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违反合同?不不,这绝对不行。我们与壳牌的4000吨合同代表着国家的商业信誉,苏联目前不能开罪盟友。再说这里距离浦东的油库,只剩下几海里了。只要我能约束我的船员,就能保守这个秘密,我想多耽误1天,不会有问题的。”
“如果你选择继续履行合同,你能保证你的船员不离开这艘船?”
“这个么,确实有些麻烦。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德国人入侵后,船上的乌克兰人与其他船员有过一些激烈的分歧,他们不同意前往海参崴,他们想就近找一个港口离开。大约一周前,我和他们达成了一个约定,允许他们在下一个港口,自行选择留下,还是离开。这是我用船长的荣誉担保过的。”
船长挠起头来,他似乎一直在考虑国家的信誉和个人的荣誉更多些,折让林秀轩十分诧异。
“除非你能保证,不让任何一个船员离开,你的下一步计划才是可行的。一旦某个告密者上了岸,日本人会怎么样?他们会扣留这艘船,按照日本人做事的风格,也许到战争结束,你和你的船员们还在日本人的监狱里遭受折磨。”
“是啊,你给我惹得麻烦确实够大的。”
扎哈罗夫船长显示出痛苦的表情,趴在栏杆上望向远方,他是一个奇怪的人,看重原则性,对潜在的危险十分麻木。林可以预感到,船长如果继续固执与苏联政府与壳牌的合同,一定会害了这艘船和他自己,并且连累到419的计划,必须想出一些办法来说服他。
“船长同志,如果你坚持去壳牌的码头,我不阻拦,我这里有一些美元,或许对于你说服船员留在船上会有帮助。”
“我只能试试看,也许能说服大部分人。但是二副谢尔盖,谢苗诺夫是个祸害,他是个极度仇恨苏维埃的家伙,可能会捣乱。”
林想起自己上船后就听到过这个名字,他还记得是个小个子,留着小胡子。
“这个人一直隐藏得很深。在海员学校时还是共青团员,各种义务劳动的积极分子。直到几天前才暴露出来,当他听到明斯克陷落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厕所里欢呼“乌克兰解放”和“希特勒万岁”,正好被船上最警觉的厨师菲奥多特同志听见了。你知道老萨沙是船上最警惕的党员,虽然大家对他的饭菜口味和卫生习惯总是有意见,有几次疏忽还造成了多人腹泻,但是单就对党的忠诚,和对各种破坏分子的警觉性来讲,是无可挑剔的,平日里,他早就自觉地监视起那些在无意间暴露出可疑行迹的动摇分子。原本我想把这个狗杂种关起来,但是他用谎言蛊惑了几个船上关键岗位的老乡,企图与我对抗,暂时我拿他没办法,但是他应该很清楚,一旦重新踏上苏联领土,人民内务委员会就会逮捕他。”
“所以他应该会孤注一掷,逃离这艘船,这种人留着是个隐患,如果你下不去手,让我来帮你这个忙。”
“不,我绝对不同意未经审判的处决。另外,如果有同情者搞破坏怎么办?”
船长使劲摇头,继续抽他的烟,显然他现在的选择不多,正如林所说的,一旦这个乌克兰人上了岸,整条船都会受牵连,但是他大概是担心自己蛮干,会让乌克兰人随后会在海上造反。
中午时分,最后的装卸工作接近完成。褚艾云操纵吊杆,将装着最后20桶柴油的巨大吊网,装卸到流星号甲板上,所有200吨燃油的装运终于完成了,直到此时,亚当斯仍然没有到场。
这期间,船长与林秀轩密商了几个钟头,船长仍然不同意杀死自己的船员,并且坚持前往位于浦东的壳牌油库。
最后林只能妥协,只能由他出钱来买通船员,收买他们不要上岸,随后他们将所有的26名船员召集到船上的餐厅中开会,林秀轩作为惹下这次麻烦的客户,列席了这次会议。
扎哈罗夫在会上提出,由于受到游击队和日本人两方面的胁迫,计划将有一些变化。他们将直接前往浦东的壳牌油库卸货,然后不做停留离开上海,前往海参崴,之前与船员的协议作废。作为这次“意外”的补偿,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可以得到额外的200美元。对这件事,他不想独断专行,而是将就这项提议发起投票,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决定是否通过,当然如果不通过的话,不排除船上的这些中国人会“不高兴”。
即使扎哈罗夫很讨厌自己的使命感沾上铜臭,但是他也必须承认,要瓦解船上乌克兰人的联盟,也只有钱能起作用了,这也是他坚持,自己不拿一分钱的原因。
船员们听到这项决定后,立即欢呼雀跃起来,这笔额外的奖金可不是小数目,足够让他们忘记林秀轩上船后给他们带来的麻烦或者同乡之间的约定。从现场局面看,投票表决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乌克兰老乡之间的攻守同盟,也宣告瓦解了。当然林也注意到,坐在第二排靠边的某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他知道这个人是谁,这个人是船上唯一害怕回苏联的人,现在这个家伙孤立了。
等船员欢呼停顿,船长补充道,为了确保万一,他将在离开上海后,才发放奖金。作为保证,林亲自拿出一个厚信封,在全体船员面前展示了里面厚厚一叠美元,然后将信封交给了船长,船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钱锁进了保险箱。
按照林和船长商谈的计划,一两天内,这艘船就将离开上海,这期间所有人都禁止离开船只,同时如果有壳牌的人员上船,船员也必须做到守口如瓶。不过林知道,没有谁能保证船只靠岸后,不会有人跳船逃跑,他不能让扎哈罗夫的天真和任性,透支自己的安全冗余,所以势必要用一些诡计。
123解决隐患()
会议结束,无人机侦察到了,又有白色汽船靠近,这次船很大,顶棚上有亚细亚火油字样,看来威胁可以解除。亚当斯拖延到下午才出现,大概是想让事情陷入僵局才出场,这样他就可以调解者的姿态手握主动,试着利用双方各种矛盾向林敲诈一笔钱。
眼看亚当斯的船靠近,林将吕青山招到跟前,他告诉吕青山,盯紧人群中那个前额谢顶,蓄着小胡子的家伙,不要让他有机会靠近亚当斯。另外,如果有机会可以避开船上其他人耳目的话,就当机立断把这个人干掉,切忌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吕青山心领神会,暗自准备去了,林自己干不了这种脏活儿,不过吕是一个全能型的侦察员,马强不在,他可以弥补大部分空缺。
肥胖的亚当斯吃力地爬上苏联油轮,他吃惊地发现装卸竟然都完成了,他以为在他带来熟练工人和翻译前,双方除了大吵一架,什么也干不了。他原本很确信,这个刁钻的底细不详的中国人和俄罗斯酒鬼船长完全尿不到一起,非得自己出面,才能解决问题,但是这会儿,他们却一起站在了甲板上,等候自己。亚当斯操作这样的走私活动已经很多次了,深谙各种要领,但是这次真的看走眼了。
他笑吟吟走过前甲板,向林伸出手来,要是他知道几个钟头前,这里躺倒了4个日本兵,很可能会当场心脏病发作。
除了林九和扎哈罗夫站在前面,所有的船员都躲得远远的,虽然有些怪异,但是事情总算顺利,尽管从林头上多压榨利润的计划很明显失败了。
满脸大汗的亚当斯走过来与林秀轩以及苏联船长打招呼,然后他们站在烈日下,开始闲扯起天气。
吕青山站在一边监视着目标,大部分苏联船员三三两两散落在船舷边,并不靠近,生怕说错什么话,导致200块美金泡汤,另外他们也知道船上的中国人有枪,而且容易不高兴。
只有那个小胡子,几次试图靠近亚当斯,如果他靠的太近,可能用一两句话,传递出什么消息。吕从后面走过去,猛撞了他的肩膀,二副识趣地退躲开了。现在,他应该切实感受到威胁了,必然要加快逃离的计划。
烈日下,亚当斯一边擦汗,一边提醒了船长务必及时前往浦东油库,完成其余合同;然后勉强走进闷热的储油舱,非常马虎地抽查了原油和成品油的品质,其实检查多余,苏联的石油质量要好于苏门答腊原油,不过缺乏销售渠道,在石油巨头的操作下,价格一直不高。
检查工作完成,亚当斯爬下绳梯,在自己带顶篷的船舱里,清点林的最后一笔钱。由于林支付的主要是黄金,而且没有任何银行标记,使得验收过程有些长,长的足够让船上某些心急火燎的人,活动心眼。
吕青山一直暗中跟着鬼鬼祟祟的谢苗诺夫。这个家伙没什么反侦察经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应该待在人多的地方。
吕看着他心神不定,在偌大的船上到处乱逛,似乎想找机会逃走。他紧跟其后,看到这个家伙偷偷跑到一侧的救生船旁边东张西望,然后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裹缠在自己肚子上。看来这个家伙早就有了准备,这应该是他事先藏好的个人物品。
二副跑到船尾的装卸口,这里是距离水面最低的地方,他放下一条揽绳,也许他想偷偷下水,然后爬到亚当斯的汽艇上。
四周没有闲杂人等,动手的机会已经达成,吕青山将消音器装上手枪,悄悄从背后靠近。
正在向下面张望的二副,突然觉察到了什么,他转过脸来,看到了吕青山瞪着他,手里拿着手枪,他知道事情不妙了。
“你等等,我有话说”
吕抬手就是一枪,正好打中他的脸,二副松开手从装卸口摔出去,掉到舵上,然后翻身落水,挂在螺旋桨上,螺旋桨缓慢转动起来,将他压到水里。他距离水面太近,落水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整艘船没有人听到他掉落下去。
亚当斯吃力地清点完黄金,启动船只离开。他离开20分钟后,扎哈罗夫下令备车,准备起航,他的下一站将是壳牌在浦东的油池,他想当然地预计一天内可以卸下所有的燃油,完成这趟旅程的最后一站。但是隆隆的柴油机才转动起来,就有人报告,二副不见了。他下令全船搜索,然而还是没有找到,但是有人报告,发现船尾的揽绳。
林秀轩知道二副这会儿,已经被螺旋桨搅到江底烂泥里了,但是现在可不是乱说实话的时候。
他走到驾驶室时,扎哈罗夫正坐立不安,他等着船员搜索全船的下一步消息,期望二副其实是猫在船上的某个角落里。
“看来二副同志不告而别了?”
“恩,有这种可能,我太大意了,竟然也许他搭上了亚当斯的船。或者游到附近的岸上了。”
“十万火急啊,船长同志,”林假装关切地问道。
“我还在派人找,恐怕不太妙。”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浪费一天,继续完成壳牌的合同,那个叛徒这会儿或许已经上岸了,他很快就会找到日本人,你想想他会对日本人说什么?”
“但是”
“想想吧,你的祖国正面临战争,燃料是非常有用的。何必将宝贵的石油,廉价买给这些唯利是图的资本家?”
看到船长保持沉默,林发现有门,继续下一步思想工作。
“船长同志,法西斯匪徒正在发动疯狂的进攻,据说他们出动了大半个欧洲的军队,在500公里的正面上发起进攻,这可能是人类史上规模最大的战争。如今,明斯克陷落,敌人距离莫斯科可是不远了,这意味着什么?”
船长惊恐地看着林,说不出话来。
“很快远东的部队就会开拔保卫莫斯科,这些石油送到海参崴,远比给壳牌作用大。区区4000吨石油,不可能撼动苏联和英国的关系,这些老牌帝国主义国家可是精明的很,他们需要你苏联拖住法西斯军队,远比苏联需要他们更多。”
“这”
“别犹豫了,你的祖国需要你赶紧回去对了,你有没有家人在军队服役?”
“当然,我的小儿子在莫洛托夫号巡洋舰上服役,英国人的广播说,德国人攻击了停在敖德萨的红色乌克兰号,但是黑海舰队主力仍然在克里米亚;至于我的大儿子么”船长突然哽咽起来,“他的情况或许不妙,开战前,他在西方面军奥尔洛夫红旗师担任炮兵连副连长,驻地在布格河对面的筑垒地带。”
“那么,就是布列斯特要赛?”
“是的,布列斯特要塞。我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只知道德国人已经越过了边境,甚至攻克了明斯克。我希望他还活着,还在战斗。”
“相信我,他应该还在战斗。”
“这只是安慰人的话罢了。”
“也许吧,但是你要知道,这场战争注定空前残酷,何止是石油,还有这艘船,还有船上的每一个船员,都将起到宝贵的作用。你现在的责任是将这些,安全送回苏联。别考虑合同了。以日本人的效率,一两天内,就会搞清楚大致事实,很快就会找到壳牌头上。这可不仅仅是安全逃离上海这么简单,你还必须考虑到日本海军在东北亚的控制范围,我计算了船的航速,至少需要比日本人快2至3天才较为稳妥,现在可是连一分钟都不能耽误了。”
林的话逻辑严密,甚至替船长计算了时间,显得很有说服力,现在这艘船正停留在吴淞口,只要起锚就可以北上。要是多等1天,天知道谢尔盖谢苗诺夫会对日本人说些什么,到时候要脱身可就不容易了。
124走刀山()
“谢谢你的提醒,你是对的,我决定立即起锚离开,把宝贵的石油和船员带回苏联。”
“还有,最好把电台关闭,不要让壳牌掌握你们的行踪。这家黑心公司为了撇清关系,一定会出卖你们。”
“嗯,这个我知道。”
“祝愿你和你的祖国赢得战争。”
“我也祝愿你和你的人民在和日本人的斗争中,最终胜利。”
两人紧紧握了握手,林心里一阵欣喜,这下终于把顽固的船长哄走了,只要这艘船在上海多停留一天,就是重大隐患。谁敢说二副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叛徒,真正的有心机的人,是不会得意忘形到,在厕所里大喊大叫,竟然没有察觉到,旁边蹲着一个厨师;也不是这么容易被200块美金收买的。
计划完成,他和特别小组全体下了红色哥萨克号回到流星号,看着她起锚后长鸣汽笛,离开河岔,然后向东转,直奔东海驶去;这意味着壳牌会莫名损失几千吨燃油。
林秀轩很高兴能搅黄壳牌的一单生意,扎哈罗夫称他们为寄生虫,他觉得十分贴切。在之前的谈判中,亚当斯从林的要求中,看出苗头,牢牢地把握住主动权,肆意抬价,让他有一种被胁迫的感觉,这是他这辈子最痛恨的,这下总算报仇了。
流星号还将在这个河岔里停留到晚上,这艘船上装着奇怪的零件,船名,又在离港许可之外,只能趁着夜色偷偷的离开。
无人机看着红色哥萨克号,一路向东,然后向北行驶,全程用最高速,飘扬的苏联国旗使得汪伪的稽查船不敢阻拦。这意味着她一天一夜能跑出250海里,用不了3天,就能穿越对马海峡。
入夜后,林开始犹豫是否要亲自押送燃油回杭州湾,他很担心船只出东海后,还会遇到麻烦,并且他很想与程大洋和政委当面谈谈下一步计划。
正进退两难,电台突然发出警报,船厂再次遇到状况。装在2号门上的红外感应器被人触动了,值班人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这里偷偷进来,然后直奔生产车间,目前生产已经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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