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张广才张罗着想买鲜花,不过近日来他情绪不高,最后没有落实,也不知道工人们从哪儿找来的一把碎纸花充数,怎么看都像从花圈上拆下来的,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碎纸花抛下,大家一起鼓起掌来,不远处日本军舰上日本水兵,也一起拍手起哄。
随后,马小弟将工人们召集到一起,由林老板亲自发放奖金。
众人原本以为,这样的恶劣的状况下,老板也只能意思意思,没想到林老板出手阔绰,一般工人给了十块,特别出力的二十块。还都不是占领区流通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纸币,部分因为空袭没有来上班的员工,也记在账上,以后签到时支付。
大家涌上来与老板握手,然后喜笑颜开,拿钱回家。对大部分工人来说,这条船完工,意味着明天起将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以往的老板马勒,会在一单生意后适量裁员;不过林老板没有借着下水仪式,暗示会遣散工人,这简直是比发钱更大的好消息。
人群渐渐散去,一向勤恳的张广才也早早离开,最终只剩下马小弟留下为林秀轩调试机器。
主机预热后开始空转,烟囱里冒出浓浓的黑烟。副艇长褚艾云摞起袖子站在船长位置,试着下达了几个车令,看上去主机速率稳定,没有问题。随后他没有下令起锚,而是直接熄火。眼看一切正常,马小弟也告辞离开。
现在一切就绪,就等入夜,林秀轩也不敢在天色如此亮的情况下,将这艘船开离泊位,这样附近军舰上的日本人会看到船只离开的方向,从而可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和褚艾云回到办公楼,准备起晚上的事情,他还剩下大半箱子银元以及一些美元,这些是准备着支付亚细亚火油的余款,以及可能用来说服俄国人用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会不会在一个倔强的苏联老船长身上起作用,他不知道。至于再往后,还有一项用钱的大头,就是遣散工人,他当然不能提前说,以免有工人心生恼怒,干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来。
如果一切顺利,马上还会有一个新难题——如何驶出吴淞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趁着夜色闯出去,如果伪政府的水警船只准备登船检查,可以用他手上的缉私艇打打马虎眼,如果这样还是行不通,就只能杀人灭口,他还记得龚天建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黄浦江上哪天不漂走几具浮尸?
同一时间,吕青山已经再次去火葬场盯着,今晚无论如何要回收直升机了,不然它的电力就飞不回来了。自从张广才显得可疑以后,林要求徐冲接管了厂区警戒,现在徐冲正蹲在宿舍楼里查看无人机视频,二舒平的生产还在进行,已经完成的部分零件,待会儿就装运上船,然后与燃油一块送到杭州湾,另一部分还需要几天才能完成。
“看来我这里缺了你还真不行,今天操纵这艘大船还得靠你。”
林向褚艾云丢过一根三炮台香烟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习惯抽这些没有过滤嘴的货了,自他进租界,只见过价格不菲的英国香烟有这过滤嘴。
“小意思,这种千把吨小船对我没难度,在419上,论起操艇,只有程大洋略强过我。”
“起重机装卸怎么样?”
“我也很擅长机械,各方面很全面,这方面或许只有舒平比我强而已,不过,那艘苏联船高出流星号很多,只能用他们的吊车。”
两个人吞云吐雾筹划着下一步计划,林觉得褚艾云是个聪明人,可以当个参谋,于是坦陈了心中的担忧,希望褚艾云能出出主意。
“小褚,你觉得张广才这个人是不是有些反常?”
“我觉得他这两天很奇怪,之前没有。”
“你也这么认为。”
“没错,自我们进厂起,他每天都会来车间,由舒平出面支应,倒也相安无事,但是最近两天他都没来。刚才在船台上,我发现别人鼓掌,他也慢半拍,显然心里有事;另外,我之前听工人们称呼他为头号马屁精,马屁精我见多了,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总觉得我们哪里出了纰漏,让他察觉到了什么,如果是这样,这个人现在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还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是啊,很棘手,”褚艾云点头同意,“这一点我理解,我们目前也不能动他,也许,最稳妥的办法,是你用金条买通他。”
“我何尝没想过这么做?但是收买真的就万无一失吗?如果你是他,无意间看到了可能要命法人重要机密,会不会留下后手?”
“我当然会,我会把掌握的线索告诉身边最可靠的人,以备你灭口,这是人之常情。不过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他掌握了多少情况。”
“我想,明天和他谈谈,旁敲侧击挑明一下,然后给他一笔钱。”
119船来了()
“这样还是不稳妥,你想,收了你的钱,就不能告发你?如果换成我,一定”
突然间,办公室电话铃响起,打断了褚艾匀的阴谋论。林秀轩故意等了一会儿,然后才接起话筒。电话那头传来张经理不自然的声音。
“厂长,我的手表找不到了,不知道在不在办公室。所以打来问一下。”
林起身到外间,看到他的表就放在桌子正中,表面朝上。他回到里屋,告诉张广才手表还在,他可以帮他收好,不必担心。
林挂了电话,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林处,怎么了?”
“现在可以确定,我们一定是哪里露了马脚被老张发现了,他半夜打电话来,不是为了手表,应该是试探办公室还有没有人在。”
“你是说,手表是故意留在这里的?”
“是的,这是没有情报经验的人,常常会犯的自作聪明的错误,幼稚的心机,反而会暴露出刺探的意图。刚才在船台上,我还见他戴着那块瑞士梅花,怎么转眼就放到办公桌上了?”
“你是说,他原本想晚上来刺探?”
“是的,我想,他多半是想夜里到厂里来调查,但是又想先试探我是不是在厂里,才搞出这些画蛇添足的名堂;也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果前些天他已经在夜来过,很可能已经看到了什么。其实我这两天都觉得他不对劲了。马小弟告诉我,张广才有厂里所有入口和车间的钥匙。”
“那怎么办?”
“暂时也没有办法。他这么晚才觉察到我们一帮子人行动有古怪,已经是我们运气好了,也许只是好奇,还不至于会去找日本人。我与他交流过几次,言谈中,他也痛恨日本人。”
“痛恨日本人不等于不会投靠日本人,能不能把他干掉,沉到江里?”
褚艾云吐着烟圈,轻松地说道。
“至少眼下不行,要是他家里等不到人回家,一定会找上门来,事情反而容易闹大,再者他的意图还不甚明确,或许可以用钱解决。”
林说着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是时候去仓库装卸零件了。”
“你不担心老张晚上来正好撞见我们装运那些奇怪的零件?”
“不,今天晚上他不会来,也许明天会来。”
林颇有自信地说道。
“至少把锁换了?”
“那样反而打草惊蛇。我会让徐冲盯着的。“
“那你就等着看我的操作能力吧。”
两人离开班办公室,走向船台,此刻天色已晚,不远处的夕张号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30分钟后,装运工作开始。舒平和其他人利用推车,将零件送到船台边,并不加以包装掩饰,褚艾云带上微光夜视仪,开始操纵船台变得吊车开始装卸。他只是在昨天稍微练习了一小会儿,但是充分体现出了操纵机器方面的才能,吊车在他控制下,非常轻柔地将大型零件吊装进了船只甲板下的船舱。由于昨夜受到空袭后,虹口的民居和军舰都进行了灯火管制,四周一片漆黑,林甚至没有按原计划,派徐冲去暂时性地破坏附近路灯。
无人机一直观察着敌人,但是夕张号上的敌人始终没有察觉任何动静,褚艾云的装卸,最大程度低减小了金属碰撞的声音。无人机也没有发现有人从任何一扇门进入工厂。不过无人机发现在吴淞口附近,多了很多汽艇,从热像模式无法分辨这些汽艇是属于伪军的还是日本人的。这是一个新的情况,对接下来的燃油转运,会有一些麻烦,不过对林秀轩来说,只要燃油到手,大不了再多等一天,到明天夜里再行动。敌人没有夜视设备,流星号很容易通过无人机引导,在夜里混出去,当然为了防备万一,他还是让吕青山事先准备好了防止敌人登船检查的最后计划。
凌晨时分,零件装卸完毕。现在到了真正起航的时间了。林秀轩和褚艾云一起站在驾驶舱中,由褚艾云通过对讲机指挥,这简直是激动人心得一刻。
“各单位换到我的频道,”褚艾云站在驾驶室内从容指挥,“有无问题?”
“声音清晰。”
“备车。”
“完毕。”
“左舷准备撇揽。”
过了30秒。
“左舷揽绳全部解脱。”
“注意,双锚同时,起锚。”
左右双锚隆隆升起,这样的声音是肯定会被前面夕张号上的值班日本人听到,不过料想不会引起任何麻烦。
“锚干净”
“后退一。右舵5。”
“舵还没有反应。”
“别急,我们有后退空间。后退2。”
货船速度渐渐起来,船头开始向右侧移动。日本人如果此刻打开探照灯,应该很吃惊,这艘船竟然可以在完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以如此紧简练的方式从狭小的泊位倒腾起航。这是他必须防备被日本人看到,不过一旦船头再转过几度,接下来的动作,就很常规了。
“停车。好,距离夕张多远?”他感觉船只渐渐停稳。
“155米。”
“空间够了,前进2,首侧推,半速向右。拉响汽笛,打开船首照明。跟鬼子打个招呼。”
沉闷的汽笛响起,免得附近的鬼子明天一早发现船不见了大惊小怪。果然夕张号上探照灯亮了一下,发现是流星号在运作,并且正在远离,就把灯光熄灭了。本来黄浦江上夜行的船就不少,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当然如果太过靠近日舰,他们会非常果断地开炮。
行船慢慢离开船台,向南行驶了半里,然后偷偷熄灭了灯光,在江上转了个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变化,流星号已经完全靠微光夜视仪行驶了。
“林处,无人机发现吴淞口江面有几只汽艇,正在用探照灯巡检夜航船只,并随机登船检查。。”
“知道了,情况没有大的变化,我们按原计划行动。”
一个小时候,这艘重型货船已经到达了指定的地点,然后下锚等候,苏联油轮还没有到。无人机证实,油轮还在靠近,由于悬挂了苏联国旗,日本巡逻船并没有为难他。日苏双方目前出自各自的考虑,都想维持虚假的和平条约。
林在这段河岔里等了足足5个钟头,期间没有一艘闲杂的船靠近,可见壳牌找的这个地方还是很可靠的。。
红色哥萨克号,差不多与第一缕阳光同时到达;它在主航道上减速,然后不太情愿地转弯进了河岔。从无人机的视野可以看到,它的前甲板上堆放着油桶,这是苏联自己灌装的成品油。
这艘船启航时,苏德之间的战争尚未爆发,大约在它穿越苏伊士运河的时候,才得到了战争爆发的消息。对于船上的船员而言,接下来的航行无疑是非常难熬的,国家正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家人受到巨大威胁,但是他们不得不完成这段航程,苏联政府要求不打折扣完成这些合同,避免开罪英美等国。
苏联船只远远看到了中国货船,它没有立即下锚,而是通过灯光发来莫尔斯码,邀请客商到他们船上谈谈。
亚当斯大致会在几个钟头后赶来收钱,由于通讯不畅通,他对红色哥萨克号的到来时间的掌握误差很大,远没有靠无人机监视的林秀轩精确。
林让419的船员放下救生小艇,他只带只带着褚艾云两个人划着船,去那艘俄国船。他没有随身带上那箱子钱,倒不是因为他觉得,可以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就把事情解决。只是他认为那样不够安全,可以等自己和船长谈妥具体数额后,再让吕青山送来。
苏联油轮放下绳梯,他第一个爬了上去,几个满脸大胡子,穿着条纹海魂衫的船员们站在船头。他们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衣着体面的林秀轩。这些船员中的大部分人的汗衫已经破出了大洞,似乎也有日子没有刮胡子了。
120崇高的理由()
“请问,你们谁是船长?”
林用一口伦敦腔的英语问道,并伸出手去想和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握手,但是并没有人站出来,他尴尬地把手又缩了回去。眼前这些邋遢的船员,个个目光呆滞,似乎是没有能听得懂英语的。
他还注意到,船员们看自己的眼神并不友善,这或许与自己提出的不许靠岸的古怪要求有关,他们中有些人肯定已经迫不及待上岸了。
这会儿褚艾云也已经上了船,他走向起重机,立即被一名膀大腰圆的船员挡住。
此时,从前面一扇舱门里走出一位略显年长的老头,他戴着有苏联海军帽徽的帽子,叼着烟斗,是甲板上除了林秀轩和褚艾云外,第三个穿着衬衫和长裤的人。
“我是扎哈罗夫船长。”
他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说道。然后伸出长满老茧的手,与林秀轩握了握手,但是没有理睬褚艾云。
“见到你太好了,我听亚当斯先生说起,你是一位卓越的船长,总是能准时完成合同规定的航线,战争时期也不例外。”林赶紧恭维起来。
“英国佬告诉我,有人提出了相当荒诞的要求,他们和这个人完全未经我方同意,就修改了协议;而这样的行为,很可能会破坏我国和日本政府的和平条约。很显然,你就是那个人。好吧,我们去船长室谈谈。”
“是的,这个人就是我,我正想和你谈谈这些事。”
“该死的太阳,”老头手搭凉棚望向天空,“我不喜欢上海的夏天,这才早上8点,站在甲板上简直像在非洲。”
林紧跟船长,从一群气呼呼的船员边上走过,他可以听到他们用俄语窃窃私语。
“瞧,就是这个走私贩子想给我们添麻烦。要是被日本人发现我们行为不轨,就会把船扣住,我们就没法儿回家了。”
“本来下午就可以上岸了,都被他给搅和了。”
“没错,中国人都是窝囊废,和日本人打仗不行,发国难财倒是有一套,斯大林给了他们一千架飞机也没起作用。如果是我们俄罗斯人的话,绝对把日本人打回去了”
“别吹牛了,瓦西里康斯坦丁彼得洛维奇,你们俄国人不是一样被德国人打得节节败退?丢了大半个白俄罗斯。”
“住口谢尔盖谢苗诺夫,你这个乌克兰富农家的狗杂种,我就知道你违抗规定,偷听外国广播,这些都是帝国主义者散布的不是谣言。红军是不可战胜的。我们很快会反攻过边界的。”
“你这个被共产党洗脑的猪脑子,明斯克陷落可是bbc的广播说的,英国已经成为了你们俄国人的盟友,他们不会伪造德国人的胜利。苏维埃的统治正在瓦解。”
“你这个散步失败主义的叛徒,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林秀轩下功夫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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