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犀唐河桀桀笑,向同伴们怪笑道:“兄弟们,你们听,喝!好神气。”又转向二小姐说:“可惜这儿没有水,不然咱们将洗耳恭听,说吧,小娘子。”
毓青冷冷一笑说:“你们在半月前,已经着手策划,不自量力,要驱赶本山的人离境,用的是一石二鸟毒计。先是派小贼假扮梭家家的人,散布拒绝出让牧地的谣言。
再派人到蓝鹃旗火里刺家数说本山的人入侵在即,要求蓝鹃旗的人早作打算,造成今天的局面。可是,你们的毒计,皆在本山的大寨主神算之中。你们未料到蓝鹃旗的人会倾巢而至,更未料到贵山寨在今晨已被本山的英雄一举攻陷。目前,你们既无法消灭蓝鹃旗的人,更无法引诱本山的人远离山寨加以截杀,前进不能,后退失据。目前你们已是丧家之大,巴罕岭已在今晨易手,本山的三寨主金蛇剑陈寨主,已经在贵山寨坐镇,你们赶快回去收容被赶下山寨的老少妇孺,另觅佳土重整基业去吧。”
白犀唐河与十一同伴,皆大惊失色。
“你……你在吓唬人么?”白犀变色问。
“我家二小姐一念之慈,不忍见贵山寨的妇孺濒于绝境,所以不畏风寒,亲自前来通知你们,信不信由你。”
“贱妇胡说八道,故意扰乱咱们的心神斗志,该死!”一名骑士大叫。
“你们的阴谋诡计骗不了人,唐某先擒下你再说。”白犀怪叫,策马急冲而上。
将缰绳挂上判官头,左手取出夺套,右手拉出了护手钧,马儿狂野地冲到。
二小姐挥手让毓青与另一女郎退下,徐徐撤剑。剑出鞘光华夺目,冷电四射,好一把断金切玉的宝剑。
黑龙神驹不等主人驱策,前啼一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像一座山般屹立。
白犀唐河的马已冲至两丈内,突然屈前蹄栽倒,发出一声低嘶,浑身在雪中抽搐。
白犀唐河骤不及防,被从马头上空抛出,“蓬”一声跌了个滚地葫芦,万字夺已脱手扔掉了。
其他十一名悍贼的坐骑,像发了疯般的四散奔窜,有两匹奔出三五丈突然惊跳,把骑士扔落马下。
黑龙神驹前蹄落地,发出奇异的低啸,目中奇光焕发,鼻孔歙张,这就是所谓马啸,千里马在荒凉大漠遇上同伴,或夜间将临战阵的灵驹,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出这种奇异的啸声,只有与马长年相处的人,方能体会马啸所含的感情。
“一笏墨,不可撒野。”二小姐轻拍马颈柔声说。
她替黑龙神驰取了个颇富诗意的名字,一笏墨低嘶一声,恢复了平静。
巴罕岭的骑士们纷纷跃下马背,放弃了发狂的坐骑。白犀唐河抬起万字夺,变色大叫道:“咱们结阵,缠住她们。”
在里外的巴罕岭其他悍贼,看到派出的十二骑四散奔逃,有三匹已经倒地,还不知是被一笏墨所惊走,以为是被人所射倒。大寨主青狮周起风大惊,一声令下,亲率四十名悍贼,飞骑声援。
在蒙人的驼城,也冲出三十四健马。
谷口,柴哲与古灵也策马驰出。
二姑娘一跃下马,向白犀点手叫:“你上!听说你气功到家,刀枪不入,来试试本姑娘的霜华剑利是不利。”
该死的白犀以为一个女娃娃能练了几天剑术?虽有宝剑也派不上用场,猛地急冲而上,万字夺护身,护手钩凶狠地急探二小姐的下盘。
二小姐剑向下沉,白犀火速抓住机会用万字夺下砸,要扣住剑找机会近身出钩。
二小姐招发一半,不理会白犀的第一记虚招,剑虹一闪,“嗤嗤”两声轻响,万字夺断了两根夺臂。
不等白犀有后退的机会,快!宛如电光石火,剑虹再吐,光华一闪即没。
二小姐飞返丈余,收剑叫:“赶快回巴罕岭善后,天可怜见,也许可以救活不少妇孺,地冻天寒,她们怎受得了?本山的三寨主铁石心肠,他不会慈悲的,你们快走吧。”
白犀怔怔地站在雪中,咽喉的皮领已被点破一个剑孔,假使二小姐的剑不留情,他的咽喉不被贯穿才怪。
二小姐跃上马背,举目左右观望。
左右皆有大群人马急驰而来,势如排山倒海。
她兜转马头说:“我们走,不理他们。”
说走便走,三匹马锥循原路徐徐小驰,逐渐去远,驰向草原的尽头,只剩下三个小小的黑影。
只有两匹马循蹄迹追赶,他们是柴哲和古灵。
梭宗家的冬窝子,距马蓝芒奈山约有四十里,越过了十余里辽阔的平原,便进入了连绵起伏,树林密布的山区。冰冻的玛楚河隐隐可辨,险峻的乌蓝芒奈山如在眼前。
向西北望,白皑皑终年积雪,高入天际的大雪山没人云表,山天相连。
一笏墨从容小驰,在一望无垠的冰雪树林中南行,驰向乌蓝芒奈山,已接近至十里内了。
二小姐已知后面有人追来,故意徐徐小驰,保持近里之远。虽则林木档住了视线,但她仍可从来骑的奔驰速度,计算出双方的距离。
“二小姐,真要引他们回山么?”疏青高声问。
“是的,姐姐不是要我们请两三个人回来问消息么?”二小姐扭头笑答道:“动手擒人,带着多不方便哪!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岂不省事?”
蓦地,前面传来低柔的萧声。雪停风渐止,萧声特别清晰,低柔婉转,如泣如诉,在这荒凉的冰雪古林中,听来尤为凄婉动人。
“咦!哪儿来的萧声?”二小姐勒位坐骑讶然叫。
怪,萧声突然中止,只有微风掠过林稍的呼啸,和树上积雪不时坠落的声息。
“二小姐,是风声哩!”毓青说。
“不会的,我怎会听错?分明是萧声,传自左面的小冈上。蒙番皆不知萧为何物,西番地域不会有会吹萧的人。走!我们去看看。”
半里外的山冈树林中,一个穿了破老羊皮袄的白髯老人,闭目垂帘盘膝坐在树下的积雪中,全神贯注地吹萧。萧并无奇处,仅是一根斑竹箫。斑竹,也叫湘妃竹。至少,这支萧毫无疑问地产自中原。
老人的脸容纳粹是汉人的脸孔,慈眉善目,白髯如银,身材瘦长,脸上留着岁月的轨迹,肌色并不健康。从衣着看来,像是一个流落西番的风烛残年老人。
老人身前,站着相貌狰狞的黄山三魔。三魔的年纪并不大,天魔田成只不过花甲左右,另两魔仅半百出头。
“别吹了,老不死。”天魔怪叫。
老人徐徐放下萧,睁开老眼沉静地向三魔打量。
“你是中原来的?”地魔许昌问。
老人平静地点点头,用苍老低沉的嗓音说道:“是的,老朽流落西番,已有多年岁月了。”
“你住在何处?”人魔接口问。
“刚从星宿海来,打算在此歇三五日,打听进入中原的返回捷径。”
“你的行囊呢?看你的神色,不像是万里迢迢返国的流浪旅人。”天魔一面用目光搜视四周,一面问。
“老朽已吃尽当光,哪里还有行囊?”
天魔冷哼一声,冷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说!你是不是乌蓝芒奈山的人?”
“乌蓝芒奈山?昨天我曾在山南一处汉人的村寨中讨食物,你是指那里的人么?”
天魔面露喜色,急问:“你是说,你曾经入内讨食物?”
“是的。人不亲土亲,都是故乡人,他们十分客气,送给我一条羊腿。”老人平静地说。
“你是说,你入村寨时,没遇上阻止你的人?”
“阻止?不,他们甚至连守望的人都没有,老朽扣了半天门,才有人前来放我进人哩!”
天庞喜形于色,叫道:“老不死,你带咱们走一趟,也许你昨天所走的是隐蔽小道,所以无人出面阻拦。”
老人摇摇头,苦笑道:“乞食有乞食的规矩,可一不可再,老朽不能带你们前往,免得让人说老朽是个无赖。”
“老不死,你如果不带咱们走一趟,哼!”
“诸位的意思是……”
“你不带,咱们便杀了你。”
“这……”
“你带不带?”
老人向下面一指说:“瞧,乌蓝芒奈山的人来了,你们何不去请他们带路?”
三匹乌锥悄然驰近,相距约在三五十丈外,看到人马,却不曾发现丝毫声息。
“那是谁?”天魔问。
“老朽不知道。”
看清了马上的三位少女,三魔鹰目生光,喜形于色。天魔向老人低叫道:“老不死,你给我快滚蛋。”
老人惑然,不解地问:“老朽又不碍你们的事,为何要赶我走?”
天魔一脚踢在积雪上,积雪洒了老人一头一脸。
“除非你想死,不然快滚,滚慢了要你的命。”天魔恶狠狠地说。
怪老人将萧纳人怀中,抹掉脸上的雪花,默默地站起,退人林木深处。
三女抓住了鸾铃银项圈,因此坐骑走动没有声音,看到树下的三魔,策马小驰而至。
三魔已将风帽的掩耳拉下,只露出双目,胁下带了一个小包裹,悬着剑,一字排开。天魔向三女招手,叫道:“晦!小姑娘,可否下马谈谈?”
二小姐扳鞍下马,笑道:“你们是汉人么?听尊驾的口音,像是南京人氏哩!请问诸位高姓大名?小女子姓裴,住在乌蓝芒东山下,距此不足十里地。”
天魔心中狂喜,笑道:“敝姓田,那两位是在下的兄弟。南京徽州府人氏,小地方。”
“刚才弄萧的人,是……”
“正是在下。姑娘似乎另有同伴哩!”
“有两人两骑在后面,他们不是我们的同伴。”
“哦!原来如此。裴姑娘对这一带很熟么?”
“不太熟,我只来了两个多月。诸位……”
“在下前来找两个人。”
“找谁?”
天魔突然举袖一挥,快逾电光石火,中指点中了二小姐的胸正中鸠尾大穴,力道奇重,隔着狐裘,力道直闭穴道,认穴奇准。
“找你和令首千幻剑裴岳阳。”天魔得意地说。
二小姐骤不及防,应指便倒。至于天魔的话,她已无法听到了,穴道被制,立即昏倒。
两女大惊失色,毓青向同伴叫:“毓碧,你回去禀报,快!”
毓碧跃上坐骑,乌锥一跃丈余。
一笏墨更快,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冲上猛地踹向天魔,声势汹汹。
天魔正俯身抓二小姐,见状大怒,向侧一闪,掌发似奔雷。人毕竟比畜生灵活,天魔艺臻化境,一笏墨到底是畜生,闪避不及,左前蹄“叭”一声挨了一重掌,向前一纵,越过了地下的二姑娘,一声悲啸,四蹄如狂风,向乌蓝芒奈山如飞而去。
地、人两魔扑向毓青和毓碧,毓青掩护毓碧上马,一声娇叱,拔剑截出,剑上风雷骤发,招发“分花拂柳”,奇快地攻向双魔。
地魔“咦”了一声,斜身避剑,一掌向削来的剑身拍去,劈空掌力发如山洪。只半分之差,险些被毓青的剑所中。
人魔拔剑反击,沉剑上挑,恰好接着被地魔用劈空掌力震偏的长剑,“铮”一声暴响,架住了毓青的剑,手上劲道骤增,将毓青的剑架出空门。
地魔乘机切人,反掌便拍,“噗”一声响,掌背击在毓青的右胁下。
“哎……”毓青惊叫一声,飞退八尺,“砰”一声仰面摔倒在积雪中,“哇”一声喷出一口血,挣扎难起,剑脱手抛出三丈外,抵抗力全失,渐渐昏迷。
“毙了你这践人。”地魔赶上愤然叫。伸手拔剑。
“且慢!”右方林影中有人大喝。
“柴哥儿,不可造次。”有人急叫。
地魔一怔,转身注视。
柴哲从浮雪堆后抢出,古灵也现身在后喝阻。
天魔已将二小姐挟在胁下,叫道:“老二老三,毙了他们。”
地魔和人魔仗剑屹立,冷然问:“来人是谁?通名在黄山三魔面前,不知自量的人活该横死。”
古灵像上了贼船的人,不得不跟上,抢出抱拳行礼道:“在下姓古,名灵。这位是在下的同伴,姓柴名哲,咱们是追逐三位姑娘而来的,柴哥儿少不更事,冒犯了诸位的虎驾,尚清海涵。”
地魔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古灵的蛇纹杖,冷笑道:“原来阁下是早年江湖道中,极负盛名的黑煞掌古灵,失敬失敬。多管闲事,你古老兄目中还有咱们黄山三魔?”
“许兄,在下道歉,这是一场误会……”
“道歉就算了不成?”
“许兄之意…。”
“砍下一条臂膀,姑念你也是江湖名人,咱们网开一面。”
“这……”
“动手,用你们自己的兵刃,砍下一臂。”
柴哲缓步上前笑道:“前辈请听小可解释,小可无意也不敢管诸位前辈的事,只因为牵涉到数百人的生死,与保持此地的汉蒙番人之间的和平,小可必须与裴姑娘相商,见裴姑娘被擒,小可一时情急,而……”
“废话!少啰嗦。”地魔怒叫,顿脚大吼:“快动手!”
柴哲不为所动,从容地说:“小可错了,且先给诸位陪礼,请让小可将话说完,再任杀任剐并不为晚。”
说完,恭恭敬敬长揖为礼。
地魔将剑抽出,叫:“你不动手,我替你……”
话未完,柴哲在抬身的刹那间,三枚铁翎箭发如电闪,一实两虚出其不意射向地魔。
任何练气的内家高手,在未运功护身时,与常人并无不同,必须在发觉有警时,意动神动真气立生,方可受得住兵刃暗器的袭击。有些气功没有到家的人,甚至需片刻时间运功方可有效。
地魔气功到家,可是事先太过大意,未运功护身,相距不足六尺,骤不及防,等发觉柴哲发箭,已来不及了。
“唰”一声轻响,他躲过两支虚箭,却被第三支箭射入左胸近心坎处,入胸三寸以上,气功立散,一动便痛彻心脾,浑身发僵,失去了抵抗力,站在原地摇摇晃晃,咬牙切齿厉声叫:“小辈,你……你该万……万死。”
柴哲跃退拔剑叫道:“这叫做以牙还牙,以偷袭还偷袭。灵老,二比二,势均力敌。拼了!”
古灵心中叫苦,但事到临头,不敢不拔剑。
天魔一声怒啸,丢下二小姐拔剑抢上怒吼道:“该死的小辈,纳命!”
初生犊儿不怕虎,柴哲无所畏惧。不为对方的名号所震慑,便会勇气倍增,退到空阔处,豪情万丈叫:“来来来,老魔头,决一死战。”
古灵硬着头皮上,蛇纹杖点向人魔管仁,奋勇进击。
“铮铮铮!”杖剑接触,疯狂地纠缠在一块儿,各展绝学,展开舍死忘生的凶狠拼搏。蛇纹杖是重兵刃,却挡不住人魔的剑,剑影如潮水般涌到,古灵只能招架而无机会还手。
柴哲迎击天魔,他机警绝伦,明知剑对天魔不发生丝毫威力,不能硬碰硬接招,采用游斗术周旋,希望先耗掉天魔大部份真力,方能抓住机会反击。
他在轻功闪避术下过苦功,已练至化境,倒跃三丈,侧跳丈余,避实击虚游走如风,一面避招,一面用激将法激怒天魔。
“老魔头,你怎么啦?你像是老牛拉破车,慢腾腾地,放快些好不好?难道要斗三天三夜不成?”
天魔气得暴跳如雷,八方追逐团团转,疲于奔命,却近不了身,所发的狠招皆找不上部位,空自暴跳如雷,柴哲有时反击一两招,更气得他七窍生烟。
缠斗百十照面,柴哲是稳扎稳打,敌退我进,敌进我退,敌停我打,敌撒我追,把个天魔气得神智渐乱。
可是,另一面却即将不可收拾,心怀怯念的古灵,已被人魔逼得岌岌可危。
蓦地,古灵大叫一声,飞退八尺,右胁挨了一剑。
人魔一声怒啸,挺剑射到,兜心便点。
古灵立脚不牢,拨杖自救。
“铮”一声暴响,剑杖相交。
人魔飞起一脚,“噗”一声踢中古灵的右胁。
“哎……”古灵大叫,向后便倒。在昏厥的前片刻,他看到人魔明晃晃的剑尖正刺向他的心坎。
一根小树枝及时从侧方射到,快得肉眼难辨,“噗”一声轻响,不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