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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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龙蛇-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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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都穿了番装,只看得到一双眼睛。  
三个人一高两矮,都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稍高的那人腰悬长剑,一双眼黑白分明,神光炯炯,从眼旁的肌肤看来,这入相当年轻。看穿章和佩剑,不是番人。  
走在前面的人稍矮些,但也有六尺高的健壮身材,腰悬番刀,皮祆和袖口油光水亮,怀中鼓鼓地,一看便知是道地的番人。  
走在后面的人最矮,约有六尺高下,步履矫捷,年岁最轻,也带了剑,并在胁下加挂了一个大革囊。  
双方接近,在诸肩而过的刹那间,高个儿突然止步转身,用生涩的番语叫:“站住,有话问你。”  
柴暂停下步,四匹健马也停下了。  
“有事吗?”柴哲用纯正的番语反问。  
高个儿的目光落在他的剑上,问:“你这把剑从何处得来的?”  
番人不善用剑,即使有剑,也是沉重的宽锋剑,可当作刀使用,砍劈挡拦冲错,以力胜,不像中原武林道的轻灵狭锋佩剑,一看便知剑的来源。  
“你问剑的来历,有关系吗?”他反问。“有关系,这可证明阁下不是番人。”高个改用汉语说。  
“在下并未表明是番人。和你一样,入境随俗,换番装而已。冰天雪地中,这种番装确也管用,等于是带了装被走路,虽笨重却暖和。”  
“你是干什么的?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带了这许多马匹往何处去?”  
柴哲淡淡一笑说:“阁下,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些?我并没盘问你呢。”  
高个儿从怀中掏出一块银牌,亮了亮说;“你看清了,是否该盘问?”  
柴哲仔细察看片刻,笑道:“四川布政使司衙门理问所的大员,六扇门中最肥的缺。可惜,理问所管刑名,理问的官阶小得很,你也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卒而己。”  
“在下是左布政使的宾客,暂派在理问所行走。因此在下不是官,也不是卒,却可监调成都府同知大人辖下的巡捕。”  
柴哲仍然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说道:“老兄,你知不知道这儿是西番而不是四川?玛楚河以西四河之间,番人三十九族各有宗主,大明皇朝的官到此吓唬人,不怕番人抓住你五马分尸吗?”  
高个儿向番人一指,冷笑道:“你认识这位番目是谁吗?”  
“不知道。”柴哲摇头说。  
“从东面河口算起,西抵索克图牧地以东,是尼牙木锗族的居地,这位番目是族主的堂弟,他已允许在下在境内追缉逃犯,不但允许合作,而且全力协助,”  
“哦!原来如此。你认为在下是逃犯?”  
“严冬季节,你一个汉人在此出没,形迹可疑,在下必须加以盘问。”  
“你问吧,在下不一定作答。”  
“你非答不可。”  
“阁下咄咄逼人……”  
“在下职责所在。”  
“如果在下不理睬你呢?”  
“在下只好先擒下你再说。”  
柴哲放开缰绳,冷冷地说:“这么说来,在下的回答是不理睬你。”  
高个儿向矮个儿同伴挥手道:“壁贤侄,擒下他。”  
矮个儿应喏一声,解下包裹和革囊扔在一旁,拉下了裹头毡巾,露出了本来面目,原来是个十四五岁小娃娃,生得眉清目秀,稚气未褪,一表非俗。  
小娃娃大踏步欺近,笑道:“喂!我师叔要我擒你,你还是乖乖就擒算了,我的拳头重,你受不了的。”‘  
“小兄弟,你的拳头重,我的也不轻哩!你姓什么?”  
“我姓唐,名壁。我师叔姓陶。”  
柴哲对唐壁有三分好感,说:“我看,还是叫你师叔动手好了……”  
“什么?你瞧不起我?”唐壁温怒地抢着叫。  
“不是瞧不起你……”  
“哼!我师叔人称五岳狂客,拳剑天下无敌,凭你,哼!还不配替我师叔提靴呢。”  
柴哲吃了一惊,心中一懔,上次途经成都,古灵就一再交代,任何人不许在成都生事,更不许暴露身份。  
因为成都在近十年来,出了一双名震江湖的顶尖儿高手。这一双高手是兄弟俩,姓陶。老大千手修罗陶永修,老二五岳狂客陶永济。他们的父亲是四川的名捕头八爪苍龙陶金山,是黑道好汉的克星,父子三人皆艺臻化境,名震武林,黑道朋友畏之如虎。  
八爪苍龙已于五年前退休,长子千手修罗不再吃公门饭,但如果碰上了重大的劫杀血案,布政使司衙门与成都府衙门的主事大人,皆亲自登门恳请襄助,盛情难却,千手修罗经常为桑梓尽力。  
陶家的人缘好,眼线和朋友众多,与白道朋友交情深厚,因此不接手办案便罢,接手必能破案,凶手即使逃至天涯海角,兄弟俩只须带上一份海捕文书,必可将凶手逮捕归案,名头日渐响亮,声誉日隆。  
老二五岳狂客甚少在家,遨游天下结交英雄豪杰,挥金如土,慷慨好客,因此见闻广博,见多识广,为人狂放不羁,眼高于顶。也就是说,迹近猖狂,骄傲在所难免,年轻人少不了有这些通病,他仅年届二十五春。  
古灵的艺业,在江湖上已算得一流人物,居然告诫端木长风几位同伴,不许在成都生事及暴露身份,可知成都陶家确是不可轻侮。  
柴哲听说五岳狂客到了,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不免有点心惊。  
心中一转,他打定了主意。他不愿生事,却怕茂州杀官差的事留下了后患,日后麻烦就大了。  
“在下没听说过令师叔的名号,大概很了不起。”他若无其事地说。  
唐壁大眼一翻,不悦地叫:“你这人真是孤陋寡闻,连我师叔的名号都没听说过,岂有此理。打!”  
说打便打,左手一拳疾飞。  
柴哲右手拨架,急扣对方的脉门。  
岂知唐壁鬼精灵,这一记左拳是虚招,志在引诱柴哲出手,拳一发即收,斜身切人,右手朝指急取柴哲的左期门,疾逾电闪。  
柴哲心中冒火,穿番装怀中藏有不少零碎物品,而且皮袄是双层的,点穴术不易奏效。同时,小娃娃一出手便点穴道,简直岂有此理,未免太霸道太凶狠了些,而且迹近炫耀,目中无人。  
他气往上冲,却故意放慢手脚,示人以弱,扣出的手装作收不了招,脚下虚浮,一扣落空,人向前冲,手忙脚乱地用手急拨点来的指头。  
唐壁果然上当,招已全发。  
双方相迎,接触奇快无比。  
柴哲在指已及身触及皮袄的刹那间,虎腰一扭,让指头擦胁衣而过,他的右手已闪电似的点中了唐壁的左期门。他的手长,唐壁又太过轻敌,着了道儿,指头落实。  
“哎呀!’五岳狂客警觉地大叫,一闪即至,意在抢救。  
柴哲一手挟住怀中的唐壁,跃退八尺大喝道:“住手!你敢妄动,令师佳的小命完了。”  
五岳狂客不敢不听,颓然止步,厉声道:“你凭机智取巧,胜之不武。放下他,咱们两人放手一拼。否则他要是有所伤损,你将生死两难。”  
柴哲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你请放心,生死两难唬不倒在下的。”  
“不是唬你,而是事实。”  
“算了吧,老兄。在下又没惹你,是你在找麻烦,杀你们名正言顺,我这个人是不怕面对事实的。”  
“放了他。”  
“对不起,天下间没有这种便宜事。在下不想惹事,也不是逃犯,你们无缘无故便惹是生非,请教阁下何以善后?”  
“你想……”  
“我想知道阁下要找的逃犯是谁,说出来公平交易,放你的人,怎样?”  
“陶某从不受人要挟,阁下不必枉费心机,你的拳脚相当高明,工于心计,善用机智,中原江湖道上,有你这种造诣的人并不多见,你姓什么?”  
柴哲呵呵笑,说道:“你想套我的口风,我也想向你打听消息,彼此心照不宣,不提也罢。”  
五岳狂客一步步逼近,冷笑道:“阁下,你真要陶某亲自动手吗?”  
柴哲脸色一沉,也冷笑道:“阁下,你说吧,是谁先挑衅的?”  
五岳狂客冷哼一声,突然疾冲而上,竟然不理会师侄的死活,抢先动手,心肠委实够狠。  
柴哲无意和唐壁为难,将唐壁向一旁推倒,拉开马步相迎,运功护身,不敢大意。  
五岳狂客左手攻到,五指如钧,走中宫突入,急探肩颈,奇快绝伦。  
柴哲向下一伏,扫堂腿立还颜色。  
五岳狂客手向下沉,一掌向扫来的腿疾劈而下。  
双方皆有所顾忌,招一发即收。柴哲的腿扫出并未用全劲,故能收发由心,半途收腿,上体逼近,出手反削对方的腕脉。  
岂知五岳狂客确有过人之能,身形一转,右手出如电光石火,“啪”一声拍中柴哲左肩。  
柴哲如受巨锤撞击,斜刺里退出丈外,脚下一乱。幸而他已运功护身,不然这一掌可能拍碎了他的肩骨。  
五岳狂客~闪即至,掌出“巨灵开山”,疾劈而下,力过千钧。  
柴哲大喝一声,被迫挥掌硬接,扭身斜拍,用上了八成真力。  
“啪!”双掌接实,劲气迸射,潜劲四散。  
柴哲再斜退八尺,感到掌心发麻。  
五岳狂客也斜移八尺,上身一晃,站稳了,叫道:“好家伙!你居然接得下我一掌。”  
“你比我强不了多少,相差有限。”柴哲硬着头皮说。其实,他心中有数,不能硬拼了。内力修为到底差两分火候,硬拼难以讨好。  
五岳狂客一声长啸,展开了狂风暴雨似的抢攻,狠招连绵不绝,皆向要害处招呼,锐不可挡,只片刻间,便攻了九拳十二掌,兼用点穴术,指风远及尺外,凶狠无比。  
柴哲面对强敌,沉着地应付,不与对方硬接硬拼,封得紧守得稳,借力打力,消耗对方的真力,换了三次照面,退出三丈外,在危机间不容发中,避过了狂风暴雨似的凶猛袭击,并未被击中。  
五岳狂客攻势一顿,对柴哲能毫发无伤,大感意外。  
双方相距丈余,作势再次拼搏。两人都有点呼吸不平静,呼出的雾气愈来愈浓。  
“陶某走了眼,你的艺业断非无名小卒。”五岳狂客说。  
柴哲深深吸入一口气,沉着地说;“在下说过,你比我强不了多少。你攻势出奇地猛烈,可惜凶猛有余,灵巧不足。在下知道无法胜你,但你也休想稳操胜券。亡命之徒有的是时间,咱们拖一二十个时辰,看谁支持不住。”  
“哼!你有马匹行囊要照顾,支持得了多久?”  
“这几匹马眼看要饥寒交迫而死,是用不着照顾的。由此向东行,三四天方可到有人的地方找粮称,在下只有半天草料了。而你却有一个被制了穴道的人要照顾,最多一个时辰之后,即使穴道不残废,也将被冻僵,好好照顾你自己好了。”  
“哼!我这位师侄练气有成,已可用真气自解穴道,不用阁下耽心。”  
“哈哈!令师侄即使从娘胎里练气起,也不过练了十来年,能用真气自解穴道,没有二十来年火候,不啻痴人说梦咱们就干耗下去,看令师侄是否真有这种能耐好了,再退一万步说,你想擒我,又谈何容易?”  
五岳狂客冷哼一声,拔剑出鞘说:“陶某不愿和你干耗,休怪在下动剑了,拔剑。”  
柴哲往后退,笑道:“也许你的剑术了不起,天下无敌,在下怕你,不接你的招,你岂奈我何?”  
五岳狂客一声低叱,身剑合一闪电似的扑到。  
柴哲哈哈一笑,向侧一跃三丈,招手叫:“来吧,此地千山鸟飞绝,万里人踪灭,正好溜溜腿。”  
五岳狂客轻功纵跃大也极为高明,跟踪掠到,招出“长虹贯日”,全力追袭。  
柴哲既不想伤人,又不愿让对手摸清自己的底细,因此决定不还手,再次一掠三丈,笑道:“天气太冷,练练轻功是最佳的取暖术,咱们玩玩。”  
追逐二三十丈,五岳狂客轻功本就相差一两分,即使彼此功力相等,也不易追上,相差一两分更没有希望。不得不知难而退,止步不追。  
柴哲却不走了,大笑道:“怎么?没兴趣练了,是不?告诉你,在下缠定你了,我不要坐骑,你也不要师侄,咱们两不相亏。”  
番目已扶起唐壁,但不懂点穴术,解不开穴道,空白焦急。  
五岳狂客激怒得七窍生烟,可是追不上柴哲奈何?柴哲说要缠住他,不由他不心惊,他已看出柴哲决非虚声恫吓,不难办到缠住他,阻止他救人的妙着,心中一急不由怒吼道:“你想缠住在下,简直自不量力,假使你落在同某手中,你将生死两难。”  
“哈哈哈哈!”柴哲仰天狂笑,笑完说:“老兄,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怎么说?”  
“我先问你,你凭什么要我生死两难?”  
“我……你制了敝师侄的穴道。”五岳狂客未料到柴哲有此一问,一时无从作答,只好用话搪塞。  
“哈哈!阁下,是谁先找麻烦动手的?”  
“你……你拒绝盘查……”  
“呸!西番不是你四川的辖区,也不是大明的国士,你凭什么盘查?难道你比大明天了还厉害?再说,你并不知在下是什么人,西番地境中。有不少蒙人、更有番人二十九族,汉人有些是蒙番的客人,你老兄乱七八糟在西番境内生事,就是藐视这些蒙人番人,惹火了他们,领兵侵扰边境。你就是罪魁祸首,你担当得起?你有几个脑袋?年轻人做事刚愎任性,胡作非为,不顾后果,真是狂妄已极。再说,你凭什么要我生死的难?你是六扇门中人,是执法者,从你的说话口气看来,你根本就是个枉法者,藉官府的虎皮,任意欺压良民,嫁祸入罪自肥。哼!你比那些土匪强盗还要下贱,假公济私车鲁食人,横行不法括不知耻,居然说出要我生死两难的话来,你真不要脸。”  
这一串恶毒的指摘言词,骂得痛快淋漓,骂得五岳狂客气冲牛斗,气得脸色发青,羞愤交加,发出一声怒极的厉吼,飞扑面上。  
柴哲早已料到对方必会恼羞成怒,盛怒进搏乃意料中事,不等对方扑到,已一跃三丈,飞掠而走。  
五岳狂客愤怒地狂追,两人宛如奔雷掣电,在冰雪平原中追逐不休。  
柴哲并不远走,绕着现场飞掠,在半里方圆的范围内兜圈子保持两丈暗器能及的距离,一面掠走一面叫:“阁下,不错吧?身为公门人,不讲法理,不择手段,你藉公门的虎皮掩护,干不法的勾当,狗都不如,官府用你这种人办事,果真是祸国殃民,罪莫大焉。”  
五岳狂客气昏了头,不顾一切鼓勇狂追。  
尼牙木错番目见五岳狂客追不上柴哲,他自己又无法救醒唐壁,心中大急,丢下唐壁拔刀抄出,急截柴哲的进路。  
柴哲已绕至第三圈,脚下渐慢。但五岳狂客也相对地真力渐虚,脚下更慢。  
番目奔向柴哲,远远地迎面微出,用番语大喝道:“休走,接我一刀。”  
柴哲不理他,向外侧让,一面用番语叫:“你这臭番子真该死,我是索克图来的人,你帮助一个说蹩脚番语的汉人拦截我,小心我带人来抄灭你尼牙木错族,你给我赶快返回你的冬窝子,不许管那两个家伙的事。该死的东西!你得了他多少好处?不怕全族遭祸吗?”  
番目悚然一惊,止步不追了。  
五岳狂客也吃了一惊,也止步用番语叫:“尼牙木错山丹,你怎么了?”  
柴哲也站住了,在三丈外大声说:“你老兄的番语蹩脚得紧,他不会诚心信任你。告诉你,这一带我熟,前后三四日路程中,没有番人的冬窝子,在下即使目前无奈你何,但凭在下三寸不烂之音,足以唆动上千番人在前面剥你的皮。你再凶,也挡不住百十名番人铁骑的冲杀,不信你等着瞧好了。往东逃,你更是死无葬身之地。在下不但可说服大批番人出动,还可召来无数剽勇的蒙骑出面拦截,咱们走着瞧好了。”  
五岳狂客暗暗惊心,一声怪叫,一跃而上。  
柴行同时侧跃,转身掠走。  
五岳狂客追了三五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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