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皇甫嵩的亲卫慢上一拍,也冲进帐来,人数比之李傕和郭汜进帐的亲卫,要多上不少。
他们见到皇甫郦赤手空拳冲向李傕的亲卫,而他们还离得更近,当即不约而同地一阵喊,杀向李傕的亲卫。
帐中立时乱做一团,喊声,骂声,呵斥声,叫杀声,充斥着整个营帐。
就连郭汜的亲卫,也被卷入其中。
这个时候,李傕即使想要带着圣上三公退出营帐,也已不可得,同样的,郭汜想要挟裹着百官退回到大营,也同样不可能。
帐中争杀一起,很快就有灯笼被打翻在地,然后火苗冒起,很快就在营帐内蔓延。
幸亏火苗冒起得及时,不然,帐内的争斗,很快就会导致大批手无寸铁朝臣的伤亡。
火势一成,帐内就无法再呆,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都只能罢斗,护着各自的统帅及要人,退出营帐外,并立即往各自的大营退去。
如此一来,大汉帝国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竟然就因此而无意间得到消弭。
可是,骠骑将军李傕部和征东将军郭汜部之间的混战,此时却正打得如火如荼,难解难分。
张苞被李暹一顿军棍责打后,率部哗变,当时他就已有退路,那就是转投征东将军郭汜帐下,他有这般心思,当然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在此前,征东将军郭汜帐下,的确有人与他接洽过。
可是,在他率部溃退,逃向郭汜大营时,郭汜帐下各营,却不会认得他,而只会将他当做前来攻营的骠骑将军李傕帐下的兵马。
更何况,在他身后,还有蜂拥而来的李傕帐下各营兵马。
所以,从一开始,这场混战很快就在双方大军间展开,最先的受害者,就是被夹在两军之间的张苞部,承受着来自前后的夹击。
毫无意外,张苞本就被打得**血肉模糊,走不得路,骑不得马,只能被帐下亲兵抬着,逃出李傕的大营,原本想着能得到庇护,结果承受的,却是来自双方的怒火。
只是片刻工夫,张苞部就完全溃散,就连张苞,也被亲兵扔下,惨死于混战中的乱兵践踏之下。
待李傕和郭汜各自回到大营,才各自约束帐下兵马,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混战。
可是,原本已经眼见着就要成功的“易子为质,相互采信”方案,却因此而告吹。
整整一夜,骠骑将军李傕和征东将军郭汜,一边互相打嘴仗,一边在各自的大营里,试图查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双方都可谓气炸了肺。
骠骑将军李傕的亲卫统领,抢先一步将屎盆子扣到征东将军郭汜身上,可一查下来,郭汜发现是李傕的兵马前来攻营,有尸首可为佐证,李傕也发现事件的起因是在李暹身上,叛乱者乃是他帐下的张苞。
可是打嘴仗时,李傕明知理亏,却丝毫不提这时,仍旧一口咬定是郭汜派军前来攻营,暗地里,将李暹骂了个狗血喷头。
漫长的一夜过去,李傕、郭汜和皇甫嵩,以及三公百官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互信基础,已荡然无存,有皇甫嵩部在一旁虎视眈眈,李傕和郭汜相互恨得牙痒痒的,却只能克制着,不敢相互动手。
如此僵持一天,老将朱儁,卫将军李肃,车骑将军郭太,郭太旧部韩暹和杨奉,都获悉消息,不约而同地再次率军逼近,招致长安的情势,比之刚开始时,还有更加的险恶些。
处于各部包围之中的李傕和郭汜,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连带着底下的兵卒,也是整天处于神情高度紧张之中。
只是过了三天,这股紧张气氛就到达顶点,李傕和郭汜大营中,也都出现不少不稳的苗头。
说来也奇怪,铅云一直这么盖得严严实实的,就是不见雪花飘下,几天来,天地间如同被骤然挤压得只剩下这么一点点缝一样,更倍添压抑。
夜深,北风呼啸,征东将军郭汜大营里,一队巡逻兵卒刚刚走过,浑然没注意到,道旁挂着的气死风灯,突然被风卷上天空,很快就化作一团火球,正正掉落在营帐一角。
军营中,如此这般的意外失火,其实并不罕见,也都很快可以扑灭,可是,今夜的这场意外失火,带来的后果,却非同寻常的炸营。
营帐一被点燃,内里的士卒自睡梦中骤然惊醒,压根就没有分辨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大喊大叫起来,进一步影响到周围的营帐。
不过片刻工夫,整个征东将军大营,就骤然沸腾起来,所有兵卒都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窜来逃去,更有人抓起兵刃,四处乱砍乱杀。
等征东将军郭汜惊醒,得属下禀报时,搔乱已变成有敌军攻营,敌军是谁,目前尚不知情。
他这个时候,想要约束兵马,进行反击,已经不可得,各营统领根本就约束不住帐下兵卒,就连平时悍勇无匹的督战队出马,也毫无作用。
这股**,很快就得到骠骑将军李傕大营的呼应,炸营的原因,则是是有兵卒在睡梦中骤闻惊乱所致。
北风依旧在呼啸,正处于各营中间的骠骑将军李傕和征东将军郭汜部,陷入混乱后,很快就为其他各部所获,老将皇甫嵩和朱儁的心思一致,一是想着护卫天子,二是想着乘乱将天子及百官解救出来,故而不约而同地率军出击。
车骑将军郭太,卫将军李肃,还有韩暹和杨奉,可也不是傻瓜,也都抱着这样乘乱谋利的心思,同样率军出击。
再加上此时是夜深,各部各营兵马,相互之间都难以辨认,更何况各部之间,更是难以辨认,混战一起,就算是皇甫嵩和朱儁这样的名将,对如此乱成一锅粥般的战场,想要指挥帐下各营兵马,也只能徒呼奈何。
混战伊始,所有的兵卒立刻忘了因何而战,只知道,只有杀了别人,自己才能活下来。
如此,长安城外,火光四起,乱上加乱。
几番冲杀后,皇甫嵩身边跟着的,只有次子皇甫郦,以及亲卫。
此时,他想要退出,也已不可能,心里更是心急如焚,率军四处冲突,试图找到天子刘协的车驾。
只是无论他如何左冲右突,视线之内,到处都是厮杀的兵卒,连他都难以分辨出来,厮杀的各方,到底是哪部的兵马,或者是哪几部的兵马。
“父帅,快看!”
皇甫嵩听到次子皇甫郦的大声喊叫,顺着皇甫郦所指看去,立时心头一喜。
借着火光,他分明见到,左前方数百步处,正有数俩马车,正是天子刘协乘坐的车驾。
“快,杀过去,护卫圣上!”
皇甫嵩当机立断,高声下令,率先纵马驰去。
在他身后,皇甫郦及一众亲卫,均是精神大振,高声呐喊,紧紧跟上。
混战中的步卒,见到有一队骑卒冲杀过来,纷纷避让的同时,往往会不顾一切地同时改变攻击对象,向骑卒杀去,不过好在亲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皇甫嵩又经验丰富,愣是率军忽左忽右,很快就接近到车驾所在。
车驾都停在当地,周围也没有人护卫,只有伏尸处处,拉车的马匹,早不知被何人夺走,皇甫嵩高声喊着“圣上圣上”,边翻身下马,逐一掀开车帘察看。
头先几辆,除了空车,就是伏尸,他的一颗心,也不可抑制地乱跳起来,查看到第五辆,他刚刚掀开车帘,心头就一喜,不假思索地就抱拳低头朗声道:“圣上,臣皇甫嵩救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可是他等了半响,没听到车内传来任何声音,不由心中大疑,壮着胆子抬起头,借着次子皇甫郦举起的火把光亮细看,不由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双眼瞪得老大,嘴巴再也合不拢。
皇甫郦也瞥见到了,年轻的天子刘协,的确是倚坐在车里,双眼睁开,可是在小腹上,却插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只是隐在车厢里,骤然间难以见到。
呼!啪!
皇甫郦手中的火把,失手掉落,火光摇曳,发出呼的声响,掉落在地,才发出啪的一声响。
天子,大汉天子,驾崩了?!
皇甫郦不敢相信,可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得不相信。
“圣上~”
皇甫嵩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仰天哀嚎出声,滚滚热泪,流淌而下,他身后的皇甫郦,跟着跪倒在地,只是他虽然心中也是恍恍惚惚,却没有老父皇甫嵩这般的伤悲哀嚎。
在他们身周,厮杀,仍在如火如荼。
皇甫郦抬头向天,突然感觉到脸上一凉,触手处,已是一小滩水,猛然意识到,这是,下雪了!(未完待续。)
186 无声地调调情
自从得知华雄率军北上,前来投效,并州牧吕布就敏锐地判断,朝廷遇到大麻烦了,骠骑将军李傕,还有车骑将军郭太和征东将军郭汜,更是遇到大麻烦了。
果不其然,当他在太原,将华雄和王方及其所部安顿好,来自洛阳和长安的军情,就开始如流水般传来。
只是随着郭太、李傕、郭汜相继率军退出洛阳,并放了一把火,孙坚大军入驻,他派驻在洛阳的谍报人员,一部分跟着西撤,一部分带着洛阳的最新消息赶回太原。
是以这些军情,哪怕他保持着密切关注,还派出不少人前来收集,还是受到极大的干扰,比此前都要慢上不少。
皇甫嵩的哀嚎声,在混战的战场上,压根就传不开多远,更别说传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原。
这个时候,吕布正与贾诩曰曰在一起,商议推演着朝廷的变局。
虽然他知道的军情,并不如何细致,不过大致的情形,还是知道,比如洛阳已成一片废墟,孙坚正率部在洛阳清理,退往长安的,有李傕、郭太、郭汜、朱儁、韩暹和杨奉五部,再要加上本就在长安的皇甫嵩部,以及屯驻风陵渡的李肃和郭涛部。
他和贾诩反复推演的,就是长安城的这般混乱局势,最终会如何收场。
记忆中,他知道,李傕和郭汜这对好基友,到最后也翻了脸,相互攻伐,以致将长安乃至关中,弄得一片狼藉。如今,获知的内情显示,两人在火烧洛阳前,好像也不太对路。
可是,现在的情势,却比他记忆中的情势要复杂得多,李傕和郭汜只要稍具理智,就必定会极力避免相互攻伐,以为其他各部创造可乘之机。
就在这时,亲卫来报,言道刘夫人有请。
刘夫人就是何太后的对外身份,至于是哪位刘夫人,吕布不提,其他人当然也不好问。
贾诩闻言起身,准备就此辞别,吕布突然心中一动,亦站起身来,对贾诩问道:“重立弘农王为帝,先生以为可行姓几何?”
这个问题,吕布一直没有和贾诩等人商议过,不过贾诩是何等样人,从吕布如此拼了老命,都要将何太后和弘农王救出,带回到太原来,就在心里猜知,吕布必定是有这般想法。
贾诩只是微一沉吟,即坦然答道:“依诩之见,主公想要重立弘农王为帝,就须得有他人可供仿效才是。”
吕布站立不动,嗯了一声,明白贾诩所说,只有在有人抛开当今天子刘协和朝廷,拥立其他人为帝,这样吕布就可以仿效,重立弘农王刘辩为帝。
也就是说,吕布万万不能成为这么做的第一人。
吕布双眼炯炯,看向贾诩,问道:“如若,我说的是万一,万一长安乱局无解,各部大打出手,圣上,圣上驾崩于乱军之中,又该当如何?”
贾诩深吸一口气,答道:“如若如此,主公须得抢在其他人之前,拥立弘农王,并昭告天下!”
两种不同的情势,两种不同的应对,前一种,不能为人先,后一种,不能为人后,其间的关键所在,就是情报,能抢在其他人之前,抢先探知长安的乱局情报。
吕布沉吟片刻,对贾诩道:“如此说来,我还是得先跟太后吹吹风才是。”
贾诩离去,吕布一个人在书房里再立了片刻,觉得通过河东的郝萌部,派往长安的斥候谍报人员,已经足够多了,布置也该当没有遗漏才是。
从书房到何太后所居的院落,并不甚远,这条路,吕布已经走过很多次,每一次的心境,都大不相同。
亥时三刻的更漏声响起,吕布身边没有带着随从,一边心里挂念着长安的乱局,一边快步而行。
太后这个时候相召,也许是的确有事相商,也许只是向吕布传递个信号而已。
来到何太后所居,何太后遣穆顺在门口相迎,吕布尚未入内,就听到飘飘冉冉的琴音传来。
“太后在聆听妙音,还是稍候再进去不迟。”
听到吕布如此说,穆顺回过头来,对着吕布恭声道:“太后早有懿旨,将军一至,无需传报,自行进去就是。”
“好,多谢穆公公!”
吕布当下也就不客气,对着穆顺点头道谢,迈步入内。
寒冬时节,门扉处设有前后两重厚厚的帷幕,入得室内,一股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吕布全身,内中还带着隐隐的异香,让人闻了,只觉四肢百骸,都舒畅得紧。
琴音并未因吕布的到来而停止,而是依旧叮叮咚咚,吕布悄然站立一旁,稍一打量,见到何太后正端坐着,美目微闭,整个人尽显恬静,恰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在夜深人静之际,也悄然收起怒放的花瓣,整个气质为之一变。
抚琴的,仍旧是何太后的贴身侍女琴儿,只是弘农王和唐姬并不在此,室内也只有何太后和琴儿两人。
过不多时,琴音停下,飘然萦绕在空中,吕布仍旧没有动,没有吭声,只是站在那里,眼帘低垂,实际上,却是在看着何太后。
“嗯,吕卿来了,琴儿先退下,哀家有事与吕卿相商。”
琴儿对着何太后和吕布各自一礼,悄然退下,室内只剩下何太后和吕布,气氛立时就有些异样起来。
不过吕布再大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言与何太后调笑,哪怕他连更为大胆妄为的事,都对何太后做出好多次,这般场合,他还是要顾虑有人突然闯进来的可能。
“吕卿无需多礼,坐!”
吕布道谢,顺从地坐在何太后所指的位置上,这里挨着何太后的主座,不会与何太后直接对视,而是需稍稍侧身才可。
“臣蒙太后相召,正巧也有一事,要与太后相商。”
见吕布说得如此一本正经,何太后面露妩媚微笑,亦是一本正经地问道:“哦,吕卿有何事?”
吕布将最近的朝廷情势,细细叙说一遍,这个时候,何太后已经得知洛阳已被烧成废墟之事,闻言倒没有多大的反应。
何太后召吕布前来,由头其实也就是这事,对吕布所禀,何太后听得仔细,问得认真,如若有人在外边能够偷听到内里的谈话,铁定以为,太后真是心系天下。
其实,正儿八经的谈话之下,那种无声的交流,才是此时室内的主题。
何太后本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又已身具成熟韵味,与吕布之间,又早已坦诚相见过,什么大胆的事都做过了,一问一答间,眼波流转,水汪汪的剪水双瞳,似是会说话一般,传递着她的内心所言。
所谓眼送秋波,吕布算是深切体会到了,这种感触,在妻室严氏身上,在侍妾貂婵身上,他都真切地感受过。
至于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吕布在知姓美女蔡琰身上,在尚未完全长成的美女大乔身上,乃至在俏皮的顽童小乔身上,他也都不同程度地见识过。
可是都没有在何太后身上,体会得更深,见识得最为彻底。
他与何太后的关系,本就是见不得人的,故而这种无声的非接触式调。情,就要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多,吕布可没有何太后这般本事,仅凭着剪水双瞳,还有微妙的表情变化,在一边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