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做是不得已的,甚至到后来,他觉得苏玲梅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自己,因为自己不喜欢妻子不喜欢儿子,表妹才会做出那些事来,表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她没有错。
他一日日的这样在心里暗示自己,到最后他自己也相信了,表妹这样做就是为了他,为了让他解脱,为了让他幸福。
等听说表妹过的不好,他痛苦他心疼他悔悟,他觉得是他辜负了表妹,表妹现在的不幸都是因为他,他要帮她,所以他搬到了离表妹近的梅庄,帮表妹除掉那些不安分的妾,那些碍了表妹眼的庶子庶女。
林泰安是个心性懦弱的人,这种人通常还有点特质,那就是耳根软和不狠心,因为对表妹的愧疚,他帮表妹做下了那些事,可在事情做完了,冷静下来之后,他又不安了,那些生命,尤其是那些孩子的生命,虽不是他下的手,可却是因为他的命令而没的。
从此他陷入了纠结之中,日日的郁郁寡欢,让本来只是体虚,只要静养就没有大碍的他,生生的把自己搞成了仿若有不治之症的病入膏肓者。
儿子成亲了,他原是不想理会的,尤其是在儿子知道他做下的那些事后,他总觉的儿子看他的眼神中透漏着鄙视,他觉得在儿子面前他好像抬不起头低人一等。
可是表妹说他是长辈,新媳妇是一定要给他敬茶,得到他的承认之后,才能算是林家的媳妇,才能正式的成为儿子的媳妇。
他虽然不喜欢儿子,但林家的传承他还是重视的,媳妇的敬茶礼他是一定要受的。
林泰安想着,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林家,为了不成为林家的罪人,为了让林家能够顺利的传承,他觉得自己必须拿足了架势,不能在儿子面前弱了势。
苏玲梅坐在林泰安的另一边,手上无意识的搅动着帕子,心里激动幸福又惶恐不安。林泰安久不出门,也不喜奴才给他说起外面的事情,他只知道儿子成亲了,却不知道他儿子娶的是谁。
苏玲梅对林家的事一直很关注,知道林家那个贱/种娶的是当年坏了她事的那个贱/丫头;没想到毁了她一生的贱/人;竟然嫁了那个贱/种。
从知道那一刻起,她就想着要报复,她觉得当初如果没有那贱丫头,她最后肯定就成功了,她现在一定是被人捧着敬着,被成群的奴才前呼后拥着的林家太太,怎么可能沦落到成为一个贱商之妻,受人耻笑,靠着一个病秧子撑腰才能保住正妻的地位。
对于林泰安,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是有些心冷,有些灰心丧意,但情意还是在的,她还是抱着一丝丝的期待的,可她等到的是什么,是嫁入商人一家,被冷落,被错待,被欺辱,被踩入泥地。
她满怀希望,希望他能来解救她出牢笼,离开那个噩梦般的越家,她整整等待了五年,除了那些不值几两银子的叁瓜俩枣冷饭凉菜,她在也没等到别的东西。
就算后来他终于出现了,开始替她除掉那些欺辱她的人了,可那有怎样,除掉那些人,她受到的那些欺辱就不存在了吗?她死掉的心就能活过来了吗?
她带他在也没了情意,留下的只有虚假的算计,靠着那些算计,她成了越家真正的掌权人,那些个小妾那些歌庶子庶女通通的从她的眼前消失,留下的命也都在她的掌心握着,就连越家那两个老不死的也在孙子孙女一个个死去的打击中卧床不起,说不定那天就咽了气,她那只知道花天酒地没一点本事,文不成武不就只敢在她面前逞威风打老婆的丈夫,现在也只能看她的眼色度日。
她才知道那些个情意,那些个真心,无一丝的用处,当初她用尽了真心却落了个一无所有的下场,现在她虚情假意,她算计度日,却享受着奢华的生活,还不用担心到头来成空后伤心。
对于现在看一眼他都觉得恐怖碍眼的林泰安,她厌恶甚至恨他,却有不能能远离,还要每日担心他的身体,唯恐他哪天就魂归西去,她从此就没了靠山。
可现在她觉得她快要解脱了,只要让那个贱/女人付出代价,她哪怕立刻就败落了,立刻回归几年前的日子,或者立刻死去,她都无所谓了,她只要那些让她落败到今天的人,也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感觉,死而无憾。
苏玲梅激动兴奋的心情,在久候那两个贱/人不至的情况下,开始暴躁了起来,林泰安也端不住姿势,虚弱的瘫软在椅子上。
“表哥,大门离住院没多远啊,这他们怎么这么久还不到啊,真是太尊重你这个父亲了”苏玲梅压下想要出口的怒骂,用温柔的嗓音,略带着一点点为表哥打抱不平的不满轻声细语的说着。
林泰安本来就觉得自己招他们来,就是他伟大的不愿伤了林家的传承,可这两人也太不知礼了,这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算儿子知道他做了那些事,也不能这样,这是不孝,再说子不言父过,就算他坐下再大的恶事,他也是他的父亲。
“孽子,孽子,我好心要受他们的敬茶礼,他却如此蹬鼻子上脸,实在是大不孝……”
就在林泰安愤怒的要继续申斥儿子的不孝行为时,林渊和清芷牵着手进了正厅。林泰安这些年在儿子面前都抬不起头,这回总算逮到了他理亏的地方,骂的正起劲,突然对上了儿子的眼,眼中那无机质的冰冷刺的他如何也不敢继续说下去,是的不敢,来自心底的怯弱让他无声的坐在椅子上,眼神左顾右盼就是再也不敢对上儿子的眼。
“哟,我还以为你们在这小小的庄子上走丢了呢,让身体欠安的父亲久候,你们可真是孝顺呐,这么孝顺的新嫁娘,我这孤陋寡闻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呢,呵呵呵”
尖锐刺耳带着恨意的声音,划破了厅内一时的安静,聒噪的声音,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清芷仔细看了几眼,才确认眼前这个一身花红柳露的装扮,头上脖子上手上戴满了各种昂贵的头面首饰,活像个珠宝展示台的女人,就是当年那个清秀娇媚的林家表小姐。
这惊人的转变让清芷不得不感叹,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刀刀催人啊,生生的就把个小佳人,变成了如今这幅尖酸刻薄的地主婆娘了。
第五十三章
清芷的打量光明正大;眼中的感叹也没有遮拦;最重要的是清芷眼中所要表达的情绪,苏玲梅看懂了;看了个清清楚楚;当下差点把她给气了个仰倒。
苏玲梅想要发火;想要撕烂那张娇花似的脸;想要戳瞎那双嘲笑她的眼,想要砍断那双牵在一起带着情意的手,想……
她想要把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想到之前的安排,生生的忍了下来,她才不会让他们那么简单的死掉,她要让他们在痛苦中慢慢的死去。
苏玲梅冷哼一声,坐回到椅子上,和林泰安并坐在正堂上,地上放着一个蒲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人是夫妻,坐在正堂上等着新媳妇跪拜呢。
林泰安萎靡在椅子上,眼皮耷拉着,不看儿子也不看儿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儿媳是哪家的,原本还打算了解下亲家,等儿媳回门的时候,他也好看情况给儿媳添些回门礼,以表示重视,可现在他没那个心情了,他不能做什么,还不能采取冷暴力不合作吗。
林渊看了一眼放在两人前方中间处的蒲团,心中冷笑,这女人竟然还想让芷儿顺道跪跪她,真是异想天开。
他们来看父亲,可不是为了敬茶,只是为了不让他传出对芷儿不好的话来,林家老爷身体不好,可是满姑苏都知道的消息,他娶亲父亲都没出现,外人对父亲身体不好的传闻已经是深信不疑,他们今天来梅庄一趟,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至于说他们敬没敬茶,外人哪能知道,这梅庄里的奴才可都是他们张家的,他不想让往外传的消息,就算父亲下命令也传不出去。
林渊和清芷很镇定的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很快就有丫鬟上茶,闻着清雅的茶香,就知道是上好的茶,两人安心的品茶。
两人不急,苏玲梅却沉不住气了,不敬茶她的后手怎么实行,“这新嫁娘怎么还不给你父亲敬茶,要知道敬茶可是代表着夫家的认可,差了这一步,你可不能真正算林家媳妇”
林泰安听了表妹的话,也看向儿子儿媳,想着这儿媳娶的不好,儿子无视他这个父亲,这儿媳刚进门,不说谨慎的讨好他这个公公,竟然和儿子一样冷待自己,真是有违妇德。
林泰安刚觉得自己有找到了可以再次挺起脊梁的理由,却在清芷端起茶杯,广袖轻轻向下滑落了一点点,露出了手腕上所带镯子的一部分,林泰安当下就定在了那。
林家的传家宝他这个林家嫡子自然认识,母亲当年也常常对他提起,常常背后抱怨父亲不把传家宝交给她,后来妻子生下了儿子,父亲也没有把镯子交给妻子,母亲心里才好受了些。
只是在他要搬离祖宅住到美妆来的时候,父亲把血玉镯给了妻子,他知道那是父亲对妻子的安抚。他没想到父亲竟然把传家宝给了儿媳,在她没有生下传承人,刚刚嫁入她林家第一天的时候,在还不了解这个女人品行如何的时候,就把可调动他林家三分之一财产的信物,就这样交给了她。
林泰安有些颓然,父亲已经把林家的传家宝都交给了儿媳妇,她的身份地位已经得到了最大的认定,不论给他敬不敬茶,她都已经是林家认定的媳妇了,这些事竟然都没有人通知他,他在那个家里已经是被人遗忘的可有可无的人了,什么时候,他已经被如此遗忘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家族的归属感是很强烈的,突然发现他被家族抛弃了,被家族排除在外了,那种犹如漂浮的浮萍,没了归属,没了归处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苏玲梅不知道林泰安怎么了,虽然她是在林家长大的,林家这种机密的事,她却是不知道的,看着刚才还精神着准备给她撑腰的林泰安,这会突然就蔫吧了,这让她更加的鄙视他,这个懦弱到无能的男人,她当年怎么就看上他了,怎么就为了嫁给他坐下那些事,毁了自己的一辈子了。
林泰安靠不住,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死命的调整好表情,尽量做出和善慈爱的表情,“前几日,我们家的商队出海弄来了一些海外的香茶,味道和咱们这的是大不相同,你们难得来一回,也尝尝,莺儿还不快给表少爷和少奶奶上茶”
话音刚落,就见从苏玲梅身后出来一个穿着一件石青刻丝八团对襟褂子的清秀丫鬟,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副青花瓷过墙花枝茶具,一个茶壶两个茶杯。
那边刚说完,这边就什么都准备好了,说她没有提前准备,提前做点什么,三岁小孩都不信。
看到那套茶具,林渊的脸色就不好了,哪怕是纯白瓷也比过墙花枝好,这寓意真是够恶毒的。
那两个杯子,苏玲梅原本想着是让清芷给林泰安和她敬茶用的,她没想过林家的少奶奶凭什么要给她敬茶。
既然敬茶不行,两个杯子正好可以给他们夫妻两个每人上一杯茶,林渊这么想要找死,她也不会拦着。
丫鬟把托盘放在清芷和林渊中间的小桌子上,拿起茶壶缓缓的往两个茶杯中注入茶水,诱人的浓郁茶香,不同于他们之前饮的清雅茶香,那是一种相当浓郁诱人的浓香,弥漫的整个房间都是,鼻尖萦绕着的味道,让众人有种置身在百花园中一样。
“表少爷,少奶奶请用茶”莺儿半蹲身行了个福礼后,退回到苏玲梅的身后。
莺儿是苏玲梅最信任的心腹丫鬟,她却不知莺儿真正的主子并不是她,而是她恨不得弄死的林渊。那茶是苏玲梅亲手沏的,连莺儿都没让上手,还亲自一路端到正堂,中间根本就没有给莺儿动手的机会。
林渊收到莺儿的暗示,知道这茶有问题,可是具体是什么问题她不知道,莺儿不知道,林渊和清芷却是知道的,他们两个在医毒方面的造诣,已经可以说达到这世间的顶尖了,只要是人造出来的,不是长在深山峡谷鲜为人知的那种天然的毒生物种,都难不住他们俩。
苏玲梅好想也感觉到了自己前后态度的转变,有点过于生硬,肯定会让人疑惑,“这是海外的一些贵族用的上好的茶,才会这么的香,平常一些的比咱们的茶香,却没有这个这么香的。我们家的商队弄了不少这种茶,我想着让你们细细的品一品,等我家铺子上了这些茶,你们可一定要多多光顾啊”
苏玲梅特意做出一副为生意才如此的作态,贪婪中夹着咬牙切齿的恨,还有那隐隐的兴奋得意,硬是把那张还能入眼的脸狰狞出了一副恐怖的样子。
林泰安这些年也知道表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那些事情已经做下了,他为了不让自己崩溃,只能死命的违心到底认为表妹还是纯善的,还是那个一心为了他的表妹,她这样是不得已的。
尤其是现在,在知道了家族都已经放弃了他的当下,表妹已经成了他全部的精神支柱。
他知道那花茶有问题,花茶确实是海外的一些地方的人很爱的茶,香气也确实比他们这里的香浓,可没有这么浓郁,之前表妹拿给他喝过,这么浓郁的香气,明显是为了掩盖什么。
林泰安的嘴唇蠕动了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性格叛逆的林泰安,心里发狠,林家都不要他了,他还关心林家干嘛,茶里面会添些什么东西,他多少能猜测到,毕竟表妹最恨的就是不能孕育子嗣。
林泰安耷拉着眼皮,耳朵却支愣着,用心的听着林渊那边的动静。在听到拨动茶盖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他忍不住还是抬起头看了过去,心里没有一点担忧,甚至有种复仇的痛快感。
林泰安那有些浑浊的眼神也因心情愉悦,变得明亮了起来,林渊注意到了父亲的变化,冷笑一声,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林泰安发现他们端着的根本就不是浓香的茶杯,而是之前奴才上的清雅的茶,觉得自己被儿子愚弄了,尤其是看到儿子冷硬的眼神,总觉得里面盛满了对他的嘲笑。
茶盖和杯子间碰撞摩擦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林泰安和苏玲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父亲既然无事,儿子就先告辞了,过段时间儿子再来看您”林渊牵起清芷的手,就要走人。
“孽子,站住,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长辈赐下的茶你都敢不饮,这就是你的教养,刘氏就是这么教你的,你……”
“呵呵,我的教养,作为我的父亲的您,不是应该对我的教养问题负有最大的责任吗?”林渊转身面对着父亲,笑盈盈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说完也不看父亲难看的脸色,又转向面对着苏玲梅,用看小丑的眼神看着她,轻轻的勾动嘴角,貌似疑惑的问道,“长辈,我林家几代单传,亲人并不多,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可为什么在我记忆的那些长辈里,就没有这位富贵十足的夫人呢?”
苏玲梅自从有了林泰安搬来梅庄撑腰后,何时受过这种气,好像她是打秋风硬攀亲戚的无赖,她想教训林渊,可在林渊的注视下,她却怯懦了,只能曲线救国,向林泰安寻求帮助。
林泰安没想到儿子竟然敢这样对他说话,以往儿子只会木头似的不搭话,从没这样挤兑过他,现在又这样对表妹,他一对要好好教训下这个逆子,让他再也不敢不尊敬长辈,“逆子,你……”
林渊放开清芷的手,走到林泰安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他小时候仰望着,想要得到他的认可他的疼爱的男人,现在竟然成了这种让他最鄙视的人,懦弱无能、自私自利、心胸狭窄、自以为是、自欺欺人……
林渊俯□子,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清芷属于开了外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