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林偷眼看到张广才死气沉沉的眼眉见,一瞬而逝的光芒,他知道张广才被打动了。
张广才起身对着金条发呆的一刻。在宝山广福村的一间民宅里,一名腰肢婀娜,样貌出众的女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只见她双眼微微睁开,嘴角还流着血,似乎是死不瞑目。
高志成已经脱掉了外衣,正甩开膀子,在屋子中央挖坑,好在这旧时代的土屋没有坚硬的地面,给他留下机会。堂屋桌子上放着一张纸,这是刚才高志成用枪逼迫春香写的,内容是她老娘病重,要回余姚娘家一趟,大约一个月不会回来。
大约同一时间。徐冲、褚艾云,提着箱子来到了小野齿科的楼下,褚艾云按下了门铃,徐冲将半个桔子塞进嘴里。他们知道,今天这家私人医院歇业,不过医生本人就住在二楼。
果然按了一会儿,有人从二楼伸出头来。
“怎么了?今天不营业。”
“先生,实在抱歉。我这位朋友他夜里牙疼的厉害,能不能帮帮忙?”褚艾云用标准的日语说道,然后示意徐冲抬头,让医生看到他的嘴肿得有多严重。
134开始行动2()
“肿的不轻啊,看起来得拔牙了。你们稍等一下,我这就来开门。”
小野医生说着将头缩了回去,等了一会儿,就听到楼梯响动。褚艾云向徐冲点了点头,示意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不一会儿,穿着拖鞋的小野医生打开门,将两人迎入,褚艾云进门前,将刚才被取下的今日歇业的牌子又偷偷挂到了外面。
徐冲扮演病人,无需说话,他只需要看褚艾云颜色行事。这会儿副艇长正和医生闲聊。
“我们冒昧来访,给您添麻烦了。”
“那里的话,急人所急是医生的本分,不过看情形得先用麻药,我这就去准备。”
徐冲正偷偷将消音手枪从背后抽出,那边医生突然大喊起来。
“英子小姐,你还在磨蹭什么?没看到有病人了,需要麻醉。”
徐冲赶紧将枪收起,过了一会儿,木头楼梯再次响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护士从上面下来。徐冲心想好险。
“您这里,没有其他护士了吧?”褚艾云试探问道。
“今天就没有了,怎么,不放心?我这里的护士看上去很年轻,不过技术很好。”
“这我就放心了。”褚艾云说着向徐冲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动手了。
大约半公里外,穿着日军制服,扛着工具和电缆的吕青山和另一名队员,正站在施高塔路邮局旁的阴影里,等着无人机信号,无人机正观察着狄思威路附近每一股穿着制服的敌人的动向。
时间窗口出现,四周的日军军人、警察和侨民巡逻队,正在远离,无人机发出了行动信号。从早上侦察情况看,这两天各路巡逻人马增加了不少,也许与提前处决犯人有关。
两人各提着一个一个阻挡路口的木架子,健步向前面的马路中央的一个圆形井盖走去,根据连日观察,那下面就是连接司令部电话线的通讯节点,他们没有通讯班的臂章,不过这倒是不碍事,没有人会太注意这些细节。
两人将提示车辆减速行人绕行的木架分南北放好,从容蹲下开锁,附近走过的人或投来一瞥,却都不以为意。
这种重要设施,当然不会轻易被打开,钥匙自然在专人手里,不过吕青山手里的撞锁器,可以在30秒内打开大部分锁。他轻松打开铜锁,揭开第一层盖子,下方还有第二层盖子,上面还贴着2天前,通讯部离开时,贴的封条。封条上面写着:“撕毁封条者,将以破坏军事设施罪处置。”
吕青山一把扯掉了封条,然后继续开锁。打开后,一人留在地面,吕青山则顺着梯子钻到了地下,工作十分简单,只要在电缆上装上定时炸弹就行,尽管他分不清哪路电缆是要害,不过一起炸掉所有这些就解决了。
很快他就找到封闭电缆的一段管道,他将定时器和1千克的炸药,安置在管道下方,然后按下计时按钮。看到发光二极管显示的四位数时间开始倒数,他知道到了这一刻,行动已经无法中断了。
他赶紧回到地面,此时无人机看到一队巡警正在靠近中,大约2分钟后到达。
两人不慌不忙,将所有事物还原(封条当然无法还原),然后提着木头架子从容离开。他们刚一消失,从另一条街上拐过来的日本警察就出现了,不过什么也没看到。日本人自以为在虹口军民一体的布放严丝合缝,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在天上眼线的监视下,他们引以为傲的严密体系,仍然破绽百出。
船厂里,林和张广才正在进行对话。
“这只是一部分,将来上海光复了,还有重谢,我会保举你来担任船厂厂长。”
“这”
林注意到,张的两眼开始放光,显然空口许诺让他当厂长,比实实在在的金条更有用。
“这几日,我们会有大的行动。也许日本人会上门搜查,不过放心,他们什么也发现不了。因为我已经做了安排。”
张广才抬头看着林秀轩,脸上再次出现恐惧,他大概也意识到,林的金条不是那么好拿的。
“如果他们来,你只管带着他们到处看看,告诉他们马勒先生去美国了,不要提起我,绝对不会有问题。”
“我尽量试试看。”
“不是尽量,是必须做好。”林突然严肃起来,“老弟,你我现在已经在一条船上了,给你的这笔钱是重庆批复的,你的名字已经写在我们行动组重要成员名单上。成了,你就功臣,败了,你进忠烈祠。如果出卖同志,你家的地址,我们清清楚楚。”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张广才尽量想使自己的嗓音显得坚定一些,但是仍然克制不住哭腔,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张广才不知道自己哪辈子做了孽,竟然要遭这样的报应。半个月前,他还好好地过着安稳日子,受老板器重,被下属敬畏,还有金屋藏娇的财力。
自他记事起,就知道在这个暴政和黑帮统治的混乱国家,要想求得生存是何等的困难,他看到了太多家破人亡的悲惨故事后,发誓要避免自己的人生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20年来,他一路钻研技术,巴结上司,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安全,让自己置身与这个乱世之外,他几乎做到了,直到这个新厂长的出现。这个林厂长出现后的短短10天内,一切都改变了。他替换了老板,收买了人心,改变了厂里的规矩;最后,终于将张广才也裹挟进去。现在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这个军统分子冒险,冒险原本是他最痛恨的生活方式。
看到张广才勉强点头,林估计暂时稳住他了,然后告诉他最近一两天内,他将要离开工厂,很快就会回来。交代完毕,他就起身离开了,留下满腹狐疑的张广才,一个人在厂里担惊受怕。不过张广才发现,这伙人并不是撇下自己逃走,至少生产车间里还在热火朝天的工作,这让他稍微安心下来。
“也许林老板真的神通广大?他竟敢在日本人军建旁边搞起一个基地,可见本事不小。”
张开始安慰起自己。但是几秒钟后,他突然又意识到了那里有些怪异,这个林秀轩既然是军统,为什么会和马小弟那样的闹事分子勾勾搭搭?这个人的秘密实在太多,实在让人头大。好在他许愿,将来工厂是自己的,为了这个目标确实值得冒一点风险。
中午时分,林来到小野齿科楼下,一长三短敲了敲门。很快玻璃门后面,严严实实的布帘子拉开,透出一双警惕的眼睛,是褚艾云。
褚艾云警惕过头,将门拉开一条缝,林几乎钻不进去。
“人都就位了?”
“西面狙击点还没有就位,日本小学生护路队在哪里练习刺杀,不过晚上肯定会走。”徐冲介绍了一下情形。
林跟着徐冲走向楼梯,看到楼梯下面一对被捆得跟粽子一样,甚至头部都被蒙起来,只留下出气孔的男女,正在瑟瑟发抖,想来就是小林医生和他的情人兼护士。特别小组没有滥杀无辜,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听到或者看到太多,能在中国开业,应该是听得懂中文的,所以只能这样处理。
两人快步上楼,到了晒台上。这座建筑,相对独立,前面被高大的医院招牌全部挡住,不过是很好的掩护。穿着日军制服的吕青山已经到了,他在招牌上开了个口子,正透过那里观察前方150米处的敌人司令部。
为了保证安全,日军强行拆掉了街对面太靠近自己的民居,为他们的机枪清理射界,不过这反过来也清理了这边狙击手的射界。在这样的距离上,敌人不容易发现枪口火焰,也不容易听到枪声,实则对狙击方更有利。
林走到边上,从吕青山手上接过望远镜,慢慢观察前方。很多细节无人机看不到,这里更清楚。敌人高射炮上的蒙布都取下了,说明他们时刻防备空袭。有几个哨位,之前没有标注到图纸上,这是无人机视野死角造成的。
地下车库门前两侧,有用沙袋垒成掩体,后面站着持枪的士兵,他们身后,还有弧形无顶的混凝土碉堡,射击口里,架着大正十一年轻机枪。这种宽阔的外八字射击口,自有其优点,方便射手向外观察,不过开口过大的缺点是,准头好的射手可以直接打中里面的人。
135扫射()
他继续观察掩体后,是向下的斜坡,应该直通地下。按照地下党提供的1938年时第9次扩建时的平面图,地下室有一道楼梯直通司令部后院放风区域,另有一部电梯通向监狱。地下车库的混凝土隔层厚度有大约1米,应该可以抵挡住60米外弹药库的爆炸,但是不知道,最近这4年,有没有第10次修改。
“守备还是很松懈啊,比司令部大门口人少多了,只有4、5个人。地下应该还有一道岗,但是也防不住装甲车。日本人肯定猜不到,有人敢直接在这里下手。”
林举着望远镜说道,
“他们确实有理由放心,旁边司令部兵营了,随时可以有280名日军支援。到这里不过几十米米。”
“就是不知道,弹药库里有多少炮弹和油料,能不能将敌人总部一锅端了。”
“威力太大也许会把地下车库连同牢房一起震塌。”吕青山补充道。
“这也是我担心的,不过地下牢房经过长期加固,不是那么容易出问题的。”
他转回身,发现徐冲在地上铺了毯子,正蹲在那里准备武器,毯子上放着一支带消音器的狙击步枪和一把榴弹发射器,榴弹发射器不是为了在巡航导弹爆炸后,趁热闹打几发,是为了在杨树浦电厂被攻击,全程停电的时间段里,打出几发燃烧弹,要求落在敌人围墙内外产生火光,一则吸引敌人注意力,二则让敌人误以为是为轰炸指示目标,这能在多大程度上误导敌人,谁也不知道。巡航导弹低空飞来的声音和活塞飞机发出的,毕竟还是存在很大的不同,另外还有尾部的火光,也是这个时代飞机没有的。
“我希望那三个日本人也在其中,可以一次性解决。”
这是林第二大的愿望,不过最近敌人有所警觉,绝少在电台里提及这些人,所以他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人的去向,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几个人就在这里。
“现在就看你和褚艾云的发挥了。”
林看了看表,对吕青山说道。
“我已经想好了几套对策,应该没有问题。”
林做到椅子上,将计算机放到膝盖上,再次从空中观察,看不到敌人任何的异动,不过他还是放不下船厂,等待无人机转弯,多看了几眼。只见,干船坞里火花四溅,一派热火朝天,工人们正在用相当原始的办法在搭建脚手架,对他们来说一艘1000吨的船已经算是巨大的工程了,他试图从人群中找到张广才,老张总是戴着与众不同的白色安全帽,但是没有找到,也许再办公室。
林很清楚,如今已经没有多余的办法控制张广才了,威逼利诱的手段,能用的都用了,他在办公室里打一个电话,就能破坏全盘计划,只能希望他内心深处尚未泯灭的民族自尊心,能够左右他的行动。
二楼的医生卧室里,褚艾云正对着一面落地镜子,缓慢地穿上那件日军军服。几个钟头后,他就要去执行一件至关重要的任务,将要面对的是至少8个敌人,按照吕的计划,要对那些实际上并不是日军(只是军夫)的人,进行一次处决式的屠杀,而任何纰漏都会导致全盘计划的失败。
军服的领子处,还有一滩洗不掉的血渍,希望天色不够亮的时候,不会被看到。小野医生的房间被翻了个底朝天,他从这里找来了几张照片,和大小适中的皮箱,等着待会儿装蒜用。手枪加了消声器后太长,只能插在腰后实在不太舒服。行动后,他负责补漏,对那些吕青山扫射后漏网的敌人射击。这对他来说,可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下午5点,褚艾云和吕青山做好了最后准备,找了个街上人少的机会,溜到外面,然后向修理所走去,他们准备在路上磨蹭掉一些时间,大约在一公里外的修理所关门后不久,天色较暗的时候赶到。
同一时间,林秀轩继续在制高点上观察,他看到一辆轿车驶入了敌人司令部。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海军军官,这个变化对于行动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他刚刚得到情报,日侨小学的学生终于散了,目前另一个狙击小组已经爬到了该校四楼楼顶,他从无人机视野就可以看到楼顶上趴着的两个人。
5点30分,褚艾云和吕青山已经到了修理所附近,远远看到大门已经紧闭,两人与黄鼠狼进行了最后一次通讯,就径直走过去。到了门口,褚艾云开始砸门。
“谁啊?这么晚了,我们已经收工了”里面传来一连串不耐烦的声音。
“开门,是宪兵!”
褚艾云一嗓子,里面不再说话,耳听走路的步子快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小门上的小窗打开,里面的人看到的,果然是两名不耐烦的宪兵,于是立即将小门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戴着破旧军帽,穿着拖鞋的家伙,手上满是黑泥,似乎刚修完什么东西还来不及洗。
“我说有什么是吗?”
那人小心问道。
“公事。”
褚艾云说着往里闯,那边当然不敢阻拦,赶紧闪一边。
“我们接到消息,你们这里有人昨天在水手俱乐部里闹事,把司令部的一名中尉打了,那可是大人物的公子,所以来调查一下。”
“这怎么可能?”
开门的中年人结巴起来,来的这两个人的强势气场,确实是宪兵无疑,唯一奇怪的是其中一个拎着一个皮箱,不像是执行任务中的宪兵,不过也不由得他多想。
吕一进门,悄悄后靠,用屁股将半倚着的门向后顶,趁那人不备插上门闩。
褚艾云装模作样从公事包里取出一张纸和一张照片,似乎是宪兵司令部签发的命令,以及疑犯的照片,然后在那人眼前晃了晃。他当然不会让来人仔细看,那张照片时小野医生卧室里找到的。
“我说,我们这里都是乡下来的老实人,你们会不会搞错了?我看他们的德性,没一个招女人喜欢的,平时也不去酒吧,怎么会和司令部的公子哥争风吃醋?”
“宪兵队怎么会搞错?让所有人到食堂里集合,我们要一一核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