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非常强大,现在的长安,已不是原来的长安,天子和太后驻驾于此,朝堂上也充斥着对并州军抱持着“敌意”的朝臣,吕布作为并州军的统帅,如不坐镇长安,难保有人会借此闹出点事来。
这让吕布很郁闷,很无语,也很无奈。
到了这个地步,他才理解到,手中的权力越大,地位越高,肩上的责任也就越重,从某些方面来说,个人能随心所欲的空间,也就会越小。
故而贵为天子,权倾天下,其活动范围。大多时候,却被局限在深宫之中,再也难以享受到在天地间自由翱翔的快乐。
感慨归感慨,吕布遭致一众部属的一致反对,也就只有郁闷无比地继续坐镇长安,针对南匈奴的收服行动,就只能交由得力部属去艹办。
整体策略,说起来很简单,也就是先礼后兵而已。
徐庶代表车骑将军吕布,出使美稷。肩负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重任,如若南匈奴现任代理单于的老王羌阑不识时务,就会由徐晃、马超还有张辽,率三路大军攻入,不愁南匈奴不服。
南匈奴单于之位。原本是羌渠,后来朝廷抽调南匈奴精骑参与平叛。致南匈奴发生叛乱。单于羌渠被杀,其子扶罗韩和呼渠泉率军流落在汉庭,须卜骨都侯立为单于。
其后不过仅仅一年的工夫,须卜骨都侯病逝,由老王羌阑代理单于,于夫罗寻求朝廷相助。适逢灵帝驾崩,朝廷自顾不暇,自然就无人搭理南匈奴,更遑论于夫罗。
于夫罗走投无路。率军投奔白波贼郭太,在河东劫掠,其后与郭太一起,联合李傕和郭汜,杀入洛阳,一跃而成大功臣,得到李傕、郭太等人的支持,其单于之位,终于得到朝廷的认可。
只是当他兴冲冲地率军自河东回归美稷时,纵兵在河东大掠,还掳走蔡琰,遭到吕布的强力打击,当场身死,其子刘豹亦被吕布所杀,只有其弟呼渠泉,率十来骑仓惶逃走,一直流落在外的南匈奴精骑,差不多尽数折在吕布手中。
自此之后,南匈奴单于之位,就一直空缺至今。
车骑将军吕布与南匈奴之间,有这么一段宿怨,而且如今的吕布,乃是大汉朝廷的实际掌控者,坐拥关中与并州,已形成对美稷的包围之势,对阵盘踞雁门关外的鲜卑诸部时,又是战果显赫,有这么些因素,即使谨慎于贾诩,也对迫使南匈奴屈服,颇有几分信心。
徐庶身兼大汉朝廷使臣,和车骑将军吕布的特使双重身份,率使团抵达美稷,可是一件大事,代理单于的老王羌阑,亲自率众迎出美稷城外,态度异常恭敬。
如今的大汉,虽然早已不复当年驱逐匈奴的强盛,南匈奴,却更是难提当年先辈的强盛悍勇,在鲜卑和大汉的挤压下,只能龟缩在河套一带,小心翼翼地卫护着这片最后的家园。
入得美稷城内,梳洗完毕,徐庶即前往拜见代理单于的老王羌阑。
羌阑正是前任单于羌渠之兄,须卜骨都侯死后,他被南匈奴各部推举出来,代理单于之位。
这么多年来,大汉朝廷一直动荡不安,他虽然有心遣使前去朝拜,却不得其门而入,故而此番朝廷遣使来,他虽然已是年老体衰,却抱着极大的期望,希望能摘掉单于前的代理二字,成为南匈奴正式的单于。
对徐庶的来访,羌阑心领神会,亲自迎进府内,恭敬将徐庶带进平素商议要事的内书房里,待婢女奉上香茗后,即屏退闲杂人等,只余下他和徐庶两人。
徐庶坐定,环扫一圈,对着羌阑笑道:“王上可真是老而弥坚,勤学不殆,书卷如此之多,在下拜服!”
羌阑老脸微红,哈哈一笑,坦率答道:“特使说笑了,这些么,可都是鄙人用来装点门面的摆设,鄙人惯于骑马,游猎,拙于伏案,静坐,见笑,见笑。”
徐庶亦是哈哈一笑,由衷赞道:“王上果真是豪爽之人,如此一来,在下此来,可就要省事许多了。”
“是,是,”羌阑连声答道,“朝廷有何诏令,车骑将军有何饬令,特使有何话,尽可敞开了谈,鄙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全力而为之。”
“好!”
徐庶点头赞道,端起茶盏,品了一口,然后悠然放下,身子前倾,对羌阑道:“圣上,车骑将军,对王上,可是寄予厚望。在下此来,既有圣上的圣旨,亦有车骑将军所托。”
闻言知意,羌阑虽然是地地道道的匈奴人,却对汉人的这一套,非常娴熟,闻言对着徐庶连连点头,答道:“是,鄙人明白,车骑将军有何吩咐,鄙人,定当万死不辞。”
徐庶对羌阑的这般姿态,还有态度,大感满意,当下也就不再卖关子,对羌阑道:“主公一向善待部属,而对敌人,则毫不客气。匈奴,可保现有驻牧之地,一应赋税,均循旧例,族中精骑,列入主公帐下精骑之列,待遇丝毫不减。朝廷将重设使匈奴中郎将,驻军美稷,待朝廷驱鲜卑于阴山以北,将重设度辽将军部,驻守五原。”
羌阑听完,差点就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盖因这些所谓的条件,比之此前,可还要显得宽松一些,原本他还以为,时隔这么多年下来,朝廷再次派来特使,带来的条件,该当是要更严苛才是。
以至于徐庶说完,再次端起茶盏品茶时,羌阑犹自有些不可置信地追问了一句:“圣上,朝廷,车骑将军的吩咐,就,就这么多?”
“嗯!”
徐庶点头应道,心里的念头,却是与所言截然相反:如此优厚的条件,不愁你们不上船。
这正是吕布一直以来,在讨论对待西凉羌胡各族的对策时,坚持的一贯观念,那就是将这些羌胡异族,当做汉人一般对待,既不给与过分优待,更不能予以歧视压榨,待他们渐渐适应下来,即可开始通过促进两族通婚,相互迁徙,坚定而又缓慢地推进羌胡异族融合进入汉族的过程。
但在此过程中,他们可以享有本族的自治权,一应军权,则必须尽数掌控在并州军的手中,不然,就难以保证融合的过程能在平和的环境下进行。
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只要匈奴,羌,胡各部,一开始就答应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就越来越难以脱离吕布的掌控。
当然了,如若不答应如此,等待他们的,就会是大军压顶,是毫不留情地屠戮。
得到徐庶的肯定答复,羌阑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面现欣喜,颤巍巍地起身,对着徐庶躬身一揖,答道:“鄙人,鄙族,何德何能,得圣上,朝廷,车骑将军如此厚待,特使在上,请受,受鄙人一拜!”
徐庶当即起身,抢前两步,扶住羌阑双肩,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王上还是得尽早筹谋,取得族内各部的认同才行,至于那些不稳定因素,无需在下提醒,王上当然也知道该当怎么办。”
“是,是,”羌阑拗不过徐庶,再次就座,连声答道,“鄙人明白,鄙人明白。”
能够如此顺利地说服羌阑,徐庶也是在心里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再商议片刻,即辞别回到住处。
此后三天,徐庶一直在美稷拜访匈奴各部首领,当然说话,就没有与羌阑说话那么直接,很多时候,都只是在说一些客套话而已,而暗地里,他却与羌阑保持着密切联系,得知羌阑正在联络各部,争取支持。
徐庶也不着急,此来美稷之前,他就多方收集南匈奴的情报,与贾诩还有吕布等人多番商讨后,划定出一份不稳定因素的名单来,其中,呼渠泉赫然居于首位。
这也难怪,呼渠泉之父,正是羌渠单于,死于发动叛乱的匈奴各部手中,其兄于夫罗父子俩,均死在吕布手中,就是他自己,也差点就丧命于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下。
故而于情于理,呼渠泉对汉庭,对车骑将军吕布,都会抱持着敌意,而他回到美稷这么多年,要说在南匈奴各部内,没有一批支持者,那是不可能的事。
当夜深人静之际,徐庶被一阵喧闹声惊醒,旋即就听到典韦的大嗓门吼起时,不由在心中暗叹:该来的,还是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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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吕布传#
294 不战而屈人之兵
徐庶心里在感慨,手脚却丝毫不慢,当典韦的大嗓门进到屋内来时,他已起身,并穿戴整齐。
“是城中何处喧闹?”
徐庶对典韦问道。
典韦摇头,答道:“暂且不知,羌阑单于已遣人护卫在外。”
对羌阑反应如此之快,徐庶并没有感到意外。
现在南匈奴内部的情势已非常明显,羌阑虽然还不是正式单于,但已一心投靠到汉庭和车骑将军吕布的庇荫之下,得到大汉天子的正式册封,也就只是差一个正式仪式而已,而圣旨,此时就在徐庶手中。
故而城中爆**乱,他最为着意的,就是汉庭使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对答之间,徐庶已与典韦一起,步出门来,早就聚集列阵的一众护卫,当即将徐庶围护在中间。
这些护卫,并非是典韦帐下的那群重甲步卒,而是吕布亲自挑选出来,专门护卫贾诩,徐庶,法正三人的精锐护卫,骁勇剽悍处,自是只需看上一眼,就可尽知。
闷雷般的马蹄声,正往此处奔来,过不多时,代理单于羌阑的信使即飞奔而来,告知羌阑所率兵马正赶来护卫。
徐庶心里很是为羌阑行事的小心细致暗自点头,大队人马赶来的同时,提前遣人前来禀报,正是既可表忠心,又能让徐庶安心。
等徐庶见到羌阑全身批挂,纵马飞奔而来时,城中各处的喧闹声越发响亮,且同样有隐隐往此地汇聚而来的迹象。
徐庶心里很是冷静,美姬城内爆发的搔乱,很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所以不管城内如何混乱,最终肯定会往这里来。想必羌阑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第一时间率兵马前来护卫,而不是去扑灭搔乱。
“王上,城中搔乱如何?”
徐庶迎上翻身下马而来的羌阑,脸上带着忧虑,问道。
羌阑哈哈大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答道:“累先生受惊了,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何足道哉!”
如此轻松自信的表态,让徐庶对羌阑颇有些刮目相看,当即邀他进屋,待闲杂人等退出,徐庶问道:“可是王上族内那些力主北归大草原之人?”
羌阑一愣,旋即点点头,毫不掩饰地答道:“正是,唉,他们一心想要恢复昔曰先祖的荣光,却不肯认清现实,如今的大草原,鲜卑虽然亦处于诸部混战之中,可是并无我族的立足之地,所谓北归大草原,最终只会是一条死路而已。”
“王上高见!”徐庶由衷点头赞道,“鲜卑一度强盛,雄霸漠北,檀石槐一死,东、中、西三部大人,相互征伐,如若不是中原亦现内乱,如何轮得到鲜卑穿过阴山南下。实不相瞒,庶此番前来,正是主公顾念匈奴已归属汉庭,不忍动刀戈,故而希望能平和解决。不过,主公亦做好了庶一事无成的最坏打算,三路大军,早已整装待发。”
“啊?!”
羌阑大吃一惊,嘴巴张得大大的,良久合不拢。
徐庶一脸的肃然,显然他并非是在开玩笑,点头答道:“王上不必惊讶,三路大军,分别出自太原和河东,由张辽、马超和徐晃统帅。在这里,庶不妨再跟王上透透底,主公所遣三路大军,最终目的,并非美稷……”
羌阑双眉紧锁,紧答一句:“河套?!”
徐庶点头道:“王上高见,主公所遣三路大军,最终是要逐鲜卑各部,收复河套延边诸郡,王上想想,如若王上能平息搔乱,遣军参与主公收复河套的军事行动,河套的畜牧大业,主公只怕会邀王上遣部参与。”
“这个,”羌阑有些不太明白,迟疑着,问道,“河套的畜牧大业,这个是何意?”
徐庶面露微笑,左手抚须,呵呵道道:“此乃主公之创举,他以为,河套之地,适于畜牧,而非垦田屯植,故而一捱河套收复,将会划分成若干牧场,邀世家大族共同参与,牧养牛、马、羊,以供应中原所需,朝廷和官府只是居中维持安稳,收取赋税,至于牧场的一应事宜,尽数由牧场主决断。”
徐庶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羌阑更显得迷惑不解,可是嘴巴张合着,就是问不出问题来,就是因为他完全听不懂,所以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发问。
“王上不必心急,只要知道,这是绝对的好事,就好了。主公在太原推行的土地丈量确权,王上有所耳闻吧,河套牧场之事,与此相似。”
“哦!”
羌阑恍然大悟,车骑将军吕布在太原时,推行的土地丈量确权等事,他是早有耳闻,也知道一开始曾遭致太原世家大族的反对,还是靠吕布悍然杀了三十余家,才强行推行下去,不过到后来,世家大族没有一个反对,固然有吕布悍然杀人抄家的血淋淋教训在前,也是因为他们发现,这事其实是颇有利的一件事。
虽说这么一来,各世家大族拥有的土地数量,在朝廷和官府那里,都是一清二楚,所要缴纳的赋税,也因此而一目了然,可是当他们拿到盖着朝廷和官府大红印章的地契时,他们无不意识到,这些土地,终于成了他们家里的传家宝,而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朝中或是官府里的哪个权贵,就可能会暗中将这些土地蚕食鲸吞掉。
如此连带的一个好处,就是这些世家大族,为了家族里的这些土地,无不暗中祈祷车骑将军吕布能够一统天下,这样这份地契,才会更加的有保障。
这么一想,羌阑立即就对收复河套,充满无比的期盼,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马背上的族人来说,没有什么能比优良的牧场更有吸引力,而阴山以南的河套地区,向来就是优良牧场之中的佼佼者。
徐庶仿佛是生怕羌阑受到的吸引力不够大,漫不经心地加了句:“庶蒙主公厚爱,亦在河套牧场中有所得,王上此番归顺朝廷,曰后在河套牧场上,主公也势必会邀王上参与其间,届时在牧养之事上,庶说不得要多多请教请教王上才是。”
“好,好!”
羌阑连声道好,笑逐颜开,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犹如盛开的花朵。
骤闻这么大件事,他一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徐庶此话意味着什么,他可是心里清楚得很。
屋外,城中各处的喧闹声始终未息,二人在屋内商议着美好的前景,似是压根将这件事给忘在了一边,直至喧闹声往此地汇聚而来,典韦进来禀报,二人这才联袂出来,主持平乱大局。
经过这么一番非正式的商谈,羌阑心里更加坚定了归顺朝廷的决心。
代理单于多年,他早就知道,族中各部一直以来,就存在两种意见,一派以为,归顺大汉朝廷,逐渐往南发展,才是匈奴一族未来的生存发展之道,另一种意见则以为,往北,重回大草原,才是匈奴一族的生存之道。
尤其是现在,曾经雄霸大草原的鲜卑一族,如今已分崩离析,各部陷入彼此征战之中,正是匈奴北返草原的大好时机。
羌阑身为代理单于,一直以来,对此采取不偏不倚的中庸态度,可他心底里,却是赞成归顺大汉朝廷的,这样曰后中原汉人内乱羸弱,匈奴族未尝不可以入主中原,实现先祖多少年以来一直未曾实现的夙愿。
现在,他心里更是坚定信念,不说族群中兴这样的大道理,就是光看摆在眼前的河套牧场的利益,就足以让他下定所有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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