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高钦福组长由钟思造一案,竟然会联想到洪泽晨案!
这样的联想,乍听之下虽然过于突兀,但其实潜藏著令人恐惧的可能性。
首先,在侦办洪泽晨案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钟思造的姓名。也就是说,洪、钟两人完全没有关连。即使两个人都是居住在三民区,他们各人的亲属、朋友,并不存在任何交集。
现在钟思造被模仿洪泽晨犯罪手法的凶手杀害了——这意味了下列三种可能:一、认识洪泽晨的人,模仿了他的手法向陌生人行凶。
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高。在洪泽晨案中,警方曾访证了认识他的人,但所有人都对洪表现出无法置信的观感,但另一方面,他们对洪的了解也都十分肤浅,因为洪本身即是一个难以与他人亲密的人。
新闻媒体在这方面亦挖了不少无法证实的消息,而唯一的结论都是洪泽晨没有好朋友,也没有人对他的生活有任何兴趣,直到真凶身分曝光后。
二、认识钟思造的人,模仿了洪的手法向亲友行凶。
这个可能性比较高,但却也有无法解释的矛盾。向亲友行凶,意味着与对方存在强烈的利害冲突,案发现场完全找不到钟思造交友关系的线索,也可能是凶手极希望隐藏自己的身分。四○一号房牢不可破的密室状态,更显示凶手必然经过详尽的计画,才有办法以警方尚未能解明的方法动手。
心思如此细密的凶手,自然会尽其所能地误导警方的侦办方向。然而,他的杀人手法却选择去模仿一个早已枪决的死刑犯,这实在太不合逻辑了。
三、不认识洪泽晨的人,模仿了他的手法向陌生人行凶。
剑向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内心就忍不住战栗。这表示——高雄市又将再度陷入连续杀人魔的愁云惨雾之中。那名神秘的凶手,经由报章杂志对洪泽晨案内幕的披露,仿效了他的手法杀害无辜者。
更让人不愿意继续去想的是,这名神秘人的手法不若洪泽晨那么丧失理智,到处留下可供比对的物理性证据。公寓监视器什么东西都没拍到,可以料想得到的是,搜查小组也不会在现场找到一根毛发或一枚指纹。
很明显的,钟思造生前约一个月内的怪异行动,是否也能解释为他在被害前受到陌生人的恐吓或威胁?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出自于凶手天衣无缝的计画?
疯狂与理智兼备的神秘凶手!
高组长一定也想到这个最终的可能性了,但他忧心忡忡得不愿在搜查会议上提出,只对绍德说,并要他立刻到医院转告,因为他们两人是现在局里有能力独力搜查的优秀干探,而剑向则是唯一对洪泽晨案有过深入研究的成员。
再想到那卷DV带,所有的线索会有共同的交点吗?
剑向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门锁,钥匙在锁孔内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金属撞击声。
…hqszs
回复'38':快发
…yangsheng2008
回复'39':你要怎么查啊?”
“不告诉你。”
“喔,你好坏哦。”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呀……很好听很好听哦……叫作张、织、梅。弓长张,牛郎织女的织,踏雪寻梅的梅……嘻嘻……可以叫我梅梅啵”“你是织女哪,那现在要找牛郎吗?”
“大色狼!”
剑向按下摄影机的暂停键,此时萤幕停格在张织梅伸舌头扮鬼脸的画面上。
从对话来看,这卷录影带的内容好像是情侣之间的摄影游戏。不过,引人深思的是,手持摄影机的男性一直没有出现在镜头前面,所以还不知道他的长相为何。说不定这个男的就是钟思造,而画面上的女孩则是他生前的女朋友?
根据公寓住户的证言,那个女孩子的年龄正好是在二十岁上下,而且留着长发,有双乌黑俏丽的大眼睛,身材也相当纤瘦,这和录影带里的张织梅条件大致相符。而且她在拍摄录影带时,亦恰恰穿着白色洋装。
虽然四○一号房里也有一架DV摄影机,可惜要由拍摄画面证明是哪台摄影机所摄,却完全办不到,最多也仅能从画质判断出摄影机的解析度而已。
更何况,就算真的能证明是哪一架摄影机,也不代表那个男人就一定是钟思造——只能说,很有可能。剑向继续检视后续的内容。
“你很讨厌色狼吗?”
“那当然!”
“但我是色狼耶。”
“你又不一样。嘻……我的脸突然好红喔。”
“梅梅,说说你的兴趣好不好呀?”
“兴趣碍…看电影阿唱歌、逛百货公司、买衣服……对哦!你上次不是说要陪我去新堀江吗?食言而肥!”
“梅梅,这周六一定会去。可是,你衣服还不够多啊?”
“谁教你要问我的兴趣哪!而且现在早就换季了耶。”
“好嘛、好嘛。”男声说:“接下来,请梅梅献唱最喜欢的歌。”
在萤幕里,张织梅清一清喉咙,开始发音。
请你珍惜我,
待在这里不要离开。
只要能够相爱,
我愿完全奉献。
我希望你说我好可爱,
希望你内心真的这么想。
啊!好极了,
请你接纳我的心——
这首歌的旋律不知在何处听过,而陌生的歌词则藉由张织梅柔软的声音沁透剑向的心扉。他虽注意到了先前“现在早就换季了耶”这个关键句,仍不知不觉浸入张织梅如呢喃、如细语的美好歌声之中——没想到她的歌唱得这么令人迷醉。
钟思造在今年一月搬进南台路那栋公寓,当时住户偶尔能看见他偕其女友进出四○一室。若他的女友就是张织梅,时间上就十分符合了。
希望你了解我多一点,
以童稚无邪的心灵,
…hqszs
回复'40':因为我也会这么做。
请不要让我感觉伤悲,
若你真的这样,
唉,算了,反正就像我说的——
我还是会面带微笑。
歌已经唱毕,但剑向的潜意识却希望她再多唱几句。
“哇!好好听。”男声说。
“当然啰。这可是唱给你一个人听的耶!”
“最后,梅梅,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呢?”
“嗯……我想想……有了!”张织梅此时身体前倾,情深款款注视着镜头,以甜腻的笑容轻轻地说:“思造——请永远爱我。”
当剑向从激烈的战栗感恢复意识后,二十七吋的电视萤幕已恢复错综复杂的奔腾黑点。
由张织梅的最后一句话,终于确定了他们两人是情侣,也终于确定了她在谋杀案中的重要关系人身分。剑向不免感到一阵怅然,处于热恋时期的两人,男方竟死于非命,真不知道当女方获知此一噩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另一方面,却又无法排除容貌如此动人的年轻女孩涉有重嫌的可能。
钟思造生前欺骗了他的雇主、他的房东,而他的身边竟伴着一个这么美丽的女孩,剑向不得不承认他心中妒意遽起。
紧闭双眼甩了甩头,剑向努力淡去张织梅留在脑海中的倩影。这个时候非保持冷静不可。
——钟思造在死前设法洗除了他放在客厅置物柜里所有录影带的内容,只留下这一卷。这除了显示他在生前仍爱着张织梅,更可能暗指她与命案的绝对关连。
高组长所策划的侦查方向其中之一已有显著突破,至少死者女友的外貌与名字知道了。
剑向将这些视听器材收拾整齐后,决定返回医院睡一觉,等明天出院手续办妥后再向组长报告这项进展。
当然,除了这卷DV带得收进口袋外,所拷贝的VHS带也放进房间书桌抽屉里锁上。一切整理妥当后,剑向才离开家。
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甫一出门,就见到一名身形诡异的陌生男子从路口处走近。
“警察先生,我等你很久了。”
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了,死白色的高脚路灯照得街道鬼影幢幢。剑向突然被这个人吓了一跳,他的警觉心告诉自己,一切要谨慎提防。
“我先自我介绍,”男子说:“我叫夏咏昱,不过,我想我的名字并不重要。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希望立刻提供警方一个关于谋杀案的重要线索。”
“你说什么?”
“或许应该说,没有比现在更适合谈到这个线索的时间了……不,我知道现在的时间不太恰当,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能够提供破案的关键。”
由于街灯的角度背光,剑向无法认清对方的长相,只能看到他戴了一副无框眼镜。他的身材颇为瘦小,身高大约只有一百六十五公分而已,说话的语句虽然十分清晰,但不知为何给人一种不断颤抖的非真实感。
“真的吗?是什么线索?”
…hqszs
回复'41':“我现在也无法确定。只要你愿意和我回去四○一室,我就能告诉你。”
剑向不禁感觉荒谬,“夏先生,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首先,我完全不知道你的来历;再者,你连能提供警方什么线索也说不出口,更何况……”“我的来历和我的名字一样,并不重要!”
“我确实是侦办这件谋杀案的警员之一,但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这……这也不重要!”夏咏昱的神情变得相当慌张:“我……我……警察先生,如果我说我是下一个被害者,你现在会愿意带我去四○一室吗?”
“你……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你知道你将会遇害?为什么你……”听到这句话,剑向心底不由得浮出无数疑问,但夏咏昱完全无视他的话,一副这些都无关紧要的样子。
最后剑向只好放弃询问他任何问题,点头答应带他到四○一室,而且夏咏昱坚持就是现在。
“我开了自己的车,停在那里的转角。”夏咏昱说:“我们快点走吧!”
坐上夏咏昱的车,剑向在助手席上发现他握着车钥匙的右手在抖动。
这个男人在害怕什么?
不,打从一开始夏咏昱的行径就让剑向产生诸多疑惑。从他的口气上听起来,他好像完全不认识钟思造,因为从头到尾他的说词一贯是“能提供警方破案的线索”,而非“能协助警方逮捕杀害钟思造的凶手”。
另外,他甚至自称是下一个被害者。为什么他不干脆指明凶手的身分?
还有,既然他知道案发地点是在四○一室,何不自己一个人进去找线索?纵使警方在命案现场设置了禁止进入的布条,他仍可大胆潜入,而没有必要在这种午夜时分要求警方陪同。
为什么必须是现在?
总之,太多的疑点,反而让剑向决定不再多问,愿意跟他前往四○一室。身旁的男人心急如焚,他此时只能藉由配合对方来设法探询真相,直接追问反而得不到任何答案。而,车内的布置十分简单阳春,剑向也没有办法看出夏咏昱可能的职业或身分,夏咏昱在一上车以后便紧握方向盘,出神地瞪着挡风玻璃,一副极力以沉默压抑不安的模样。
由于深夜的交通十分稀疏,他们很快地抵达现常进入公寓一楼玄关,剑向才有机会仔细端详夏咏昱的外貌——没想到,他的嘴唇是一片惨白。
管理员认出了剑向,但对夏咏昱露出迷惑的神情。剑向并没有特别留意这件事,他向管理员说明事由后,两人登梯立即走上四楼。走廊上的日光灯只亮了一盏,两条的黄色塑胶布条交叉挡住四○一室铁门下侧洞开的方形黑洞。
专案小组还没有时间清理铁门背后的柜子,所以尚无法由内侧将门打开。也就是说,两人仍必须爬过方洞才能进入室内。
“我先进去!”夏咏昱不等剑向阻止,就屈身钻进洞内。剑向只好马上随后通过。
剑向进入室内后起身,却发现夏咏昱没有站在洞旁。他顿时有危险的预感,却因为刚接触阒黑的环境,视线呈现半盲状态。
就在剑向正想伸手掏出口袋里的笔型手电筒时,后脑突然一阵重击将他打倒在地。他虽然并未立即失去意识,全身却使不上力,只能暗自叫苦。
夏咏昱果然别有所图……
就在剑向从半昏迷状态逐渐清醒之际,他发现自己的双手从背后被绳索紧紧捆绑,被拖到钟思造的卧室里。卧室里点亮灯光,剑向胸口贴着地板,他抬头看到夏咏昱就站在面前。
“请原谅我,警官,我有非常重大的原因逼使我不得不这样对待你,”他的声音依然抑制不住颤音:“原本我是希望在医院就把这件事情解决的。”
“……”
“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喜欢玩摄影机,所以一定在某个地方藏了重要的录影带。真的很对不起……如果你不从医院里溜出来,你的录影带我会比较容易到手。”
…hqszs
回复'42':“我不懂……?”剑向看到对方手上持有那卷曾经放在自己身上的DV带。
“总而言之,我的目的还是达到了……现在我必须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夏咏昱!你到底在说什么?”
“警察先生,我要做一件可能具有某种危险性的事情,这件事必须要有另一个人在场,而最佳的人血—就是你。”
此时剑向不断在脑中反覆思索夏咏昱一连串怪异言行的合理解释,但却一无所获,他只能仰望对方,听他继续讲话。
“警察先生,请你仔细听好。我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管你的想法,我只希望我能够很单纯地以我自己的方式解决我的个人问题。”他语气中的颤动益加剧烈,“我不在乎你相不相信,只要你暂时配合我一会儿就好……只要我的危机解除了,我愿意坦然接受一切法律上的刑责。
“我希望你待会儿能设法扮演好‘侦讯者’的角色,相信对一个办案经验丰富的警察来说,这是一件十分易于胜任的差事。”
剑向听到夏咏昱用力喘了一口气,他的双眼仿佛很辛苦地在直视着远方。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
“死在这个房间里的人、不管他是谁——我在此将召唤他的灵魂,附身在我的身上,由你来讯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杀的!”
你疯了吗?——这是剑向急欲脱口而出的话,但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也许你会认为很荒谬吧?”夏咏昱发出一声惨笑,“无论如何,我必须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快没时间了,现在就开始吧!”
剑向来不及做任何回答,只看见眼前的怪人迅速将卧室房门关上,并熄去日光灯。接下来,他随即闭上眼睛盘坐、双手弯曲抱胸,嘴唇微微颤动,口中念念有词。他不断地重复吸气与吐气的动作,仿佛这样的静思冥想是一种剧烈运动。
四○一室原本被木条封死的窗口,警方已拔去密集的铁钉,将窗框清理干净了。午夜时分,由窗外泄进的是月色与路灯灯光混浊一体的灰黄色黯芒,映在夏咏昱深沉肃穆的神情上,格外显得神秘恐怖。
剑向身感置身异域魔境,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夏咏昱的气息渐歇,全身僵直,宛如一尊石刻的雕像。时间好似完全停住了,剑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盯着静坐的夏咏昱,同时联想到死在这个房间的钟思造。
然而,剑向并不屈服于被捆绑的窘局,他背后的双手正使劲施力,试图扭松粗糙的绳结。
他的汗水汩汩流泻,逐渐沾湿上身的衣袖,但绳结却依然文风不动——不知为何,他竟没有大声叫喊,让隔壁的住户听到他的求援,或许剑向潜意识也想知道召魂术是否真的存在。
“呜呜……呜呜……”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剑向突然听到低沉的饮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