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整件事算是十分顺利,顺利的不可思议。自226以来,各种级别的会议保安工作都做的比以往细致,要想混进一个人是十分困难的,就拿清水来说,他的照片在外务省是有档案的,必须两边同时动手才能骗过核查证件的警视厅人员,但是上级竟然做到了。
当然齐藤绝不是在担心这些,对他来说最困难的一点就是炸弹。炸弹分成两部分装载了皮包的夹层里,毒剂则装在四个玻璃管内。虽然用使用酸液熔断金属丝,进而发火的新式引信,减少了滴答滴答的讨厌声音,但是整个炸弹的总成仍然偏大。他在皮包上面盖着几本书和笔记本,这些掩饰可是相当的草率。
怎么把皮包混过关,上级的解释也比较含糊,即使如此他们仍然义无反顾驶向了位于千代田的国会议事堂。核心区域的5平方公里已经被封锁,,每个入口都有拒马和宪兵,因为今天有大量的“外国元首”要来个东条英机共存共荣的新秩序捧场,保安规格提升了不少。
他们到了街头第一道岗,出示证件后,小野田的证件很快被交还回来,但是清水的证件被卫兵拿到值班室去了,齐藤可以隔着窗户看到他在给上级打电话。他的心不由得提倒嗓子眼。士兵出来后,将证件交还给他,还抱歉耽误了。车子顺利进入了中央警备区。
与此同时,在涩谷贫民区的房屋内,除了小林之外的所有小组成员齐聚一起,正在默默等待着胜利的消息。他们要用自己的方式,与这个穷兵黩武的国家决裂。他们已经订好了从横滨去往大连的船票,然后将在南满,通过满铁的关系人进入关内,再前往山西与那里的八路军汇合。一切计划井井有条,有序到成员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他们中一半人坐过牢,很清楚以往行动的组织,远没有这么严密,通常会有招来警察导致同志入狱,或者碰上无法逾越的难题,最后无疾而终。但是这次,某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级,竟然把计划做到了严丝合缝的地步,需要内应的时候,内应出现,需要毒气的时候,毒气也来了。
外面有人吹口哨,是暗哨发来的,有同志要进来的暗号。
一名成员走向大门时,隐藏在面外窗沿下的几名特高课警察突然起身,用南部冲锋枪向屋子里扫射。大门同时被撞开,冲进来的士兵用手枪向毫无防备的人射击。
在外面士兵打光一个弹夹后,所有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不远处一座破旧民房内,指挥一切的影佐祯昭得到了信息:后患已经全部清除了。偷窃毒剂的小林,在昨天夜里已经在学生寮内被乱枪解决。
他的计划一步步实施,为了防止这些人里留下活口,他必须提前动手干掉他们,如果刺杀的事情败露,宪兵队的四方大佐很快就能追查到这里。
影佐对四方谅二的能力很清楚,虽然四方没有猎人的脑子,但是他可以如同猎犬一样一直追杀猎物到死。不能留给他任何一点气味。一旦计划成功,那么近卫将立即接任首相,东条忠犬的四方将会在几天内逮捕,然后处死。,如果失败,这件事的责任将落在自己头上,所以没有任何退路。
新的消息传来,刺杀团的两人,已经在外务省安排的国会附属设施内休息。东条正在议事堂恬不知耻地报告各处的大捷。议程有了一些变动,东条他这些傀儡国元首见面的时间分别是下午的一次合影,然后是晚宴。影佐担心他的棋子,不要因为冲动提前下手,那样注定要失败。
齐藤与其他翻译一起走向会客厅,等待着与巴莫总统见面,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皮包,手心早已经出汗。
走过安全检查时,不时有士兵牵着狼狗从自己边上过去,但是并没有狗停下来看他一眼。他注意到前面通过的翻译,都被草草查看了皮包和证件。
轮到他时,警卫看过证件后,在手上拍了几下,就将证件还给他,没有检查皮包。一切出奇的顺利,
他走进会客厅,从一堆正在聊谈和抽烟的人里看到了缅甸总统巴莫,他坐在那里,正与旁边的印尼“民众力量总会”会长苏加诺说着什么。齐藤突然想起,自己其实不会说缅甸语。
齐藤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发现两人在用英语交谈,他不动声色站立一旁,等巴莫转过身来,他用英语向巴莫打了招呼。巴莫也觉得奇怪,但是作为一个来给主人捧场的狗腿子,他自然不能对日本人安排的接待有什么异议。
“外务省的翻译全部退到摄影记者后面,”一名外务省官员喊道,“元首们要合影了。”
正巧汪精卫走了进来。苏加诺转向巴莫:他特许日本人在自己的国家贩毒。
两人相视一笑。即使是走狗,此刻也分出了贵贱,无疑,汪精卫在这些人里也显得最不堪。
齐藤被迫后退到记者后方,所有十几位“元首”排好位置,但是迟迟不能拍照,因为东条没到。等了大约15分钟,穿着一身军装。别着巨大的一等旭日奖章的东条出现了。
他大模大样走到所有人中间,突然又了即兴讲话的兴致。
“昨天,我得到了我忠勇陆军在澳大利亚大捷的报告,但是我们亚洲人自存自卫的斗争,还远没有结束。我将领受天皇陛下旨意,带领大家一同走向亚洲的独立和自由。”
“亚洲元首”们立即鼓起掌来。
齐藤就站在摄像记者身后,他可以把手上的皮包扔向东条,但是这个炸弹并没有安装触发引信,这样扔出去,显然不会爆炸。
“也许,会砸破瓶子,让毒气弥漫出来?”
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好按照最稳妥的方案行动。没必要太着急。
整个下午,他都与巴莫总统在一起,陪同他参观议事堂的附属建筑,介绍在那里的,自明治维新以来先贤的雕像或者画像,他们用英语交谈,很快熟识起来。齐藤甚至对巴莫有了一些好感。
巴莫向他讲了缅甸追求独立的曲折过程,坦诚自己曾经是马克思主义者,他与昂山曾经一起去往中国寻求援助,但是最终发现唯有日本的道路是走得通的。他感慨,如今仍然有很多受了蛊惑的缅甸青年信仰共产主义,他们停留在北部山区,争相加入中国军队,充当英美的炮灰。
“年轻人,我真的希望我的国家能够像日本那样强大,我真心感谢日本人帮我们赶走了英国殖民者。可惜最近你们的重点转向了澳洲,但是那里并没有受奴役的人需要解放。”巴莫叹息一声。
“情况很快吗?”
“我这次来,就是想你能向东条阁下阐述我的心情,缅甸正在面临两千年来最残暴的敌人,就那个叫做褚亭长的中国屠夫。他的军队用机枪枪杀我的人民,尸体甚至堵住了河流。”巴莫说着哽咽起来。
“两千年来?”
“是的,两千年前,另一位中国人的将军,曾经侮辱了德昂族的祖先,将他们的首领俘虏然后割掉鼻子释放。可怜那些没有记性的德昂人,如今正在踊跃加入褚亭长的军队。”
“您说的是诸葛孔明吗?”
“应该是这个人,一个能够呼风唤雨,拥有强大巫术的家伙。现在缅甸的形势岌岌可危,褚亭长的军队一旦南下,就会用一切最残忍的手段对待我的人民,如果我被俘,或许会被割掉鼻子,现在只有你们能救我们了。”
“是嘛。”
齐藤含混应答,他不记得孔明割过谁的鼻子。
“清水君,可以问一下您的家庭吗?”
“我是家里长子,还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小时后在日本北方农村度过。”
“哦,我几乎可以想见,你的家乡是一片田园风光,如今你的兄弟姐妹还经常聚会吧?”
“不,不见面了,我的一个弟弟死在了满洲。两个妹妹十年前被卖去了南洋,现在不知道她们的下落。”
如此煞风景的回答让交谈戛然而止。这不是教授清水的家史,这是齐藤的家史,他不想欺骗眼前这个和蔼可亲,满脸贱相的老者。日本绝没有他们以为的这么好。
“总统阁下,我将暂时离开,一个小时后的晚宴我会准时来。”
“那太好了了,我期待与你交谈。”
两人握了握手,齐藤带着皮包暂时告退。他一个人溜进洗手间,进了便所把门关上,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小心打开皮包,取出钳子将引信上方金属管拧断,现在酸液开始进入下方玻璃管,大约90分钟后,酸液会熔断牵引撞针的金属丝。
他将引信插入塑性炸药。然后将炸药伪装好,然后坐在坐便器上,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脑子里一遍遍回忆行动的细节——如何不动声色留下皮包后离开,然后迅速从安全通道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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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过所有细节,齐藤起身向外面走去,他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同伴已经全部死去,而自己成为了阻碍日本战败的棋子。
他走进宴会厅外的附属人员入场通道,再次遭遇卫兵检查,不过又一次安然通过。这次检查,比之前的更疏漏,警卫部队似乎很赶时间,只是用了探雷器和军犬,这里的军犬对苦味酸或者硝化甘油炸药分子有特殊的敏感性,但是对皮包内的三硝基苯甲硝铵炸药并不熟悉。并且炸药气味还经过了特殊的掩饰。警卫队翻译和其他陪同人员进行了一些抽查。齐藤以为,自己无法克制住的紧张神情,会引来警卫的注意,但是却每每有惊无险。最后稀里糊涂的,他成功地进入了宴会厅。
宴会厅的风格为和式,布置如同江户时代幕府将军招待家臣的样式,前面主桌是东条的,其余各国带路党和作陪的大人物分两边坐,中间留着歌舞表演的空间。巴莫的座位隔着汪精卫的位子,距离东条有些远,比原来预计的九至十米,可能更远些,也就是说,靠一枚400克炸弹的威力,很难将他炸死,不过现在好了,包裹内有致命的“塔崩”毒剂。这是一种1936年,由德国人研制出的神经毒剂,是这个时代最致命的人工化合物。只要爆炸后有些许溅到东条身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各国首脑依次入席,齐藤悄悄坐到巴莫和他的外甥,同时也是秘书的耐攀中校身旁,他向巴莫以及秘书点了点头,巴莫报以微笑,但是边上的耐攀没有笑容。耐攀觉得,日方派了一个不会缅甸语的傻逼来,说明他们确实不够重视缅甸,由此可见新的一年里缅甸局面堪忧。
耐攀确实有理由为自己的命运担心,他从小就听说过一个故事,几千年前,中国半神半人的巫师,统军南下攻打缅甸,割走了几千个缅甸人的人头,在返回中国时,将人头扔进怒江祭奠河神,后来以此传统为依据,中国人还为此发明了一种叫做馒头的食品。
最近一年,关于褚亭长就是那名巫师的转世的传闻越来越多。作为桑赫斯特军校的毕业生,他本不该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是在前线军官带回的,有关褚亭长的各种残暴恐怖的故事熏陶下,他重新拾起了旧时代的迷信。他开始恐惧,几个月后,褚亭长的军队就会攻入曼德勒,砍下自己的头,或者割了自己鼻子。这次来,东条没有在继续增加缅甸兵力的事情上松口,让他越发担心。
齐藤当然不知道这些缅甸人的小心思,他小心地观察四周,确定都有那些人陪葬。右面是病秧秧的汪精卫,汪的副手是伪中华民国的宣传部长胡兰成。齐藤在上海跑过新闻,对中国的官场人物还算比较熟悉。
右边是新上台的印尼傀儡苏加诺,这会儿苏加诺正叼着雪茄,旁边的青年军官在给他点火。
齐藤刚才就见过这个年轻军官,知道他叫苏哈托,是日本扶植的印尼部队的一名中级军官。刚才在外面花园里,各国元首的副官们聚在一起聊天,苏哈托的嗓门最大,一直在谈论要一劳永逸地解决在印尼和马来的华人问题。苏哈托认为,如果不是中国人和荷兰人,阻止了印度尼西亚崛起,印度这会儿应该和日本一样强大。随后,他开始大谈他对法西斯主义的推崇。
再往后面,是满洲国的总理国务大臣张景惠,他的副官是谁,认不出来。
齐藤没心思多看其余人,反正很快他们就会是地上抽搐翻滚的死人。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还有15分钟,炸药可就要响了,但是东条却还没有入席,这可怎么办?要是他不来会怎么样?
这次使用的这种战场上获得的英国引信,虽然不发出声音,但是定时的效果也没个谱。原理上,它是通过酸液熔断金属丝的时间,来确定引爆炸药的时间,远没有机械钟表引信来的精确。
各国代表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东条该是又有什么事情不来了吧?下午大家合影时,众人也是等了他很久。东条视自己为主宰,对这些来万里迢迢来捧场的瘪三完全不放在心上。
“早知道,就该把时间定晚一些。”齐藤心里七上八下。
一名外务省官员走进来,宴会厅安静下来。
“各位,实在抱歉,总理阁下因为一些事务,正在与内大臣木户阁下通电话,估计马上就会到了。”
官员说完退了出去。
东条什么时候出现,成为了未知。齐藤看了看表,时间正一分一秒过去,现在他必须为自己的退路想想了,他来参加这次刺杀,铲除发动战争的元凶固然是一个目的,但是投奔解放区是另一个愿望,所以除非必须,他还不想死在这里。
他继续耐心等着,周围所有客人都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焦急不满,被东条耽误时间,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他们早就没有自尊心了。
“日本果然是礼仪之邦,这些器物真是精致。”巴莫拿起印刷精良的菜单啧啧赞叹起来。
“十分抱歉,总理阁下可能有急事。”齐藤说道。
“不必在意,我们有的是时间,哈哈哈。我们亚洲人,能够齐聚一堂,商讨对抗欧美列强,这样的机会就是多等一千年,也是应该的。”
巴莫拿起桌子上精致的折扇,他这才注意到齐藤满脸都是汗。
“怎么你很热吗?”
“是啊,有点儿热。”
“那你不应该去缅甸,那里终年都很热。”
齐藤悄悄又看了一眼手腕,距离爆炸还有10分钟。他给自己定了撤退的底线,无论如何,最后3分钟时,必须离开这里。
距离宴会厅15公里的影佐祯昭的暗杀指挥部,刚刚得到了确切消息,东条仍然在距离宴会厅一墙之隔的休息室里通电话,电话是内大臣打来的,内容不清楚。他可以猜测到的最坏的情况,就是天皇或者天皇身边的人,试图干预这次暗杀了。或许有人向天皇透露了什么不够确切的信息,所以木户给东条打一个长电话,以此试探什么。他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他接手这项任务时,就注意到近卫和岸信介拉进来的人太多,对于一项高度机密的事情而言,人多会增加失败的几率,尤其是伊藤述史,他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因为揣摩圣意而转向东条。或者通过他的方式,来瓦解刺杀,同时把自己摘干净。
多猜无意,他的人已经开始动手,准备切断电话线。这样可以结束通话,当然也可能导致东条警惕,但是别无他法,一切都进准备就绪,包括占领东京宪兵队和陆军省,逮捕武藤章和四方凉二,同时救出牧野的近卫师团人马都已经上路了。
与此同时,宴会厅内齐藤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欠身向巴莫抱歉:阁下,我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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