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看起来大概有个二十岁左右,除了那股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脸上还有着青年特有的青涩,但被他那严肃的表情所掩盖,并不那么明显。乍一看去,他的五官跟威尔·特纳有些相似,但仔细一看却发觉一个是小市民,一个是贵族,气质相差万里。
他高贵优雅却又喋喋不休地表达着对索尼娅公主的关切之情。
仿佛被海水冻住的脑袋终于渐渐回暖,我猛然间意识到,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索尼娅的追求者,坎伯兰公爵。
……完蛋了,追求者都出现了,我这个冒牌货会露馅的吧?
虽然我心中惴惴不安,但事实证明,只要我会装,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我一直没有说话,表现出一种万分疲惫的样子,坎伯兰公爵只说了一会儿就注意到了,忙命人立刻开船回霍尔德斯港。
霍尔德斯港?
我眨眨眼,终于开口说了上船以来的第一句话:“……贝克特勋爵还在劳伦斯监狱里。”
特么的我怎么有一种被拐走的感觉?这个虽然经我猜测是坎伯兰公爵但对我来说依然不明来历的男人,怎么可以带上我就跑呢?
“他自己会回去的。”坎伯兰公爵似乎不怎么喜欢听到我提贝克特勋爵的样子,脸上表情不变,但细细看去,可以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轻视。
……一定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我回头看了眼漆黑的海面,心中为杰克船长祈祷,希望他不要被抓到了。而贝克特勋爵和坎伯兰公爵的恩怨才不关我的事呢。我只要撑到把这具身体送回到她父亲身边就好了。
连夜航行,这支船队于清晨到达了霍尔德斯港。
这一夜,我强撑着没有睡。
这个时代的女性地位其实都是靠着男性的,一开始的电影中,伊丽莎白的父亲也是极力撮合她和诺林顿准将。不过她的父亲实在是个极好的父亲,最终都没有逼她,都比得上现代宠爱女儿的父亲了。
我打赌,索尼娅公主的父亲纽卡斯尔公爵同意让这个坎伯兰公爵来接她肯定是因为政治原因。因为……坎伯兰公爵正是英国现任国王乔治二世的幼子,比他哥哥更受二世的喜爱。
……作为政治从来都考不及格的人,我对于这些关系的思考也就仅止于此了。
言归正传,我估计坎伯兰公爵是想拉拢纽卡斯尔公爵的,所以才会如此积极来追求索尼娅公主,所以我一直担心他会让生米煮成熟饭,一夜也不敢合眼。
结果就是白撑着了。这一夜,我的门外除了巡逻的士兵,根本就没有人再走过。
船到霍尔德斯港后,来迎接我们的是贝克特勋爵的副官,一个电影中曾经出现过的男人,由于他干过的偷窥等一系列的事,我对他印象深刻。
坎伯兰公爵摆足了一个王室中人的架子,根本就不怎么鸟那个副官,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副官提供的一切服务,一边享受还一边鄙视,似乎不怎么满意的样子。
他的态度让我深深地蛋疼了,果然贵族什么的最讨厌了。
之后,坎伯兰公爵在得知我的住处后,尾随着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住了下来。
分开前,他告诉我,我们会休整一下,在三天内出发回英国本土。
我很淑女很矜持地点点头,施施然回到了之前一直住的房间,然后郁闷万分。随后不久,在房间阳台上看到贝克特勋爵的船队回来,我立刻让玛丽亚去找贝克特勋爵过来。
大约贝克特勋爵也很担心我会露陷,他很快就赶了过来。
“贝克特勋爵,您终于回来了……”我看到他,简直就像看到了亲人。
贝克特勋爵挥退侍女们,让她们去外间守候。
“梵妮小姐,你是否忘记了你的承诺?”四下无人,贝克特勋爵直接质问道。
我确实有些心虚,但考虑到气势不能弱,所以虽然我的视线很有些飘忽,我的语气却是很镇定,“当然没有!我时时刻刻记着我的承诺!”所以嘛,我到现在不也好好的在这身体里么?
贝克特勋爵皱了皱眉,继续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会从藏宝室掉入海中?我当时派了人守在门口保护你的。”
我眨眨眼,继续用着之前的说辞道:“昨天参观的时候我掉了东西,所以去找。”
“为什么不叫守卫?从窗户里爬出去,不是一个淑女该有的行为。”贝克特勋爵抓着我的话继续问。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打扰守卫嘛。”我说,为了防止他再问下去,立刻岔开话题道,“那个闯入藏宝室的歹徒抓住了吗?”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啊。
贝克特勋爵沉默了几秒,开口道:“没有。”
我立刻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杰克船长那么狡猾,肯定不会被抓住的。
“公爵大人,公主正在里面休息,您不能……啊!”
门外忽然响起骚动声,随之而来的是玛丽亚惊慌的声音,以及最后拔高的那声尖叫!
我几乎和贝克特勋爵同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拔腿向门外走去。但我们只走了几步,大门就被暴力踢开,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提着染血的宝剑冲了进来。
越过他,我看到玛丽亚此刻正躺在地上,身体在无意识地抽搐,她的腹部有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她的裙子。
我的眼睛微微瞪大,再加上看到坎伯兰公爵满脸杀气的样子向我走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边上一移,躲在了贝克特勋爵的身后。
——虽然跟着黑珍珠号的时候我早看过了太多的杀人现场,虽然我不再是个见血就昏娇滴滴的女孩子,但看到有人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杀掉手无缚鸡之力还跟我有些相熟的女孩,我还是本能地害怕了。
透过贝克特勋爵的肩膀,我隐隐约约看到坎伯兰公爵的脸色因为我的动作而变黑了。
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我抽了抽嘴角,本想亡羊补牢,但看着坎伯兰公爵那黑得发亮的脸色,我实在是没有勇气从贝克特勋爵身后勇敢地站出来。
“贝克特勋爵,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索尼娅的房间里?”大约是贵族的矜持,坎伯兰公爵倒是没有如我所担心的翻脸什么的,而是黑着脸冷冷地注视着贝克特勋爵问道。
听他这么说,我不自觉地扭头看了看天色——还是白天嘛……
“听闻公主再次落水,我只是来看看是否有不妥。”贝克特勋爵似乎是注意到了我往他身后躲的小动作,不但没有移开,反而动了动身形完全挡在了我的面前,不卑不亢地说道。
好样的!
我在心里大声称赞着,虽然对于他说的“再次”有那么一点点在意——我又不是故意要跳海的……
“那么,贝克特勋爵,你是否该解释一下呢?为什么索尼娅公主在你的监护下,竟然三番四次落水?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坎伯兰公爵字字有力,眼神犀利,仿佛想将眼前人割出个洞来。
这个问题,贝克特勋爵似乎不好回答啊。
看到贝克特勋爵紧绷的背影,我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头来,弱弱地说:“……都是我不小心……脚滑了……”
“索尼娅,你不用惧怕袒护他。你的父亲纽卡斯尔公爵深受我父王的器重,定不会放过三番两次伤害他女儿的罪人。”坎伯兰公爵的视线在我和贝克特勋爵之间溜了一圈,微微仰起头倨傲地说。
一旦开了口,我的胆子就大了,此刻听坎伯兰公爵依然这么“执迷不悔”,我便从贝克特勋爵身后走了出来,挺直腰杆,清了清嗓子道:“公爵大人,没有任何人逼迫我做出不符合事实的言论。在这里,贝克特勋爵给予我如同家里般的待遇,我并没有什么不满之处。”
“索尼娅!”坎伯兰公爵似是不敢相信我居然为贝克特勋爵说话,脸色持续往青黑色发展中。
我无辜地眨眨眼,不语。
我和贝克特勋爵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你算个毛!
“坎伯兰公爵!”
在我们对峙的时候,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如一阵风一般冲了进来,毫无悬念地卷到了坎伯兰公爵身边。
正是对我来说消失已久的莫娜。
无法拒绝
莫娜的出现,就像是一道龙卷风,瞬间将对峙的气氛刮了个无影无踪。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贝克特勋爵,他脸色一变,迈开大步就向莫娜走过去,当我反应过来我的挡箭牌离我远去无意识地伸手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坎伯兰公爵身边,伸手将莫娜拉过,向门口走去。
“不要,放开我!”莫娜挣扎着叫道,眼睛一眨不眨地只看着坎伯兰公爵。
……我靠,她的痴情,果然是太可怕了。这个坎伯兰公爵,除了长得好看了一点,有钱了一点,又位高权重了一点,有什么好的……好吧,光这几点,确实够吸引人的了。但是!爱情这东西,不该被这些庸俗的东西影响!
坎伯兰公爵拍了拍刚刚被莫娜碰到的衣袖,仿佛那里有什么脏东西。他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予莫娜,满脸都是不屑的冷笑。
我知道不该,可是我忽然就有些同情莫娜了。瞧瞧她的痴情都换来了什么?这样一个男人,有什么值得她为他犯下杀人大罪的?
沉沦恋爱中的女人果然力气非常人能比,只见莫娜忽然一把挣开了贝克特勋爵的手,再次向正准备向我走来的坎伯兰公爵跑来,而这个时刻,坎伯兰公爵的手中依然握着他的剑,那染血的宝剑剑尖斜指向地面。他抬眼看了看莫娜,竟收紧了手,似乎下一秒就会挥剑。
我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退后离坎伯兰公爵远一点好,还是前进一步阻止可能有的血腥案件好——毕竟我和贝克特勋爵算是短暂的盟友不是?
让我的犹豫变得没有意义的是坎伯兰公爵忽然松下来的手。
只见他侧身一让,冷漠地看着莫娜冲过头跌在地上,便不再理会她而向我走来。留在原地的,只是一声极轻的冷哼:“贱民!”
莫娜似乎震了震,抬头有些震惊地直视着坎伯兰公爵,随即,她又将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眼中的愤恨似乎更强了。
我不由得想扶额叹息了。
坎伯兰公爵啊,你就算不喜欢人家,看不起她的出身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做得那么明显那么绝情呢?贵族的优雅去了哪里?贵族的矜持又躲到哪里去了?最最重要的是,你为毛要把仇恨拉到我头上啊!
我悄悄瞥了莫娜一眼,就见她正低着头,就如同我刚见到她被贝克特勋爵呵斥时那样,沉默着,仿佛在等待着更大的爆发。
贝克特勋爵默默扶起莫娜,沉着脸对我们点了点头,带着她离开了这个房间。出房门的那刻,原本低着头的莫娜忽然回头看向这里,也不知道是在看坎伯兰公爵,还是在看我。最终,她的视线被门所阻隔。
房里就剩下我和坎伯兰公爵两个了。
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顿时紧张得直咽口水。
“索尼娅,他只是个平民,靠着下流的手段才爬上了现在的地位,你身为一个古老优雅的贵族之后,还是少跟他来往为妙。”坎伯兰公爵看着我,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和善。
……难道我还要跟你这个随手杀人冷艳高贵的人来往么?
“公爵大人,哪些人该深交,哪些人该躲避,我懂得的。”心中虽然在咆哮,我却依然优雅地微笑,好像接受了坎伯兰公爵的小小意见。
坎伯兰公爵似乎没有听出来我话中的深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晚,我睡了个好觉。
而第二天早上,从阳台上看出去忙碌的海军让我以为这是要提前出发回英国了。
在房间里等了半天,直到那几十艘船都离开海港,我才明白过来那根本就不是回英国的舰队。
如果不是回英国的舰队,那就是出发去打仗的咯?
打谁?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当了三个月的海盗,我已经对于英国海军形成了条件反射,总觉得那是去对付黑珍珠号的……
问了玛丽亚之后顶上来的侍女克里斯蒂,我才知道原来是九大海盗王之一的大西洋海盗王久卡德绅士带着他的手下们,再次袭击了英国舰队护送的商船。虽然护送的海军只有没几艘,败在数量多于己的海盗手里也情有可原,但这绝对是海军的耻辱,是难以磨灭的污点,身为自负自大的英国皇家海军,又怎么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呢?
答案自然是不能。于是,皇家海军便集结出击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我顿时松了口气。
不管是打哪个海盗,只要不是黑珍珠号,其他的人关我啥事呢!
听说这一回出击的是贝克特勋爵本人,而坎伯兰公爵似乎为了抢功劳,也一起去了——当然,抢功劳什么的是我自己猜测的。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霍尔德斯港中,已经没有能压我一头的领导了哦也。
我的兴奋一直持续到傍晚,当我再次看到杰克船长的出现后,那种兴奋便变了味,让我心脏砰砰砰地用力跳着,不愿减弱。
杰克船长是从阳台上爬上来的,而那个时候我正站在阳台上看万家灯火,所以……当我看到杰克船长的时候我差点吓得尖叫,而杰克船长也差点被我吓到掉下去。
“船长,你来干什么?”我惊讶地问。我记得没错的话,我早就说过等到把这身体送回去,我便可以回去的。
“喔哦,梵妮不愿意看到我么?”杰克船长小心翼翼地看了房间里一眼,然后挺直腰杆大摇大摆地踱了进去,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说。
我看着杰克船长这如同在自己家一般的动作,微微一笑,也跟着他走到桌边坐下,耸耸肩道:“当然不是!不过,船长你不是拿到那图样了么?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杰克船长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说道:“不不不,我来,是要把亲爱的梵妮接回去!”
我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幻听,才接道:“哦哦,我懂的,吉布斯先生以及大家们都想念我了。”
“当然,我也是很想念你的。”杰克船长接道,伸出他的手眯眼笑道,“走吧,亲爱的?”
我看看杰克船长的手,又看看他的脸,一时之间犹豫不定。
我依然记得我对贝克特勋爵的承诺,可是……特么的谁能拒绝杰克船长伸出的手?
——反正我是不能!
我正要伸手回应杰克船长的邀请,就听得房间大门吱的一声打开,克里斯蒂躬身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您是否要现在梳洗?”
我和杰克船长面面相觑,同时眨了眨眼。
下一秒,杰克船长倏地起身,当他极快地飘至克里斯蒂身边时,那可怜的侍女正好抬起头,目瞪口呆地望着房间里多出来的男人。她的尖叫刚出口,杰克船长就提起了凳子狠狠砸了下去。
我缩了缩肩膀,看到克里斯蒂倒下去,有种感同身受的痛。
“梵妮,你还在等什么?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杰克船长丢下凳子,向我挑眉道。
我忙站起身,想了想又以极快的速度将穿在最外面的罩衫脱下,又将内衫的裙摆打了个结,然后跟上杰克船长的步伐,扯着阳台边的窗帘滑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房间上方才开始有侍女慌乱的脚步声响起。
杰克船长轻巧地落地,动作潇洒自然。
我重重的一落,险些扭到脚。
还没来得及感慨我的身体素质,杰克船长一转身拉住我的手,向前跑去。
我被拉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收敛心神,脚下调整了几步跟上杰克船长的脚步。
耳旁的风呼呼吹着,微暗的夜色包围着我们两人,虽然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