘在互相较劲。

    从对话中可以听出,轻鸢被佘毅救走了,而祝翠娘和原清拾虽来自于同一个组织,却互为死敌。就像司麟钱庄,总部设在京城,但旗下每家分号都在竞争业绩,踩来踩去。

    听了半日,多是女人的口舌之争,毫无我要的线索,本还想再继续听着,按捺不住的风华老头已幻出一柄长剑跳了出去,直指古誊。

    杨修夷也要过去,我“哎哟”一声将他抱住:“好像要吐血了。”

    这当然是假的,只是觉得人家师父教训徒儿,哪用得着我们出去碍事,而且这老头就算打不过了也可以凭着超高轻功逃掉。总之轻鸢已经安然无恙,此时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为我相信就算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不会说出为什么要害我全村,逼急了可能直接凑身上前自动抹脖,倒不如躲在背地里暗暗调查的好。

    风华老头回身骂我们没心没肺,不讲义气,我懒得理他,摆了个秋阳静心阵,却没料到他和花戏雪一样,只胜于轻功,玄术上简直烂成一绝,几下就被原清拾打成了猪头。

    在我们瞠目结舌之际,他转身往西南群岚奔去,我忙拉起杨修夷,风华老头要是被砍死,师公他们定会拿我去陪葬的。

    我们极快追去,此时已日破苍穹,一夜骤雨后换来满山泥土清新。推开拦路虬枝,阳光在山脚茂林下留下斑驳金晕。却听不到一声清脆鸟叫,万籁枯死一般。

    不知风华老头吓得躲到了哪去,连同原清拾他们也不见了人影。我们边寻边大声嚷嚷,最后觅得一条上山石径。石阶布满青苔,因夜间怒雨而布满翠色流光。

    脑中冒出几个阵法,便准备刨些来用,不料手指未触到石阶便撞上一层透明晶壁,雷击般的痛感传来,我忙缩手:“这里有阵法。”

    宋十八也好奇去碰,抗打耐摔本事不如我。浑身一个痉挛,惊呼道:“什么鬼东西啊!”

    我深深吸气,再度伸手,强忍着不退缩。指尖的剧痛缓缓消失后,传来清凉舒爽之感,我忙回头四下张望,而后朝不远处的低矮群草奔去,捡起草中细碎石子。映着阳光有璀璨水波,我不由哈哈笑出了声。

    杨修夷和宋十八被我笑得莫名其妙,我说道:“有人本来想在这里弄一个三转静步阵,但是你们看。”我摊开手心,顾不上雨水冰冷。笑道,“这些叫凉乌石,专生在戾气地煞之处,它将三转静步阵变为了山色沉江阵。”

    宋十八捏起石头对着太阳瞅啊瞅:“两个阵法有什么不同?”

    “先说相同之处把,他们都是困阵,能将人禁锢其中。不同之处,三转静步阵会出现许多奇异现象,比如横空冒出凶禽异兽和妖魔鬼怪,甚至能燃起虚妄大火和滔天洪流,为的是将人意志逼疯再被设阵之人捉走,任其摆布。至于山色沉江,你听名字就知道它多有意境了啊。”

    但其实困在阵法里,哪能有什么意境,没得吃没得喝,别说山色沉江,就算周遭景物演变为九天仙宫也没用。但好在破阵之法不难,不过也得等上一天一夜,等我们的气韵与阵法之气融合后就能出入自由,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杨修夷一开始想用玄术强破,被我拦下,没有把握之前不敢乱来,万一有反噬那出去之日指不定又得延后,这里延后几天是不打紧,可离我们出崇正郡不到七天了,那边一延后就是三个多月,想想都毛骨悚然。

    看出我在担心风华老头,宋十八捡了一堆凉乌石说教我玩游戏,跟姜婶她们的纸牌差不多,玩腻了这个,她开始摆谜题,将石头按照某种秩序摆好,让我猜下面该摆几粒,平日这些算术最招我烦,但这种新奇的玩法却让我一下子着迷。不过我脑子真不好使,每次都傻在那,好几次杨修夷看不过去了,给了我提示我却仍解答不出。

    宋十八捧着肚子大笑:“这道可是最简单的了,癞头三那十岁的儿子都能解出,你这脑袋怎么这么笨啊,哈哈哈!”

    一怒之下,我随手抓了把石头扔在框框里,结果歪打正着被我蒙对,一连好几次都如是,最后发现不是我运气好,而是杨修夷在偷偷帮我。我非但没感谢他,反而冲他发了脾气,只因觉得自己被人看不起了,被他哄了半日才肯理他。

    其实很明白如今的自己越来越恃宠而骄,可能十岁以后没被人疼过,而十岁以前的那些疼爱都恍如上辈子那么遥远,所以杨修夷对我越好,我便越得寸进尺。也正因如此,这一幕在一个多月后回忆起来,我气的想把自己的头发拔光,如若再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对他任性,也绝对不会再不理他,可惜没人能预料未来,于是我们最后的温存时光就被我在置气中虚耗了。

    走出阵法的时候,天气很好,草木葳蕤,心情却没那么开朗,因为没多久就迎面碰上了原清拾和君琦。

    没说上话,杨修夷和他就打了起来,这边君琦也朝我冲来,被宋十八疾快拦下。

    君琦身手远不如祝翠娘,她也不懂玄术。

    她身边玄术高成者很多,我不信她没学过,应该不是那块料。可见她比我还笨,至少我一身浊气之下,还会隔空移物和一些简单玄法。

    瞅准一个时机,我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她腰肢一扭,手刀冲我劈来,被宋十八拿住手腕,反手一拧,她仰首呼痛,宋十八旋即飞起一脚,刚好踢中她侧脸,她那张戴了数日的人皮面具顿时脱落,摇摇欲坠的挂在另一侧耳边。

    面皮之下是她的本来面貌,本该花颜月娇,美艳妖娆,此时却布满疮痍,狰狞如掉漆白墙。那些伤疤是我指甲所为,当时心头激愤,几乎想把她抓死,足以想象我下力多狠,而这些指甲造成的伤疤比起刀剑之伤,丑的岂止一倍两倍。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巫族之后(二)() 
宋十八真不应该去踢这一脚,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旦暴怒,也可以迸出无穷之力,更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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